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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天际骤然的雷鸣声彻响,恍若砸在温雅身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喉咙干涩:“父亲,是晚玉……抢了我的夫君。”
江志文皱起眉头:“晚玉和你都是江家女,分什么你我!”
温雅身子一震,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冰水中。
霍文彬,顾家正妻之位,都是她的啊!
凭什么江晚玉一句话就能将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走?
他们以为她从小懂事,不争不抢,便是没有心,不会痛吗?
温雅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父亲……”
江父却已不想再听:“此事就这么定了。”
丢下这句话,便快步走进府邸。
温雅怔怔站在原地,一颗心好似被活生生碾的粉碎。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四肢都发麻,发僵。
这时,霍文彬骑马而来,停在温雅面前。
男人神色平淡:“江大人可回府?我来寻他商议婚娶一事。”
闻言,温雅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过自己,径直入府。
“霍文彬。”她转身望着他宽厚的背影,想问个明白,“我和晚玉同为江家女,都是履行婚约,为何这五年你要那般冷落我?”
婆婆的为难,下人的不放在眼里,还有霍文彬的忽视……
这五年,将近两千个日夜,温雅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霍文彬回头看她,背光的眸子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
许久,他说:“因为我是被逼娶了你,而晚玉是我自己想要。”
温雅顿时失去了言语,是啊,一个厌恶,一个深爱,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早该认清这个事实!7
温雅缓缓让开门口的位置,目送霍文彬走了进去。
随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之后,她再没出门,身边的人也都被柳氏抽走布置江晚玉和霍文彬的大婚。
只有小六陪在身旁。
转眼,到了江晚玉出嫁当天。
她坐在院子里,任人劝导也不愿踏出去一步。
门外,江父和柳氏怒意浓浓:“不愿送嫁,那你今日就别出来了!”
说完,两人便负气离去。
院中静的可怕,温雅的心也空空荡荡的。
她摩挲着手中断掉的箭头,这是霍文彬受伤时,从他身上取下的。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和霍文彬亲密相处,那时霍文彬与她还算得上相敬如宾。
温雅时常想着,总有一天他们会相爱,会有儿女,会相伴一生……
可怎么就变成了如今模样?!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片吵嚷嘈杂。
温雅下意识看去,就瞧见冲天的火光,而那处正是江晚玉的院子!
她心跳漏了半拍,连忙朝那处跑去。
到时,江晚玉的院子已经被火光包裹,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便看到江晚玉一身嫁衣虚弱的靠在床边。
温雅来不及喊人,连忙抱起江晚玉往外冲。
待她跑出来,就发现院中站满了人。
江父、柳氏、丫鬟小厮都站在其中,围满了整个院子。
而江晚玉虚弱的靠在霍文彬怀里,一身嫁衣,盖不住满身的狼狈!
“晚玉,你怎么样?”
温雅走上前,便要为她探脉查看。
江晚玉却一把打落她的手,撕肝裂肺地哭问:“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我嫁给时昭,但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啊!”
倏然,院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温雅。
温雅呆呆的望着江晚玉:“……什么?”
江晚玉却不再说话,埋在霍文彬的怀中声声哭泣。
此时,柳琅嬛付费整理氏也反应了过来:“晚玉,你的意思是这火……是语彤放的?!”
她与江父对视了眼,虽不信自己教出来的大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但此刻,竟有些犹豫。
温雅看在眼里,强忍下心脏的闷痛,看向霍文彬,却只瞧见他晦暗的眼眸。
他们……都不信自己!
“胡说!”小六护在温雅身前,“我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她明明刚刚才赶来,你们怎么能冤枉她!”
他身影单薄,却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给温雅安全感。
她紧紧攥着拳,将脆弱都掩下,问向霍文彬:“你怎么看?”
霍文彬默了瞬:“若有人能证明着火的时候你在自己的院中,便是清白。”
话落,他看向在场江府下人,却尽数低眉不语。
温雅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看向男人怀里的江晚玉:“晚玉,姐妹一场,我自问不曾有愧。如今我再问你一次,这火当真是我放的吗?”
江晚玉抽噎一顿,抬起头看向温雅:“若可以,我也不希望是姐姐你!”
一句话,将温雅心里仅剩的一点姐妹情,消耗殆尽。
最后,她看向父母:“你们……也觉得是我吗?”
