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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刺骨的凉
“可恶!”冷墨尘猛地一砸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回荡在停车场中。
发动车子,差点将油门踩到底的冷墨尘直奔医院。
“嘭”的一声,惊的秦思辰正在写字的手抖了一下。
见一脸怒气的冷墨尘大步走了过来,他不满的抱怨道:“干什么?想把我这办公室拆了?”
“夏梦若在哪儿?”冷墨尘没有跟他废话,双手撑着桌子上,一双黑眸透着刺骨的凉意。
秦思辰愣了片刻,还没反应过来,冷墨尘焦躁的又问:“我问夏梦若她在哪儿!”
秦思辰何时见过这样的冷墨尘,他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冷墨尘却丝毫没有冷静的意思,他瞥了眼桌上的病历本,冷声质问:“你说你手中那个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患者就是夏梦若对不对?”
“是。”秦思辰也不再隐瞒。
“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你去墓园是去看她奶奶了是吗?”冷墨尘语气冷冽到了极点,心中除了担忧愤恨,还有被好友欺骗的不甘。
秦思辰听了这话,顿时黑了脸:“你之前一直都不告诉我你那个‘侄女’就是夏梦若,而且我每次提起她你都不愿意说,我也才知道不就,你这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冷墨尘被他几句话说得更加心烦:“你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比她那继母好不到哪去。”秦思辰理了理白大褂的衣领,声音带着遗憾,“不过半年的时间了。”
冷墨尘闻言,不由得踉跄一步。
不过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挨不过今年了。
“带我去看她。”沉闷的声音像是在压抑什么,冷墨尘垂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此时他心中所想。
秦思辰思索一番,才道:“看她可以,但我建议你不要让她知道。”
“为什么?”冷墨尘狐疑的看着秦思辰。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为了她好。”秦思辰推开椅子,率先走了出去。
上了七楼,走到了走廊尽头左边的一间病房外,秦思辰眼神示意冷墨尘在外边看。
透过门上小小一方玻璃窗,冷墨尘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夏梦若。
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竟然瘦成那么模样了,这个人好像都陷在了病床中,身边被各种仪器包围着。
夏梦若侧着头,左脸颊的伤口像是一几只蜘蛛一般趴伏着,显得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紧闭的双眼下是两片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孱弱。
冷墨尘覆在门上的手缓缓收紧,如同他的心一般紧缩在了一起。
他不得不承认,他更希望看到那个被他经常骂无理取闹的夏梦若,而不是眼前这个好像连呼吸都虚无缥缈的人。
“我要是不去监狱看她,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冷墨尘冷淡的问着,目光却未离开夏梦若。
秦思辰靠着墙,语气无奈:“瞒你可不是我的意思。”
“难道是夏梦若?”
秦思辰耸了下肩:“不然呢,你帮她继母把她告到牢里,怎么还想着见她?”他语言挖苦着冷墨尘,像是在为夏梦若打抱不平。
第二十六章我欠她的吗?
“你知道了?”冷墨尘瞪了他一眼,却又无法反驳。
秦思辰一副不懂的模样看着他,摊着手:“我实在不明白,她好歹是跟你一起长大的,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久,别人不信她就算了,你还不信她,还把她告到了牢里,冷墨尘,你什么时候这么铁面无情了?”
冷墨尘心中的矛盾点也一直在这方面纠结着,夏梦若没有否认她伤害陈慧,他也不知道是夏梦若一时冲动还是故意的,在夏梦若认罪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一丝丝后悔了。
“她自己放弃了辩解的权利。”冷墨尘视线放在心电仪那波动的绿色线条上,好像心率跟着它起起伏伏。
秦思辰却因为他这话而觉得有些不满,他也望向窗内,压低了声音:“不,是你欠她的。”
不只是冷墨尘,整个薄家都欠了她。
“对了,她取保候审的事是你做的吗?”秦思辰拍了下冷墨尘的肩。
“不是。”冷墨尘快速的回了句,而后问道:“她有什么治疗方法?”
“做心肺联合移植也许有机会活下去,但是如果有并发症,她可能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了,这种大型手术风险太高。”秦思辰瞟了眼好像在思考什么的冷墨尘,笑了一声,“你想救她?”
