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如果更懂少年心，我们会不会更仁慈？

文 | 有料的文史•Autumn

许多人一开始关注这部《阳光普照》大概率是因为许光汉。大热台剧《想见你》播完后，一人分饰两角的许光汉迅速成为新一任“老公”，这部他参与演出的电影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片名叫做《阳光普照》，海报上写着“我们都受过伤，才能成为彼此的太阳”，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一部是枝裕和式的温情治愈片，但并非如此，它更像是侯孝贤、杨昌德式的的阴冷现实主义影片。

阿文是驾校教练，妻子琴姐在风月场所当美容师，两人育有两子。叛逆的小儿子阿和与朋友菜头因为砍伤人进了少年辅育院，这时阿和的女友小玉却带着身孕来到家里，被砍伤者家属也来找来求取巨额赔偿。阿文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资优生大儿子阿豪身上，却不知道温暖善良的阿豪心中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一天夜里，阿豪平静地从楼上跳了下去……

《阳光普照》开场

你看，电影的故事和名字完全是相反的，哪有什么阳光普照，反而到处是阴云密布，就如同开篇的那场大雨。但生活不就是如此吗？即使苦难不断涌来，日子也要不动声色地过下去。阿豪离世，仅剩下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阿和，还能怎么样？

父子和解是台湾电影很喜欢表现的一个主题，这部影片的后半部分也聚焦与此，很多影评人都分析过，我倒是很想谈谈另一个问题——片中的三个少年：阿豪、阿和和菜头。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是暗潮汹涌，不同的是，有的人阳光普照，有的人生活在阴沟。

《阳光普照》

少年阿豪：24小时的阳光普照，让人想逃离

阿豪是家里的长子，充满阳光，长得帅，脾气好，学习好，一切都好，好到连没考到第一志愿的医学系都要重考，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做不到吧。阿豪就是那种所有家长都喜欢的孩子，是让人嫉妒的别人家的小孩。学员问教练阿文有几个小孩，他回答说一个，不好的阿和是不存在的，什么都好的阿豪是唯一的儿子。

这样好的阿豪却在一个晚上，洗完澡，叠好衣服，毫无征兆地地自杀了。父母看着他的尸体，不明白阿豪为什么要这样。

关于阿豪的死，没有人可以说出原因

自杀前，阿豪和女同学晓真有过两次谈话。一次等公交的时候，阿豪讲了关于司马光砸缸的另一个版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时，小朋友们找到了所有的人，但司马光坚持还有一个人藏着没被找到，他拿起石头砸破了水缸，里面没有水，只有一个躲在阴影下的司马光。

另一次谈话发生两个人逛动物园，阿豪问，“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是什么？”阿豪后来把答案写在临终遗言中发给了晓真，他说：“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无论纬度高低，每个地方一整年中，白天与黑暗的时间都各占一半。”

阿豪羡慕那个可以躲在水缸中的司马光，羡慕动物园里可以躲在阴影中的河马，因为好像人人都可以有暗处，可以稍微躲一会儿，但是他没有。不管是父母，还是补习班的老师同学们，对于他的期待过于强烈，永远都相信他充满阳光，什么都可以做到。就像那个画面，补习班里，全班同学都在黑暗中趴着睡觉，只有阿豪一个人坐在光亮中，清醒着。

《阳光普照》中的少年阿豪

我们生活于世，要有阳光也要有阴影，但是被殷切期望煎熬的阿豪，是他人眼中的太阳，也是被阳光不断照耀着的孤独的人，他没有一丝空间，一点时间来喘口气，就像他自己所说，“24小时从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随着弟弟进入少年辅育院，这种希望更加沉重，无形的压力也更大了，阿豪被阳光吞噬了。

