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恨又相思小说知乎》全本小说(云容与景策 )无弹窗阅读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西南方向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在那边,追!”
众人均往小院的西南方向奔去,只见三道黑影掠过,上了马,便往前方小巷骑去。
景策一眼便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眼见着那身影即将要消失在黑夜中,他微眯俊眸,干脆利落地拿过一把连弩,瞄准那个身影。
“咻!”
“咻!”
“咻!”
三箭连发,短箭划破黑暗,径直向前飞去。
叶随安正策马奔跑,便只觉得后方破空而来的箭气,紧接着,他回头挡住短箭。
“叮!”“叮!”两声,只见如疾风般的短箭应声而落。
但。
随着“扑哧”一声,叶随安脸色惊变,竟还有第三支箭,待他发现,为时已晚。
那漏网的箭头已射向他左前方的云容与,“扑通”一声,云容与已从马上坠落,跌至路边。
云容与忍着剧痛,摁着左肩处的伤口。
他可真狠!下手竟如此毫不留情!
云容与咬牙暗骂。
“阿容!拉紧我!”叶随安急忙下马,想拉起云容与。
云容与有气无力地靠坐在街旁的石凳边,她微微摇头,声音略哑。“叶大哥,你带春柳先走,今日我是走不了了……”
“娘子,春柳要和你一起走!”
春柳不肯放开云容与,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不行!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叶随安心中涌起不安,他认识的云容与可都是会想尽办法在绝境中逢生的。
看着后方越来越近的追兵,云容与决绝地推开春柳,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对着叶随安道。
“快走!你放心,我死不了的,景策即使知晓五年前的事,他也杀不了我,你去无息门找柳朝雪,她会有办法救我的!快去!我受伤已无法骑马,你带着我,我们三个今天谁也走不了!相信我!”
叶随安眼中闪过犹豫后,目光杀气竟现。“阿容,你若有何不测,我要那景策给你赔命!”
云容与呼吸有些沉重,失笑道:“放心!我可是惜命得很。”
他停顿片刻,拉起春柳,便又重新翻身上马,深深地看了眼云容与后,消失在夜幕中。
不过片刻,皇城司的官兵已追了上来,将云容与团团围住。
云容与看着官兵渐渐散开,让出一道口子,映入她眼中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道路的那边缓缓踏马而来的锦服男子,慢慢接近,停住脚步,一脸冷然,居高临下地望着云容与。
第十二章
云容与冷声道:“不知民妇犯了何罪,还劳烦堂堂安政王如此大动干戈,竟如此痛下狠手!”
“云容与,你贿赂官员,藐视朝廷,罔顾国法,扰乱商贸,私运禁品,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云容与听到这一连串的罪名,不禁失笑出声。
“难为王爷能找出如此多项罪则了,民妇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
看来,这云家的人是彻底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她身上了,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云容与身上的箭已刺入肉中,只要稍一动,便是剧痛。她努力保持身体,而不让伤痛加剧。
景策目光幽冷,微垂眼帘,从上往下俯视着云容与,慢慢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云容与的箭伤处。
“你不承认也无妨,本王自有办法让你认!这箭头是特制的倒叉勾,没入皮肉里,微微一动便是连肉带皮一起,钻心刺骨的痛!”
“嘶!”云容与的伤处顿时疼痛难忍,她的额间冷汗直冒。
但出乎景策的意外,云容与却强忍剧痛,她仰起秀脸,轻昂起头,眼神中透着果绝。“王爷可太小看我云容与了!”
话音刚落,只见云容与向后面的墙上倒去,“扑哧!”箭尾撞到墙上,箭头随着力量一下子便贯穿了云容与的整个右肩。
剧烈的疼痛使云容与紧咬住嘴唇,一丝血腥味在嘴里泛开来,再漫向唇角。
云容与脸色惨白,唇色腥红。
她用尽全力,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短箭拔出,随即撕下衣角,摁住伤处,跌坐在地上。
这连串的动作,纵是见怪了酷刑的傅千川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这云家娘子,看似纤弱,实则狠绝!
景策也同样内心震撼,紧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抖,他没想到这云容与对自己竟下得了如此狠手!
云容与恢复少许力气后,却是一脸委屈,慢悠悠地说:“王爷想要云家,民妇已拱手相让,又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呢?”
景策看着眼前的女子,虽受伤流血,被重重包围,但却是沉着镇定,不慌不忙地斜靠在石凳上,眼神淡定地看着自己。
但今日,他不止为了云家,也是为五年前之事。
五年前,这女子消失了半年,这半年的踪迹竟连傅千川都未查出。
如果不是从云青山口中得知,云容与五年前曾去往安平郡,他都不相信这女子和五年前的事情有关。
他要亲自一问究竟!
“云容与,本王可以给你和云家一次机会,你只需告诉本王,五年前的冬天,你在何处?”景策那如深冬寒风般冷冽的声音飘进云容与的耳朵。
云容与恍然。
果然,他更是为五年前的事而来的,而貌似,他并未查出她的事。
“民妇不明白王爷所说的是何事。”
云容与假装不知,她想以此来和景策谈条件。
景策见云容与不肯说实话,便大手一挥,只见两名官兵押着双手后绑,堵牢嘴巴的夏枝,走上桥头。
“你这丫鬟倒是忠心得很,就是不知你这当主人的,会不会怜惜下人……”景策放下长剑,从身旁的弓弩手身上拿来一把弓弩。
“吧嗒!”将短箭装好,抬起弓弩,直指着桥上的夏枝。
云容与看见夏枝,一时情急牵动伤处,她不敢动弹,紧盯着景策,眼色愠怒。
“你这是草菅人命!”云容与怒斥道。
景策眼神冷戾,微扯嘴角,墨黑的瞳孔中幽暗如夜,冰冷的声音从他嘴中吐出。
“这箭和你身上的箭又有不同,淬着剧毒,本王只需轻轻一按,那你这忠心的丫鬟可便要香消玉殒了,云容与,本王给你时间,数至三……”
“一,二,……”
云容与艰难扶墙站起,眼看着景策手中的箭驽便要向夏枝飞射而出。
“安平郡,踏月阁!”云容与轻轻吐出六个字。
景策停下动作,眼神森冷,瞳孔微收,黑眸中燃起抑制不住地怒火,他极力克制着体内涌动的怒气。
竟真的是她!
云容与!她竟然耍了他如此之久!
景策手上暴筋凸起,握着弓弩的食指处渐渐发力。
“咻!”的一声,短箭射向桥上的人,接着,夏枝应声而落,跌入了桥下的河水里。
“夏枝!”云容与不敢置信,她惊呼出声。
她已顾不得身上的伤,想跑至河边去救夏枝,但却被景策一把拉住了胳膊。
云容与只能眼睁睁地任夏枝消失在河水中,而不见了踪影。
“景策,你出尔反尔!你无耻小人!”
云容与已顾不得肩上的伤口流出了血,她挣扎地怒骂着。
而景策却是死死地紧盯着云容与素净的脸庞,目光凌厉如薄刃,似要将云容与剐了一般。
“五年前,你刺本王一刀,今日本王留你一命,让你的丫鬟来还,还是你赚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薄凉而绝情。
云容与隐忍着悲痛,轻咬着牙。“如果夏枝有个一二,王爷到时莫要后悔!”
