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和师兄的,乃大补,将死之人含下此药也能将命吊回来,她和师兄也仅有一粒。
察觉气息平稳了些,她思虑当下现状。
出府这么些天,算着日子,季君唯也应当回府。
他在朝堂有只手遮天的本领,这宫中的线人怕也数不尽数,哪怕太后有意隐藏,真要探究其中秘密,于季君唯来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同他相处的日子多了,对他的秉性倒也能揣测几分。
与其让他从他人口中得知她这些时日的作妖,不如她自己请罪。
胡暮嫣念此,屏退了宫人,自己一身单衣坐在窗旁的案桌前,提笔,娟秀的字迹跃然于纸上。
“应公公的事,我已做到,匣内乃百年菩提,望公公笑纳。近日妍儿在为公公准备一份大礼,宫中传闻公公未信,至多还有五日,妍儿会向公公解明一切。”
像季君唯那般喜欢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之人,乖巧顺从便是最好的。
她将一旁的菩提小心装在匣子里,在宫中盘踞数年,她自养的有自己的心腹,即菩提已从太后手中拿出,再取,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等着纸上墨水干透,胡暮嫣将她与小匣子放置一起,唤来宫人线人让她悄悄带出宫去。
——
一小公公欠身千岁府门前许久,等着里面传话的人出来。
扶摇正采购完东西回来,胡暮嫣不在府中,一切都像恢复成原本的模样,让她近来心情也好上不少。
她瞧着这小公公的服饰,乃宫中最低等的宫人,但他双眸精明,虽佝着身子却不觉着屈人一等,不由让扶摇多瞧两眼。
小公公感受到注视,认出这是季君唯身边的大丫鬟,恭敬朝她点点头。
扶摇心情大好,看他怀中抱的精细匣子,笑着问着。
“公公这是拿的什么?”
第四十五章 告诫
小公公笑得无害,规矩回着,“是宫中托人送出来的。”
宫中?胡暮嫣不就在宫中。
扶摇遮掩住心绪,上前似十分好奇,伸手轻抚在匣子上,上好的金檀木还透着淡淡木香,匣子顶上刻着精美的梅花样式,一看便非凡品。
“瞧着倒精巧可爱,公公可知是谁人送的?”
扶摇生的甜美,这般弱弱的音调也让人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那小公公也诚实,“宫中谨慎,此物都托了好几手加急送出来的,具体是谁,这……”
见此扶摇也不多问,她两手从小公公怀中将匣子揽过,笑得有礼。
“即是加急送的,我便替小公公送进去,也劳烦公公一直在外等着,怪累人的。”
“这恐怕……”小公公还有些踟蹰。
“既是加急,恐是涉及主子的大事,主子之事,咱们这些当下人也不敢耽误不是。”扶摇说的滴水不漏,打消了小公公最后一丝顾虑。
他抬手躬身,“如此,便有劳大姑娘了。”
待送走了这公公,扶摇盯着怀中匣子,脸上笑意慢慢收拢。
宫中。
时间已是十日之后,太医施完最后一针,重新为胡暮嫣把脉。
片刻后,面上终于露出这些时日的第一个笑容。
他恭敬的跪在地上,“如今长公主体内毒已排除的差不多,只是毕竟伤及脏腑,身子会比往日虚弱了些,近几年小心用药膳养着,脏腑的毒慢慢排出,便可无碍。”
盛明哲听此心中一块大石也终是落下,他面上愉悦,“赏!”
