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豪从被校花嫌弃开始身价暴涨抖音小说免费阅读_(陈凡赵琳琳)全文全章节在线阅读
赵琳琳看着外面看得出神,裴立群站到她身后的时候都没回过神来,听到裴立群的声音时吓了一跳赶紧转头。
“裴爷说什么?”刚才裴立群说了什么,她似乎并没有听清。
“我说一会饭后,你希望我留下来吗?”裴立群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赵琳琳合上书站了起来,然后面向他,“裴爷想留下吗?”顿了顿,有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在裴爷心里是不是,其实很多事情都无所谓?您留不留下,或者跟不跟我发生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是吗?”
裴立群看着她,有些诧异,倒是想不到唯唯诺诺的赵琳琳会问这样的问题。
裴立群抿了抿嘴,似乎在纠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裴立群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男人,就是会有那么一些人,花心爱玩到极致,但是你说他不爱家吗?不,那些人其实打死都不愿意离婚的,裴立群估计就是这样的人渣。
“你想问什么?”裴立群叹了口气,反而问赵琳琳。
“我跟楠姐不一样是不是,我是跟你之前宠过又散了的那些女人一样,只是因为我长得像您的妻子,您愿意对我稍微更加善良和温柔一点,是吗?”
她赵琳琳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玩具。
裴立群微微蹙眉,有些沉默。
是的,在内心里,就是这样的,但,你要他真的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其实又挺残忍,其实不是对她稍微更加的善良温柔,而是之前的每一个,只要乖顺听话,他都不吝啬温柔。
裴立群沉默看了她大半分钟,靠近她,握了她的手,笑了笑,“怎么突然委屈了?”
是啊,怎么突然委屈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吗?
“抱歉裴爷”,赵琳琳垂眸,很快道了歉,目光落在裴立群握着她的手上。
“先吃饭,吃完饭我们聊”,裴立群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她往里拉。
赵琳琳点头,不敢拒绝,今天是她越界了,情绪突然涌上心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这一顿饭吃得赵琳琳心不在焉,裴立群倒是吃得挺香的,好些天没人陪他一起吃饭了。
吃完饭后,赵琳琳就一直很安静的坐在裴立群身边,等着裴立群将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好。
宋姐很识趣,收拾了餐桌,给他们备了点水果,自己就赶紧消失了。
裴立群将所有收拾好,然后才靠在了沙发上,转头看赵琳琳,触到裴立群的目光,赵琳琳看起来有些拘谨,她不知道裴立群想跟她聊些什么,但内心还是下意识会紧张。
“瑶瑶”,裴立群握住了她的手,“我跟阿楠呢,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是有感情的,以前娜娜不喜欢她,反正也结不了婚,她还愿意留在我身边,还不妨碍我继续花心,我对那种现状很满意,不过现在,娜娜回来了,她自己也恋爱了,对我的感情状况也不再发表意见了,最重要的是,阿楠现在自己不愿意继续了,这就代表她厌倦这种方式了,我现在要么就放她走,要么就换一种方式,至于你……”
裴立群其实有些为难,很多事情突然提前了,要是按着他的想法来,跟赵琳琳还能过个一两年,娜娜长大了,他也差不多收心了,他是打算跟阿楠结婚的,但现在一切提前了,他没提结婚前,阿楠就走了,其实裴立群心里比谁都明白,赵琳琳继续留在身边,阿楠大概就真的越走越远了。
阿楠很多时候是相反表现,比如她不在意,她吵吵闹闹,以前被她闹过打过的人也多了去了,但她在意的反而不闹了,但还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大概赵琳琳这是第一次。
所以,后面怎么哄,裴立群自己也还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在拥有一切的时候,赵琳琳依附于他,他自然开心乐意,但你要是说要用赵琳琳换阿楠,那是不可能的。
“你如果想,我可以给你安排换个地方生活。”
裴立群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赵琳琳,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可以自由生活,但我不希望是在这里”,他看赵琳琳的眼睛,也干脆直话直说,“我不想你在这里影响娜娜,她喜欢陈凡,陈凡也不会为了你而放弃她。”
陈凡对裴娜有几分真心思,裴立群不知道,但裴立群知道陈凡是一个隐忍的人,他有野心,他会明白继续留下来会是最后的选择,他不可能当一个叛徒,一无所有的跟赵琳琳离开。
赵琳琳垂眸沉默,裴立群这话说得够直接了,她竟无力反驳。
“不用太在意,你还年轻,还有很好的未来,就当做了场梦,我不是一个好人,陈凡也不适合你。”
“不急,你自己想想,想去哪,我可以给你安排,你爸,他继续留在这里我还是会管着他,不用管他,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赵琳琳闭了闭眼睛,裴立群若是真的这样替她安排,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她从很久以前就想象着可以离开这里,可以摆脱她那个不知悔改的父亲。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在当下执着,那时候一心想着的好事,现在裴立群给她,她还能欣喜若狂吗?她现在只觉得很悲凉。
她真实的成为了一个弃物,用完就丢的弃物,不管是对裴立群还是对陈凡。
裴立群走了,人人都有退路和选择,裴立群渣完了,坏透了,可以浪子回头去追妻火葬场,陈凡也可以转头去换一个更有价值的人来爱,只有她赵琳琳,什么都不是。
但不管怎么说,不需要熬两年,裴立群现在愿意放她走,她还是愿意走的,就怕又发生什么事情,裴立群反悔了,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但,在离开之前,她总觉得还是应该跟陈凡见一面,很多事情她已经看清楚了,但总还是觉得需要亲口听陈凡说,陈凡说她才能更甘心的离开。
赵琳琳买了个新的手机,倒是手机丢了之后第一次主动给陈凡发信息。
她约陈凡见了面,其实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盯着她,但若是最后的告别其实也说得过去。