她的声音决绝而愤恨。
云容与身体因愤怒而微颤,看着眼前冷情的男子,她久藏的怨气从心中升起,猛地侧过头咬向景策抓着她胳膊的手腕。
景策突然吃痛,将云容与甩了开来。
“你竟咬本王!你这泼妇!”
一旁的傅千川看着这一幕,微瞪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也难怪五年前王爷差点命丧安平郡,这云容与真不是一般的胆大。
云容与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响,倔强地别过脸,她此刻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千川,将她押入皇城司地牢,严加看管!”
“是!”傅千川回神领命。
“不用,我自己走!”云容与重新按住伤口,倔强地说。
今日再怎么狼狈,自己也不能输了气度。
景策看着云容与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的背影,身材纤小,看似无害,却是狡诈如狐狸,如果今日他不是提前布置,恐怕她早已逃之夭夭。
想着想着,他突觉得脑袋里一阵刺痛。
有些杂乱的记忆画面像是要冲破他的脑袋,他轻捶着头部。
“王爷,您没事吧?”月明看见景策脸色异样,关切地问。
景策微微摇头。
“那丫头在下游被捞上来了,但受伤颇重,生死难料,王爷,您看该如何处置?”月明指的是跌入河中漂走的夏枝。
景策听着,眼睛却是看向手中的牙印,心中恼火,这女子是属狗的吗?竟如此不顾形象!
可,为何,她这一咬,自己竟未有怒意?
“将她救活,她是云容与的软肋。”景策甩掉那不正常的想法,对月明吩咐道。
“是!可是王爷,这皇城司地牢阴森骇人,不知这云娘子能挨到几时。”
“你小瞧她了,以她今日之表现,那地牢于她,恐怕还未放眼里。”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云容与是五年前那人时,景策心中隐约间觉得如释重负。
他心中笃定,看云容与那不慌不忙的神态,她绝不会这么轻易便认输的。
但,她是因为什么呢?景策想不通。
在云容与被关入皇城司地牢后三天,景策才明白云容与淡定的缘由。
“哗啦!”
安政王府书房内,景策正气得大手一挥,将户部和云家呈上的账目和文书,一股脑地全都推至地上。
“这云家的人个个都是废物!”
身后的风清连忙将地上散乱的账目和文书捡起,放置在案桌上。
刚好从厅外进来的傅千川,看到这个情景,便拿起地上的账册看了又看,那眼角的伤疤微抽,眼光渐渐不可思议。
“王爷,当初云青山信誓旦旦地说,只要除掉云容与,云家在他手中,他将悉数奉上云家家产,难道……这便是云家全部家产?”
景策手指着那堆账册,怒从中来。“查!将云家查个底朝天,本王倒要看看这云容与还有多少能耐!”
傅千川当下便领命,正行至厅门口,似有些犹豫,但还是折了回来。
“王爷,沈吟白对云容与似乎格外关照,您看……”傅千川有些左右为难,他思来想去,还是要询问王爷的意思。
景策听罢,俊眉微蹙。“由他去,不过他若有其他举动,及时来报。”
“是,下官告退!”傅千川离开安政王府后,便领着手下直奔云家。
不过一日,皇城司便将云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了个遍。
云家本家的总共近两百多余人,包括云老太爷云柏松的三个儿子,三房的妻妾,子女,奴婢和下人等等。
云家的生意这四年来一直是云容与在经营,各商铺掌柜也直接由云容与掌管。
但经皇城司查实,实际现下云家真正掌管的商铺,除了洛宁城内和老家的商铺外,其他茶业,酒业,米业早已被云容与转卖且易主,这其中转卖的钱财不知去向。
为何无人看出端倪呢?
因之前云家各房经商均是亏损,是云容与独自将云家各个商铺盘活了起来。
而云容与每到年关之时,便会给云家三房极其丰厚的分红,云家众人见云容与生财有道,且将云家产业做得蒸蒸日上,便不再疑她,自己也乐得坐享其成。
傅千川将所查到的向景策如实禀告着。
“下官还查到,云容与留给云家的账册是假的,而且她伪造了不止一本账册。”傅千川将一叠帐册呈上,继续说:“这些是各商铺掌柜每月上交的账册,也被人动了手脚,而实际的账目和钱财数,恐怕只有云容与知晓。”
第十三章
景策翻着手中的账册,越往后翻脸便越黑,他沉着脸道:“难怪她会如此气定神闲,她早就吃准本王杀不了她!早就想好逃离云家,只是漏算了本王会提前动手!”
傅千川继续禀告。
“还有,今日很多商户拿着欠条找上云家,是云容与之前以云家的名义欠的,现在全由云家来承担,而下官去查了云家库房,发现竟然只不过几千两白银,其他的一无所踪,连云青山也是一问三不知。”
景策心惊不已,如果让她成功逃离了会如何,她借云家的手,这么多年赚得钱财,至少不低于百万两黄金,而这绝不是她一人便能办成功的事。
她身后是谁?
“她这是完全不给云家留一点活路,对云家如此赶尽杀绝,这女子做事当真狠绝!”
他发现,对于云容与此人,自己竟然从来不曾了解。
“去皇城司!”
景策一声令下,便和傅千川直奔皇城司地牢。
皇城司地牢阴冷潮湿,常年不见天日,充斥着血腥腐霉,令人作呕的味道,行走在通道中,刑房内时不时地传来痛不欲生的惨叫声,让人听了心里为之一颤。
景策忍着鼻腔中的异味,来到地牢角落旁的牢房。
这是云容与被抓入地牢内,他第一次见她。
牢房内灯光幽暗,只见云容与一袭素衣,右肩伤口已包扎妥当,正神态悠然地坐在地上,侧对着牢房门口,身前的稻草堆中有一些瓶罐,袖子卷至手肘处,两只纤手用稻草擦拭着瓶子。
仔细一看,竟是酒瓶!
在云容与隔壁牢房是个精瘦男子,皮肤黝黑,眼小脸瘦,衣服破碎不堪,身上伤痕隐隐可见。
二人正隔着木栅栏,云容与将一小瓶酒递到中间,然后微微打开那酒瓶上的木塞,将溢出的酒香往男子那边拂了拂,指着酒瓶骄傲地说:
“闻到了吗,这可是十年的桂花醉,说吧,看看你说的故事值不值这酒!”
那男子闻到那酒香,便两眼直勾着酒瓶不肯移眼,他吞了吞口水。
“好!看你这娘子倒也爽快,反正都进来了,老子今日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不是想知道老子是如何偷了镇西侯府家的镇宅宝?那其实也是老子运气好,那日他们家正办酒席……”
那精瘦男子说到一半,抬头看向云容与身后的人,立即闭上了嘴,颤巍地站起身子低着头站至一旁,随后,两名官差将那男子押了出去。
云容与正聚神认真地听着,看到男子的反应,回过头来。
便见到一脸铁青色的景策,和一旁正脸色尴尬的傅千川。
云容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杂草,浅笑道:“原来是王爷呀,几日不见,民妇可想您想得紧。”
景策嘴角微微抽搐,跨入牢门,眼露鄙夷地道:“云容与,你当真是不知羞耻,知道的这是皇城司地牢,不知的还以为这是勾栏瓦舍!”