冷墨尘冷哼一声:“你不是说我欠她的吗?”
“你想救她也没用,她的求生意志不多,她不愿意手术你也强迫不了她。”秦思辰叹了口气,从第一次将夏梦若抢救回来他就能感觉到她消沉的心。
奶奶刚死不久就被抓了,还被亲生父亲告了,不过对她打击最大的应该是冷墨尘。
冷墨尘心一紧,夏梦若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了吗?
他双拳又紧了几分,眸子中尽是坚决:“你尽快安排手术。”
夏梦若放弃,他不能放弃。
秦思辰不可置信的张着嘴:“你真的要……”
“你劝她接受手术就行,其他的事我解决。”冷墨尘目光深邃的看了夏梦若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的决定不容人拒绝,秦思辰愣愣的看着冷墨尘的背影,真是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末了,他摇头自言自语着:“算了,就当你帮你妈还的吧。”
果不其然,不过一天时间,秦思辰就将手术费用甚至后续治疗费用都准备好了。
秦思辰还没开口劝夏梦若,而冷墨尘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冷墨尘,你让我怎么跟她说?她已经接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取保候审,又让她接受突如其来的手术?她要问我谁做的我怎么回答?”
冷墨尘夺过秦思辰手中的笔:“就说是那个帮他取保候审的人做的。”
他已经顾不得谁帮夏梦若取保候审,只想先让夏梦若的病得到治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过。
不只是对夏梦若奶奶的愧疚,还是心中那不可忽视的不舍。
“我……”
“秦医生!夏梦若她……”负责照看夏梦若的护士气喘吁吁的倚着门边,“她情况又不好了!”
“怎么回事?”秦思辰如临大敌的起身,夏梦若近来明明好了很多。
“已经开始咯血了。”
未等秦思辰反应,冷墨尘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抗拒挣扎
原本洁白的被子上满是血迹,夏梦若紧闭着眼,痛苦的咳嗽着,红色的血不断从她嘴角留下来,染红了头下枕头。
“咳咳咳……”
夏梦若未插着枕头的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心脏的绞痛混合着喉中的咸腥快要把她折磨到疯了。
“夏梦若!”
冷墨尘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了进去。
当看见半张脸都是血的夏梦若时,他身形一震,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她一起痛了起来。
“夏梦若!你撑住。”冷墨尘握住她苍白瘦弱的手,语气轻轻的,就像在夏梦若儿时住院那般温柔。
夏梦若艰难的喘着气,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了冷墨尘。
“小,小叔……”夏梦若扯着带血的嘴角,声音细小到听不见一般。
秦思辰绕到另一边,替夏梦若检查一番过后,立刻嘱咐护士:“快,准备手术,去叫凌医生还有刘医生!”
他额上带着细汗,看着夏梦若和冷墨尘:“病情恶化太快,必须要做心肺移植手术了。”
夏梦若却挣扎着,抽出被冷墨尘握住的手,晃着称重的脑袋:“我,我不要……”
“夏梦若。”冷墨尘又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语气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冷毅:“到现在了你还胡闹!”
夏梦若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融在满是血迹的枕头上,有气无力的笑了下:“对,我胡闹,我一直……就是胡闹的人。”
“反正,小叔你也知道……”
夏梦若心中有委屈也有气,他明明知道她心里的苦,却还是要帮着陈慧,甚至连她选择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冷墨尘忍着心中的疼痛,直接对秦思辰道:“送她去手术室吧。”
“不!我不要!”
不管夏梦若再怎么不愿怎么反抗,但都败给了疼痛给她的无力感,当麻药注射进身体那一刻,夏梦若只觉心中满是对未来的绝望。
冷墨尘站在手术室外,靠着墙壁,明明在接受手术的是夏梦若,他的心却觉得沉到了冰窖里。
从秦思辰嘴里听见夏梦若求神意志不强时,他还没有这样难受,当亲眼看到夏梦若黯淡的眸光中毫无生的意识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手机不断的在想,冷墨尘低头一看,又是方颖打来了。
他按了挂断,可才不过一分钟,薄母的电话又来了。
冷墨尘平缓了下情绪,望着亮着的手术灯,语气淡漠:“喂。”
“冷墨尘,你上哪儿去了?方颖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现在我们都等你呢!”