约在了一个小餐馆,是她以前住的那里不远处的小破饭店。
赵琳琳以前住这里的时候没少在这吃饭,她就是东一餐西一餐长大的,她甚至还在这里洗过盘子,这家店子的两口子还不错,挺厚道热心的。
赵琳琳没法指望着她父亲真能好好照顾自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长大。
赵琳琳到得很早,还刻意跟老板说,今天不招呼其他客人了,她把店子包了下来。
等待的每一份都很漫长,她甚至怀疑陈凡会不会出现,因为她发出去的信息,其实并没有得到回应,但,她还是想等,这是她给自己的交代。
窗外有车子停下,赵琳琳望着窗外的路口。
有人下了车,但并不是陈凡,而是裴娜。
裴娜坐到赵琳琳面前的时候,赵琳琳抬眸看她,觉得眼前的裴娜好像又比之前更高高在上,更盛气凌人了。
裴娜现在赢了她,自然有这样的资本。
人和人之间,可能天生不同,天生不平等。
裴娜坐下,斜着身子靠着座椅,然后漫不经心看向赵琳琳,“抱歉啊,陈凡没时间,有什么话,不如你跟我说吧,我会帮你带到的。”
赵琳琳笑了笑,笑得悲凉又释怀,其实陈凡没出现,已经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自作多情罢了,赵琳琳已经开始在后悔发那条信息了。 “就当请你吃顿饭吧,我以前常在这吃”,赵琳琳开口,眼睛有点红,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
她这个时候若是再哭,就真低到尘埃里了。
裴娜环顾了一圈这个店子,小,破,乱,脏。
这就是赵琳琳从小生活的地方,不值得可怜,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
“我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裴娜瘪嘴,显得不屑,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对赵琳琳本就没有好感,当然凭她那张脸,她也并不想为难她,但赵琳琳勾搭上陈凡,这事裴娜就真不能忍了,所以,她对赵琳琳也不需要再留什么情面了。
“这个还给你吧”,裴娜从口袋里拿了个手机出来,是赵琳琳之前丢了的那一个。
赵琳琳看着被推到跟前的手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手机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裴娜给她带过来了,赵琳琳还是接过收了起来。
“这个,你也想听一听吗?”裴娜看着赵琳琳收手机,将自己的手机也拿上了桌面,然后点开了一个录音。
“我被你爸都逼成什么样了,我睡他的女人解解闷怎么了?”
陈凡的声音。
赵琳琳呼吸一滞,还是将手机收好,然后抬眸看裴娜,想笑,不太笑得出来。
心脏沉重,一直往下沉,赵琳琳觉得自己的呼吸不太顺畅了。
她曾以为轰轰烈烈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是陈凡故意将她推向了深渊,他是一个十足的坏人,推她入局却又以一个拯救者的身份出现,让她信任他,爱他。
“他可能不是真的爱我,但他也不爱你,你只不过是他一个失败的实验。”
是啊,失败的实验。
陈凡明明可以救她,但他没有,他眼睁睁看着她因为钱而跟了裴爷。
他早知道她跟裴娜的母亲有相似,以为她会上位,所以接近她,讨好她,欺骗她,为的就是在她更有价值时候可以帮他,可惜,这个实验失败了,她根本挤不掉楠姐,她没有用了。
现在他把一切投资在裴娜身上,确实更理智,不管怎么说,裴娜是裴立群的女儿,能帮他。
赵琳琳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整个脑子嗡嗡嗡嗡的麻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推翻着她所有的认知跟感受,这个世界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她身边的人也跟她所想象的不一样,都太陌生太遥远了太可怕了。
“饭还吃吗?”裴娜看着沉默的赵琳琳。
赵琳琳说不出来一句话,她甚至不敢看裴娜,因为她能从裴娜的眼眸里看到自己是一个小丑。
她真的是一个可笑的小丑,爱上陈凡更是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笑话。
“别吃了吧,我走了”,裴娜捞起自己的手机,起了身。
赵琳琳没说话,再没说一句话,只是目送着裴娜的身影离开。
也确实没什么吃的,约的又不是她,不过,还是她给自己带来了这么致命一击,能让她清楚明白的死心和离开。
她已经再没有任何期望了,倒是真的可以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离开了。
很快,裴娜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她又朝着车子的方向而去了,赵琳琳深深吸着气,刚想收回眼眸,突然看到车子的车窗突然被摇了下来,她清楚的看到驾驶座上的是陈凡。
陈凡目光微抬,像是看了她一眼,又像是根本看不见。
赵琳琳傻住了。
陈凡的脸在她眼中被放大,还是那么熟悉的脸,却已经陌生不可及。
有时候你以为那是致命最后一击,却总会发现,还有更深的伤害能刺痛自己。
这一下接一下的,赵琳琳的心不死都不行。
原来陈凡一直都在,他就在外面,就在车上,但他,并不打算见她。
陈凡的残忍,果然远超乎想象。
裴娜上了车,车窗也摇上了,车子从她眼前消失。
赵琳琳突然就笑了,边笑着边流泪。
裴立群说的对,就当一场梦,陈凡并不是她想象当中的人。
赵琳琳一个人吃了饭,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也不是好,是温暖。
此刻寒冰刺骨一般,只有一顿熟悉的饭菜和温热的眼泪可以暂时温暖她。
一个人默默的把饭出完,其实也不寂寞,她本就是这么长大的,孤独的,被欺骗的,被伤害的,被拖累的,小心翼翼自己长大的。
可至少,她没因此而去伤害任何人啊。
她吃完饭又回了趟家,这个她生活了许多年,却过得并不愉快极度压抑的家。
这才是真实的她啊,这才是她的出处,她就是底层社会夹缝里生存的丑小鸭。
她就是一只丑小鸭,并不会变成白天鹅。
裴娜回到车上后,一直没说话,之前的盛气凌人全都消散了,沉迷之中反而显得委屈。
陈凡也没说话,就一直开着车子,脸沉着,你能看得出来他情绪的不悦,可你无法猜出有多不悦。
赵琳琳要走了他知道,赵琳琳退出战场。
他以为赵琳琳能赢是真,想跟赵琳琳一起走到最后是真,只不过事与愿违。
很多很多事情,很多意外不可控因素,迫使得事情走向了今天这一步。
陈凡就是想把赵琳琳拉下来,一起跌落泥潭,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他才能成为赵琳琳的依靠,只有在深渊里赵琳琳才需要他,才信任他,他们才有一起并肩走下去的机会。
否则纯白无暇的人永远不会多看他一眼。
赵琳琳很快就决定要走了,没有收下裴立群给的钱,那个店子,裴立群没有送出去的东西要回去的习惯,所以赵琳琳把它交给宋姐打理了。