傅千川低下头,没敢出声,这酒是沈吟白给云容与带的,是王爷说随他去的。
对这云容与的处置,他也摸不着王爷的想法,只说关进地牢,也不知是何打算,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容与站起身来,喝了口酒瓶里的酒,喝完微微点头,“这真的是好酒,沈吟白还算靠谱,王爷可要小酌几口?”
她将酒瓶往景策跟前递去。
景策看着眼前的女子,几千发丝随意挽了个发髻,衣裳素净却有些凌乱,白皙秀气的脸上没有浓妆抹艳,挂着少许污渍,竟完全没有了那日鹤归楼的半分俗气,倒有几分肆意自然。
他看着云容与那清透明亮的眼神,虽然云容与承认了五年前的事,但他自己对于当年和她的事情,竟还是一片空白。
“你当这地牢是你家酒楼吗?”景策没有接过酒瓶,而是环顾了下四周,语气颇冷。
云容与指着牢房外方向,不以为然地回答。
“这地牢可比酒楼热闹多了,那行刑房里日日有人在那鬼哭狼嚎,比那悲鸣乐曲还动听,还有这牢房周围的兄弟姐妹说的故事,可比酒楼说书的要精彩不知多少,就刚被官差带走的那兄弟,他可是榜上有名的江湖飞贼,还有在左前方的那兄弟,长得白白净净,竟是杀人如麻的恶棍,还有……”
“云容与!”景策听到云容与念叨个没完,出声吼道。“你这是装糊涂吗?你明知本王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云容与一边喝着酒,定定地看着景策,嘴角勾笑,“民妇怎知王爷是来续旧情,还是来算新账呢?”
景策避开云容与的探究目光,看向别处。
“你心知肚明!又何必装傻?”
云容与见景策躲避的眼神,看来他还是未想起五年前之事,沈吟白前两日特意来牢房里和她说的是真的,景策是真不记得和她的所有事情了。
一想到这,她微垂眼眸,渐渐地她眼中的笑意淡去,冷声道:“原来是为了云家,那恕民妇无可奉告,除非王爷让夏枝活生生地站在民妇眼前。”
“云容与,你当真认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景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云容与却是看向景策身后的傅千川,问道:“傅大人,如果我没记错,今日是我入地牢的第四天吧!”
傅千川不明白云容与为何突然问他,但也没有多问,随即微微点头。
云容与慢悠悠地坐在牢房内的草席上,盘着腿,手托着腮,看着景策的眼神意味不明。
“民妇给王爷准备了一份大礼,想来时间也差不多该到王爷府上了。”
正在景策犹疑之际,从牢房外有人急促地跑了过来。
“王……王爷!不……不好了!”月明张皇失措,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景策紧皱眉头。
傅千川拉住月明,急问道:“出何事了,这么惊慌?”
“老夫人,她……”月明说到一半,气没顺上,便停了下来。
景策一听到老夫人三字,脸色惊虑。“快说!母亲她怎么了?”
“老夫人没事,是老夫人让您马上回府,说让您亲自回去,有急事!”月明终于将话说完,但似有些欲言又止,又补充了一句,“您看后便明白了!”
景策放下心来,但看到云容与一脸终于来了的神情,目光一沉,斥问道:
“你又做了何事?”
“王爷回府一看不就知道了,对王府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呢!”云容与一脸无辜的模样。
景策见云容与不肯说,便拂袖而去,走时还不忘吩咐傅千川将云容与的酒瓶全都清走,并好好整治这皇城司的地牢。
留下牢房内满脸郁闷的云容与。
当景策赶回王府,在王府门口正巧碰见前来的沈吟白和太医院院史孟留行。
孟留行样貌俊秀,一袭浅青色长袍显得一身文雅之气,身量中等,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童。
二人看见安政王神色匆匆,均有些意外,他们很少看见安政王如此模样。
“王爷何事如此焦急?”沈吟白先行出声询问。
景策着急回府,并未回答沈吟白,而是示意他们一起进府。
待几人行至王府东苑老夫人的静思园时,人还未到园内,便听见园里传出孩童的嬉笑声。
几人疑惑间,进入园子,穿过拱门竹林,绕过假山,在园中间的湖心亭内,景策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位约莫四岁左右的孩童正在说着什么,逗得自己母亲脸色愉悦,老夫人时不时摸着男童的小脸,满脸宠溺之色。
“见过母亲!”景策出声行礼,打断了园内的祥和。
老夫人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神情顿时沉了下来,脸色微怒,拿起身旁的虎头拐杖,用力地捶下地面,地面随之微微颤抖,扬起灰尘。
安政王景策的母亲顾老夫人是前护国将军独女,少时曾和父亲征战沙场,爽利耿直,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平日里已让人敬畏三分,现下一怒,更让刚从园子外进来的几人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你还知道回来!平日里只知道朝廷政务,不管家事,我也就随你了,但你竟将瑾儿的事瞒着我,不让我这老太太享天伦之乐,你真是出息了!”
顾老夫人站起身指着景策怒骂道。
景策被骂得有些不知就里,他看向那孩童,随之,那孩童也看见了高大威武的景策,二人四目相对,空气顿时凝固了一般。
景策看见那孩童的脸,脸上的眉,鼻子,嘴唇,再是熟悉不过,他竟和自己孩时一模一样,除了那双清透明亮的眼。
孩童开始有些胆怯,但随后轻咬了下唇,鼓起勇气,走到景策跟前,双手作揖向景策行礼,童声稚嫩,但却眼神坚定。
“瑾儿见过阿爹!”
这一声“阿爹”将刚进来的众人都惊愣住,沈吟白惊愕得嘴巴微张,愣是合不上嘴。
孟留行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一大一小可太像了,任谁看了,便都能断定这孩童定是景策亲生,这真有意思!
而此时景策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他的脑中则是“轰”的一声,如平地惊雷般将他这五年前封存的记忆给炸了出来。
第十四章
五年前,他独自一人暗访安平郡,为查当年盐铁司私铸铁器一案。
踏月阁内,遇见那个名唤“云疏”的女子,相貌柔弱令人心生怜爱,那些日子他从未疑她,直至她将那淬了剧毒的匕首插进自己的左胸,他看到她眼眸中的冷情与决绝。
“公子,莫怪云疏心狠,只怪你这命太过值钱!”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伪装。
她毫不留情地抽出匕首,决然地转身离去,在他最后的意识中,只剩下那抹绯红色身影,时常飘荡在他的梦魇中,却始终未曾看清那张脸庞。
直至今日。
记忆中那张脸终于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只觉得胃里气血翻滚,那压抑已久的怒意迸发出来。
“噗!”
一股血腥由喉咙里涌出,弥漫在嘴里,喷射出来。
“王爷!”
“快!叫太医!”
众人见到景策吐血而出,纷纷惊慌。
“请各位将王爷扶至房内,下官可为王爷诊治。”孟留行提醒着众人,他这个太医就在这里。
一阵短暂的忙乱之后,孟留行将景策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过后,脸上却是欣喜不已。
“孟太医,策儿如何了?”顾老夫人关切地询问。
“老夫人莫慌,王爷无碍,这旧疾余毒已完全去除。”孟留行回复道。
顾老夫人见景策已无大碍,便放下心来,云瑾书的小脑袋从顾老夫人身后探了出来,好奇地看着景策。
“母亲,他叫何名字?是如何来王府的。”景策终于恢复了心神,看着那小小的人儿,有些恍惚。
顾老夫人牵着云瑾书的小手,轻声说:“瑾儿自己和阿爹说,如何?”
