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应当不是如此才对。后宅女子不乏有靠床笫之事谋宠者,他不能助长此等风气。萧景榕正打算让人睡到里侧的被子里去,却已然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也罢,改日再谈规矩。“这是你写的?”第二日一早,穿戴整齐的萧景榕拿起苏棠丢在矮己上的一叠大字。前天侍寝特意有人来通知,苏棠早早收拾了房间,昨天萧景榕突然袭击,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苏棠垂眸点头:“是。”
苏棠回小院的路上绕过花园,见枫叶血红,金桂飘香,顺道折了几枝带回院里,拿着剪子修修剪剪,又找来一支素釉的瓷瓶插上。
倒不是她有那份闲情雅致,实在是没有手机电脑,这时间难打发。
“娘子怎么宁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也不同她们玩骰子了?”沉鹭将她剪下的残枝拢到一处。
她们指的是原主认识的一些丫鬟婆子。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是不肯带原主一起玩乐的。
这原主不受宠,没得到过多少赏赐。一个月就守着那么几两银子月例,再输出去些,就别活了。珍爱生命,远离赌博。
苏棠讪笑道:“上次输得太多,戒了。”
沉鹭不疑有他:“娘子是该给小主子存嫁妆了。”
苏棠嘴角一抽。
这具身体也不过二十六岁,在她的印象里以前那个世界许多女子这个年岁还未成婚呢。换作如今她都得操心女儿的嫁妆了吗?
苏棠看向镜中的自己。周围人似乎都觉得这具身体年纪大,但她看着还很年轻啊。
而且原主能被选为通房,也算生的柳眉杏眼,细腻白净。只是不大会打扮,再加之生了孩子身材有些走样而已。
她这段时间有意瘦下来之后,轮廓其实挺美的,有种柔和的古典气息,不说多惊艳,但看着很顺眼。
苏棠拿来铜镜细细描妆,嗯……打扮一下感觉很不错。
待到满意之后,苏棠放下铜镜,嗅闻着空气中桂花的甜香:“说起来,这桂花是做甜食的好东西,咱再去取一些回来,给姩姩做些吃食吧。”
既然当了人家的娘,苏棠也会尽心爱护。至于争宠,她没身份没背景,是既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思,只求不被厌弃就行。
垂花门外,萧景榕和一男子并排而走,身上皆着常服。
“老王爷的身子可见好了?”
萧景榕微微凝眉:“还是老样子,且愈发痴迷求仙问道,这段时日赫多吉频频作乱,我也无暇规劝他。”
“我爹的脾气也是越老越怪,他们操劳半辈子便随他们去吧,只吩咐人照料好你爹的身子就是。前阵子我爹吃的那丸药倒是有几分效用,我托人回京城把方子拿来给王府的府医瞧瞧能否得用。”
“费心了。”
那男子爽朗一笑:“咱们虽分别多年,但自小的交情,何须客套?”
两人拐过长廊,正准备往左去往萧景榕的院子,男子忽然注意到门内不远处一娉婷的身影。
“我瞧着那女子眼熟,是仇孟海的女儿?”
萧景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桂树底下拨弄花枝的正是嘴馋的苏棠。
“并非。”
男子揶揄道:“你那正妻叶家小姐我是见过的,难不成是你私纳的美妾?”
美?萧景榕倒是没想过这个词能与苏氏沾上边。母亲为他选的通房里,她本就不是最漂亮伶俐的那个。只是他不想日后生出许多事端,索性要了个愚笨平庸的。
“是我女儿的生母。”
“你那个通房?”男子略略吃惊:“我倒是想起她像谁了……”
“嗯?”萧景榕侧目。
“活像我送你的那幅《秋山仕女图》,你瞧瞧是不是?虽算不得绝色,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他这一提醒,萧景榕才觉察一二。他喜爱那幅仕女图原是为里面笔触绝妙的层山叠巘,三秋桂子,不曾留意过仕女如何。
远远视之,倒确有几分相似。
萧景榕轻咳一声:“不可妄议女子样貌。”
“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你我同在国子监时一样,守着那套君子学究的做派,无趣得很。走吧,走吧。”
苏棠却不知自己落入二人眼中,勤勤恳恳集了半篮子桂花,又向府医要了半篮子仙人草,到厨房取了一罐焦芋粉,喜滋滋回到小院。
小院后面有一废弃的小厨房,正好拿来用。
“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沉鹭按照苏棠的吩咐,将仙人草淘洗了三遍,却不明白这苦哈哈的药材能做什么甜食。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苏棠在锅中放入糖块熬煮,待到糖块完全融化,洒入去除花梗的桂花,滴入些许白醋继续熬煮。
“尝尝。”苏棠蘸上一点塞入沉鹭嘴里。
“好香甜的桂花蜜。”沉鹭露出喜色。
“好吃吧。”苏棠将桂花蜜盛出放凉,又加入清水和草木灰水熬煮仙人草。
她记不得在以前世界的身份和亲人,唯独一些食物的做法是一点儿没忘,也算稍有安慰吧。
“行了,接下来咱不时搅一搅,等着就成。半个时辰之后,倒入焦芋粉调的水小火煮,再放凉就行。”
苏棠趁着空闲的功夫,拿出宣纸照着一本旧书写了好几个大字。倒不是她刻意写这么大,只是她翻遍屋子,就找出这么一支笔杆都脱皮开裂的大毛笔,或许是这宅子以前的主人写对联用的。
苏棠将纸张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顺便欣赏自己的大作。
嗯……丑是丑了点,好歹能看出是什么字。
“姨娘,姩姩回来了。”
苏棠回头,奶娘正抱着奶团子站在门口。
她伸手接过:“沉鹭,给奶娘兑一杯桂花蜜水解解渴。”
“娘子,这怎使得?”