孑然一身的走,她本就一无所有,又何必带走什么。
赵琳琳选了个挺远的城市,离开的那天,是魏天来接她去的机场。
魏天还是一样的礼貌得体,下车的时候又带了几本书。
赵琳琳推着行李箱走向他,看到他手上的书时皱了皱眉,却也欣然接受了,“谢谢啊。”
她现在已经完全没用了,魏天还愿意送她书,她还是挺感激的。
她以前依附于裴立群,所有人是给裴立群面子才对她礼貌客气的。
“上车吧,我给你一起放到后备箱”,魏天很自然的将赵琳琳的行李箱给拿往车后箱,连同着书一起给放到了那里。
魏天将东西放好之后,转头去看,赵琳琳倒是已经很自觉的自己上车了,坐在后面。
魏天默默的拉开驾驶座的门,然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启动了车子。
有时候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他再早回来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免了赵琳琳这一趟悲哀和伤害。
一路上赵琳琳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望着窗外,魏天转头看她好几次,最后开口,“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赵琳琳看他,目光里更多的是茫然,她不是楠姐,并没有那样的打算,离开了还要跟裴立群身边的人联系,真正想离开的人,应该是想跟所有人都再无交集才是。
“行吧,那有事我跟你联系”,魏天笑了笑,“你爸要是再整什么幺蛾子,我总得跟你联系吧?”
赵琳琳看他,魏天又笑了笑,“小事不好轻易打扰你的,我是说万一他哪天真又要把自己饿死,墓地这种事还是你自己挑选的比较好,是吧?”
赵琳琳看他好几秒,点了点头,“我爸的事,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自己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吧”,魏天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失落,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
要不是有他爸,赵琳琳确实没必要跟他联系了,算起来,赵琳琳其实跟他挺不熟的,至少在赵琳琳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只是奉命帮她装修了店面,从来公事公办,算不上有多大的私交。
他在赵琳琳的生命里晚来了一步,但这一步,可能是永远无法跨越的。
快到机场的时候,魏天发现,后面有一辆车子似乎一直在追着他们。
他转头看了一眼赵琳琳,赵琳琳似乎也发现了。
“要不要等等?”魏天问她。
赵琳琳不说话。
魏天将车偏离高速,下了小路,最后停在了小路的一处。
很快后面的那辆车子也跟着下来了,停在他们后边。
赵琳琳没有下车,也没有回头看,就只是依旧直直的坐着,她似乎已经对来的是谁不感兴趣了,一切对她而言都已经没有意义。
“顾小姐”,车窗被敲响,车外的人果然不是陈凡,不是陈凡,很好,终于最后的隐隐期待也落空,这是好事,她都离开了,若是还放不下,那才真的对不起自己。
赵琳琳将车窗摇下,看向外面的阿冬。
“天哥,我能单独跟她说几句话吗?”阿冬将目光望向前面的魏天。
阿冬想单独跟赵琳琳说几句,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要说上几句。
魏天倒也识趣,悠悠点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琳琳后,自己下了车。
魏天下车之后还特意往旁边走了走,让他们能安心的说话,他可没有偷听的习惯。
阿冬从另一边拉开车子上了车,然后坐到赵琳琳身边。
赵琳琳没说话,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他,对一切都冷淡释然的模样。
车子里沉默着,沉默了好几秒,阿冬才开了口。
“顾小姐,就三年,行吗?”阿冬看她,目光倒是挺诚恳的,这话应该是陈凡让带的。
“不等,下车”,赵琳琳不再看他,却失笑不屑。
不被爱的人,她没有必要真的作为一个战利品,从裴立群的小三小四变为陈凡的小三小四。
她要离开这里,也远离这里的所有人和事,如果非必要,她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她要永远的跟这里的一切再无关系,她甚至都不愿意想起关于这里的一切。
“下车”,赵琳琳又沉声开口,催促他下车。
阿冬下车之后叉腰胸膛有些起伏的又在车外看了几秒,最后才沮丧回了自己的车上。
魏天再次上车,没说话,只是默默看了赵琳琳一眼,然后启动了车子。
赵琳琳安静坐着,手摸到口袋的时候,发现里面多了一张卡。
大概是刚才阿冬上车的时候偷偷放的,她低头将卡拿出看了一眼,卡的背后赫然写着陈凡两个字。
陈凡这时候给她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污染她,她连裴立群的钱都不收,又怎么会动他的钱。
赵琳琳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魏天,又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再回去恐怕来不及了。
赵琳琳犹豫两秒,还是将卡又放回了口袋里,但她不会用的。
赵琳琳虽然不觉得自己以后能混得多好,但没有父亲的拖累,她自己工作自己养活自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她其实并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
车子很快到达机场,赵琳琳下车,再没说一句话,甚至连行李都是自己拿的,让魏天安慰的是,赵琳琳拿行李的时候将自己送的那几本书,倒是一并拿下来了。
“赵琳琳,生日快乐,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魏天透过车窗看她推行李,赵琳琳抬眸看他,怔了两秒才笑了笑,“谢谢。”
魏天不说,她都快忘了,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魏天目送着她进去,然后自己将车开进了停车场,然后熄火,一个人在车里深深的沉默。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好像又无从说起。
赵琳琳第一次爱一个人很失败,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好感也很失败。
三年了,这地方的变化挺大,但好像又不大。
出了机场,赵琳琳直接打车去的医院。
有时候想想,可能命运始终不愿意垂怜于她,她曾发过誓再不回来的,终是抵不过那一张癌症病例和一天几十个的未接来电。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着,她最终还是要回来。