云瑾书缓缓地点了点头,拘谨地回答:“我叫云瑾书,阿娘和瑾儿说,阿爹已经还俗,因此便让瑾儿来寻阿爹。”
“还俗?”景策摁着脑壳,有些酸疼。
云瑾书?姓云。
云容与,五年前丈夫看破红尘出家为僧,留下孤儿寡母。
原来他自己便是那薄情寡性的出家人,好你个云容与!
不止景策,一旁的沈吟白用扇子捂住憋着笑意的嘴,渐渐忍不住,便往房外走去,痛快地笑了出来。
孟留行见景策无碍,便也出了房门,看到沈吟白的笑脸,说道:“沈公子这幸灾乐祸倒是毫不掩饰。”
“我哪是幸灾乐祸,王爷旧疾已除,不应是喜笑颜开吗?说来,还是孟太医医术高超,才能医治好王爷。”
而孟留行却是摇了摇头,“王爷可不是孟某医治好的,是他心疾有了心药,对症下对了药而已。”
此时风情和月明二人也颇为好奇地围了过来。
“孟太医,此话是何意?”月明不是很理解。
“你们呐,都太年轻,自古以来,这情字最毒!”孟留行一语双关,留下似懂非懂的话语,便离开了。
沈吟白是听懂了,情?原来竟是情结。
在他们说话之际,景策已起身跨步往王府门外走去,风清和月明见状,没来得及多想,便追随了上去。
景策快马加鞭来到皇城司的地牢,地牢内的官差见到去而复返的安政王,脸色比这地牢的铁壁还要冰冷,顿时紧张了起来,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他直奔云容与的牢房,一脚踢开牢房大门,没等云容与反应过来,便一把抓起云容与的两只胳膊,死死盯着云容与,目光似刀,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剐一样。
“王爷,这是来续旧情了吗?”云容与被景策目不转睛的眼神盯着,脸色些许别扭。
“本王与你只有旧怨,何来旧情!”景策确定云容与的秀脸和记忆中的完全相同,他双手放开云容与的胳膊,冷冷地道。
云容与倒是不以为然。“王爷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你为何不和那小子直接说本王死了?”景策一想到那个小脑袋,便有些头疼。
云容与抿嘴失笑,“死了和出家,反正都差不多。”
“云容与,你将他送回王府,到底要做什么?五年前,你又是谁?和无息门是什么关系?”景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地问道。
云瑾书的出现,让景策心里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虽然不想相信,但云容与却从刺杀他的仇人成了他儿子的阿娘。
竟是莫名的讽刺!
“不知牢房外的天色今日如何?”云容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抬头,目光穿过高墙,神情向往。
“想知牢房外的天色,那便让你看个够。”景策将云容与带出牢房,刚跨出牢门,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云容与睁不开眼,她微眯着双眼。
她被带上一辆马车,不明白景策要带她去哪儿,随后马车缓缓行进,直到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座小院内停了下来。
院门前两位侍卫恭敬地向景策行礼。
云容与刚前脚迈入院内,门便在她身后被关上,小院内各式一应俱全,前院一棵巨大的槐花树下有张茶桌和四张木椅,环顾四周,厢房,卧房,书ⓈⓌⓏⓁ房,厨房,甚至还有个极小的池塘。
正在她疑惑间。
“你不想说,但本王有的是时间等,本王是不能杀你,但你也休想再见到你儿子。”
景策冰冷的话语在云容与的意料之中,自她决定将瑾儿送回王府,她也做好了打算。
“王爷是想将我软禁在此?”云容与没想到景策会想出这一招。
“你何时说出本王想要的,那便还你自由!”景策说完,便吩咐月明将院子从里到外都安排好人手,不许任何人出入。
“那王爷可有得等了,有人养我,又不用我赚钱养家,这多好呀!这小院子倒还挺不错!”
云容与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没有理会景策,自顾自地挑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头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向椅子上方的槐花树,斑驳的阳光透着树叶落在脸上,她伸出手挡住光线,那光一闪一闪在她手指间跳动,是她在地牢中想念了好几日的暖意。
景策看着眼前这一幕,竟有些失神。
五年前的那晚,她也是如此,斜躺在踏月阁的软榻上,靠在他的身侧,纤手挡住微凉的月光,微弱的光线从她指间流出。
“景公子,您看,这月光它竟会动!”那时她的目光如孩童般透亮,好奇地问他。
那时的他当真以为她天性纯良,令人顾怜。
景策拉回思绪,头也不回地跨出小院。
一连数日,云容与都是老实地待在小院里,看书,养花,修整院子里的杂草。
景策每日定时都会派人送来日常食物。
而且还送来一位名叫阿棉的丫头供她驱使,虽然这丫头气性比她还大,一脸心不甘愿的样子。
云容与倒是难得的清闲自在,她让阿棉去买了几只幼小的鸭仔和鸡仔,将它们养在院子角落里,围了个栅栏,做了牲畜舍笼。
小院里便觉得生机勃勃起来。
她很清楚景策拿她束手无策,他想要云家这数十年的全部家当以固权势,是小看了她云容与。
除非夏枝能够生龙活虎地站在她眼前,否则她也绝不善罢甘休。
即使他是安政王又如何。
正当云容与在小院里的日子悠闲自在之时,刚从小皇帝的文德殿出来的安政王景策却是愁颜不展。
他脸色郁沉迈入政事堂,堂内官员均在窃窃私语,一看到安政王进入堂中,便都闭上了嘴巴,纷纷行礼。
“下官见过王爷!”
“王爷安好!”
景策点头回礼后,便往堂中的主座方向走去,待他落座后,众官员也纷纷就座。
在景策的右手边,则是当朝宰相徐承仕,徐承仕是当今太后之亲哥,幼帝之亲舅,仗着这层关系才当上宰相一职,且在朝中势力如日中天。
徐承仕首先出声问道:“王爷,平民尚且不能一日无粮,这朝廷现下国库空虚,长此以往,只怕朝政不稳呐!”
他身形敦厚,已过五旬,圆脸上一双小眼,脸上时常挂着笑意,乍一看都以为这是个性格憨厚的,实则是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之流。
徐承仕刚说完,其他官员立即便附议着,交头接耳起来。
景策自顾自地拿起案桌上的公文和奏折,翻了几本后。
“啪!”将一本奏折重重地拍在案上,顿时堂内一片寂静。
景策扫过堂内的众人,冷哼一声,道:“徐相有这闲心来问本王,不如将你家那十几座家宅,千亩田产,还有家中的稀世珍宝变卖折现成钱财,以充国库,如何?”
徐承仕一时脸色尴尬,勉强挤出几丝笑意。
“王爷真是高看本相了,本相哪有如此多家产,这不是为朝廷着急嘛!何尚书,听闻南边的河渠已是停工半月,看来年内是难以竣工喽!这明年收成恐怕是不乐观呀!”
