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那一件碎花棉袄和五块钱
美文社/文/守一瓣心香
从前车马慢,书信也很远。忙活了一年的人们,趁着过年来往走动,联络感情。亲戚之间相互拜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年轻人和孩子是拜年大军的主力,穿起过年的新衣服,拎起大人准备好的礼品,骑上自行车,喜气洋洋地奔向姑家、姨家、表叔家、姥姥家。
我小的时候,物质很匮乏,精神却富足,贫穷的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人们总是把最好的食物摆上席面,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似乎借此告诉来家里拜年的亲戚们,这一年收入好,自己家的日子过得富裕。
饭桌上的饭菜无比丰盛,有鸡,寓意着“吉祥如意”;有鱼,寓意“年年有余”;有枣糕,寓意“步步登高”;有煎饺,俗称“见面饺子”。
主人热情的招呼着吃吃喝喝,询问着亲戚家每一个人的近况。亲戚也一扫刚见面时的拘谨,说起了家长里短。许久不见的亲人们,在这一问一答中,感情逐渐升温。
我和弟弟每年都要去姑家拜年,大年初三是大姑家,大年初四是二姑家。当地风俗里,娘家子侄来家里拜年,是很隆重的礼节,需要热情款待。
我们很享受成为姑家座上宾的感觉,大姑和二姑两家待我们都很好,如果非要在大姑和二姑之间做比较,我们喜欢大姑多一些。
大姑为人厚道,不善言辞,饭做的好吃,对我们的好都藏在实际行动里。我年年都惦记她家的“见面饺子”,饺子皮煎的金黄酥脆,恰到好处,饺子馅是肉丸的,一口要下去,满嘴流油。
二姑能说会道,持家有方,也会给我们准备丰盛的饭菜,一边让着我们吃,一边嘴里叨叨,小孩子听多了,就记在心里,我和弟弟都认为那是在数落我们,在嫌弃我们。
有一年,大姑父腊月二十八来我家,邀请我去他家过年。父母征求我的意见,我因大姑家表姐和我年纪相仿,打小两人玩的好,就点头同意了。
我穿起父母准备好的新衣服,坐在大姑父的自行车后座上,去了八里外的大姑家。见我来她家过年,大姑很高兴,顿顿给我和表姐做好吃的。可怜我那件新外套,两天时间就被我抹满了油渍。
大年三十上午,凤凰街上赶“花集”。这一天,人们年货已备齐,万事已打点妥当,闲下来的大人们会领着孩子们赶“花集”,小子买炮,闺女买花。
大姑领着表姐和我,也来赶“花集”,我羞愧的低着头,双手不自然地想挡住衣服前襟上的油渍。大姑拉着表姐和我,在一家童装摊前停下来,原来大姑是要给我买衣服。年关将至,冬衣已没有几件存货,最后我挑了一件碎花棉袄。
这一件新外套,我小心仔细地穿着,不敢再让它沾上一滴油,一直到初四去二姑家拜年,外套都是崭新的。席间,二姑用她惯有的语气对我说,今年这件外套比往年都洋气。
我当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说大姑给我买的。现在我还记得,当时二姑脸上的表情很尴尬,好大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十几岁的孩子自尊心已经很强,听她说我往年的衣服土气,我是不高兴了,吃完饭就叫上弟弟回家。二姑叫住我,塞给我五块钱,肯定是我的言行让她难堪了,这次轮到我不好意思了。
那一年,那一件碎花棉袄和五块钱,就这样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和过年有关,和亲情有关,抹也抹不去,每每想起都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