三年前,赵琳琳带着伤悲离开,现在,也带着伤悲回来。
那时候赵琳琳赵琳琳去到其他城市,虽然没有带多少钱,但足够她租个小屋子自己过了,一边兼职工作,一边又报了成人学校。
在异乡,赵琳琳自己给自己过了个生日。
换了号码,但原来那个还保留着,平时就丢在抽屉里。
过得不算太好,但已经比她之前的生活,说的是她跟她父亲一起时候的生活好太多了。
不需要担惊受怕,不需要为钱烦恼,花了三年的时间,毕了业,正式的面试了公司工作。
她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人,跟过去的一切再无关系,她还很年轻,她才二十出头,她有新的朋友和同事,没有人会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她的新号码只有魏天知道,这三年,除了魏天一开始每三个月给她发一次他父亲的照片,她跟任何其他人完全没联系,一年后,魏天告诉她,她父亲戒赌了,离开戒赌所,回了他们原来那里生活。
至此,她跟裴立群之间最后的关联也切断,她以及她父亲都是完全自由的人了。
但往后两年,每年她生日的时候,魏天都给她发了生日信息。
那个城市的号码,赵琳琳有给她父亲,没别的,就是方便汇钱的时候跟他说一声。
只是生活开支,只要他不堵了,赵琳琳还是愿意担负一个女儿该尽的义务的。
除此之外,再没人能找得到她。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赵琳琳以为会一直好下去,越来越好,但,事与愿违。
三个月前,她父亲开始频繁给她打电话,倒不是为赌债了,而是,他病了。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赵琳琳低头去看屏幕,深吸一口气,还是接起了。
“你到底回不回来?你就打算让我一个人在医院等死吗?”
电话那头是父亲愤怒的声音,得了病骂人还这么中气十足的。
赵琳琳有时候卑劣的想,他要是哪天真的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总是这样,她马上要迎来新的生活和希望了,她父亲就总会这样那样,可能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是来还债的那种亲子关系。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这种还债,不是形容词,是实实在在的。
“我到了……”,赵琳琳低声回了一句,不愿过多纠缠,挂了电话。
推开病房大门,顾彪一个人盘坐在病床上拿着手机,旁边的床头柜上一片乱糟。
看见赵琳琳的时候,顾彪赶紧按黑了手机,然后满脸不满意的瞪向门口,“你还知道回来呢,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管我死活了。”
“我从来没有不管你的死活”,赵琳琳进了病房,将门掩上,然后径直走到床头柜处给他收拾,“我每个月都有给你打钱,也有给你打电话。”
“你给点钱就了不起了?隔壁老李都已经被他女儿接着去享福了,就我一个人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赵琳琳皱眉,将不要的东西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看着他,“你过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的错?”
他自己要是不赌博,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住大房子了,他要是不打老婆也不会成为孤家寡人,也不至于没人照顾,钱是他自己一次次赌输掉的,老婆也是他自己打跑的,现在在这抱怨什么呢?
“我反正不想一个人在这,你看看是你回来还是我跟你走。”
顾彪理所当然得令人发指,当然,到底还是带了些收敛的,赵琳琳的改变他能看得出来,再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小女孩。
“我工作刚转正,没钱带着你”,赵琳琳回答得干脆,别说真的没钱了,就是有,她也不想跟这个男人一起生活,每个月打钱回来,时不时问候两句已经是她最大的底线了。
这个男人怕是忘了,他已经把他的女儿卖了。
“你这是什么……那我怎么办?”顾彪原本想骂人,但是触到赵琳琳目光的时候,又改成不满的嘀咕,或许是年纪大了,也怕骂得太过火,赵琳琳真的不管他了。
顾彪叹了口气,从抽屉了拿出了几张清单,递给赵琳琳,“那,先把这些交了,人家护士都催好几遍了,再拖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赵琳琳失笑,无奈,“你会不好意思?”
看着清单上的数目,赵琳琳发愁。
硬着头皮到窗口交费,工作人员抬眸看她,轻描淡写,“卡里钱不够,换一张吧。”
赵琳琳低头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真是恨透这种感觉了,每次为钱发愁都是因为她爸。
赵琳琳拿出手机,翻了一遍通讯录,倒是有几个新认识的同事,但,毕竟认识时间不长,更何况她都请假回来了,谁知道她还回不回去,估计同事们那是不太好借了。
宋姐她也一直没联系,店还在不在都不一定,更何况,她三年没出过一分力,不适合找她。
“小姐,还交吗?”窗口的人看着赵琳琳站那发呆,敲了敲窗户,问她。
赵琳琳咬了咬唇,从钱包的夹层拿了另一张卡递过去。
她已经没钱了,她自己都没工作多久,在异乡的吃住,每个月还要打钱回来,她真的穷。
当然了,她穷得不丢人,她坚持自己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毕业以后积极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她不曾再花别人一分钱是她这几年最后的尊严了。
不过,现在,她用了,辛辛苦苦三年找回来的尊严,突然又不值钱了。
“可以了……”工作人员很快将结算好的清单和卡还给了她。
“谢谢……”赵琳琳将清单收起,卡却留在手中,她垂眸看着卡背面的名字,心里翻江倒海。
陈凡,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傍晚时候,赵琳琳出了医院去给顾彪买吃的。
回来的时候,顾彪饿捞似得接过吃的,顺道开口说了句,“你电话刚才响了。”
“裴爷说什么?”刚才裴立群说了什么,她似乎并没有听清。
“我说一会饭后,你希望我留下来吗?”裴立群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赵琳琳合上书站了起来,然后面向他,“裴爷想留下吗?”顿了顿,有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在裴爷心里是不是,其实很多事情都无所谓?您留不留下,或者跟不跟我发生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是吗?”