徐承仕见风头不对,将话题一转,转到工部尚书何以正的身上。
众人均往小院的西南方向奔去,只见三道黑影掠过,上了马,便往前方小巷骑去。
景策一眼便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眼见着那身影即将要消失在黑夜中,他微眯俊眸,干脆利落地拿过一把连弩,瞄准那个身影。
“咻!”
“咻!”
“咻!”
三箭连发,短箭划破黑暗,径直向前飞去。
叶随安正策马奔跑,便只觉得后方破空而来的箭气,紧接着,他回头挡住短箭。
“叮!”“叮!”两声,只见如疾风般的短箭应声而落。
但。
随着“扑哧”一声,叶随安脸色惊变,竟还有第三支箭,待他发现,为时已晚。
那漏网的箭头已射向他左前方的云容与,“扑通”一声,云容与已从马上坠落,跌至路边。
云容与忍着剧痛,摁着左肩处的伤口。
他可真狠!下手竟如此毫不留情!
云容与咬牙暗骂。
“阿容!拉紧我!”叶随安急忙下马,想拉起云容与。
云容与有气无力地靠坐在街旁的石凳边,她微微摇头,声音略哑。“叶大哥,你带春柳先走,今日我是走不了了……”
“娘子,春柳要和你一起走!”
春柳不肯放开云容与,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不行!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叶随安心中涌起不安,他认识的云容与可都是会想尽办法在绝境中逢生的。
看着后方越来越近的追兵,云容与决绝地推开春柳,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对着叶随安道。
“快走!你放心,我死不了的,景策即使知晓五年前的事,他也杀不了我,你去无息门找柳朝雪,她会有办法救我的!快去!我受伤已无法骑马,你带着我,我们三个今天谁也走不了!相信我!”
叶随安眼中闪过犹豫后,目光杀气竟现。“阿容,你若有何不测,我要那景策给你赔命!”
云容与呼吸有些沉重,失笑道:“放心!我可是惜命得很。”
他停顿片刻,拉起春柳,便又重新翻身上马,深深地看了眼云容与后,消失在夜幕中。
不过片刻,皇城司的官兵已追了上来,将云容与团团围住。
云容与看着官兵渐渐散开,让出一道口子,映入她眼中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道路的那边缓缓踏马而来的锦服男子,慢慢接近,停住脚步,一脸冷然,居高临下地望着云容与。
第十二章
云容与冷声道:“不知民妇犯了何罪,还劳烦堂堂安政王如此大动干戈,竟如此痛下狠手!”
“云容与,你贿赂官员,藐视朝廷,罔顾国法,扰乱商贸,私运禁品,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云容与听到这一连串的罪名,不禁失笑出声。
“难为王爷能找出如此多项罪则了,民妇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
看来,这云家的人是彻底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她身上了,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云容与身上的箭已刺入肉中,只要稍一动,便是剧痛。她努力保持身体,而不让伤痛加剧。
景策目光幽冷,微垂眼帘,从上往下俯视着云容与,慢慢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云容与的箭伤处。
“你不承认也无妨,本王自有办法让你认!这箭头是特制的倒叉勾,没入皮肉里,微微一动便是连肉带皮一起,钻心刺骨的痛!”
“嘶!”云容与的伤处顿时疼痛难忍,她的额间冷汗直冒。
但出乎景策的意外,云容与却强忍剧痛,她仰起秀脸,轻昂起头,眼神中透着果绝。“王爷可太小看我云容与了!”
话音刚落,只见云容与向后面的墙上倒去,“扑哧!”箭尾撞到墙上,箭头随着力量一下子便贯穿了云容与的整个右肩。
剧烈的疼痛使云容与紧咬住嘴唇,一丝血腥味在嘴里泛开来,再漫向唇角。
云容与脸色惨白,唇色腥红。
她用尽全力,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短箭拔出,随即撕下衣角,摁住伤处,跌坐在地上。
这连串的动作,纵是见怪了酷刑的傅千川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这云家娘子,看似纤弱,实则狠绝!
景策也同样内心震撼,紧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抖,他没想到这云容与对自己竟下得了如此狠手!
云容与恢复少许力气后,却是一脸委屈,慢悠悠地说:“王爷想要云家,民妇已拱手相让,又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呢?”
景策看着眼前的女子,虽受伤流血,被重重包围,但却是沉着镇定,不慌不忙地斜靠在石凳上,眼神淡定地看着自己。
但今日,他不止为了云家,也是为五年前之事。
五年前,这女子消失了半年,这半年的踪迹竟连傅千川都未查出。
如果不是从云青山口中得知,云容与五年前曾去往安平郡,他都不相信这女子和五年前的事情有关。
他要亲自一问究竟!
“云容与,本王可以给你和云家一次机会,你只需告诉本王,五年前的冬天,你在何处?”景策那如深冬寒风般冷冽的声音飘进云容与的耳朵。
云容与恍然。
果然,他更是为五年前的事而来的,而貌似,他并未查出她的事。
“民妇不明白王爷所说的是何事。”
云容与假装不知,她想以此来和景策谈条件。
景策见云容与不肯说实话,便大手一挥,只见两名官兵押着双手后绑,堵牢嘴巴的夏枝,走上桥头。
“你这丫鬟倒是忠心得很,就是不知你这当主人的,会不会怜惜下人……”景策放下长剑,从身旁的弓弩手身上拿来一把弓弩。
“吧嗒!”将短箭装好,抬起弓弩,直指着桥上的夏枝。
云容与看见夏枝,一时情急牵动伤处,她不敢动弹,紧盯着景策,眼色愠怒。
“你这是草菅人命!”云容与怒斥道。
景策眼神冷戾,微扯嘴角,墨黑的瞳孔中幽暗如夜,冰冷的声音从他嘴中吐出。
“这箭和你身上的箭又有不同,淬着剧毒,本王只需轻轻一按,那你这忠心的丫鬟可便要香消玉殒了,云容与,本王给你时间,数至三……”
“一,二,……”
云容与艰难扶墙站起,眼看着景策手中的箭驽便要向夏枝飞射而出。
“安平郡,踏月阁!”云容与轻轻吐出六个字。
景策停下动作,眼神森冷,瞳孔微收,黑眸中燃起抑制不住地怒火,他极力克制着体内涌动的怒气。
竟真的是她!
云容与!她竟然耍了他如此之久!
景策手上暴筋凸起,握着弓弩的食指处渐渐发力。
“咻!”的一声,短箭射向桥上的人,接着,夏枝应声而落,跌入了桥下的河水里。
“夏枝!”云容与不敢置信,她惊呼出声。
她已顾不得身上的伤,想跑至河边去救夏枝,但却被景策一把拉住了胳膊。
云容与只能眼睁睁地任夏枝消失在河水中,而不见了踪影。
“景策,你出尔反尔!你无耻小人!”
云容与已顾不得肩上的伤口流出了血,她挣扎地怒骂着。
而景策却是死死地紧盯着云容与素净的脸庞,目光凌厉如薄刃,似要将云容与剐了一般。
“五年前,你刺本王一刀,今日本王留你一命,让你的丫鬟来还,还是你赚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薄凉而绝情。
云容与隐忍着悲痛,轻咬着牙。“如果夏枝有个一二,王爷到时莫要后悔!”
