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中的于连,是为爱痴狂,还是为权势疯癫?
都说司汤达的《红与黑》表面写的是爱情,实际上写的是政治。但是在我看来,这部小说写的是人性。什么是人性?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善恶之间还有虚伪、嫉妒、傲慢、偏见、自私等;同样,也有单纯、善良、正义……人性的复杂,恰巧在于连身上完美体现。
而这种复杂性,使人痴狂,也使人疯癫。
一,被嫌弃的于连
于连的复杂、矛盾,很多人看到的是当时社会的强大影响。
实际上,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初只是一张白纸,而家庭如同一只笔。倘若白纸被涂抹上温暖的底色,那人生也许会成为一幅明媚的画。倘若涂抹的是晦暗的底色,那人生则可能成为一幅冷硬灰暗的画。
原生家庭决定一个人的生命底色。
所以追根溯源,抛开时代背景的影响,于连性格的复杂性更多是源自于原生家庭的嫌弃。他因为喜欢读书,不喜欢干体力活而被父亲与哥哥粗暴对待,常常被打的头破血流。
“畜生、懒鬼、书呆子、忤逆不孝”是老木匠对儿子于连的称呼。于连在家人眼里,是个累赘。他的青春生活如同他的长相——苍白无力。
贫穷与家庭暴力让他变得沉默、敏感、自卑、不甘,想要逃离家庭、逃离自身的阶层,渴慕上流社会富裕的高贵生活,同时也想要成为像拿破仑那样的英雄,闯出自己的天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倘若他愚笨,异想天开也只是生活的调剂品。然而他聪明,并且有着惊人的记忆力。
19岁的少年,像一匹渴望草原的烈马。迫切地想“脱去缰绳”,促使他在某些时候刻意隐藏起自己的单纯与善良,以一副虚伪的面孔,采用一些手段,不惜把爱情当做晋升的梯子。
二、于连与德瑞那夫人
一个少年的黑化是从对上流社会的仇视开始的。而这种仇视则源自上流社会对下层社会的蔑视与践踏。于连强烈的自尊,使他无法容忍这样的蔑视与践踏。
所以于连与德瑞那夫人的爱情,从本质上来说,是他对贵族阶层的一种报复。
德瑞那夫人,市长的妻子,腼腆又多愁善感,美丽并且温柔,“她的身上洋溢着一种自然的神情,而且步履还像少女一样轻盈。在一个巴黎人看来,这种洋溢着天真无邪和生命力的自然的韵致足以激起人们美妙甜蜜的遐想。”
与猥琐庸碌的丈夫深潭死水一般的婚姻,让德瑞那夫人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孩子的抚养与教育上。如果不是遇到于连,她一生也不会知道还有爱情这回事。
而这段出轨的爱情,几乎如同一把烈火,将她烧成灰烬。
在德瑞那夫人眼里,没有世俗的出生、门第、血统,她只是单纯地被这个家庭教师“又高贵又傲慢的心灵里有着迷人心魂的光辉”给迷住了。
对懵懂爱情的克制崩溃于于连的刻意勾引。“我应该再进一步,务必要在这个女人身上达到目的才好。如果我以后发了财,有人耻笑我当家庭教师低贱,我就让大家了解,是爱情使我接受这位置的”。
于连为了满足报复心理以及自己的虚荣心,而去勾引并占有单纯善良的德瑞那夫人,让人看见人性的自私、虚伪、虚荣。如此赤裸,玩弄爱情,让人不禁对于连产生厌恶。
在与德瑞那夫人爱情里,于连始终保持着理智与对情感的控制权,德瑞那夫人痴狂的爱着他,他便痴狂地与她纠缠在一起,她越爱他,他越满足,认为占有贵族人的妻子是一种与贵族阶层抗争的胜利。
但德瑞那夫人爱的认真而大胆。她因为爱情而变得勇敢、聪明、机警,精心策划,让于连在公众面前出尽风头。甚至在事情败露后,她想方设法把于连送进了神学院。
她希望他好。这是对情人最真诚的祈愿。
但,对于连而言,德瑞那夫人是他人生的第一块垫脚石。
这让人想起《蜗居》里宋思明老婆的话:“女人活到我这个岁数,早该明白了男人都是一个样。年轻时候需要垫脚石,中年时就需要强心针,到老了就要扶着拐棍。我活该自己做了垫脚石。”
三、于连与玛蒂尔德小姐
如果说于连与德瑞那夫人最初的爱情是出自他的野心与占有欲,那么他与侯爵千金玛蒂尔德的爱情则是十分爱情,七分真。至少最初是这样的。
于连成为德·拉莫尔侯爵的私人秘书后,并得到赏识与重用,几乎算得上步入了上流社会。他看见巴黎的声色犬马,看见上流社会的奢靡,最初内心充满了好奇与热情,同时也向往成为贵族。
与侯爵千金玛蒂尔德的爱情,是一种彼此的喜欢,也是一种彼此的较量。毕竟玛蒂尔德不同于德瑞那夫人。
玛蒂尔德,侯爵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受尽千万宠爱与仰慕,高贵、骄傲、刻薄,因为别人总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于是对叛逆、傲慢、充满才情的于连反而产生爱慕之情。
即便于连在对待玛蒂尔德的情感中,仍旧有着一种与贵族子弟相比而产生的胜利感,但他是真的爱上她了。
所以当玛蒂尔德从狂热的爱情中抽身而出,回到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与阶层中,恢复自己的骄傲而对于连冷漠、刻薄、甚至羞辱的时候,于连的心态便整个地崩溃了。“她只爱了我八天,而我却要爱她一辈子。”
他失魂落魄,完全失去理智与自我审视的能力。甚至生出杀死对方与自杀的癫狂念头。然而于连最后还是用套路与手段彻底征服了玛蒂尔德,让她臣服于自己脚下。那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娇子抛开所有身份尊贵的爵士而委身于自己,使于连的自尊心与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
“她却能够把社会上的好地位带给她丈夫。”于连企图借助这段爱情,从此飞黄腾达。
事实上,差一点他便成功了。
四、死亡,是于连的自我救赎
于连彻底征服了侯爵千金,眼见着就要成为贵族,真正跻身上流社会。“他已经在盘算好至迟也像过去的大将军一样,在三十岁上,就能做到司令,那么到二十三岁,就应该在中尉以上。他只想到他的荣誉和他的儿子。”
就在他飘飘然的时候,德瑞那夫人的一封信一石激起千层浪。信中揭露了他们的情人关系。于连恼羞成怒,竟开枪击杀德瑞那夫人。
这个时候的于连,疯狂,人性的恶彻底占了上风。然而当他冷静下来,他便承认了所有的罪行,冷静地等待死亡。
死亡,对于连而言,既是对当时社会的绝望,也是一种自我救赎。对当初自己的虚伪、虚荣、卑鄙的一种清算。他以死亡来弥补内心良知的空缺,让灵魂得以平静。
而红与黑,不只代表革命与教会,也是人性的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