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人嘟囔了一句,到底叫男人给推进里屋去了。
“贵人,您别介意。”男人点头哈腰的道了声歉,随后便在柜里翻找了一阵,这才拿出几个瓷碗,预备给路知许几人去舀水。
看着那破了口缺了角的碗,路知许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外屋里只有几把零零散散的凳子,没有什么玫瑰椅、方椅,更没什么红木榆木桃花木,路知许没怎么犹豫就扯了把凳子坐下,倒是傅殊犯了难。
他生的高了些,那小凳子他坐下恐怕腿都伸不开。
于是便兀自在那看着一堆小凳子斗气,考量着哪一把稍微高些,能把腿抻开。可此情此景落在路知许眼里,就是傅殊莫名其妙对着凳子运气呢。
正欲说些什么,农户男人就从灶头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大葫芦做的水瓢,端着一瓢水就这么来了,不好意思的慢慢掺到方才拿出来的几只瓷碗里。“几位贵人,火已经熄了,实在没什么热水,将就着喝些吧。若是饿了,我再给您弄些饼子来。”
又看见正在和凳子运气的傅殊,男人立刻红了脸:“实在不好意思,只有这些凳子,叫这身份您过不去了。”
傅殊倒立刻有些急了,忙的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怕把你的凳子坐坏了。”
这要叫路知许误会了....可看过一旁的路知许去,才发现后者压根儿没看他。
傅殊讪讪随便拉了把凳子坐下了。
见他安置好了,路知许这才开口直接问道:“叔,我看这庄子这么大,土地也这般宽阔,怎得你们也没什么余粮?”
“这...贵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男人有些警觉,路知许忙的改了口气道:“我家也有些田庄,今日只是路过,想来看看你们这庄子运转的如何了。若是不方便说,我便不问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问的。”男人也坐下,开始说道,“我们这庄子往年都很好,老爷夫人一向是那么宽厚仁慈,应当说我们榆林田庄,是整个京郊最好的田庄了!”
说到这。那真是满面红光就绽放开来,“老爷从来都是先留足我们自己的,剩下的才往上交;若是遇上旱年,地里出不来什么东西,夫人便亲自前来开仓放粮,您说说,别说是京郊,就是从北到南任找个地方来看,都没咱们这么好的地方了!”
“可是自从那路公子来了....”男人忽的叹了口气,红光又瞬间消失,“他说他是老爷亲自派来的,他的命令就是老爷的命令。往年我们庄子上的管事吴用,有三公子拘着也不怕他做什么坏事,可是自从这位来了以后,吴用便想尽办法搜刮我们这点东西交成年例,如今.....唉!”
重重了叹了口气,终于是说不下去了。
路知许心间一跳,果然和吴用交代的一样,那个路慎来了田庄本以为是惩罚他,没想到反而叫他得了机会作威作福。
是她,她的错....一开始,就不应该放过路慎。
路知许重重捏紧了拳头,傅殊自然也看见了,知道这事情对她的打击不小,说道:“你们三公子往年都下来看,如今怎么没来了?”
路知泉,他也熟的,那么年轻有为的公子,怎么会放任路慎做这种事?
男人摇摇头,“我就这么一说,您别认真听。他们都说,新的这位路公子啊,那可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这下,我们更不敢说什么了。”亲生儿子。
路知许不得不愠了,一掌拍到桌子上:“他是个什么东西!”
“哎哟,哎哟!贵人,您可别这样说,让人家听去了,开年我们便更活不下去了!”
男人几乎立刻慌了神,腿都软了,“您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路知许气结,不再佯装什么路过的贵女,从内袋里拿出自己的路氏玉佩给他看:“你不必担心了,我是路家次女,今日来便是探查榆林田庄年例事宜的,你们大管事吴用已经被我拿下,有什么内情你都可以告诉我。”
随后抱歉的看了傅殊一眼,意思是谢谢你帮我拿下的。
温润发亮的路氏玉佩一出,叫那农户怔怔的看着,连动都不敢动了。
“二小姐,真的是您吗?”
一旁传来那农户女人的声音,众人转头过去看,才发现女人已经把孩子放到里面,自己出来了。
玉莲代为答道:“是路家二小姐不假,此是路氏信物,你们应当都见过。”
女人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猛然便直接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二小姐,您终于来了!”