她的声音决绝而愤恨。
云容与身体因愤怒而微颤,看着眼前冷情的男子,她久藏的怨气从心中升起,猛地侧过头咬向景策抓着她胳膊的手腕。
景策突然吃痛,将云容与甩了开来。
“你竟咬本王!你这泼妇!”
一旁的傅千川看着这一幕,微瞪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也难怪五年前王爷差点命丧安平郡,这云容与真不是一般的胆大。
云容与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响,倔强地别过脸,她此刻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千川,将她押入皇城司地牢,严加看管!”
“是!”傅千川回神领命。
“不用,我自己走!”云容与重新按住伤口,倔强地说。
今日再怎么狼狈,自己也不能输了气度。
景策看着云容与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的背影,身材纤小,看似无害,却是狡诈如狐狸,如果今日他不是提前布置,恐怕她早已逃之夭夭。
想着想着,他突觉得脑袋里一阵刺痛。
有些杂乱的记忆画面像是要冲破他的脑袋,他轻捶着头部。
“王爷,您没事吧?”月明看见景策脸色异样,关切地问。
景策微微摇头。
“那丫头在下游被捞上来了,但受伤颇重,生死难料,王爷,您看该如何处置?”月明指的是跌入河中漂走的夏枝。
景策听着,眼睛却是看向手中的牙印,心中恼火,这女子是属狗的吗?竟如此不顾形象!
可,为何,她这一咬,自己竟未有怒意?
“将她救活,她是云容与的软肋。”景策甩掉那不正常的想法,对月明吩咐道。
“是!可是王爷,这皇城司地牢阴森骇人,不知这云娘子能挨到几时。”
“你小瞧她了,以她今日之表现,那地牢于她,恐怕还未放眼里。”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云容与是五年前那人时,景策心中隐约间觉得如释重负。
他心中笃定,看云容与那不慌不忙的神态,她绝不会这么轻易便认输的。
但,她是因为什么呢?景策想不通。
在云容与被关入皇城司地牢后三天,景策才明白云容与淡定的缘由。
“哗啦!”
安政王府书房内,景策正气得大手一挥,将户部和云家呈上的账目和文书,一股脑地全都推至地上。
“这云家的人个个都是废物!”
身后的风清连忙将地上散乱的账目和文书捡起,放置在案桌上。
刚好从厅外进来的傅千川,看到这个情景,便拿起地上的账册看了又看,那眼角的伤疤微抽,眼光渐渐不可思议。
“王爷,当初云青山信誓旦旦地说,只要除掉云容与,云家在他手中,他将悉数奉上云家家产,难道……这便是云家全部家产?”
景策手指着那堆账册,怒从中来。“查!将云家查个底朝天,本王倒要看看这云容与还有多少能耐!”
傅千川当下便领命,正行至厅门口,似有些犹豫,但还是折了回来。
“王爷,沈吟白对云容与似乎格外关照,您看……”傅千川有些左右为难,他思来想去,还是要询问王爷的意思。
景策听罢,俊眉微蹙。“由他去,不过他若有其他举动,及时来报。”
“是,下官告退!”傅千川离开安政王府后,便领着手下直奔云家。
不过一日,皇城司便将云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了个遍。
云家本家的总共近两百多余人,包括云老太爷云柏松的三个儿子,三房的妻妾,子女,奴婢和下人等等。
云家的生意这四年来一直是云容与在经营,各商铺掌柜也直接由云容与掌管。
但经皇城司查实,实际现下云家真正掌管的商铺,除了洛宁城内和老家的商铺外,其他茶业,酒业,米业早已被云容与转卖且易主,这其中转卖的钱财不知去向。
为何无人看出端倪呢?
因之前云家各房经商均是亏损,是云容与独自将云家各个商铺盘活了起来。
而云容与每到年关之时,便会给云家三房极其丰厚的分红,云家众人见云容与生财有道,且将云家产业做得蒸蒸日上,便不再疑她,自己也乐得坐享其成。
傅千川将所查到的向景策如实禀告着。
“下官还查到,云容与留给云家的账册是假的,而且她伪造了不止一本账册。”傅千川将一叠帐册呈上,继续说:“这些是各商铺掌柜每月上交的账册,也被人动了手脚,而实际的账目和钱财数,恐怕只有云容与知晓。”
第十三章
景策翻着手中的账册,越往后翻脸便越黑,他沉着脸道:“难怪她会如此气定神闲,她早就吃准本王杀不了她!早就想好逃离云家,只是漏算了本王会提前动手!”
傅千川继续禀告。
“还有,今日很多商户拿着欠条找上云家,是云容与之前以云家的名义欠的,现在全由云家来承担,而下官去查了云家库房,发现竟然只不过几千两白银,其他的一无所踪,连云青山也是一问三不知。”
景策心惊不已,如果让她成功逃离了会如何,她借云家的手,这么多年赚得钱财,至少不低于百万两黄金,而这绝不是她一人便能办成功的事。
她身后是谁?
“她这是完全不给云家留一点活路,对云家如此赶尽杀绝,这女子做事当真狠绝!”
他发现,对于云容与此人,自己竟然从来不曾了解。
“去皇城司!”
景策一声令下,便和傅千川直奔皇城司地牢。
皇城司地牢阴冷潮湿,常年不见天日,充斥着血腥腐霉,令人作呕的味道,行走在通道中,刑房内时不时地传来痛不欲生的惨叫声,让人听了心里为之一颤。
景策忍着鼻腔中的异味,来到地牢角落旁的牢房。
这是云容与被抓入地牢内,他第一次见她。
牢房内灯光幽暗,只见云容与一袭素衣,右肩伤口已包扎妥当,正神态悠然地坐在地上,侧对着牢房门口,身前的稻草堆中有一些瓶罐,袖子卷至手肘处,两只纤手用稻草擦拭着瓶子。
仔细一看,竟是酒瓶!
在云容与隔壁牢房是个精瘦男子,皮肤黝黑,眼小脸瘦,衣服破碎不堪,身上伤痕隐隐可见。
二人正隔着木栅栏,云容与将一小瓶酒递到中间,然后微微打开那酒瓶上的木塞,将溢出的酒香往男子那边拂了拂,指着酒瓶骄傲地说:
“闻到了吗,这可是十年的桂花醉,说吧,看看你说的故事值不值这酒!”
那男子闻到那酒香,便两眼直勾着酒瓶不肯移眼,他吞了吞口水。
“好!看你这娘子倒也爽快,反正都进来了,老子今日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不是想知道老子是如何偷了镇西侯府家的镇宅宝?那其实也是老子运气好,那日他们家正办酒席……”
那精瘦男子说到一半,抬头看向云容与身后的人,立即闭上了嘴,颤巍地站起身子低着头站至一旁,随后,两名官差将那男子押了出去。
云容与正聚神认真地听着,看到男子的反应,回过头来。
便见到一脸铁青色的景策,和一旁正脸色尴尬的傅千川。
云容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杂草,浅笑道:“原来是王爷呀,几日不见,民妇可想您想得紧。”
景策嘴角微微抽搐,跨入牢门,眼露鄙夷地道:“云容与,你当真是不知羞耻,知道的这是皇城司地牢,不知的还以为这是勾栏瓦舍!”
