今以古文书下,江憾记
精甲铁兵,原上狂骑,横过草丘而夺粮财。拒马难阻,其刃刺已卷,腐军何立,守鄙争炊米。万箭安在?城守弃弓走,又何须槌破,门扉自开。金城破,帝宫陨,志臣恨,勇将殇,起国凿后河誓淌千年,亡火焚宫女泪卷高浪。
十里江畔,宽水自流有银鱼跃,峡岸丛绿藏霓朵开,江山不为己忧,唯有末人自愁。山鸟薄日去,左右腾飞间,瞰得三人分立于江畔:近上游者携铁剑,被残甲,抱翎盔,瘀伤遍身而跪坐;于中游者着麻衣,捧黑冠,手持卷笔,长立不动;至下游者上身赤裸,腰缠黄带,长刀在旁,久坐石上。其人皆眺望江流,憾颜难掩。
先有上游者,闻其仰啸,为士卒泪憾,长歌不死。
“昔我为兵,离家百山远,但求见皇颜。气勇得嘉奖,得入精御伍,身甲战骁勇,不辱家国旗。将军念我为心腹,常随护其旁,上下忠义胆,天雷犹可鉴。后大敌当前,我军必为先,枪戟击鸣马,刀剑斩恶徒,退其七波而不尽。可恨后军心已败,怎可盼其忧国城,卷粮草而走,断来援之兵。孤军不敌落日长,策毕已束手难出,炊烟尽,长夜至,将军举旗御马,我辈岂能坐此死,直捣星河定江山,气血满腔镇国土。
全军明铁心,而将军护我出,托其遗言至皇城。穷归路,城何在?空留此憾不能与将士死。”
遂卸甲掷盔,挥剑自刎。
中游者,吟其壮词,文人志,士大夫之责
“余佐于朝堂,志在理山河,社稷虽可危,而依余之见,尚未至膏肓。余可医其表,亦可治其心,民可聚,恶可除,敌可御,国可安。只余为奸佞之患,独一人之力不可除,明臣当同心,不曾知忠心亦可染,廉心犹可污。数日逝,余已形单而憔悴,岂可除此疾?万里民心本可修,然朝上何如?不加善用而汲其髓,此害土之虫,大义焉容?士大夫当鞠躬尽瘁,孽臣不明此理,必同朽国亡。
余曾以此笔直上,又持此笔归退,书绝句无双如何?国已不可救,纱帽空物,此憾长伴,郁郁不绝。”
遂执笔于平石上书,墨尽,与冠同入江水。
下游者,脚踢碎石,又挥刀自舞,叱喝山林
“吾生草莽之家,先乡绅不仁,欺田农,抢妇幼。吾聚众人,进其宅取恶官性命,分其家财遗以乡民,遂占山盘地,招信众,抗官兵。朝廷派兵数次,吾之所见,皆为贪生之士,其下亦如此,其上何如?而吾之麾下,愤火难熄,势如山虎。吾自身卑,而位贵者愚弱不堪,能士当治天下,谁人言天命为之?吾等安能为人畜,既惩朝官之祸,何不谋而反之。大丈夫岂可安于一隅,心高志青山,壮心吞龙海。龟缩之人何以保家国,吾等为国土之本,吾为此地之长,先除天子之害,后尽匹夫之责。
而今国亡,吾之憾皆未了矣,奸恶未平,邦国不宁,外敌不相容,强军不可敌,大志无可安。”
遂咆哮不止,刀舞不息于石滩之上。
三人之悲,为孰人知?山石有眼,猿猴得耳,雀鸟通口,来者若欲问,此地留江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