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絮语》:一部肺结核病患者的恋爱体验之书
罗兰·巴特:一个患肺结核的生机勃勃的创作者
1915年11月,罗兰·巴特出生在法国诺曼底的瑟堡。父亲是一位海军军官,在一次海战中英年早逝。当时巴特还未满一岁。
九岁时,巴特随母亲迁往巴黎。巴黎郊野的旖旎风光给年幼的巴特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上的滋养,这种少年时代的乡村体验今后总在他的文字间熠熠生辉。25岁时,巴特获得巴黎大学的古典希腊文学学位。
巴特从小体弱多病,大学毕业后,因为肺结核经常住进疗养院。这不仅使他得以逃避二战的兵役,也使他拥有大量时间从事创作活动。
在疗养院漫长的康复时间里,他总是安静地捧起一本书,沉浸其中,又往往中断阅读,思考环境、书本、符号、生命等等的微妙涵义。于是,他将自己的细致观察和深邃思考付诸笔端,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一个生机勃勃的零度写作者。
1953年,38岁的巴特发表了第一部作品《写作的零度》,1957年出版了《神话学》,1970年发表了在符号学领域中具有标志性意义的《S/Z》。当然,在他晚年,他还写出了一部令无数少男少女所追捧的恋爱之书——《恋人絮语》。
1980年2月25日,巴特从一场宴会离开回家时,在巴黎的大街上,猝不及防地被一辆疾速行驶的卡车撞伤。最终伤重不治,一个月后溘然而逝,享年64岁。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巴特,便在他出车祸的地点写上了这样的标语:“请开慢一点,不然您可能会轧到罗兰·巴特。”
《恋人絮语》:恋爱碎片拼凑而成的体验之网
恋爱是古今中外永恒长青的话题,它是人类最基本、最深刻的情感之一,因此恋爱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了文学作品的核心表现对象之一。
在诗歌中,《诗经.关雎》表现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追爱之旅,《九歌.山鬼》表达了“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的相思之怨,而《长干行》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则充满了对青梅竹马、淳朴情感的怀念与向往。
在小说里,《巴黎圣母院》表现了一个面貌丑陋却心灵高尚的钟楼怪人对一个美若天仙活泼善良的吉普赛女郎的暗恋之苦;《复活》则呈现了一个良心发现的贵族青年对一个误入歧途的女孩的忏悔之爱;而《家》则刻画了一个封建旧家庭里敢于突破礼法的少爷对勤劳活泼的女仆不顾一切的追求。
在戏剧中,《罗密欧与朱丽叶》写了两个世代仇家的少男少女突破家庭的阻隔私定终身最终都双双为爱殉情的悲剧;《西厢记》则表现了一个才华横溢有勇有谋的秀才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千金小姐的疯狂追求,深刻表达了作者“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的美好愿望;而《广岛之恋》则讲述了一个残酷战争中刻骨铭心的最初爱恋。
但是罗兰.巴特《恋人絮语》既不是诗歌,也不是小说,更不是戏剧,而是一种别出心裁的作品,人们无法将它归入任何一种体裁。
它是一幅由无数断片拼成的五光十色的图案,是偶然得到的灵感在文字间的自由旅行,它是一张张随写随丢的卡片......总之,它是恋爱体验的碎片,让人捉摸不透,又引人入迷,为之沉醉。
相思,意味着一场离别
相思是什么?它是情人的离别,不管什么原因,不管多长时间,不管距离多远,它总会在相思者的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情人的面孔,引出一段段或温存或疑虑的喁喁絮语。
许多人也都歌咏过美妙的爱情,也许是课间悄悄在桌底抽屉写下的情书,也许是对着秋水长空不由自主地吟哦出一两句诗,也许在醒时梦中恍恍惚惚间勾勒出暗恋之人的纤柔线条,正如罗兰.巴特在《恋人絮语》中所说:
“许多小调、乐曲、歌谣都是咏叹情人的远离......而远离是就对方而言的,对方离开了,我留下了。对方永远不在身边,处在流离的过程中;从根本上说,对方始终漂泊不定,难以捉摸。我——热恋中的我——又注定了......不能动弹,被钉在原处,充满期冀,又忐忑不安。”(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8.11 p7)
这种相思的体验,预示着被相思者从相思者的身边离开,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被相思者如同幻影一样消失不见,漂泊不定,难以捉摸。而相思者永远站在原地,浮想联翩,忧虑不安,期待着情人的再一次降临。这种相思,总是伴随着独特而又复杂的情感体验,类似一场飘絮浮萍似的精神流浪。
这种相思对于相思者而言不喾是一场单相思:
“思念远离的情人是单向的,总是通过呆在原地的那一方显示出来,而不是离开的那一方;无时不在的我只有通过与总是不在的你的对峙才显出意义。”(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8.11 p7)
罗兰.巴特在考察了法国恋爱历史时,认为“倾诉离愁别绪的是女人”,也就是说,女人往往是那个相思者,因为她们总是呆在家里做着琐屑的家务。而男人则外出劳作,或去山林狩猎,或到农田耕种,或前往海边河畔捕鱼。男人们四处奔波,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一连数日、数月、数年不见他们的踪影。女人们便成了静默的守望者,满怀深情地思念远方的丈夫。
为了治愈相思之苦而忘却
这种思念就像火一样烧得相思者痛苦难耐,于是歌谣与诗句便成了她们孤独寂寞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在我们中国,借由少女思妇之口吟唱出来的相思曲,佳作迭出——尽管这些歌谣大都是男子写成的。而罗兰.巴特则为这种相思之苦给出了一个解药,那就是——忘却:
“我时常有所不专,这是我赖以生存的条件;要是我不能忘却的话,那简直要我的命。恋人若无法忘却,有时会因记忆的魂牵梦萦身心交瘁,过度紧张,而最终死去。”(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8.11 p8)
尽管忘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我却愿意相信忘却是很难的。我们如何能够轻易忘却一个远在他方的情人呢?
假如忘却了正在恋爱中的那个可爱之人,或者忘却了曾经爱过的那个为之付出真心的人, 那我们也就可以轻易忘却一切东西,忘却我们所珍惜或厌憎的所有事物。但这是可能的吗?也许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