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女儿心(九)
秋菊气喘吁吁地在大明的堂叔家——也就是大明的木匠师父家——找到了大明。
这时大明正和师父一起合作,为别人打制一辆木制童车,这种童车半米多宽,一米多长,高一米左右,分上下两层,下层可作婴儿床,供孩子出生后躺在上面,可随时推着孩子上街玩,等孩子长大些能坐着时,可把下层中间的一块木板拆下来搁放到上层中间,这时可供两个孩子对坐在搁板两边玩耍或吃饭。这童车虽样子朴拙,但非常结实,耐用,方便推拉,在当时的农村是很稀罕贵重的家当。也并非每家都舍得打制,常常一家的童车会被好多家借用,一辆童车在左邻右舍辗转多年,能先后推看过十几个孩子还照样温暖地服役。
今天这辆童车马上就要完工了,大明越看越喜欢,心里盘算着等以后找到好木料,一定为自己和秀兰也打造一辆,到时候他们的娃娃坐在里面呀呀学语尽情玩耍该多美!
大明正憧憬着几年后他和秀兰的幸福生活呢,秋菊一声急促的"大明哥″惊到了他,他知道秋菊和秀兰向来形影不离的,爱屋及乌,他对秋菊也格外亲切。
"傻丫头,瞧你跑得这身汗!怎么了?你秀兰姐呢?"
"秀兰姐有要紧事儿和你说,她正在柳林里等你!”
大明脸色一寒,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紧急事呢?不然秀兰不会大白天的在他忙着干活时约他见面。
他慌忙向师父告了假,大步流星地跟着秋菊往外走。
他出门后便问秋菊到底出了什么事,秋菊没敢告诉他换亲的事,摇头说不知道,大明让秋菊先回家去,自己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赶向村北的柳树林。
他跑进柳林,跑向那个僻静处的麦秸垛,远远地看见秀兰正低头纳着鞋底,他心头一热,激动地喊了一声“秀兰"!
秀兰猛然抬头,喉头哽咽,“大明哥",丢下鞋底,站起身扑到大明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么多年还从未见秀兰这样伤心地哭过,他眉头皱起了疙瘩,紧紧搂抱着怀中的秀兰,心里一阵恐慌!
秀兰哭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大明为她擦着眼泪,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疼地问:"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要怎样开口诉说?秀兰的泪珠又滚了下来!
大明扶着秀兰在麦秸垛跟前坐下,看着她泪痕斑驳的脸,焦急地等着秀兰开口。
秀兰努力平复着心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这门亲事的经过。
这个刚刚十八岁的青年,此刻还没有经历过人间风雨的洗礼和沧桑世事的磨炼,听完秀兰的诉说后他脑中一片空白,慌得乱了方寸!
他紧紧搂住秀兰,恐慌得喘不过气来,他唯一的感觉就是他要失去秀兰,失去生活的希望,失去幸福的梦想!
他现在还一无所有,他拼搏奋斗的梦想才刚刚起步,纵使三年后他能盖起新房风风光光把秀兰娶回家,可对秀兰两个哥哥的婚事,他却无能为力帮不上一点忙,如果他是秀兰的父母,他也会欣然答应这样的换亲。
带着秀兰私奔?远走他乡,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安,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嘲笑和白眼里?更何况秀兰能忍心抛弃她的父母和哥哥吗?那样她会一辈子活在内疚和痛苦里,他们还有幸福快乐可言吗?
还不如直接去提亲!秀兰的父母一直很喜欢自己看重自己的,从他们看自己的笑容和眼神里能感受到!订亲后把自家的盖房计划往后拖,自己和秀兰的两个哥哥齐心协力为秀兰家盖上几间哪怕最不济的土坯房,寻媳妇也总不至于这么难了吧?
必须马上到秀兰家里去一趟,向她的父母表明自己的心迹和打算!
“秀兰,我马上去你家提亲!"
“我爹娘不答应怎么办?"
“那我带你走,带你去要饭,我有手艺,我们不会要一辈子饭的!只是你跟着我会先受苦。″
“我不怕受苦,只是...我舍不得爹娘和哥哥。”
"好,好,别哭啊,实在没办法我才带你走,咱先去你家,和你爹娘好好说说,他们要答应了咱俩的亲事,咱就不用走了。"
他心疼地为秀兰擦着眼泪,心底其实没有任何把握能说服秀兰的爹娘放弃换亲,但他也必须前去全力一搏!
当大明忐忑不安地跟着秀兰走进家门,出现在秀兰爹娘的面前时,老俩口吃了一惊,大明叫了声叔和婶后,局促地站在那里,秀兰的父亲扶着老寒腿努力站起身,亲热地说道:"大明来啦,快点坐下",秀兰的母亲慌忙为大明搬来椅子。
秀兰的父亲看着红着脸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秀兰说:“妮儿,给你大明哥沏上水",又对秀兰的母亲说:"秀兰晌午没吃饭,你去给她弄点吃的,再置上两个菜,找出去年过节时留的那瓶白酒来,我和大明俺爷俩喝点,说说话。″
秀兰跟着娘到灶房里忙饭去了,秀兰的父亲默默地抽着旱烟袋,大明紧张地坐在那里,路上想好的那些说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爷俩对坐,各自心事重重,都有千言万语要倾吐,却又都不知如何开口,只有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