“你们吃吧,别等我。”
“怎么回……”
冷墨尘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一心一意的等着手术结束。
直到天黑,整整五个小时,眼带倦意的秦思辰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冷墨尘迈着有些僵硬的腿走上前,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秦思辰喘了几口气,摘下口罩:“手术还算成功,就看后期恢复了。但是冷墨尘,我可得先告诉你,这种手术并发症很严重,而且存活率也只有一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十八章争吵
存活率不高,甚至一点并发症都有可能要了夏梦若的命。
冷墨尘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定在被推出手术室的夏梦若身上:“我知道了。”
秦思辰拉住他,又叮嘱了两句:“另外,你和方颖的事儿最好解决一下,不要让她一没有你的消息就来烦我。”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方颖打来的。
冷墨尘阴沉着脸点了下头,步伐匆忙的赶到夏梦若身边,与她一同进了病房。
他前脚刚走,方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秦思辰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本来就疲倦,声音都透着满满的不耐烦:“有什么事?”
“思辰,你跟冷墨尘在一起吗?”方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没有。”秦思辰随口应了声,正要挂电话,方颖语速变快:“我联系不上他,薄叔叔和薄阿姨现在吵的正凶。”
“……我一会儿找他吧?”说完,秦思辰就将电话挂断,他其实并不关心薄父薄母发生了什么。
病房中,昏睡中的夏梦若眉头紧蹙着,好像在梦里都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冷墨尘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氧气罩都快把夏梦若整张脸罩住了,她那沉重的呼吸声就像万斤重的石头压在冷墨尘心上。
虽不愿相信,但他的确对夏梦若有了感情,或许这种感情他之前从没去注意,也就到了这种时候才开始惊觉吧。
冷墨尘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目不转睛的模样与当初夏梦若看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叩叩叩——”
“冷墨尘,你出来一下。”秦思辰朝他招招手。
冷墨尘替夏梦若捻了下被角,走了出去:“什么事儿?”
“方颖说你爸妈在吵架,你还是回去看看吧。”秦思辰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疲惫,“夏梦若这边我让护士照看着,有事会打电话给你的。”
“不去。”冷墨尘毫不在意的甩下两个字就要进病房。
秦思辰拉住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怎么,夏梦若一场病就让你变成痴汉了?”
冷墨尘瞥了他眼,并未接话。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回去吧看一下总行吧,你不考虑你妈,也考虑考虑你爸,他才出院几天。”秦思辰又劝了几句,冷墨尘才答应回去。
“她醒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秦思辰看他两步一回头的模样只觉好笑,真是没有半点律法精英的气势。
冷墨尘赶回家,刚一开门,一个碗就砸到了他的脚边,碎片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他关上门,看着本来整洁的房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神情更为不耐。
“小节!你可回来了,你爸那混蛋居然在外面养女人了!”
薄母头发凌乱,满脸泪水的被方颖搀扶着,手指直直指向一旁沉默的薄父。
薄父憋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眼中满是不忿却始终没有辩解。
“爸,出了什么事?”对着薄父,冷墨尘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些。
没等薄父回答,薄父推开方颖,攥着薄父的衣领使劲晃:“你说,我卡里的钱都被你拿去养了那个贱女人了?你快说啊!”
第二十九章多年的真相
薄父扯开她的手,忍无可忍的怒吼:“你有完没完!”
“你!你个混蛋!”薄母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我辛辛苦苦攒的钱你居然拿去养外边的女人!”
薄父气的直抖:“什么外边的女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要是没在外面养女人,那我卡里的钱呢?”薄母瞪着通红的眼睛,依依不饶的问着。
冷墨尘看着薄父不回答,又矢口否认有外遇,他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薄父才站起身,不理会哭嚎的薄母,对冷墨尘道:“小节,你跟我来。”说着便越过了薄母和方颖进了房间。
即使关上了门,房内还可以听见薄母的哭声,冷墨尘却不由的想到医院中的夏梦若,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薄父坐在床上,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表情就像是在忏悔罪过一般。
“小节,我们家对不起夏梦若啊。”
薄父声音变得沙哑哽咽起来,在冷墨尘不解的目光下,他红了眼。
冷墨尘知道,他们家的确对不起夏梦若,小时候妈把夏梦若推下楼梯,而他生生帮着陈慧和秦父将夏梦若所有的希望击破,最对不起夏梦若的,也就是他了。
薄父搓着酸涩的眼,问着:“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们家突然富裕了吗?”