裴立群看着她,有些诧异,倒是想不到唯唯诺诺的赵琳琳会问这样的问题。
裴立群抿了抿嘴,似乎在纠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裴立群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男人,就是会有那么一些人,花心爱玩到极致,但是你说他不爱家吗?不,那些人其实打死都不愿意离婚的,裴立群估计就是这样的人渣。
“你想问什么?”裴立群叹了口气,反而问赵琳琳。
“我跟楠姐不一样是不是,我是跟你之前宠过又散了的那些女人一样,只是因为我长得像您的妻子,您愿意对我稍微更加善良和温柔一点,是吗?”
她赵琳琳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玩具。
裴立群微微蹙眉,有些沉默。
是的,在内心里,就是这样的,但,你要他真的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其实又挺残忍,其实不是对她稍微更加的善良温柔,而是之前的每一个,只要乖顺听话,他都不吝啬温柔。
裴立群沉默看了她大半分钟,靠近她,握了她的手,笑了笑,“怎么突然委屈了?”
是啊,怎么突然委屈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吗?
“抱歉裴爷”,赵琳琳垂眸,很快道了歉,目光落在裴立群握着她的手上。
“先吃饭,吃完饭我们聊”,裴立群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她往里拉。
赵琳琳点头,不敢拒绝,今天是她越界了,情绪突然涌上心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这一顿饭吃得赵琳琳心不在焉,裴立群倒是吃得挺香的,好些天没人陪他一起吃饭了。
吃完饭后,赵琳琳就一直很安静的坐在裴立群身边,等着裴立群将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好。
宋姐很识趣,收拾了餐桌,给他们备了点水果,自己就赶紧消失了。
裴立群将所有收拾好,然后才靠在了沙发上,转头看赵琳琳,触到裴立群的目光,赵琳琳看起来有些拘谨,她不知道裴立群想跟她聊些什么,但内心还是下意识会紧张。
“瑶瑶”,裴立群握住了她的手,“我跟阿楠呢,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是有感情的,以前娜娜不喜欢她,反正也结不了婚,她还愿意留在我身边,还不妨碍我继续花心,我对那种现状很满意,不过现在,娜娜回来了,她自己也恋爱了,对我的感情状况也不再发表意见了,最重要的是,阿楠现在自己不愿意继续了,这就代表她厌倦这种方式了,我现在要么就放她走,要么就换一种方式,至于你……”
裴立群其实有些为难,很多事情突然提前了,要是按着他的想法来,跟赵琳琳还能过个一两年,娜娜长大了,他也差不多收心了,他是打算跟阿楠结婚的,但现在一切提前了,他没提结婚前,阿楠就走了,其实裴立群心里比谁都明白,赵琳琳继续留在身边,阿楠大概就真的越走越远了。
阿楠很多时候是相反表现,比如她不在意,她吵吵闹闹,以前被她闹过打过的人也多了去了,但她在意的反而不闹了,但还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大概赵琳琳这是第一次。
所以,后面怎么哄,裴立群自己也还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在拥有一切的时候,赵琳琳依附于他,他自然开心乐意,但你要是说要用赵琳琳换阿楠,那是不可能的。
“你如果想,我可以给你安排换个地方生活。”
裴立群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赵琳琳,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可以自由生活,但我不希望是在这里”,他看赵琳琳的眼睛,也干脆直话直说,“我不想你在这里影响娜娜,她喜欢陈凡,陈凡也不会为了你而放弃她。”
陈凡对裴娜有几分真心思,裴立群不知道,但裴立群知道陈凡是一个隐忍的人,他有野心,他会明白继续留下来会是最后的选择,他不可能当一个叛徒,一无所有的跟赵琳琳离开。
赵琳琳垂眸沉默,裴立群这话说得够直接了,她竟无力反驳。
“不用太在意,你还年轻,还有很好的未来,就当做了场梦,我不是一个好人,陈凡也不适合你。”
“不急,你自己想想,想去哪,我可以给你安排,你爸,他继续留在这里我还是会管着他,不用管他,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赵琳琳闭了闭眼睛,裴立群若是真的这样替她安排,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她从很久以前就想象着可以离开这里,可以摆脱她那个不知悔改的父亲。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在当下执着,那时候一心想着的好事,现在裴立群给她,她还能欣喜若狂吗?她现在只觉得很悲凉。
她真实的成为了一个弃物,用完就丢的弃物,不管是对裴立群还是对陈凡。
裴立群走了,人人都有退路和选择,裴立群渣完了,坏透了,可以浪子回头去追妻火葬场,陈凡也可以转头去换一个更有价值的人来爱,只有她赵琳琳,什么都不是。
但不管怎么说,不需要熬两年,裴立群现在愿意放她走,她还是愿意走的,就怕又发生什么事情,裴立群反悔了,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但,在离开之前,她总觉得还是应该跟陈凡见一面,很多事情她已经看清楚了,但总还是觉得需要亲口听陈凡说,陈凡说她才能更甘心的离开。
赵琳琳买了个新的手机,倒是手机丢了之后第一次主动给陈凡发信息。
她约陈凡见了面,其实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盯着她,但若是最后的告别其实也说得过去。
约在了一个小餐馆,是她以前住的那里不远处的小破饭店。
赵琳琳以前住这里的时候没少在这吃饭,她就是东一餐西一餐长大的,她甚至还在这里洗过盘子,这家店子的两口子还不错,挺厚道热心的。
赵琳琳没法指望着她父亲真能好好照顾自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长大。
赵琳琳到得很早,还刻意跟老板说,今天不招呼其他客人了,她把店子包了下来。
等待的每一份都很漫长,她甚至怀疑陈凡会不会出现,因为她发出去的信息,其实并没有得到回应,但,她还是想等,这是她给自己的交代。
窗外有车子停下,赵琳琳望着窗外的路口。
