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年味
年味,是真的越来越淡了,怎么也咂摸不出童年时那浓浓的年滋味,那时的年啊,现在想来,依然让我口舌生香,满脑子都是三十晚那一垅噼里啪啦的柴蔸子火!
小时候,虽然穷,但好歹父亲在县城是国家工人,待到小年一过,父亲便风尘仆仆的回家了。
我和弟弟眼睛紧紧盯住父亲的大挎包,一刻也不敢挪开眼晴,唯恐一眨眼,里面的好东西不翼而飞!但母亲快速接过挎包,看也不看我们一眼,便径直进到后面偏屋去了,把我和弟弟的心吊得老高老高,最后母亲一句话让我和弟弟要度过好几个不眠之夜,父亲带的东西年三十晚才能拿出来,守岁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才能享用。
腊月二十八,全家人要洗大澡,换上干净衣服,叫洗“邋遢”。大人们开始大扫除,俗称打”扬尘”,紧接着洗被子,洗菜,打豆腐,打肉糕,那几日,村里的那条小溪边分外忙碌,去往小溪路上的都是忙年的人,大家见面都会欢快的彼此招呼:忙年啦您!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眼中充满着对生活的希冀。
记得有一年我还和母亲走了十几里路,到一个叫杜家湾的水库去买鱼,水库边上站满了等着买鱼的乡亲们,只见打鱼的人穿着高筒胶靴,穿着防水衣,撑着鱼划子撒网……
并不是每一网都有收获,有时鱼多,有时鱼少,还有些鱼在水面上翻腾,惹得人们一阵尖叫,买着鱼的人心满意足的离开水库,我和母亲买了四条拎回家,打鱼糕,做火锅已足够了!
年三十早上都得起早,看哪家先团年,比赛似的放鞭,只要一听到鞭炮声,母亲便说,哟!张家团年了,李家又团年了……
而我和弟弟则巴巴的盼着天快点黑下来,惦记着父亲挎包里的美味。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父亲在火垅里架起了大火,母亲搬来凳子,放上三个碟子,然后走到偏屋里,在一溜沿墙摆的坛子里,准确的从其中一个里掏出三袋轧糖,摆放在碟子里。
一种是小颗颗圆溜溜的,上面裹着白色粉末,类似于现在的花生占,一种细长细长的,也裹着白粉粉,还有一种最是有趣,叫连环酥,一个圆圈套着一个圆圈,照例裹着白粉末,用手指头醮点舔舔,可真甜!我的有着小资情调的父亲和母亲,会一人沏上一杯绿茶,我和弟弟一人一杯开水,开始享用轧糖。
火光映红了一家人的脸,那融融的乐意,即便是再过50年,我依然能触摸到那儿时的暖意……
在我读高中时,家里在过年前几天搬回了第一台电视机,黑白的,十四英吋,需竖一根一人多高的天线在屋后山头,靠不断转动天线方向,来收看效果好点的电视台。
记得那年三十晚上,中央电视台直播春节联欢晚会,电视受干扰严重,图像一道道横条,急得一家人跑进跑出。父亲打着手电筒,给弟弟照亮去屋后山上转动天线,母亲守在屋里看电视效果,我则站在屋外负责传达弟弟和母亲反馈的结果,根据母亲的提示,扯着嗓子让弟弟把天线向右转点,转多了再慢慢回一点,就这样弟弟把天线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母亲欢快的一声“好啦”,我也同样欢快的一声“好啦”,一家人才又坐在一起直看到电视上出现再见二字,方才各自安歇!
现在想想,幸而母亲生了我们姐弟俩,转天线这样的事非四人合力完成不可!
直到现在,我的母亲大拇指还有伤,是因为转天线时不小心扭了的,每每大拇指不听使唤时,母亲总会怀念那些过去的日子,那苦中带甜逝去的岁月……
在外工作成家后,过年依然心急火燎往家赶,有父母的家,有父母的年,有乡里乡亲的老家,处处都是浓浓的年味,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一晃,离开老家已十几年了,母亲也随着在城市生活了十几年,现在的年,国泰民安即是年,亲人团聚便是年,家人都健康便是欢乐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