这时候,路知许才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她问道:“为何这么说?我从前没来过这地界。”
女人用力的摇了摇头,“二小姐,您来过的!我是花瑠啊!阿瑠!我是阿瑠啊!”
“花瑠?”
路知许越听越觉得熟悉,努力的回想记忆中关于这女人的片段。
好像....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你!”路知许蹭的一下站起来,亲自上前扶起花瑠,后者更是受宠若惊的赶紧爬了起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路知许眼眶子一酸,差点没收住。
这个人,她认得的!
这个人,就是当年她出生后,父亲母亲因为一些官场朝臣之事陷入危机,为了避嫌和保护她,将五岁的她暂时送到榆林田庄。
那时,就是大她十岁的花瑠一直带着她的!
花瑠虽然一直在田庄干活,可那也是出落得相当板正的姑娘。
可是面前这个女人,满脸皱纹、晒得黢黑,路知许努力了半晌才从那张脸上找到一点点花瑠的影子。
花瑠不好意思的用腰间的汗巾擦了擦脸,拘谨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叫路知许碰着她:“我....毕竟也是干活的。”
路知许心中无限酸楚。
那个为她扎头发、带着她上山摘果、下塘摸鱼的花瑠,两人中间终究是隔了一道如山的壁,
“你别这么说,快过来坐下。”
第0120章 开仓
路知许拉着花瑠坐下,来不及叙旧便正了神色说:“我今日来这里,便是来帮你们的,你别担心。”
花瑠的丈夫这才如梦方醒,惊慌的站起身来说道:“二小姐,我去给您烧水!”
“别去了,眼下还有要紧的事情。”
路知许摇了摇头,转头过去问玉莲:“威叔来了没有?”
“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玉莲推开门把迎着风来的威叔让进来,后者手上拿了一把钥匙,还未站定便说道:“二小姐,那吴用真是顽固,我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把钥匙拿来,叫您久等了。”
路知许站起身来取过玉莲呈上来的钥匙,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对着花瑠和花瑠丈夫说道:“现在去拿粮,你们嫌不嫌太晚?”
“拿粮?”花瑠听得怔了神,仿佛没听懂路知许说的话,“我们....我们吗?”
她又笑了,拉住花瑠的手,“叫你丈夫去把家里的口袋,凡是能装粮的都拿上,现在就跟我去装粮食。”
花瑠二人大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花瑠丈夫谢恩都来不及,赶紧跑到后面去拿容器去了。
而路知许带着众人出了草房,站在院子里发号施令:“威叔、玉莲,你们跟着阿瑠去把农户全部叫出来,带上装东西的,直接到庄子的仓库来,我和殿....玉公子先去一步。”
众人得了令便立刻喜气洋洋的散开去做事,这冬夜里的冷仿佛不再是冷,更是如同一把火烧了起来,绵延在人的心里不绝。
而路知许自己,便往方才吴用所住的那几间房子走回去了。仓库,就在那里。
她不关注傅殊在干什么,傅殊只好自己赶紧跟了上去。
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已经被震惊了好几回了。
那般自然、大气不说,没有一丝慌乱。个子虽然比寻常的女性高些,可到底也是个女子,脚程居然比他还快。
“笙儿,你走慢点,孤要跟不上了。”
路知许听到背后的“笙儿”皱了皱眉,可是想起今天一事,还是心里一松,不再管他叫什么了。
“殿下,您得多锻炼了。”
傅殊有点尴尬。他骑射不如大哥傅俞,但也不是就排不上号了;宫里那么多皇子皇女,他也不算差的好不好?
“孤只是穿太厚了。笙儿,你今天好厉害。”
他上路知许的脚步,两人并排快步走着。
路知许没看他,轻描淡写的说道:“路家女一点薄才,能入殿下眼界,实在是无上荣幸、九死不悔。”
“笙儿,你可以不用跟孤这么说话的。”傅殊有点儿别扭,田坎还很长,他还想趁这会儿多说几句话。
“殿下,要有礼节的。礼崩乐坏,国乃灭亡。”
她平静的把问题推回给傅殊,脚步不停地沿着田坎向前走去。
傅殊本来心里有些雀跃,自己被允许叫她笙儿,可而后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又让他心凉了半截。“孤想问你个事情。”
“问。”
此时茫茫夜色本是一片宁静,可天空中突然落下飞雪,不过几步的距离就飘起了小雪。
窸窸窣窣的落在二人的肩头,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