有人下了车,但并不是陈凡,而是裴娜。
裴娜坐到赵琳琳面前的时候,赵琳琳抬眸看她,觉得眼前的裴娜好像又比之前更高高在上,更盛气凌人了。
裴娜现在赢了她,自然有这样的资本。
人和人之间,可能天生不同,天生不平等。
裴娜坐下,斜着身子靠着座椅,然后漫不经心看向赵琳琳,“抱歉啊,陈凡没时间,有什么话,不如你跟我说吧,我会帮你带到的。”
赵琳琳笑了笑,笑得悲凉又释怀,其实陈凡没出现,已经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自作多情罢了,赵琳琳已经开始在后悔发那条信息了。 “就当请你吃顿饭吧,我以前常在这吃”,赵琳琳开口,眼睛有点红,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
她这个时候若是再哭,就真低到尘埃里了。
裴娜环顾了一圈这个店子,小,破,乱,脏。
这就是赵琳琳从小生活的地方,不值得可怜,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
“我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裴娜瘪嘴,显得不屑,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对赵琳琳本就没有好感,当然凭她那张脸,她也并不想为难她,但赵琳琳勾搭上陈凡,这事裴娜就真不能忍了,所以,她对赵琳琳也不需要再留什么情面了。
“这个还给你吧”,裴娜从口袋里拿了个手机出来,是赵琳琳之前丢了的那一个。
赵琳琳看着被推到跟前的手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手机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裴娜给她带过来了,赵琳琳还是接过收了起来。
“这个,你也想听一听吗?”裴娜看着赵琳琳收手机,将自己的手机也拿上了桌面,然后点开了一个录音。
“我被你爸都逼成什么样了,我睡他的女人解解闷怎么了?”
陈凡的声音。
赵琳琳呼吸一滞,还是将手机收好,然后抬眸看裴娜,想笑,不太笑得出来。
心脏沉重,一直往下沉,赵琳琳觉得自己的呼吸不太顺畅了。
她曾以为轰轰烈烈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是陈凡故意将她推向了深渊,他是一个十足的坏人,推她入局却又以一个拯救者的身份出现,让她信任他,爱他。
“他可能不是真的爱我,但他也不爱你,你只不过是他一个失败的实验。”
是啊,失败的实验。
陈凡明明可以救她,但他没有,他眼睁睁看着她因为钱而跟了裴爷。
他早知道她跟裴娜的母亲有相似,以为她会上位,所以接近她,讨好她,欺骗她,为的就是在她更有价值时候可以帮他,可惜,这个实验失败了,她根本挤不掉楠姐,她没有用了。
现在他把一切投资在裴娜身上,确实更理智,不管怎么说,裴娜是裴立群的女儿,能帮他。
赵琳琳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整个脑子嗡嗡嗡嗡的麻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推翻着她所有的认知跟感受,这个世界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她身边的人也跟她所想象的不一样,都太陌生太遥远了太可怕了。
“饭还吃吗?”裴娜看着沉默的赵琳琳。
赵琳琳说不出来一句话,她甚至不敢看裴娜,因为她能从裴娜的眼眸里看到自己是一个小丑。
她真的是一个可笑的小丑,爱上陈凡更是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笑话。
“别吃了吧,我走了”,裴娜捞起自己的手机,起了身。
赵琳琳没说话,再没说一句话,只是目送着裴娜的身影离开。
也确实没什么吃的,约的又不是她,不过,还是她给自己带来了这么致命一击,能让她清楚明白的死心和离开。
她已经再没有任何期望了,倒是真的可以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离开了。
很快,裴娜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她又朝着车子的方向而去了,赵琳琳深深吸着气,刚想收回眼眸,突然看到车子的车窗突然被摇了下来,她清楚的看到驾驶座上的是陈凡。
陈凡目光微抬,像是看了她一眼,又像是根本看不见。
赵琳琳傻住了。
陈凡的脸在她眼中被放大,还是那么熟悉的脸,却已经陌生不可及。
有时候你以为那是致命最后一击,却总会发现,还有更深的伤害能刺痛自己。
这一下接一下的,赵琳琳的心不死都不行。
原来陈凡一直都在,他就在外面,就在车上,但他,并不打算见她。
陈凡的残忍,果然远超乎想象。
裴娜上了车,车窗也摇上了,车子从她眼前消失。
赵琳琳突然就笑了,边笑着边流泪。
裴立群说的对,就当一场梦,陈凡并不是她想象当中的人。
赵琳琳一个人吃了饭,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也不是好,是温暖。
此刻寒冰刺骨一般,只有一顿熟悉的饭菜和温热的眼泪可以暂时温暖她。
一个人默默的把饭出完,其实也不寂寞,她本就是这么长大的,孤独的,被欺骗的,被伤害的,被拖累的,小心翼翼自己长大的。
可至少,她没因此而去伤害任何人啊。
她吃完饭又回了趟家,这个她生活了许多年,却过得并不愉快极度压抑的家。
这才是真实的她啊,这才是她的出处,她就是底层社会夹缝里生存的丑小鸭。
她就是一只丑小鸭,并不会变成白天鹅。
裴娜回到车上后,一直没说话,之前的盛气凌人全都消散了,沉迷之中反而显得委屈。
陈凡也没说话,就一直开着车子,脸沉着,你能看得出来他情绪的不悦,可你无法猜出有多不悦。
赵琳琳要走了他知道,赵琳琳退出战场。
他以为赵琳琳能赢是真,想跟赵琳琳一起走到最后是真,只不过事与愿违。
很多很多事情,很多意外不可控因素,迫使得事情走向了今天这一步。
陈凡就是想把赵琳琳拉下来,一起跌落泥潭,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他才能成为赵琳琳的依靠,只有在深渊里赵琳琳才需要他,才信任他,他们才有一起并肩走下去的机会。
否则纯白无暇的人永远不会多看他一眼。
赵琳琳很快就决定要走了,没有收下裴立群给的钱,那个店子,裴立群没有送出去的东西要回去的习惯,所以赵琳琳把它交给宋姐打理了。
孑然一身的走,她本就一无所有,又何必带走什么。
赵琳琳选了个挺远的城市,离开的那天,是魏天来接她去的机场。
魏天还是一样的礼貌得体,下车的时候又带了几本书。
赵琳琳推着行李箱走向他,看到他手上的书时皱了皱眉,却也欣然接受了,“谢谢啊。”
