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花开的声音
秋日的正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朗朗的照进屋里,我在家找太阳伞,遍寻不着,母亲说阳台上撑着一把,你去看看。我看到阳台上一把蓝色太阳伞下,密密的挤着十来盆花,太阳在周遭投射着灼热的光,一盆盆花儿却惬意的享受着母亲营造的荫凉……
说来惭愧,母亲养花几十年了,我却从未好好欣赏过这些花儿,一任它们寒来暑往的盛开凋零。偶尔,我从母亲像是对我,又像是对花儿说的念叨里,依稀知道哪盆花原以为死掉了,没想到春风一吹又活过来了,哪盆花去年只开了三朵,今年开得喜人,六朵……
花儿太多,总有亲疏之分,母亲最爱的是那盆长寿花。我在母亲惊喜的呼喊中看过几眼,的确如母亲所说,花开得喜人,红艳艳的,一朵挨着一朵,像是一片灿烂的云霞。
母亲通常把它放到西餐桌上,有时,我会买一束鲜花插到玻璃瓶里,和母亲的花摆在一起,我的花像华丽丽的贵妇,疏离冷清,而母亲的花,像是朴拙的乡野丫头,灵气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母亲的眼里,花儿都是有灵气的,可不敢怠慢了它们。记得有一次母亲去旅游,临行千叮咛万嘱咐要给花儿浇水,我满口应承,在母亲走后的几天我的确尽心尽责,给花儿浇水,该搬到室内的搬进来,该晒太阳的让它们晒太阳……
母亲回来后,把花儿挨个看了看,还似她出门前般的水灵,总算放下心来。后来母亲随口问起浇花用的水,我说洗脸后的水浇的。母亲脸色都变了,说花儿怎能喝这般的脏水,它和人一样是有灵气的,干净的水浇出的花格外清雅些……母亲一脸的痛惜,如果花儿能像小孩子一样,连根拔起后又能连根种下,我想,母亲一定会挨个把它们拎到澡盆里洗一洗的。
母亲忙活这样的花花朵朵已经几十年了。经常教育我女儿的话便是让她也养养花,说一个家里光养几个人有什么意思呢!
在人都生活困难的年代,母亲在老家院子里便养了花。打我记事起,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花草,四季姹紫嫣红,我还记得许多花的名字:含羞草,茉莉花,月季,栀子花,美人蕉,夜来香,仙人球,仙人掌,兰草花……那时我们吃的是红苕拌饭,野菜拌饭,所谓米饭只是一点零星的点缀,母亲起早贪黑在地里刨一家人的口粮,我也不知道母亲是拿什么时间来养花的,反正那些花都一茬茬开得极好,仿佛感恩似的在我家扎下根来。从我家由土墙屋变成砖墙屋,又从砖墙屋变成城里的高楼单元房,这些花儿一直和母亲相依相伴,陪伴着母亲由青丝到了白发,从未曾离开过……
万物皆有情!善待每一朵花每一株草,都会得到心心相印的回报!
记得母亲给我讲过著名外交家乔冠华先生和一棵老梨树的故事!先生院子里打算新栽两棵树,为了腾出地方,夫人章含之便把行将枯朽的老梨树挖出来弃在一旁,先生回来后很是心痛,重又把老梨树栽上,精心伺弄这棵受伤的老梨树,第二年春天,新栽的树尚未开花,老梨树却吐出万千花蕾,一树锦绣,焕发出勃勃生机……
乔老先生因病住院期间,老梨树再也没有开花,似乎也被抽去了精气神儿,先生去世后,老梨树日渐枯萎,终于走完了它生而为树的生命历程!
母亲一直相信这颗老梨树是通了人性的,就如同她一直坚信,她用诚心伺弄的花儿,一定也会以更加蓬勃旺盛的生命姿态回馈她一样,而母亲认为做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