柳氏看了眼江父,温雅也跟着看去。
就听他说:“妒忌妹妹,枉顾亲情,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是我之过。”
“你走吧,今日起,你逐出族谱,不再是江家女!”
======第9章======
温雅以为自己早就被伤到麻木。
但此刻,却又好像从头到脚被凌迟般,摧心折骨!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却任何人都不信她。
最爱自己的家人,自己最爱的霍文彬……全部抛弃了她!
哀莫大于心死。
从小到大,为着江家长女的称号,温雅逼迫自己懂事,乖巧,苦心钻研医术,继承衣钵,想做一个合格的女儿,姐姐。
可最后……却沦落个众叛亲离。
第一次,温雅感觉好累。
她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走到他身前,对着父母慢慢跪下——
“一拜二老生养之恩。”
“二拜二老教授医术,为师之恩。”
一拜一叩首,到第三拜,温雅哽了很久才说:“第三拜……女儿拜别父母,此后再不能伺候父母膝下,盼长岁安康,无病无灾。”
头,重重磕在地上。
眼泪砸在地上,湿润了青砖。
温雅慢慢站起身,没再看府内其他人一眼,带着小六,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霍文彬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心脏没来由的抽紧了瞬。
这时,江晚玉突然开口:“时昭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将姐姐害我的事说出来,却伤了她的心……”4
霍文彬替她挽了挽鬓边被风吹乱的发:“是她做错事,你没错。”
可这话出口,他便愣了。
温雅当真会做出这种事吗?若不在乎亲人,当初江家蒙难她都已逃走,又何必寻了证据来为江家正名?!
霍文彬想不通。
经此一事,霍文彬和江晚玉的婚事也只能暂停。
锦衣卫指挥府内。
长公主看着沉思的霍文彬,肃声开口:“好日子都已选出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与晚玉的婚事你到底打算何时继续?”
“母亲,你觉得温雅是什么样的人?”
闻言,长公主愣了下:“愚孝,固执,但是个好妻子。”
霍文彬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我一直以为母亲你不喜欢她。”
“那是因为你不喜。”长公主眸色淡淡,“你问这些做什么?”
霍文彬摇了摇头,鬼使神差的问:“那晚玉呢?”
“我说了你的妻你自己喜欢便好,我是你母亲,会为你的喜恶改变自己,你可明白?”
长公主扔下这话,便起身离去。
霍文彬却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书房门被敲响,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单膝跪地。
“指挥使大人,陛下召您进宫!”
霍文彬眸色一凛,立刻起身前往。
而此时,城外破庙。
天空下着大雨,冷风呼呼往里吹。
温雅失魂落魄了好几天,一直都是小六在照顾她。
小六看着一声不吭的她,担忧不已:“小姐,你不顾自己的身子,连江家也不管了吗?”
温雅心一跳,抬眸看向小六:“你什么意思?”
“江大夫南下之时,治疗瘟疫的法子晚了一步研究出来,没能救回邻国重臣性命,如今皇上下旨要诛江府全族之命,维系两国邦交!”
温雅脑海一片空白。
世道艰难,人分三六九等,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行医救人也成了错事!
她父救了瘟疫中的万万人,却比不过一人之命!
温雅什么都顾不上,匆匆往江家赶去。
到时,江家大门紧闭,她心里不安蔓延,往里面走去。
就见江父和柳氏跪在正堂,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男人高举绣春刀对准江父的脑袋——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第10章======
温雅目憎欲裂,双眼通红:“父亲!”
她嘶喊着想要上前,却只来得及接住父亲倒下的身躯。
双手上,蔓延开来的鲜血温热!
柳氏被压着跪在一旁哭喊:“夫君,夫君!”
她想要挣脱桎梏的手,爬向江父,却只能被按在原地。
温雅泪眼朦胧,凝望着怀里江父未凉的尸身,慢慢落到动手之人手里那滴血的绣春刀,和他们身上的飞鱼服。
为什么又是锦衣卫?又是霍文彬!
就在这时,锦衣卫再次举起绣春刀,直指柳氏!
温雅心慌意乱,朝着柳氏跑去:“母亲……”
却被锦衣卫拦住。
挣扎间,柳氏朝她看来,眼里有歉疚,更多的却是复杂。
“语彤,是娘对不住你,求你护着晚玉,不管如何,护着她——”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血溅上脸颊,温雅像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氏倒在地上,瞳孔涣散,再无声息……
温雅觉得耳边都安静了。
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泛着瑟瑟寒意,一步步朝她走来。
温雅没有半点逃的想法,父母在眼前被杀却无力救,她枉为子女!