她现在已经完全没用了,魏天还愿意送她书,她还是挺感激的。
她以前依附于裴立群,所有人是给裴立群面子才对她礼貌客气的。
“上车吧,我给你一起放到后备箱”,魏天很自然的将赵琳琳的行李箱给拿往车后箱,连同着书一起给放到了那里。
魏天将东西放好之后,转头去看,赵琳琳倒是已经很自觉的自己上车了,坐在后面。
魏天默默的拉开驾驶座的门,然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启动了车子。
有时候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他再早回来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免了赵琳琳这一趟悲哀和伤害。
一路上赵琳琳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望着窗外,魏天转头看她好几次,最后开口,“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赵琳琳看他,目光里更多的是茫然,她不是楠姐,并没有那样的打算,离开了还要跟裴立群身边的人联系,真正想离开的人,应该是想跟所有人都再无交集才是。
“行吧,那有事我跟你联系”,魏天笑了笑,“你爸要是再整什么幺蛾子,我总得跟你联系吧?”
赵琳琳看他,魏天又笑了笑,“小事不好轻易打扰你的,我是说万一他哪天真又要把自己饿死,墓地这种事还是你自己挑选的比较好,是吧?”
赵琳琳看他好几秒,点了点头,“我爸的事,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自己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吧”,魏天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失落,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
要不是有他爸,赵琳琳确实没必要跟他联系了,算起来,赵琳琳其实跟他挺不熟的,至少在赵琳琳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只是奉命帮她装修了店面,从来公事公办,算不上有多大的私交。
他在赵琳琳的生命里晚来了一步,但这一步,可能是永远无法跨越的。
快到机场的时候,魏天发现,后面有一辆车子似乎一直在追着他们。
他转头看了一眼赵琳琳,赵琳琳似乎也发现了。
“要不要等等?”魏天问她。
赵琳琳不说话。
魏天将车偏离高速,下了小路,最后停在了小路的一处。
很快后面的那辆车子也跟着下来了,停在他们后边。
赵琳琳没有下车,也没有回头看,就只是依旧直直的坐着,她似乎已经对来的是谁不感兴趣了,一切对她而言都已经没有意义。
“顾小姐”,车窗被敲响,车外的人果然不是陈凡,不是陈凡,很好,终于最后的隐隐期待也落空,这是好事,她都离开了,若是还放不下,那才真的对不起自己。
赵琳琳将车窗摇下,看向外面的阿冬。
“天哥,我能单独跟她说几句话吗?”阿冬将目光望向前面的魏天。
阿冬想单独跟赵琳琳说几句,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要说上几句。
魏天倒也识趣,悠悠点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琳琳后,自己下了车。
魏天下车之后还特意往旁边走了走,让他们能安心的说话,他可没有偷听的习惯。
阿冬从另一边拉开车子上了车,然后坐到赵琳琳身边。
赵琳琳没说话,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他,对一切都冷淡释然的模样。
车子里沉默着,沉默了好几秒,阿冬才开了口。
“顾小姐,就三年,行吗?”阿冬看她,目光倒是挺诚恳的,这话应该是陈凡让带的。
“不等,下车”,赵琳琳不再看他,却失笑不屑。
不被爱的人,她没有必要真的作为一个战利品,从裴立群的小三小四变为陈凡的小三小四。
她要离开这里,也远离这里的所有人和事,如果非必要,她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她要永远的跟这里的一切再无关系,她甚至都不愿意想起关于这里的一切。
“下车”,赵琳琳又沉声开口,催促他下车。
阿冬下车之后叉腰胸膛有些起伏的又在车外看了几秒,最后才沮丧回了自己的车上。
魏天再次上车,没说话,只是默默看了赵琳琳一眼,然后启动了车子。
赵琳琳安静坐着,手摸到口袋的时候,发现里面多了一张卡。
大概是刚才阿冬上车的时候偷偷放的,她低头将卡拿出看了一眼,卡的背后赫然写着陈凡两个字。
陈凡这时候给她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污染她,她连裴立群的钱都不收,又怎么会动他的钱。
赵琳琳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魏天,又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再回去恐怕来不及了。
赵琳琳犹豫两秒,还是将卡又放回了口袋里,但她不会用的。
赵琳琳虽然不觉得自己以后能混得多好,但没有父亲的拖累,她自己工作自己养活自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她其实并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
车子很快到达机场,赵琳琳下车,再没说一句话,甚至连行李都是自己拿的,让魏天安慰的是,赵琳琳拿行李的时候将自己送的那几本书,倒是一并拿下来了。
“赵琳琳,生日快乐,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魏天透过车窗看她推行李,赵琳琳抬眸看他,怔了两秒才笑了笑,“谢谢。”
魏天不说,她都快忘了,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魏天目送着她进去,然后自己将车开进了停车场,然后熄火,一个人在车里深深的沉默。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好像又无从说起。
赵琳琳第一次爱一个人很失败,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好感也很失败。
三年了,这地方的变化挺大,但好像又不大。
出了机场,赵琳琳直接打车去的医院。
有时候想想,可能命运始终不愿意垂怜于她,她曾发过誓再不回来的,终是抵不过那一张癌症病例和一天几十个的未接来电。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着,她最终还是要回来。