冷墨尘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回了句:“不是开了公司……”
“不是。”薄父捂着脑袋摇摇头,一脸痛苦,“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司,是你妈她拿了夏梦若奶奶留给夏梦若的两百万拆迁款!”
“什,什么?”冷墨尘瞳孔一缩。
“她骗了夏梦若,骗了她奶奶,她说会帮忙照顾夏梦若,但她从没有花一分钱在夏梦若身上……”薄父说出压了心中多年的秘密,像是解脱,又像是在挣扎。
“小节……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你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
“这些年我每天都要受着良心的指责,夏梦若和她奶奶真的太苦了,她们本来是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
“……你妈卡里的钱,被我拿去请律师保释夏梦若了,比起当年从她们手中抢走的钱,我出的那些钱根本不够……”
薄父一句句话像是一道道闪雷劈在冷墨尘心头。
他呆滞的看着追悔莫及的薄父,好像看到了内心的自己。
原本夏梦若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她可以上完高中,然后考一所好的大学,之后更是可以有一份好的工作,这足够她带着奶奶逃离她那无情无义的爸爸和继母。
可这一切,都被他们家给剥夺了,或者说是被他冷墨尘给夺走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夏梦若的苦难之上。
“小节,我们欠她们祖孙二人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冷墨尘僵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夏梦若满身伤痕的模样。
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偷了本该属于夏梦若的生活,还总是以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去嘲讽她的堕落和无知。
“我……”
“砰砰砰——”
“你们给我出来!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撞死在这儿!”
薄母疯狂地踢着门,方颖劝阻的声音也被她的尖叫压了下去。
冷墨尘无法再待下去,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小节!”
第三十章不想欠他
无人的街道,昏暗得了路灯只能勉强照着前方的道路。
一阵急刹车声音,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冷墨尘猩红的眼眶中带着点点泪水,他仰起头,喉中的堵塞感让他难受不已。
或许该站在被告席上的应该是他才对,而他却以原告律师的身份去控告无辜的夏梦若,真是讽刺至极。
手机铃声又开始不断的想起,冷墨尘看着来电显示,“妈”这一备注让他只觉恶心。
“嘭”的一声,手机被狠狠摔出车外,他发动车子,直接去了医院。
病房中,秦思辰刚收起笔,夏梦若就醒了。
胸口伤口的疼痛让夏梦若紧蹙着眉头,身边站了个白色的的身影,她知道那是医生。
她记得冷墨尘来了,还让她做手术,她不愿意,可他却让医生把她推进了手术室。
“你别乱动,你刚动完手术,要多休息。”秦思辰说着就拿出电话给冷墨尘发了个消息。
夏梦若咬着牙,忍着疼痛,含糊不清的说着:“为,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有人不愿让你走。”秦思辰背着手,虽然理解夏梦若的苦楚,但座位险医生,他还是不愿夏梦若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的。
同样,作为冷墨尘的好友,他也不一样冷墨尘在明白自己心意后面对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夏梦若艰难的吞咽了几下,带着苦涩弯了弯嘴角:“我不想……欠他。”
秦思辰还真就不这么认为,明明是薄家欠她的,但他也不好说出来,只能安慰道:“没有什么欠不欠的,他自己愿意。”
话音刚落,冷墨尘就带着一股子泽气奔了进来。
秦思辰敏锐的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只能借口离开:“我今天值夜班,有事儿叫我。”
说完便走了出去。
夏梦若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加上手术前冷墨尘擅自替她做了决定,更不愿意理会他。
她闭着眼,装作休息的模样,希望冷墨尘快点走。
冷墨尘看到虚弱不堪的夏梦若,心中所有的感情都好像绞在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句:“对不起。”
因为这三个字,夏梦若睁开了眼,她从没有听过冷墨尘说对不起,无论是对谁,他永远不会低头。
而此时此刻,他却对着她说对不起。
夏梦若没有搭话,只是带着些许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融进了松软的黑发中。
冷墨尘走到她身边轻声坐了下来,手犹豫了一会儿才覆上夏梦若的手:“夏梦若,我对不起你。”
又一声对不起,让夏梦若的眼泪落的更多,也让她不得不开口。
“小叔,才没有……对不起我,这都是我……罪有应得。”
“我从小就……不是好孩子,不念书,跟个小,小混混一样……比不得小叔,小叔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的。”
夏梦若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将这些话说完的,只是她觉得她和冷墨尘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嘴里的话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冷墨尘竟不知道如何去告诉她他的过错。
没想到能言善道的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夏梦若望着天花板,泪眼朦胧:“小叔,你说我为……自己买的,墓地……还能用,的上吗?”
