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棒棒:一根棒子一股绳,爬坡上坎撑起时代的责任与生活的天
如果你来重庆旅游,总会在大街小巷看到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手持一根木棒,或者竹扁担,系上两圈尼龙绳子,在街上游走,或者某个马路牙子上蹲坐,一旦看见有人负重,就赶忙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挑扛。挑、扛、背、提是他们工作的方式。
如果你去朝天门,会看见他们挑着货品,扛着麻袋,一步一步爬坡上坎,肩上被磨的深褐粗糙,手上青筋暴显,额头豆大汗水。累了就坐在路边或者靠着墙壁休息,抽一支烟,咬咬牙,然后再次挑起重物,不悲不怨。
他们就是重庆的“棒棒”,街头的临时搬运工,山城的文化符号之一。他们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发展,一座城市的兴起,是历史进程中不容忽视的角色担当。因为总是群体活动,所以他们又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重庆棒棒军。
棒棒军的存在与发展,与重庆的地理形势有着很大的关系。
重庆地处四川盆地东部,地形由南北向长江河谷倾斜,东北雄踞着大巴山地,东南斜贯着巫山、大娄山等山脉,地貌以丘陵和山地为主,其山地占76%,所以重庆又被称为“山城”。
重庆著名景点十八梯,石板梯子从江边延伸到山顶,是山城的具体写照。特殊的地貌造就了独特的城市风貌,人们临河而居,靠山建房,要想很好地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就必须要顺应环境调整生活方式。
就像生活在沙漠里的人,要驯养骆驼运输货物;生活在草原的人要建立毡房,饲养马匹羊群。生活在湖边的人,学会行船打鱼。靠山行路,靠水行舟,是人类对生存环境的适应。在山水之城重庆,出门就要爬坡,下船就得爬坎,人们日常生活的物资所需都离不开挑、扛、背、提,尤其是挑。山城生活在当年,是挑出来的生活。
有一次在重庆三峡博物馆里看徐悲鸿的画展,徐悲鸿一生画马最为出名,但除了马之外,还有一幅画亦是他的名作——《巴人汲水图》。2010年,这幅画以1.71亿元拍卖,作品所表现出的不仅仅是高超的艺术价值,还有真实现实生活的记录意义。
《巴人汲水图》是徐悲鸿在抗日战争期间流落重庆而作,这幅画真实记录了民众阶层生存景象,也反映了重庆人民的生存环境——“山高路远”。
正是在“山高路远”这样的环境之中,催生了棒棒这个职业。
整个城区依山而建,出门就爬坡,下船即上坎,搬运东西成为难题。重庆市民于是习惯了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大到买家具、电器,小到买几斤肉,如果不想自己动手,叫一声‘棒棒’,即有人应声而到。”
棒棒群体,几乎是城市最底层的劳动者,他们大部分从农村来城镇谋求人生的出路,靠着一根棒子一捆绳子,挑起生活的担子。随着时代的变化,城市经济的发展,棒棒这个职业在历史上曾有过非常鼎盛与辉煌的时期,而这个群体也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城市的发展进程。
历史上棒棒第一次大规模兴起是在19世纪末,重庆开埠建市,自古作为长江上游水陆重镇的重庆,在这一时期更是成为西南地区的重要交通枢纽。大量货物从长江运来,经重庆而周转其他地方。成吨货物的卸载装运对棒棒的需求量达到一个空前的状况。加上重庆建市后,城市的兴建与拓展,对物资的需求量也越大,就当时的交通状况而言,棒棒成为主要运输力量。
据《重庆民俗概论》记载,棒棒军甚至形成局、号等组织,其性质有些相当于古代的“镖局”。这几乎成为棒棒这个职业发展的鼎盛时期,许多人由此发家致富。而棒棒这个群体,将时代赋予的重任扛在肩上,一步一步推动着城市的发展。
不仅如此,在抗日战争时期,对抗战物资的转送、工业物资的运输,棒棒们也是功不可没。棒棒的第二次辉煌是在八九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重庆的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也不断推进,在这一时期,市场对棒棒的需求量也比较大。九十年代之后,在城市化高度发展后,城市各方面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使得棒棒这个职业不再有市场而渐渐没落。
他们见证了一个时代的沧桑巨变,也助推了一座城市的进步,最后被新兴时代抛弃。街头的棒棒越来越少,还在继续从事这项艰苦职业的是几乎都是中老年人。我曾在重庆的街头看到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抱着一根棒子和一捆绳像抱着自己的一生,漫无目的地游走,让人看见生活的辛酸与无奈。
2018年,一部豆瓣评分9.6的纪录片《最后的棒棒》把棒棒这个已经没落的群体再次推到了大众眼前,连带着他们身上坚韧不拔负重前行的精神与城市繁华背后的艰苦窘迫生活。也许正如片中所说,“或许再过几年,他们就要成为山城的记忆。他们用厚实的肩膀,把一个城市挑进了新时代。他们的背影正在远去,离开是自然也是时代的选择。他们的背影无法挽留,他们的故事值得品读。”
向山城棒棒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