傅千川低下头,没敢出声,这酒是沈吟白给云容与带的,是王爷说随他去的。
对这云容与的处置,他也摸不着王爷的想法,只说关进地牢,也不知是何打算,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容与站起身来,喝了口酒瓶里的酒,喝完微微点头,“这真的是好酒,沈吟白还算靠谱,王爷可要小酌几口?”
她将酒瓶往景策跟前递去。
景策看着眼前的女子,几千发丝随意挽了个发髻,衣裳素净却有些凌乱,白皙秀气的脸上没有浓妆抹艳,挂着少许污渍,竟完全没有了那日鹤归楼的半分俗气,倒有几分肆意自然。
他看着云容与那清透明亮的眼神,虽然云容与承认了五年前的事,但他自己对于当年和她的事情,竟还是一片空白。
“你当这地牢是你家酒楼吗?”景策没有接过酒瓶,而是环顾了下四周,语气颇冷。
云容与指着牢房外方向,不以为然地回答。
“这地牢可比酒楼热闹多了,那行刑房里日日有人在那鬼哭狼嚎,比那悲鸣乐曲还动听,还有这牢房周围的兄弟姐妹说的故事,可比酒楼说书的要精彩不知多少,就刚被官差带走的那兄弟,他可是榜上有名的江湖飞贼,还有在左前方的那兄弟,长得白白净净,竟是杀人如麻的恶棍,还有……”
“云容与!”景策听到云容与念叨个没完,出声吼道。“你这是装糊涂吗?你明知本王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云容与一边喝着酒,定定地看着景策,嘴角勾笑,“民妇怎知王爷是来续旧情,还是来算新账呢?”
景策避开云容与的探究目光,看向别处。
“你心知肚明!又何必装傻?”
云容与见景策躲避的眼神,看来他还是未想起五年前之事,沈吟白前两日特意来牢房里和她说的是真的,景策是真不记得和她的所有事情了。
一想到这,她微垂眼眸,渐渐地她眼中的笑意淡去,冷声道:“原来是为了云家,那恕民妇无可奉告,除非王爷让夏枝活生生地站在民妇眼前。”
“云容与,你当真认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景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云容与却是看向景策身后的傅千川,问道:“傅大人,如果我没记错,今日是我入地牢的第四天吧!”
傅千川不明白云容与为何突然问他,但也没有多问,随即微微点头。
云容与慢悠悠地坐在牢房内的草席上,盘着腿,手托着腮,看着景策的眼神意味不明。
“民妇给王爷准备了一份大礼,想来时间也差不多该到王爷府上了。”
正在景策犹疑之际,从牢房外有人急促地跑了过来。
“王……王爷!不……不好了!”月明张皇失措,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景策紧皱眉头。
傅千川拉住月明,急问道:“出何事了,这么惊慌?”
“老夫人,她……”月明说到一半,气没顺上,便停了下来。
景策一听到老夫人三字,脸色惊虑。“快说!母亲她怎么了?”
“老夫人没事,是老夫人让您马上回府,说让您亲自回去,有急事!”月明终于将话说完,但似有些欲言又止,又补充了一句,“您看后便明白了!”
景策放下心来,但看到云容与一脸终于来了的神情,目光一沉,斥问道:
“你又做了何事?”
“王爷回府一看不就知道了,对王府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呢!”云容与一脸无辜的模样。
景策见云容与不肯说,便拂袖而去,走时还不忘吩咐傅千川将云容与的酒瓶全都清走,并好好整治这皇城司的地牢。
留下牢房内满脸郁闷的云容与。
当景策赶回王府,在王府门口正巧碰见前来的沈吟白和太医院院史孟留行。
孟留行样貌俊秀,一袭浅青色长袍显得一身文雅之气,身量中等,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童。
二人看见安政王神色匆匆,均有些意外,他们很少看见安政王如此模样。
“王爷何事如此焦急?”沈吟白先行出声询问。
景策着急回府,并未回答沈吟白,而是示意他们一起进府。
待几人行至王府东苑老夫人的静思园时,人还未到园内,便听见园里传出孩童的嬉笑声。
几人疑惑间,进入园子,穿过拱门竹林,绕过假山,在园中间的湖心亭内,景策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位约莫四岁左右的孩童正在说着什么,逗得自己母亲脸色愉悦,老夫人时不时摸着男童的小脸,满脸宠溺之色。
“见过母亲!”景策出声行礼,打断了园内的祥和。
老夫人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神情顿时沉了下来,脸色微怒,拿起身旁的虎头拐杖,用力地捶下地面,地面随之微微颤抖,扬起灰尘。
安政王景策的母亲顾老夫人是前护国将军独女,少时曾和父亲征战沙场,爽利耿直,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平日里已让人敬畏三分,现下一怒,更让刚从园子外进来的几人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你还知道回来!平日里只知道朝廷政务,不管家事,我也就随你了,但你竟将瑾儿的事瞒着我,不让我这老太太享天伦之乐,你真是出息了!”
顾老夫人站起身指着景策怒骂道。
景策被骂得有些不知就里,他看向那孩童,随之,那孩童也看见了高大威武的景策,二人四目相对,空气顿时凝固了一般。
景策看见那孩童的脸,脸上的眉,鼻子,嘴唇,再是熟悉不过,他竟和自己孩时一模一样,除了那双清透明亮的眼。
孩童开始有些胆怯,但随后轻咬了下唇,鼓起勇气,走到景策跟前,双手作揖向景策行礼,童声稚嫩,但却眼神坚定。
“瑾儿见过阿爹!”
这一声“阿爹”将刚进来的众人都惊愣住,沈吟白惊愕得嘴巴微张,愣是合不上嘴。
孟留行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一大一小可太像了,任谁看了,便都能断定这孩童定是景策亲生,这真有意思!
而此时景策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他的脑中则是“轰”的一声,如平地惊雷般将他这五年前封存的记忆给炸了出来。
第十四章
五年前,他独自一人暗访安平郡,为查当年盐铁司私铸铁器一案。
踏月阁内,遇见那个名唤“云疏”的女子,相貌柔弱令人心生怜爱,那些日子他从未疑她,直至她将那淬了剧毒的匕首插进自己的左胸,他看到她眼眸中的冷情与决绝。
“公子,莫怪云疏心狠,只怪你这命太过值钱!”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伪装。
她毫不留情地抽出匕首,决然地转身离去,在他最后的意识中,只剩下那抹绯红色身影,时常飘荡在他的梦魇中,却始终未曾看清那张脸庞。
直至今日。
记忆中那张脸终于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只觉得胃里气血翻滚,那压抑已久的怒意迸发出来。
“噗!”
一股血腥由喉咙里涌出,弥漫在嘴里,喷射出来。
“王爷!”
“快!叫太医!”
众人见到景策吐血而出,纷纷惊慌。
“请各位将王爷扶至房内,下官可为王爷诊治。”孟留行提醒着众人,他这个太医就在这里。
一阵短暂的忙乱之后,孟留行将景策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过后,脸上却是欣喜不已。
“孟太医,策儿如何了?”顾老夫人关切地询问。
“老夫人莫慌,王爷无碍,这旧疾余毒已完全去除。”孟留行回复道。
顾老夫人见景策已无大碍,便放下心来,云瑾书的小脑袋从顾老夫人身后探了出来,好奇地看着景策。
“母亲,他叫何名字?是如何来王府的。”景策终于恢复了心神,看着那小小的人儿,有些恍惚。
顾老夫人牵着云瑾书的小手,轻声说:“瑾儿自己和阿爹说,如何?”