第三十一章就他不知道
夏梦若好像是又有了力气,不断的说着:“我活够了……真的活够了……”
她不只是活够了,而是活的太累了。
如果知道她的人生会如此惨淡,她宁愿薄母那一下彻底的了断了自己,这样也就不会再有之后的种种。
冷墨尘紧紧握着夏梦若冰凉的手,声音沙哑而低沉:“是我不好。”
事已至此,他除了道歉再说不出任何话。
此刻他如果表明他对夏梦若的感情,恐怕在夏梦若看来只是觉得可笑,亦或者她会认为他只是在安慰可怜她。
夏梦若重重的舒出一口气,合上眼不再说话。
从前她巴不得冷墨尘能跟她多说两句话,她卑微到只要他对她笑一下,她就觉得做什么都可以。
而现在,她心中除了抗拒便是感叹。
若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心中的伤害,世界上也就不会有死心二字了。
她对冷墨尘,再没了期待。
“夏梦若……”冷墨尘紧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看着她不愿多说什么的模样心如刀绞。
整整一夜,冷墨尘都站在病房门口,直到次日一早秦思辰来查房,他还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门口。
“你……站了一夜?”秦思辰看着冷墨尘下眼睑的乌青,还有下巴的青渣,直说:“你没病吧?你不知道你有胃病啊?”
冷墨尘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目,嘴角弯着一起嘲讽的弧度:“思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秦思辰闻言,顿觉冷墨尘情绪不对,现在更加的奇怪了。
“你在说什么?”
“你说得对,我欠她的,而且欠她太多了,多到我拿命都还不清了。”
冷墨尘苦笑着,再无往日的干练和气势。
因为欠夏梦若的,他连带着连同他对夏梦若的感情都觉得卑微,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告诉夏梦若他喜欢她。
不管在谁的记忆力,冷墨尘给夏梦若最多的只有伤害。
秦思辰看他的表情,半信半疑的问了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冷墨尘听了这话,一把抓住秦思辰的肩膀:“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是说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我……”秦思辰吞吞吐吐着,好半天才说:“你妈拿了夏梦若的钱的事儿,我在十三年前就知道了,那时我去你家,无意间听见他们说话……”
“你!”冷墨尘瞪着他,怒极反笑的将他推了一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你居然也瞒着我!”
明明知道那是一笔“不义之财”,却看着他用着那笔钱上高中读大学,甚至在记起夏梦若后还不告诉他。
秦思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解释着:“你要我怎么说?你当时因为能上大学正高兴着,你的脾气我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对夏梦若好也算是补偿……”
“够了!”冷墨尘打断他,逐渐焦躁的心让他越来越疲惫。
好像之前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不起夏梦若,就他还自以为的去贬低夏梦若,甚至说出“你的确配不上我”这种话。
秦思辰看着眼神里满是痛苦的冷墨尘,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搭着他的肩膀:“现在你想弥补的话还不迟,夏梦若还活着,如果后续治疗顺利,你还有更多的时间去留住她。”
第三十二章方颖的心思
其实秦思辰也不确定夏梦若会不会回心转意,现在也只是口头上安慰冷墨尘两句。
良久,冷墨尘才恢复了平静,他伸出手:“手机借我用一下。”
“嗯?”秦思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你手机呢?”