她缓缓闭上眼,等着死亡来临。
只听“噗嗤”一声,刀入血肉的声音,却没感受到痛。
温雅迷茫睁开眼,就见不知何时跟来的小六,挡在她面前,而他心口,正插着一把绣春刀!
刺目的鲜红血色染红了衣襟。
他脸色苍白,却还是笑着的:“小姐,快……走。”
温雅浑身都在抖,手足无措:“小六……”
小六往外推着温雅,可太疼了,他挨不住,随着力气一点点消失,栽倒在温雅的怀中!
小六低头看了看自己,眼里满是庆幸:“还好,我现在……不脏。”
温雅再也忍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要是当初她没有把小六带回来,他还是那个小乞丐,就不会这么死去……
小六摇了摇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呕出来一涓涓的血,最后他用尽力气掏出腰间的玉佩,想要递给温雅。
然而,却在抬起的那刻,骤然砸落了下去——
“小六!小六你别走……”
她没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小六了!
可怀里人再不能回应她一声。
霍文彬赶到时,就听到温雅的哀泣。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进,就看到锦衣卫拽着她,就要动手。
“住手!”1
霍文彬厉声喝止,上前护住温雅,“她早被逐出江家,不必杀。”
随后,他将满身血污,神色呆滞的人带回了指挥府。
自始至终,温雅都没开过口,只死死攥着掌心那枚玉佩。
霍文彬吩咐丫鬟,好生照料她,便要离去。
出门之际,背后忽然响起温雅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霍文彬呼吸一滞,回头就对上温雅死寂的目光。
这一刻,他竟有些不敢直视,沉默逃离。
门外,夏花璀璨,却耀眼不过那满地的血河!
温雅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没过多久,江晚玉来了。
她穿着华丽衣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十个丫鬟,一副正妻之态,不见半点悲伤。
温雅颤了颤手指:“你知道爹和娘都死了吗?”
“知道啊。时昭身处其职,迫不得已!我理解他。”
“理解?”温雅心口一片雪凉,只觉悲哀。
她的亲妹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杀父杀母之仇都不在乎!
“是啊,若是父母还在,他们也会理解我的,对吗,姐姐?”
温雅手紧攥成拳,最后无力的松开。
母亲临死前的话语一遍一遍萦绕在耳,她不得不承认,江晚玉说的是对的。
无论父亲还是母亲,对她的宠溺,几乎到了极致!
“你出去吧。”温雅不想再看到她。
江晚玉也不想多留,只是在临走前,将带来的粥放在温雅面前:“这粥里放了断肠草,姐姐吃下不过半刻钟,便会毒发,却不受苦痛。”
“时昭哥哥说了,只有如此才能护住我。姐姐,若父母知道这个法子,也会同意吧?”
听到这些话,温雅心里一片寂然。
这就是她母亲临死还不忘嘱咐自己护着的妹妹。若母亲泉下有知,会是何反应?
温雅垂眸,最终再没说一句。
从父母,小六死在面前的那刻,这个世间就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东西了……
“姐姐明白就好,用过粥,若是无趣,姐姐可出去走走。”
扔下这话,江晚玉满意离去。
而温雅看着桌子的粥,许久没动。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了霍文彬的脸上。
她有太多话想说,可他未必想听。
最后,温雅寻来张纸,提腕落笔,说出了这些年没说出口的话。
他要用自己的命换江晚玉下辈子平安,她也同意了,算是听闻霍文彬好生安葬江家和小六的感谢。
写到这儿她手一顿,忆起了七年前那场初见。
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霍文彬年少惊鸿,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
她与家人游玩经过,顺手搭救一见倾心,之后京城重遇,知晓他便是霍文彬时,欢喜待嫁……
温雅垂眸遮掩起那些情愫,从随身荷包里拿出那枚妥帖保存的箭头,摩挲了很久,再次落笔:“过往种种皆流水,不后悔曾救过指挥使,只是如今我把这个还给你……两清了。”
一纸诀别。
写完后,她将信折好,连着箭头一起压在了枕下。
若有缘,应会看见的吧。若无缘,也罢了。
屋外,是一片艳阳天。
喝完粥的温雅一路走,一路问,最后来到了父母安葬之处。
看着眼前林立的三座坟茔,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剩肺腑间蔓延上来的疼痛,和着血腥一起,几乎将温雅淹没。
霍文彬又骗她,明明就……很疼!
