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同的是,那张本应该没有什么明显起伏的脸上,此刻正散发出杜子建似曾相识的的敌意与威压。
只不过比起之前在讯问过程中的略见一斑,这次的感觉更加直接,也更加强烈。
第十七章
在没有边际的黑暗当中一直沉寂,直到大哥遭遇危难的时候才能挺身而出。
这是霍其锋与霍启望的约定。
这条约定,他已经默默遵守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霍其锋第一次睁开双眼,获得了观察世界的能力。而在发现自己被一群高中生包围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将眼前的敌人全部打倒了。
这一切倒也没有费他多大气力。
而在不久后的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霍其锋与栖身在这具躯体当中的另一个灵魂,也就是他的大哥霍启望通过记事本建立了联系,这是双方第一次获知彼此的存在。
也是在这次的交流当中,霍其锋才知道自己的鲁莽行径到底给大哥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在知道自己的出手几乎毁掉了大哥的未来之后,满怀愧疚的霍其锋便与无可奈何的霍启望达成了那条约定,希望能够约束自己,不要再惹出类似的祸端。
但即使有了约定的束缚,由于霍其锋不擅长辨别真正的‘危难’,也不擅长用更加‘沉稳的’方式来解决麻烦,所以他还是会经常好心办坏事,很多时候甚至还需要霍启望亲自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对此,霍启望已经不止一次在记事本上对他表示出或轻或重的指责了,甚至有几次还明确地表达出想让他消失的意思。
对于霍启望的这番话,霍其锋也会感到难过,只是因为自己确实有错在先,他并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这种情绪表述出来。
在观看霍启望的抱怨语录时,霍其锋也常常会想,如果自己以前能够多下点功夫,真正学会理性处理危机的方法,而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仍然任由自己的本能来控制自己的行动的话,大哥他会不会更喜欢,也更信任自己一点。
反正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惹出一个霍其锋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麻烦来。
毕竟霍其锋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自己只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动用武力来解决大哥所面临的‘危机’而已,竟然就这样背上了人命官司。
更让霍其锋感到羞愧难当的,是自己在看到尸体之后竟然选择了逃避,再次让作为无辜者的大哥来替他收拾残局,将本不应对此事负任何责任的他也一并卷入了这场莫大的的危机当中。
不过霍其锋也清楚,木已成舟,自己就算再怎么内疚,也无法改变环绕着二人的严峻事态。同时他也知道,只凭借自己那单纯的脑筋是根本没办法想出应对这种局面的完美对策的,要想度过这场危机,必须要借助大哥的智慧才行。
毕竟作为一体双生的兄弟,霍其锋一直都信任着霍启望。虽然作为惹事的人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想法,但霍其始终认为,在这种情景之下还能有亲人替自己做出事无巨细的谋划,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但霍其锋也明白,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自己这一次都必须要彻底摆脱那种不成熟的行为模式了,要不自己就真的太差劲了。
只是现在,得先应付眼前这个危及人身安全,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出面的场景才行。
就这样,接受了本能感召的霍其锋一边充满敌意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可能是敌人的人,一边用自己有限的自由摆出威慑的架势,以应对随时都可能到来的攻击。
“霍其锋对吧,你的大哥霍启望在记事本上留了句话给你,你自己看看吧。”
出乎霍其锋意料的是,坐在自己对面的魁梧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举动,也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敌意,他只是一边稳重地说着话,一边用右手招呼站在讯问椅边上,一脸警戒的男人回到他的身边。
而那个身形同样非常高大的男人在看到手势之后,虽然依旧散发出很强烈的戒备,但还是依照指示面对着自己倒行返回了那张长桌旁,似乎在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知道大哥在临走前交代了一些事情后,霍其锋便收起了自己那满是敌意的表情,并将手伸进了衣服口袋当中,将那本象征着二人纽带的记事本拿了出来,郑重地摊在了桌板之上,自顾自地低头阅读起来。
在经过一阵令人不适的沉默之后,霍其锋抬起头,结束了阅读。在用签字笔在记事本上写下了寥寥几笔后,他打破了讯问室内的寂静:
“杜子建警官是哪位?”
语气平实,没有任何形式的起伏。
见霍其锋已经开始说话,有些走神的杜子建瞬间将自己的意识集中了起来,用既严肃,又有些随意的语气予以回复:
“我就是杜子建警官,你是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吗?”
“没有,”霍其锋说着,语气依旧寡淡如水,“只是大哥他让我把杜警官你会感兴趣的事情和盘托出而已,我和他之前已经说好了。”
“那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还没等自己的同事反应过来,杜子建便直接接过了话茬。
“没什么要准备的,直接说就好了,”霍其锋回应道,“不过从哪里开始可能还得由你们二位做主,毕竟我的嘴比较笨。”
“这个倒没什么关系,你跟着我们的问题回答就好,”杜子建点了点头,随后便重新拿起了刚刚和霍启望对峙时被自己放在一边的笔记本,准备记录有效信息,“第一个问题,你是在案发当晚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杀害武绍杰的?”
大概是要和案发现场做一个比对吧,霍其锋回想起了霍启望先前给他做过的功课。由于在霍启望的观点中,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额外关注的问题,所以霍其锋也不打算做任何隐瞒:
“8 点 35 分,好像是用他家的烟灰缸吧。”
杜子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就像注意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眼神当中竟有一丝惊异。
“8 点 35 分?你记得这么精确的吗?明明连凶器都是用‘好像是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杜子建一旁的同事比杜子建更快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因为时间我有确认过啊,”霍其锋虽然表情有些不屑,但语气依旧平稳,“看到那个男人满头是血地倒在面前,本来就有些心神不宁,再加上又听到了窗外特别明显的警笛声,担心事情败露的我便想着要尽快处理现场。因为害怕时间来不及,所以我就仔细地确认了一下墙上那个挂钟的指针所对应的时间,就是 8 点 35 分。”
“至于说凶器,好像因为在刚听到警笛声的时候吓了一跳,所以掉地上摔碎了,反正比起时间,我对于凶器的感觉确实一点都不真实。”
现场倒确实有一点来源于烟灰缸的碎玻璃,不过好像因为被擦拭过而没有采集到指纹。
见和碎玻璃有关的细节没有什么大问题,杜子建便顺道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但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挂钟啊,这一点又怎么讲呢?”
“大概是大哥他处理掉了吧,”说完这句话之后,霍其锋的眼神明显黯淡了许多,“因为最后我逃走了,自顾自地把大哥也牵扯进了这件事里来,让他来代劳这种本来应该由我来做的善后。”
“至于说为什么要处理,我想可能是因为先前他在上面留下过指纹吧,毕竟他很喜欢那种古董钟,多半是有上过手的。”
“这个我们之后再问他,”虽然对霍启望精细到碎玻璃片的现场处理能力感到毛骨悚然,但杜子建知道在讯问过程中不能露怯,所以他便摆出了一副更严肃的神情,“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害武绍杰?”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手边刚好有一个烟灰缸罢了,”霍其锋虽然语气依旧平稳,但他的神色却十分复杂,“那是我下意识的举动,因为那个家伙让大哥的情绪急转直下,所以我就要出面来教训教训他,仅此而已。”
“至于说他在这个过程中丧命,本来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想我应该不会做出那么鲁莽的行动了吧。”霍其锋说着,眼神更加黯淡了。
“你说被害人让你大哥霍启望的情绪急转直下,你是可以感觉到这一点的吗?”杜子建追问道,虽然戴远雄院长先前已经给他科普过一些和人格分裂相关的知识,但杜子建还是想要借此机会亲自确认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