“砸了。”
“……”
拨通事务所的电话,冷墨尘用着沙哑的声音道:“小江,帮我请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我不接任何案子。”
“啊?薄律师您……”
冷墨尘挂了电话,将手机扔给秦思辰。
秦思辰简直不敢相信工作狂冷墨尘居然要请一个月假,恐怕是为了陪夏梦若吧。
“哎,你去哪儿?”秦思辰看着转身要走的冷墨尘,刚还猜他要做夏梦若的“护工”,现在走了又算什么。
“帮她买点吃的。”
另一边,哭闹了一夜的薄母终于没力气再闹了,她抓着同样疲倦的方颖,不断的说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颖神情有些急躁,昨天冷墨尘跑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连电话也打不通。
“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冷墨尘。”方颖也听烦了薄母的哭嚎,拿钱起身就往外走。
又打了两通电话,还是关机状态,方颖直奔去了医院,打算去问问秦思辰。
检查完夏梦若情况秦思辰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冷墨尘提着粥走了进来,将粥扔在他面前,表情冷淡:“给你。”
秦思辰看了眼已经被打开过的盖子,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不是特地给我买的吧?”
“她不吃。”冷墨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示是夏梦若不愿意吃他才拿过来给秦思辰的。
秦思辰一瞪眼,气的直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昨天我做了五个小时手术,你一句问候还没有,今天还把夏梦若不吃的给我。”
当然,冷墨尘知道他也只是玩笑话。
他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夏梦若的恢复期要多久?”
秦思辰看着夏梦若的检查结果,想了想才道:“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恐怕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而且这一个月是关键。”
他说完,画风又一转:“方颖的事你还没处理好?她一找不到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都快烦死了。”
提起方颖,冷墨尘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她,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都是方颖和薄母的一厢情愿,他又怎么会同意。
“我没心思去理她,我只要保证夏梦若不出事。”冷墨尘一颗心全扑在了夏梦若身上,现在夏梦若冷淡的态度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门外,方颖的表情晦暗不明,冷墨尘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在她耳朵里。
夏梦若,果然是夏梦若。
“可恶!”冷墨尘猛地一砸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回荡在停车场中。
发动车子,差点将油门踩到底的冷墨尘直奔医院。
“嘭”的一声,惊的秦思辰正在写字的手抖了一下。
见一脸怒气的冷墨尘大步走了过来,他不满的抱怨道:“干什么?想把我这办公室拆了?”
“夏梦若在哪儿?”冷墨尘没有跟他废话,双手撑着桌子上,一双黑眸透着刺骨的凉意。
秦思辰愣了片刻,还没反应过来,冷墨尘焦躁的又问:“我问夏梦若她在哪儿!”
秦思辰何时见过这样的冷墨尘,他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冷墨尘却丝毫没有冷静的意思,他瞥了眼桌上的病历本,冷声质问:“你说你手中那个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患者就是夏梦若对不对?”
“是。”秦思辰也不再隐瞒。
“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你去墓园是去看她奶奶了是吗?”冷墨尘语气冷冽到了极点,心中除了担忧愤恨,还有被好友欺骗的不甘。
秦思辰听了这话,顿时黑了脸:“你之前一直都不告诉我你那个‘侄女’就是夏梦若,而且我每次提起她你都不愿意说,我也才知道不就,你这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冷墨尘被他几句话说得更加心烦:“你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比她那继母好不到哪去。”秦思辰理了理白大褂的衣领,声音带着遗憾,“不过半年的时间了。”
冷墨尘闻言,不由得踉跄一步。
不过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挨不过今年了。
“带我去看她。”沉闷的声音像是在压抑什么,冷墨尘垂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此时他心中所想。
秦思辰思索一番,才道:“看她可以,但我建议你不要让她知道。”
“为什么?”冷墨尘狐疑的看着秦思辰。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为了她好。”秦思辰推开椅子,率先走了出去。
上了七楼,走到了走廊尽头左边的一间病房外,秦思辰眼神示意冷墨尘在外边看。
透过门上小小一方玻璃窗,冷墨尘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夏梦若。
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竟然瘦成那么模样了,这个人好像都陷在了病床中,身边被各种仪器包围着。
夏梦若侧着头,左脸颊的伤口像是一几只蜘蛛一般趴伏着,显得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紧闭的双眼下是两片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孱弱。
冷墨尘覆在门上的手缓缓收紧,如同他的心一般紧缩在了一起。
他不得不承认,他更希望看到那个被他经常骂无理取闹的夏梦若,而不是眼前这个好像连呼吸都虚无缥缈的人。
“我要是不去监狱看她,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冷墨尘冷淡的问着,目光却未离开夏梦若。
秦思辰靠着墙,语气无奈:“瞒你可不是我的意思。”
“难道是夏梦若?”