温雅疼到连跪着都没力气,最后蜷缩成一团倒在父母和小六的坟间。
晕眩的视线里,除了黄土,就只剩蓝白的天。
渐渐的,她感觉不到痛,也什么都看不见……
彼时,指挥使府。
霍文彬从外归来,本想回书房,却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温雅的房里。
却在看到屋内人时一愣:“晚玉,你怎么在这儿?”
他环顾了眼再无别人的房间,眉心紧皱:“温雅呢?”
闻言,江晚玉眼底闪过抹慌张:“姐姐不想待在府里,说要出去走走。”
霍文彬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没多想。
转身要走时,视线略过床榻,便瞧见枕下露出的一抹白。
他疑惑上前抽出——
“当啷!”箭头掉落在地。
霍文彬捡起,眼神一凝,这不是当初伏击他的奸人专制的箭矢吗?怎么会在这儿?
思虑间,他打开手中信,没瞧见江晚玉一下子紧绷的神情。
她绞紧了手中丝帕,没想到温雅竟然还留了信!
慌张间,江晚玉只听霍文彬冷凝的质问:“江晚玉,我什么时候说过用她的命换你的?还有当初救我之人不是你吗?!这支箭为何会在温雅手里?!”
江晚玉浑身一颤:“时昭哥哥,我……”
她不知如何解释。
见状,霍文彬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着温雅信里说的那些话,以及最后的‘两清’,他心中骇然。
霍文彬立即唤来下人:“搜!务必找到温雅!”
一个时辰后,有人来报:“找到江小姐了!”
霍文彬连忙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温雅那抹熟悉的身影躺在坟前,一动不动。
不安却越来越深,霍文彬大步走上前,他听不见自己声音里的恐慌:“温雅?”
无人回应。
霍文彬瞳孔一震,抬起微颤的手指去探她的鼻息——
一片静默。
天际骤然的雷鸣声彻响,恍若砸在温雅身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喉咙干涩:“父亲,是晚玉……抢了我的夫君。”
江志文皱起眉头:“晚玉和你都是江家女,分什么你我!”
温雅身子一震,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冰水中。
霍文彬,顾家正妻之位,都是她的啊!
凭什么江晚玉一句话就能将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走?
他们以为她从小懂事,不争不抢,便是没有心,不会痛吗?
温雅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父亲……”
江父却已不想再听:“此事就这么定了。”
丢下这句话,便快步走进府邸。
温雅怔怔站在原地,一颗心好似被活生生碾的粉碎。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四肢都发麻,发僵。
这时,霍文彬骑马而来,停在温雅面前。
男人神色平淡:“江大人可回府?我来寻他商议婚娶一事。”
闻言,温雅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过自己,径直入府。
“霍文彬。”她转身望着他宽厚的背影,想问个明白,“我和晚玉同为江家女,都是履行婚约,为何这五年你要那般冷落我?”
婆婆的为难,下人的不放在眼里,还有霍文彬的忽视……
这五年,将近两千个日夜,温雅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霍文彬回头看她,背光的眸子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
许久,他说:“因为我是被逼娶了你,而晚玉是我自己想要。”
温雅顿时失去了言语,是啊,一个厌恶,一个深爱,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早该认清这个事实!7
温雅缓缓让开门口的位置,目送霍文彬走了进去。
随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之后,她再没出门,身边的人也都被柳氏抽走布置江晚玉和霍文彬的大婚。
只有小六陪在身旁。
转眼,到了江晚玉出嫁当天。
她坐在院子里,任人劝导也不愿踏出去一步。
门外,江父和柳氏怒意浓浓:“不愿送嫁,那你今日就别出来了!”
说完,两人便负气离去。
院中静的可怕,温雅的心也空空荡荡的。
她摩挲着手中断掉的箭头,这是霍文彬受伤时,从他身上取下的。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和霍文彬亲密相处,那时霍文彬与她还算得上相敬如宾。
温雅时常想着,总有一天他们会相爱,会有儿女,会相伴一生……
可怎么就变成了如今模样?!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片吵嚷嘈杂。
温雅下意识看去,就瞧见冲天的火光,而那处正是江晚玉的院子!