云瑾书缓缓地点了点头,拘谨地回答:“我叫云瑾书,阿娘和瑾儿说,阿爹已经还俗,因此便让瑾儿来寻阿爹。”
“还俗?”景策摁着脑壳,有些酸疼。
云瑾书?姓云。
云容与,五年前丈夫看破红尘出家为僧,留下孤儿寡母。
原来他自己便是那薄情寡性的出家人,好你个云容与!
不止景策,一旁的沈吟白用扇子捂住憋着笑意的嘴,渐渐忍不住,便往房外走去,痛快地笑了出来。
孟留行见景策无碍,便也出了房门,看到沈吟白的笑脸,说道:“沈公子这幸灾乐祸倒是毫不掩饰。”
“我哪是幸灾乐祸,王爷旧疾已除,不应是喜笑颜开吗?说来,还是孟太医医术高超,才能医治好王爷。”
而孟留行却是摇了摇头,“王爷可不是孟某医治好的,是他心疾有了心药,对症下对了药而已。”
此时风情和月明二人也颇为好奇地围了过来。
“孟太医,此话是何意?”月明不是很理解。
“你们呐,都太年轻,自古以来,这情字最毒!”孟留行一语双关,留下似懂非懂的话语,便离开了。
沈吟白是听懂了,情?原来竟是情结。
在他们说话之际,景策已起身跨步往王府门外走去,风清和月明见状,没来得及多想,便追随了上去。
景策快马加鞭来到皇城司的地牢,地牢内的官差见到去而复返的安政王,脸色比这地牢的铁壁还要冰冷,顿时紧张了起来,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他直奔云容与的牢房,一脚踢开牢房大门,没等云容与反应过来,便一把抓起云容与的两只胳膊,死死盯着云容与,目光似刀,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剐一样。
“王爷,这是来续旧情了吗?”云容与被景策目不转睛的眼神盯着,脸色些许别扭。
“本王与你只有旧怨,何来旧情!”景策确定云容与的秀脸和记忆中的完全相同,他双手放开云容与的胳膊,冷冷地道。
云容与倒是不以为然。“王爷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你为何不和那小子直接说本王死了?”景策一想到那个小脑袋,便有些头疼。
云容与抿嘴失笑,“死了和出家,反正都差不多。”
“云容与,你将他送回王府,到底要做什么?五年前,你又是谁?和无息门是什么关系?”景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地问道。
云瑾书的出现,让景策心里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虽然不想相信,但云容与却从刺杀他的仇人成了他儿子的阿娘。
竟是莫名的讽刺!
“不知牢房外的天色今日如何?”云容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抬头,目光穿过高墙,神情向往。
“想知牢房外的天色,那便让你看个够。”景策将云容与带出牢房,刚跨出牢门,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云容与睁不开眼,她微眯着双眼。
她被带上一辆马车,不明白景策要带她去哪儿,随后马车缓缓行进,直到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座小院内停了下来。
院门前两位侍卫恭敬地向景策行礼。
云容与刚前脚迈入院内,门便在她身后被关上,小院内各式一应俱全,前院一棵巨大的槐花树下有张茶桌和四张木椅,环顾四周,厢房,卧房,书ⓈⓌⓏⓁ房,厨房,甚至还有个极小的池塘。
正在她疑惑间。
“你不想说,但本王有的是时间等,本王是不能杀你,但你也休想再见到你儿子。”
景策冰冷的话语在云容与的意料之中,自她决定将瑾儿送回王府,她也做好了打算。
“王爷是想将我软禁在此?”云容与没想到景策会想出这一招。
“你何时说出本王想要的,那便还你自由!”景策说完,便吩咐月明将院子从里到外都安排好人手,不许任何人出入。
“那王爷可有得等了,有人养我,又不用我赚钱养家,这多好呀!这小院子倒还挺不错!”
云容与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没有理会景策,自顾自地挑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头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向椅子上方的槐花树,斑驳的阳光透着树叶落在脸上,她伸出手挡住光线,那光一闪一闪在她手指间跳动,是她在地牢中想念了好几日的暖意。
景策看着眼前这一幕,竟有些失神。
五年前的那晚,她也是如此,斜躺在踏月阁的软榻上,靠在他的身侧,纤手挡住微凉的月光,微弱的光线从她指间流出。
“景公子,您看,这月光它竟会动!”那时她的目光如孩童般透亮,好奇地问他。
那时的他当真以为她天性纯良,令人顾怜。
景策拉回思绪,头也不回地跨出小院。
一连数日,云容与都是老实地待在小院里,看书,养花,修整院子里的杂草。
景策每日定时都会派人送来日常食物。
而且还送来一位名叫阿棉的丫头供她驱使,虽然这丫头气性比她还大,一脸心不甘愿的样子。
云容与倒是难得的清闲自在,她让阿棉去买了几只幼小的鸭仔和鸡仔,将它们养在院子角落里,围了个栅栏,做了牲畜舍笼。
小院里便觉得生机勃勃起来。
她很清楚景策拿她束手无策,他想要云家这数十年的全部家当以固权势,是小看了她云容与。
除非夏枝能够生龙活虎地站在她眼前,否则她也绝不善罢甘休。
即使他是安政王又如何。
正当云容与在小院里的日子悠闲自在之时,刚从小皇帝的文德殿出来的安政王景策却是愁颜不展。
他脸色郁沉迈入政事堂,堂内官员均在窃窃私语,一看到安政王进入堂中,便都闭上了嘴巴,纷纷行礼。
“下官见过王爷!”
“王爷安好!”
景策点头回礼后,便往堂中的主座方向走去,待他落座后,众官员也纷纷就座。
在景策的右手边,则是当朝宰相徐承仕,徐承仕是当今太后之亲哥,幼帝之亲舅,仗着这层关系才当上宰相一职,且在朝中势力如日中天。
徐承仕首先出声问道:“王爷,平民尚且不能一日无粮,这朝廷现下国库空虚,长此以往,只怕朝政不稳呐!”
他身形敦厚,已过五旬,圆脸上一双小眼,脸上时常挂着笑意,乍一看都以为这是个性格憨厚的,实则是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之流。
徐承仕刚说完,其他官员立即便附议着,交头接耳起来。
景策自顾自地拿起案桌上的公文和奏折,翻了几本后。
“啪!”将一本奏折重重地拍在案上,顿时堂内一片寂静。
景策扫过堂内的众人,冷哼一声,道:“徐相有这闲心来问本王,不如将你家那十几座家宅,千亩田产,还有家中的稀世珍宝变卖折现成钱财,以充国库,如何?”
徐承仕一时脸色尴尬,勉强挤出几丝笑意。
“王爷真是高看本相了,本相哪有如此多家产,这不是为朝廷着急嘛!何尚书,听闻南边的河渠已是停工半月,看来年内是难以竣工喽!这明年收成恐怕是不乐观呀!”
徐承仕见风头不对,将话题一转,转到工部尚书何以正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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