“不妨事,你也跟着受累了一上午。”本质上都是打工的,苏棠也不会像原主一样耍官威,“要是吃得惯的话,装一罐回去给你家里人吃,那盆里还多着呢。”
奶娘感激地笑笑。
“姨娘,姩姩要~”小奶团子也伸着手来够。
苏棠只给她尝了一小口:“吃多了牙齿会坏,姨娘今天还给姩姩做了仙草糕。”
“要~仙炒~糕。”
“一会儿姨娘带你去看好了没,先跟姨娘认两个大字好不好?”
这已经不是苏棠第一tຊ次在陈奶娘和沉鹭面前教姩姩认字,她们虽然奇怪苏棠会认字,但被苏棠一顿忽悠搪塞了过去。
一直到日暮西沉,用过晚膳之后,苏棠才带着姩姩将凝固好的黑色膏体切成小块,装在瓷碗里。
每碗淋上一勺桂花蜜。
一份清甜的桂花仙草糕就大功告成了。
“拿食盒装上两碗给世子妃和小公子送去,嗯……给仇侧夫人也送一碗过去吧,她收不收都不要紧,不能失了礼数。”苏棠顿了顿又接着补充:“这两碗是你和陈奶娘的,你们待会儿记得吃。”
殊不知此刻正在门外的陈姑姑听见里面再没了下文,偷偷望着自家世子晦暗不明的脸色,心里着急,这苏姨娘怎么偏偏就忘了最重要的一位。
萧景榕也没想过自己会是被抛之脑后的那个,若非适才在书房无意看到那幅《秋山仕女图》,他今日也不会踏足苏氏的院落。
但他来都来了,总不至于为了一份吃食拂袖而去,失了风度。
他迈开步子走进屋内。
许是习武之人脚步都轻,苏棠直到他走近才发现有人进来。
她正端着一碗桂花仙草糕喂给姩姩吃,手忙脚乱地就要起身行礼。
“免了。”萧景榕摆手,坐在苏棠另一侧,“你们也都做事去吧。”
“做事”两个字他咬得略重些。
沉鹭和奶娘对视一眼,只得领命出去。
苏棠也反应过来,她送礼竟然忘了大领导的那份,真该死啊她。
但她要是主动解释,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两人都未率先开口,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爹爹~”关键时刻她的好大儿姩姩站了出来,甜甜唤了一声。
萧景榕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伸手将这两次见面突然变得很是乖巧的女儿带到自己怀中:“乖。”
“仙草糕,爹爹吃。”
这下,父女俩的目光都放在了苏棠身上。
苏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碗,又看了看抱着孩子两手不空的萧景榕,鬼使神差地舀了一勺递到萧景榕嘴边。
“我不嗜甜。”
“妾身也不嗜甜,这上面的桂花蜜香而不腻,世子应当不会觉得难以入口。”苏棠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的手艺正名,却忘了坐在旁边的人忤逆不得,一时进退两难。
夜色朦胧间,苏棠见萧景榕的薄唇轻轻衔住勺子,随后用低磁的男音吐出二字。
“尚可。”
打更声音响起的时候,苏棠喘着气,脑袋晕乎乎的。
姩姩是什么时候被奶娘抱出去的?她又是怎么和萧景榕滚到床上的?男色惑人,古人诚不欺我。
萧景榕倒是比昨日清醒,叫了水清理一番,才躺了回去。
苏棠浑身软唧唧的,动也不想动,迷迷糊糊地给自己擦了擦,见萧景榕不像动怒的样子,什么伺候人的规矩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萧景榕未见过女子承宠之后像她这样娇懒的姿态。
不止如此,就没见过像她那般承宠的。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声音,手臂缠人得紧,双足还胡乱蹭来蹭去。
独独那双眼睛又羞得不敢看人。
他不重欲,却也没忍住陪她闹久了些。
从前……应当不是如此才对。后宅女子不乏有靠床笫之事谋宠者,他不能助长此等风气。
萧景榕正打算让人睡到里侧的被子里去,却已然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也罢,改日再谈规矩。
“这是你写的?”第二日一早,穿戴整齐的萧景榕拿起苏棠丢在矮己上的一叠大字。
前天侍寝特意有人来通知,苏棠早早收拾了房间,昨天萧景榕突然袭击,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苏棠垂眸点头:“是。”
“你认字?”
“姩姩日渐大了,妾身想着总该学一些。”
萧景榕想着她性子变得雅静许多,大概也有读书知礼,习字静心的缘故。
“你既有心,可向世子妃请教。”
苏棠想了想,叶舒云性子倒是温和,但她也不想三天两头去烦人家。再说她也不是真的不认字。
“世子妃身子刚好些,不宜再为妾身的琐事操劳。府里也不乏能读会写的管事,妾身可向他们请教。”
萧景榕略一沉吟:“既如此,我派人送几本字帖来,你照着临摹。每日写满一张,闲时我亲自教你。”
在他眼里苏棠是他的妾室,算是半个主子,去请教下人自然不妥。
苏棠闻言大惊。
男人是不是都有种叫做“好为人师”的病啊。
怎么搞着搞着还给她搞出KPI需要完成了?她不想每天做作业啊喂!
面上她还得柔柔一笑:“是,多谢世子。”
临走前萧景榕注意到窗扉前映着晨光的插瓶:“这瓶枫树桂枝倒不俗,让陈嬷嬷带你去库房再挑几样赏玩的。”
“多谢世子赏赐。”苏棠这句谢道得明显真诚许多,嘴角的弧度也跟着上扬。
萧景榕睨她一眼,这见钱眼开的市侩样倒是和从前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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