她心跳漏了半拍,连忙朝那处跑去。
到时,江晚玉的院子已经被火光包裹,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便看到江晚玉一身嫁衣虚弱的靠在床边。
温雅来不及喊人,连忙抱起江晚玉往外冲。
待她跑出来,就发现院中站满了人。
江父、柳氏、丫鬟小厮都站在其中,围满了整个院子。
而江晚玉虚弱的靠在霍文彬怀里,一身嫁衣,盖不住满身的狼狈!
“晚玉,你怎么样?”
温雅走上前,便要为她探脉查看。
江晚玉却一把打落她的手,撕肝裂肺地哭问:“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我嫁给时昭,但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啊!”
倏然,院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温雅。
温雅呆呆的望着江晚玉:“……什么?”
江晚玉却不再说话,埋在霍文彬的怀中声声哭泣。
此时,柳琅嬛付费整理氏也反应了过来:“晚玉,你的意思是这火……是语彤放的?!”
她与江父对视了眼,虽不信自己教出来的大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但此刻,竟有些犹豫。
温雅看在眼里,强忍下心脏的闷痛,看向霍文彬,却只瞧见他晦暗的眼眸。
他们……都不信自己!
“胡说!”小六护在温雅身前,“我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她明明刚刚才赶来,你们怎么能冤枉她!”
他身影单薄,却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给温雅安全感。
她紧紧攥着拳,将脆弱都掩下,问向霍文彬:“你怎么看?”
霍文彬默了瞬:“若有人能证明着火的时候你在自己的院中,便是清白。”
话落,他看向在场江府下人,却尽数低眉不语。
温雅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看向男人怀里的江晚玉:“晚玉,姐妹一场,我自问不曾有愧。如今我再问你一次,这火当真是我放的吗?”
江晚玉抽噎一顿,抬起头看向温雅:“若可以,我也不希望是姐姐你!”
一句话,将温雅心里仅剩的一点姐妹情,消耗殆尽。
最后,她看向父母:“你们……也觉得是我吗?”
柳氏看了眼江父,温雅也跟着看去。
就听他说:“妒忌妹妹,枉顾亲情,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是我之过。”
“你走吧,今日起,你逐出族谱,不再是江家女!”
======第9章======
温雅以为自己早就被伤到麻木。
但此刻,却又好像从头到脚被凌迟般,摧心折骨!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却任何人都不信她。
最爱自己的家人,自己最爱的霍文彬……全部抛弃了她!
哀莫大于心死。
从小到大,为着江家长女的称号,温雅逼迫自己懂事,乖巧,苦心钻研医术,继承衣钵,想做一个合格的女儿,姐姐。
可最后……却沦落个众叛亲离。
第一次,温雅感觉好累。
她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走到他身前,对着父母慢慢跪下——
“一拜二老生养之恩。”
“二拜二老教授医术,为师之恩。”
一拜一叩首,到第三拜,温雅哽了很久才说:“第三拜……女儿拜别父母,此后再不能伺候父母膝下,盼长岁安康,无病无灾。”
头,重重磕在地上。
眼泪砸在地上,湿润了青砖。
温雅慢慢站起身,没再看府内其他人一眼,带着小六,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霍文彬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心脏没来由的抽紧了瞬。
这时,江晚玉突然开口:“时昭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将姐姐害我的事说出来,却伤了她的心……”4
霍文彬替她挽了挽鬓边被风吹乱的发:“是她做错事,你没错。”
可这话出口,他便愣了。
温雅当真会做出这种事吗?若不在乎亲人,当初江家蒙难她都已逃走,又何必寻了证据来为江家正名?!
霍文彬想不通。
经此一事,霍文彬和江晚玉的婚事也只能暂停。
锦衣卫指挥府内。
长公主看着沉思的霍文彬,肃声开口:“好日子都已选出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与晚玉的婚事你到底打算何时继续?”
“母亲,你觉得温雅是什么样的人?”
闻言,长公主愣了下:“愚孝,固执,但是个好妻子。”
霍文彬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我一直以为母亲你不喜欢她。”
“那是因为你不喜。”长公主眸色淡淡,“你问这些做什么?”
霍文彬摇了摇头,鬼使神差的问:“那晚玉呢?”