《无声告白》中有一句话，“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阿豪是被这种期待压垮的。

少年阿和：当另一个人去世，他走到了阳光中

《阳光普照》中的少年阿和

阿和是家里的二儿子，身材瘦小，调皮捣蛋，和小混混们玩在一起，被父亲所唾弃。如果你有一个过于优秀的哥哥，并且发现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也追赶不上他，为了获取父母的关注，往往会走向另一面。阿和也许就是这样。

因为砍人事件，阿和被送进了少年辅育院。在审讯室，父亲阿文非但没有求情，反而希望儿子能被关进少年辅育院，更是希望他关到老。所以，心灰意冷的阿和在监狱打架被关禁闭也是可以理解的。

《阳光普照》中的阿和被家庭边缘化

阿和在狱中和女友小玉结了婚，有了小孩，成了一个少年爸爸；妈妈时常来看他，带来各种食品；哥哥看过他不久就自杀了。这一切对于阿和来说，是一束阳光。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是哥哥的离去，使得一直笼罩在阿和头上的阴影消失了，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他成了家里唯一的孩子，没有了比较，失去了某种压力。

阿和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出来了，在洗车店和便利店找了两份工作，勤勤恳恳，生活走上了正轨。别人问阿文有几个孩子，他回答一个，因为真的只有一个了。父子两人的关系稍微改变了一点，但仍旧疏离，相顾无言。

少年阿和

出狱的菜头不断地来找阿和的麻烦，经历过丧子之痛的阿文，为了避免刚被阳光照耀的儿子再次被拖进阴影，决心尽力保护这个唯一的儿子。于是，有一天菜头神秘地消失了。

阿和不知道菜头为什么会消失，但他知道自己成为了家里重要的人。在阳光普照中，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母亲在微风中畅行。

少年菜头：有人永远生活在阴影中

菜头是一个让人难过，忍不住同情的人。

无父无母，与奶奶相依为命的菜头没有见过阳光，他缺少关爱，缺少希望，一直生活在阴影中。因为与阿和是朋友，所以要去打欺负过他的人，但是在审判席上，阿和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他；在监狱里呆了这么多年，阿和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唯一的亲人奶奶因为支付不起医药费，被赶去安养院。出狱之后的菜头真的是孑然一身了，无家可归了，可是他还是想有一个朋友。

阿和是幸运的，他后面还有父母、妻子、孩子，还有一个家，一个底去兜他，但菜头不行，他后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人对他抱有期望，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举目四望，菜头只能去找阿和，因为他曾经帮助过他，他以为这是砝码。但现在，这个他认为是朋友的人只想远离他。没有办法，菜头既然无法向上，那么他可以把阿和拉下来，他们才会再次站在一起，成为朋友。所以他不断地去找阿和的麻烦，不断地挑衅，想把他拉到自己这边。

少年菜头

菜头本质上是不想伤害阿和的，只是不知道更好的建立感情，结交朋友的方式。阿和说车里不让抽烟，下一次他果然推开车门，走到雨夜里抽烟，但这也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即使死亡，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或是伤心，大家只觉得一个麻烦消失了。

菜头从头到尾都是孤独的，从未见过阳光。虽然我们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但却不能不同情他。

影片中还有第四个少年，就是阿和的女朋友小玉。父母离世，未婚先孕，幸亏她还有不错的小姨，还有不错的婆婆。

一点思考

影片的英文名翻译为《a sun》，一个太阳，与“a son”发音相同。前半段，阿豪是唯一的儿子，后半段阿和是唯一的儿子。如果我们非要探究一切悲剧的原因，非要找一个“坏人”的话，一切似乎都是源于父亲，他拒绝承认不优秀的小儿子，他无形中压迫着优秀的大儿子，可是我们应该如何去怪罪这样一个父亲呢？他不会表达爱，他不懂教育的艺术，他简单粗暴，但是他也可以为了儿子去做到极致。生活本就是复杂的，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永远都是暗潮涌动。但是身为父母，身为家人，最重要的就是相互扶持。

因为懂得，所以仁慈。如果我们能更懂少年的心事，也许他们会有不一样的人生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