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柿柿红,不见当年嬉戏童。瓦屋柿树今犹在,孩童不知去何踪
文 / 翟荣梅
农谚曰:“立秋胡桃白露梨,寒露柿子红了皮”。不入秋时柿子还是绿色的,这时柿味苦涩,难以下咽。入秋以后柿子开始发红,在你不经意间,红红的柿子已染满枝头。
我一直对柿子情有独钟,每到这个季节,看到水果店中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柿子是那样的丰满和充实,总是挪不开脚步,会买些柿子尝尝。买来的柿子外表虽然艳丽,但甜味也寡淡了些,汁水稀薄也不够浓郁芬芳。
这个时候总能让我想起老家那棵长在河码头边的歪脖子柿树。年年都会挂满一树的果实,肥厚的柿叶开始泛黄而镶红,叶脉粗犷,清晰伸展的条纹中,积淀了多少岁月的故事。
儿时每年柿子成熟的时候,母亲都会分成若干份,让我们姐妹送给左右邻居们尝鲜。孩子们可没有耐心等到成熟,总是远远地用贪婪的目光盯着。
因为家里有了这一棵柿树,我们姐妹总是骄傲得很,每到柿子有些微红的时候就开始警觉了,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很认真地数一遍,核查个数。
那天放学较晚,刚回家就发现柿树上枝叶扑簌,有个黑影隐藏在里面。
“抓小偷,抓小偷,有人偷我家柿子啦!”我和妹妹连声大喊。
只听见传来一声沉重的“哗——啦”声音,小偷被我们俩的叫喊声惊慌了,从柿树上跌落下来,紧接着就传来“哎哟——哎哟妈妈”的叫喊声。
原来是毛五小,他是麻奶奶家的老五,上面有四个姐姐,与我一样大,十岁了,与我不同班,脑勺后面还留有一小撮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红头绳编成三花辫子,为此可没少被小伙伴们嘲笑。
他总是昂着脖子青筋凸显神气六国地振振有词,必须等过十岁生日时请舅舅来才能剪掉,平常日子是不作兴剪的。他还经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脸蛮横地拦住我们姐俩叫他“五姨”。
但此刻的他神气不起来了,正双手抱着右脚龇牙咧嘴地“妈妈羊子”的叫唤着呢,撒落在码头台阶上的柿子一个个翻滚着奔向河中,欢快地漾动着。他的脚掌心被码头旁边倒的“外壳儿”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撕裂开来如同两瓣小孩子的嘴,鲜血直流。
“啐,活该,谁叫他偷我家柿子呢。”我朝他翻了翻白眼。
母亲收工回来后,将毛五小背到卫生室那缝合包扎了,将他送回家。
晚上麻奶奶冲到我家门上来,说是我们姐俩用叉子把毛五小赶下来的,才跌成这样。说到激动之处,脸上的麻点全部集合到眼睛和嘴角显得面目狰狞,吐沫横飞,两手拍拍屁股一蹦三尺高,用手几乎直捣到母亲的额头上,又顺势往堂屋心一仰,两腿搔个不停,又哭又闹要求我家赔偿营养费一百元,还要求母亲给她家敬菩萨,包她家毛五小三年内没有灾难,不会落下残疾。
院内院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都在小声嘀咕着,劝阻着麻奶奶,大家都见识过麻奶奶的厉害,况且又是毛五小,在他家更是指头也舍不得掸一下。
母亲向来言语不多,急得头上直冒汗,遇上这样的事更是口拙,无力的辩解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我忍不住,插上嘴。“我们没有用叉子赶他,是他自己跌下来的,偷我家柿子,还有理,毛五小就是小偷……小偷,小偷。”
“你这个小×丫头,还嘴凶,再说我撕烂你的×嘴。”话音刚落,就伸出手来,我往旁边一闪,她落空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再次对我伸出手时,母亲用手臂挡了过去,挨了重重的一击,母亲最受不了别人对我们姐俩的欺负,涨红了脸答应了她的要求。一百元再加上其他费用是父亲三个月的工资。
那年柿子红透时,母亲要求我象往年那样给麻奶奶家送柿子,而且还比往年多,我没答应。
“梅丫头,人要念别人的好,不要把仇结下来。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有多少深仇大恨的,麻奶奶也不容易,你麻爷是个痨病鬼,不能做重体力活,子女又多,全靠麻奶奶一个人操持。”母亲劝导我。
我用篮子装了柿子低下头飞快地跑到毛五小家,放在他家条桌上,立刻跑开了,正在门前打芝麻的麻奶奶停了下来,远远地看了我一下,撩起衣角掖了掖眼角。
后来我离开家去外地上学,工作结婚后每次回到娘家,麻奶奶总是手忙脚快地塞给我一些时令蔬菜,青菜、萝卜、韭菜、豆角……
毛小五先在外地打工,后小有成就,已在遥远的北方安家,难得回来,加了我的微信,我们不怎么聊天,只是每年给我寄柿子时发条信息。
收到柿子后,掀去柿子蒂,小心翼翼地撕开那薄如蝉翼的外皮,呈现在你面前的是那样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晃悠悠,颤抖抖,轻抿一口,粘稠而清洌的汁水顺着口腔一直滋润着五脏六腑,咀嚼着爽滑顽皮的小舌头,让人感觉宁静、惬意和那份浓浓的甜意。
又是一年丰收季,岁岁年年柿柿红。家乡周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红通通的柿子,犹如一盏盏小灯笼,装扮了粉墙黛瓦,给村庄扫上了一抹腮红,是那样的清秀多姿。
那棵长在河码头边的歪脖子柿树一直在那,颗颗柿子在阳光的映射下通体晶莹,随风晃动,摇曳生姿,映红了河水,映红了田野,也映红了每一位家乡儿女的心。
作者简介:翟荣梅,女,花彭村官,公众号“奔跑在希望田野上”的创办人,闲时写文,写写身边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