“我说了你的妻你自己喜欢便好,我是你母亲,会为你的喜恶改变自己,你可明白?”
长公主扔下这话,便起身离去。
霍文彬却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书房门被敲响,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单膝跪地。
“指挥使大人,陛下召您进宫!”
霍文彬眸色一凛,立刻起身前往。
而此时,城外破庙。
天空下着大雨,冷风呼呼往里吹。
温雅失魂落魄了好几天,一直都是小六在照顾她。
小六看着一声不吭的她,担忧不已:“小姐,你不顾自己的身子,连江家也不管了吗?”
温雅心一跳,抬眸看向小六:“你什么意思?”
“江大夫南下之时,治疗瘟疫的法子晚了一步研究出来,没能救回邻国重臣性命,如今皇上下旨要诛江府全族之命,维系两国邦交!”
温雅脑海一片空白。
世道艰难,人分三六九等,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行医救人也成了错事!
她父救了瘟疫中的万万人,却比不过一人之命!
温雅什么都顾不上,匆匆往江家赶去。
到时,江家大门紧闭,她心里不安蔓延,往里面走去。
就见江父和柳氏跪在正堂,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男人高举绣春刀对准江父的脑袋——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第10章======
温雅目憎欲裂,双眼通红:“父亲!”
她嘶喊着想要上前,却只来得及接住父亲倒下的身躯。
双手上,蔓延开来的鲜血温热!
柳氏被压着跪在一旁哭喊:“夫君,夫君!”
她想要挣脱桎梏的手,爬向江父,却只能被按在原地。
温雅泪眼朦胧,凝望着怀里江父未凉的尸身,慢慢落到动手之人手里那滴血的绣春刀,和他们身上的飞鱼服。
为什么又是锦衣卫?又是霍文彬!
就在这时,锦衣卫再次举起绣春刀,直指柳氏!
温雅心慌意乱,朝着柳氏跑去:“母亲……”
却被锦衣卫拦住。
挣扎间,柳氏朝她看来,眼里有歉疚,更多的却是复杂。
“语彤,是娘对不住你,求你护着晚玉,不管如何,护着她——”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血溅上脸颊,温雅像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氏倒在地上,瞳孔涣散,再无声息……
温雅觉得耳边都安静了。
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泛着瑟瑟寒意,一步步朝她走来。
温雅没有半点逃的想法,父母在眼前被杀却无力救,她枉为子女!
她缓缓闭上眼,等着死亡来临。
只听“噗嗤”一声,刀入血肉的声音,却没感受到痛。
温雅迷茫睁开眼,就见不知何时跟来的小六,挡在她面前,而他心口,正插着一把绣春刀!
刺目的鲜红血色染红了衣襟。
他脸色苍白,却还是笑着的:“小姐,快……走。”
温雅浑身都在抖,手足无措:“小六……”
小六往外推着温雅,可太疼了,他挨不住,随着力气一点点消失,栽倒在温雅的怀中!
小六低头看了看自己,眼里满是庆幸:“还好,我现在……不脏。”
温雅再也忍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要是当初她没有把小六带回来,他还是那个小乞丐,就不会这么死去……
小六摇了摇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呕出来一涓涓的血,最后他用尽力气掏出腰间的玉佩,想要递给温雅。
然而,却在抬起的那刻,骤然砸落了下去——
“小六!小六你别走……”
她没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小六了!
可怀里人再不能回应她一声。
霍文彬赶到时,就听到温雅的哀泣。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进,就看到锦衣卫拽着她,就要动手。
“住手!”1
霍文彬厉声喝止,上前护住温雅,“她早被逐出江家,不必杀。”
随后,他将满身血污,神色呆滞的人带回了指挥府。
自始至终,温雅都没开过口,只死死攥着掌心那枚玉佩。
霍文彬吩咐丫鬟,好生照料她,便要离去。
出门之际,背后忽然响起温雅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霍文彬呼吸一滞,回头就对上温雅死寂的目光。
这一刻,他竟有些不敢直视,沉默逃离。
门外,夏花璀璨,却耀眼不过那满地的血河!
温雅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没过多久,江晚玉来了。
她穿着华丽衣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十个丫鬟,一副正妻之态,不见半点悲伤。
温雅颤了颤手指:“你知道爹和娘都死了吗?”