随即走到胡暮嫣跟前,端起一旁药碗,勺子舀起一勺放置嘴边吹散热气,这才伸手喂到胡暮嫣唇边。
胡暮嫣看着四周宫人皆埋着脑袋,她笑得无奈。
“哪有一朝天子这么服侍人的,让人看了笑话去。”说着她便抬手要接过盛明哲手中的药碗,却被他使着性子避开。
“朕乃天子,谁敢枉顾天子之威嘲笑朕?怕是九个脑袋也不够掉的。”说此,他又放缓了语调。
“你是朕的亲姐,朕愿意这么服侍你。”
胡暮嫣也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喂。
饶是喝了这么些时日,这药还是苦的让暮嫣忍不住皱眉。
一碗汤药见底,盛明哲拿起娟帕动作轻柔的为她擦拭着嘴角,又从小巧精美的瓷碗中取出一块蜜饯放在暮嫣嘴里。
“良药苦口。”
胡暮嫣双目含笑,口中丝丝甜意冲淡那发涩的苦味。
此时此刻,便是她两世一直追求的场景,只要明哲还能这么无忧,他们还能这么相伴……
胡暮嫣敛下情绪,手搭在盛明哲手背。
“哲儿,阿姐该出宫了。”
盛明哲闻及眉间不由紧蹙。
胡暮嫣紧跟着说着,“我已在宫中耽搁太长时间,因着太后一直劝阻你,你未曾宣季君唯进宫,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时间一久,难免坏了大事。”
“可万一他杀心未散,还……”
“哲儿!”胡暮嫣明亮的一双眼盯着他,“你信阿姐,阿姐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去做这件事。”
姊弟俩视线对着。
外面匆匆走来一个身影,胡暮嫣余光瞥了一眼,将手从明哲手背移开,身子倚靠在软垫上。
来得的太后身边伺候的薛嬷嬷。
她见盛明哲也在此,规规矩矩向两人行了礼,随后在盛明哲允礼声中起身,这才缓缓走到胡暮嫣跟前。
薛嬷嬷怀里端着一个黑木匣子,匣子衔接处密密缀上小巧别致的琉璃,那匣子上还躺着一把小钥匙,钥匙的把手处,也用亮眼的琉璃镶嵌着。
猜到这里面东西大致是何物,胡暮嫣呼吸都不由慢了一滞。
她将视线移开,稍稍调整了下呼吸,这才面上扬笑佯装不知。
“可是母后忧虑,又让嬷嬷来看我了?”
这些时日,太后未曾再出面,只说身体抱恙,别再过了病气给胡暮嫣。
暮嫣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此番让太后自己忍痛割肉,必是让她将其中利弊思索好几番才肯,可到底是舍不得。
本就对胡暮嫣恨得紧,就怕这一来见到这张与先皇后极像脸,便又反悔,不想给了。
每日让薛嬷嬷来个几回,打着慈母的称号,实际还不是看她一口气儿到底死没死,明里暗里提醒着她身子恢复差不多便赶快回府处理要事要紧。
这番,胡暮嫣刚一张口问,薛嬷嬷就趁机借坡下驴。
“可不是,太后娘娘因着忧思您的身子,夜里也辗转难昧,到底是身子撑不住倒下了,即便如此,也还是挂念着您,又想着原先说的事儿,这才又嘱老奴将这东西给您送来。”
薛嬷嬷在宫中摸爬滚打数几十年,谎话连篇却让人听得情真意切的话术早就拿捏的如鱼得水。
盛明哲听此,方才放下的心又开始挂起。
“母后身子还没好转吗?”
薛嬷嬷满脸褶皱的面上挂满心疼,“那可不是,今儿个一早,也还嚷着头疼,让老奴给按摩了好一会儿,这才缓些。”
盛明哲抿唇,“朕一会儿便去瞧瞧母后,这些日子,光担忧着阿姐,倒对母后疏忽了。”
薛嬷嬷脸上转悲为喜,连声说着,“皇上有如此孝心,太后知道定是高兴的,那一高兴,指不定病气儿就散了。”
察觉到胡暮嫣注视的眼光,薛嬷嬷又不着痕迹的话题引到她身上。
“长公主您看这东西……”
胡暮嫣眼中的审视散去转而笑得温和,伸手接过,“倒是辛苦嬷嬷跑这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薛嬷嬷笑逐颜开,“都是替主子办事。既东西已送到,老奴便不扰主子们休息。”
“长公主休息好了,身子便恢复好了,身子恢复好了,便也不辜负太后娘娘的托付了。”
薛嬷嬷笑脸盈盈,胡暮嫣垂眸的眼珠闪了闪。
老奸巨猾口蜜腹剑狗仗人势的东西!
再抬眸,她眼中仍带着笑意,“那是,自然。”
“还劳烦嬷嬷帮我带句话,就说妍儿谨记太后的良苦用心。”
那谨记二字咬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