三年前,赵琳琳带着伤悲离开,现在,也带着伤悲回来。
那时候赵琳琳赵琳琳去到其他城市,虽然没有带多少钱,但足够她租个小屋子自己过了,一边兼职工作,一边又报了成人学校。
在异乡,赵琳琳自己给自己过了个生日。
换了号码,但原来那个还保留着,平时就丢在抽屉里。
过得不算太好,但已经比她之前的生活,说的是她跟她父亲一起时候的生活好太多了。
不需要担惊受怕,不需要为钱烦恼,花了三年的时间,毕了业,正式的面试了公司工作。
她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人,跟过去的一切再无关系,她还很年轻,她才二十出头,她有新的朋友和同事,没有人会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她的新号码只有魏天知道,这三年,除了魏天一开始每三个月给她发一次他父亲的照片,她跟任何其他人完全没联系,一年后,魏天告诉她,她父亲戒赌了,离开戒赌所,回了他们原来那里生活。
至此,她跟裴立群之间最后的关联也切断,她以及她父亲都是完全自由的人了。
但往后两年,每年她生日的时候,魏天都给她发了生日信息。
那个城市的号码,赵琳琳有给她父亲,没别的,就是方便汇钱的时候跟他说一声。
只是生活开支,只要他不堵了,赵琳琳还是愿意担负一个女儿该尽的义务的。
除此之外,再没人能找得到她。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赵琳琳以为会一直好下去,越来越好,但,事与愿违。
三个月前,她父亲开始频繁给她打电话,倒不是为赌债了,而是,他病了。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赵琳琳低头去看屏幕,深吸一口气,还是接起了。
“你到底回不回来?你就打算让我一个人在医院等死吗?”
电话那头是父亲愤怒的声音,得了病骂人还这么中气十足的。
赵琳琳有时候卑劣的想,他要是哪天真的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总是这样,她马上要迎来新的生活和希望了,她父亲就总会这样那样,可能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是来还债的那种亲子关系。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这种还债,不是形容词,是实实在在的。
“我到了……”,赵琳琳低声回了一句,不愿过多纠缠,挂了电话。
推开病房大门,顾彪一个人盘坐在病床上拿着手机,旁边的床头柜上一片乱糟。
看见赵琳琳的时候,顾彪赶紧按黑了手机,然后满脸不满意的瞪向门口,“你还知道回来呢,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管我死活了。”
“我从来没有不管你的死活”,赵琳琳进了病房,将门掩上,然后径直走到床头柜处给他收拾,“我每个月都有给你打钱,也有给你打电话。”
“你给点钱就了不起了?隔壁老李都已经被他女儿接着去享福了,就我一个人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赵琳琳皱眉,将不要的东西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看着他,“你过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的错?”
他自己要是不赌博,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住大房子了,他要是不打老婆也不会成为孤家寡人,也不至于没人照顾,钱是他自己一次次赌输掉的,老婆也是他自己打跑的,现在在这抱怨什么呢?
“我反正不想一个人在这,你看看是你回来还是我跟你走。”
顾彪理所当然得令人发指,当然,到底还是带了些收敛的,赵琳琳的改变他能看得出来,再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小女孩。
“我工作刚转正,没钱带着你”,赵琳琳回答得干脆,别说真的没钱了,就是有,她也不想跟这个男人一起生活,每个月打钱回来,时不时问候两句已经是她最大的底线了。
这个男人怕是忘了,他已经把他的女儿卖了。
“你这是什么……那我怎么办?”顾彪原本想骂人,但是触到赵琳琳目光的时候,又改成不满的嘀咕,或许是年纪大了,也怕骂得太过火,赵琳琳真的不管他了。
顾彪叹了口气,从抽屉了拿出了几张清单,递给赵琳琳,“那,先把这些交了,人家护士都催好几遍了,再拖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赵琳琳失笑,无奈,“你会不好意思?”
看着清单上的数目,赵琳琳发愁。
硬着头皮到窗口交费,工作人员抬眸看她,轻描淡写,“卡里钱不够,换一张吧。”
赵琳琳低头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真是恨透这种感觉了,每次为钱发愁都是因为她爸。
赵琳琳拿出手机,翻了一遍通讯录,倒是有几个新认识的同事,但,毕竟认识时间不长,更何况她都请假回来了,谁知道她还回不回去,估计同事们那是不太好借了。
宋姐她也一直没联系,店还在不在都不一定,更何况,她三年没出过一分力,不适合找她。
“小姐,还交吗?”窗口的人看着赵琳琳站那发呆,敲了敲窗户,问她。
赵琳琳咬了咬唇,从钱包的夹层拿了另一张卡递过去。
她已经没钱了,她自己都没工作多久,在异乡的吃住,每个月还要打钱回来,她真的穷。
当然了,她穷得不丢人,她坚持自己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毕业以后积极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她不曾再花别人一分钱是她这几年最后的尊严了。
不过,现在,她用了,辛辛苦苦三年找回来的尊严,突然又不值钱了。
“可以了……”工作人员很快将结算好的清单和卡还给了她。
“谢谢……”赵琳琳将清单收起,卡却留在手中,她垂眸看着卡背面的名字,心里翻江倒海。
陈凡,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傍晚时候,赵琳琳出了医院去给顾彪买吃的。
回来的时候,顾彪饿捞似得接过吃的,顺道开口说了句,“你电话刚才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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