“知道啊。时昭身处其职,迫不得已!我理解他。”
“理解?”温雅心口一片雪凉,只觉悲哀。
她的亲妹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杀父杀母之仇都不在乎!
“是啊,若是父母还在,他们也会理解我的,对吗,姐姐?”
温雅手紧攥成拳,最后无力的松开。
母亲临死前的话语一遍一遍萦绕在耳,她不得不承认,江晚玉说的是对的。
无论父亲还是母亲,对她的宠溺,几乎到了极致!
“你出去吧。”温雅不想再看到她。
江晚玉也不想多留,只是在临走前,将带来的粥放在温雅面前:“这粥里放了断肠草,姐姐吃下不过半刻钟,便会毒发,却不受苦痛。”
“时昭哥哥说了,只有如此才能护住我。姐姐,若父母知道这个法子,也会同意吧?”
听到这些话,温雅心里一片寂然。
这就是她母亲临死还不忘嘱咐自己护着的妹妹。若母亲泉下有知,会是何反应?
温雅垂眸,最终再没说一句。
从父母,小六死在面前的那刻,这个世间就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东西了……
“姐姐明白就好,用过粥,若是无趣,姐姐可出去走走。”
扔下这话,江晚玉满意离去。
而温雅看着桌子的粥,许久没动。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了霍文彬的脸上。
她有太多话想说,可他未必想听。
最后,温雅寻来张纸,提腕落笔,说出了这些年没说出口的话。
他要用自己的命换江晚玉下辈子平安,她也同意了,算是听闻霍文彬好生安葬江家和小六的感谢。
写到这儿她手一顿,忆起了七年前那场初见。
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霍文彬年少惊鸿,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
她与家人游玩经过,顺手搭救一见倾心,之后京城重遇,知晓他便是霍文彬时,欢喜待嫁……
温雅垂眸遮掩起那些情愫,从随身荷包里拿出那枚妥帖保存的箭头,摩挲了很久,再次落笔:“过往种种皆流水,不后悔曾救过指挥使,只是如今我把这个还给你……两清了。”
一纸诀别。
写完后,她将信折好,连着箭头一起压在了枕下。
若有缘,应会看见的吧。若无缘,也罢了。
屋外,是一片艳阳天。
喝完粥的温雅一路走,一路问,最后来到了父母安葬之处。
看着眼前林立的三座坟茔,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剩肺腑间蔓延上来的疼痛,和着血腥一起,几乎将温雅淹没。
霍文彬又骗她,明明就……很疼!
温雅疼到连跪着都没力气,最后蜷缩成一团倒在父母和小六的坟间。
晕眩的视线里,除了黄土,就只剩蓝白的天。
渐渐的,她感觉不到痛,也什么都看不见……
彼时,指挥使府。
霍文彬从外归来,本想回书房,却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温雅的房里。
却在看到屋内人时一愣:“晚玉,你怎么在这儿?”
他环顾了眼再无别人的房间,眉心紧皱:“温雅呢?”
闻言,江晚玉眼底闪过抹慌张:“姐姐不想待在府里,说要出去走走。”
霍文彬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没多想。
转身要走时,视线略过床榻,便瞧见枕下露出的一抹白。
他疑惑上前抽出——
“当啷!”箭头掉落在地。
霍文彬捡起,眼神一凝,这不是当初伏击他的奸人专制的箭矢吗?怎么会在这儿?
思虑间,他打开手中信,没瞧见江晚玉一下子紧绷的神情。
她绞紧了手中丝帕,没想到温雅竟然还留了信!
慌张间,江晚玉只听霍文彬冷凝的质问:“江晚玉,我什么时候说过用她的命换你的?还有当初救我之人不是你吗?!这支箭为何会在温雅手里?!”
江晚玉浑身一颤:“时昭哥哥,我……”
她不知如何解释。
见状,霍文彬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着温雅信里说的那些话,以及最后的‘两清’,他心中骇然。
霍文彬立即唤来下人:“搜!务必找到温雅!”
一个时辰后,有人来报:“找到江小姐了!”
霍文彬连忙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温雅那抹熟悉的身影躺在坟前,一动不动。
不安却越来越深,霍文彬大步走上前,他听不见自己声音里的恐慌:“温雅?”
无人回应。
霍文彬瞳孔一震,抬起微颤的手指去探她的鼻息——
一片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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