秦思辰耸了下肩:“不然呢,你帮她继母把她告到牢里,怎么还想着见她?”他语言挖苦着冷墨尘,像是在为夏梦若打抱不平。
第二十六章我欠她的吗?
“你知道了?”冷墨尘瞪了他一眼,却又无法反驳。
秦思辰一副不懂的模样看着他,摊着手:“我实在不明白,她好歹是跟你一起长大的,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久,别人不信她就算了,你还不信她,还把她告到了牢里,冷墨尘,你什么时候这么铁面无情了?”
冷墨尘心中的矛盾点也一直在这方面纠结着,夏梦若没有否认她伤害陈慧,他也不知道是夏梦若一时冲动还是故意的,在夏梦若认罪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一丝丝后悔了。
“她自己放弃了辩解的权利。”冷墨尘视线放在心电仪那波动的绿色线条上,好像心率跟着它起起伏伏。
秦思辰却因为他这话而觉得有些不满,他也望向窗内,压低了声音:“不,是你欠她的。”
不只是冷墨尘,整个薄家都欠了她。
“对了,她取保候审的事是你做的吗?”秦思辰拍了下冷墨尘的肩。
“不是。”冷墨尘快速的回了句,而后问道:“她有什么治疗方法?”
“做心肺联合移植也许有机会活下去,但是如果有并发症,她可能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了,这种大型手术风险太高。”秦思辰瞟了眼好像在思考什么的冷墨尘,笑了一声,“你想救她?”
冷墨尘冷哼一声:“你不是说我欠她的吗?”
“你想救她也没用,她的求生意志不多,她不愿意手术你也强迫不了她。”秦思辰叹了口气,从第一次将夏梦若抢救回来他就能感觉到她消沉的心。
奶奶刚死不久就被抓了,还被亲生父亲告了,不过对她打击最大的应该是冷墨尘。
冷墨尘心一紧,夏梦若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了吗?
他双拳又紧了几分,眸子中尽是坚决:“你尽快安排手术。”
夏梦若放弃,他不能放弃。
秦思辰不可置信的张着嘴:“你真的要……”
“你劝她接受手术就行,其他的事我解决。”冷墨尘目光深邃的看了夏梦若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的决定不容人拒绝,秦思辰愣愣的看着冷墨尘的背影,真是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末了,他摇头自言自语着:“算了,就当你帮你妈还的吧。”
果不其然,不过一天时间,秦思辰就将手术费用甚至后续治疗费用都准备好了。
秦思辰还没开口劝夏梦若,而冷墨尘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冷墨尘,你让我怎么跟她说?她已经接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取保候审,又让她接受突如其来的手术?她要问我谁做的我怎么回答?”
冷墨尘夺过秦思辰手中的笔:“就说是那个帮他取保候审的人做的。”
他已经顾不得谁帮夏梦若取保候审,只想先让夏梦若的病得到治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过。
不只是对夏梦若奶奶的愧疚,还是心中那不可忽视的不舍。
“我……”
“秦医生!夏梦若她……”负责照看夏梦若的护士气喘吁吁的倚着门边,“她情况又不好了!”
“怎么回事?”秦思辰如临大敌的起身,夏梦若近来明明好了很多。
“已经开始咯血了。”
未等秦思辰反应,冷墨尘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抗拒挣扎
原本洁白的被子上满是血迹,夏梦若紧闭着眼,痛苦的咳嗽着,红色的血不断从她嘴角留下来,染红了头下枕头。
“咳咳咳……”
夏梦若未插着枕头的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心脏的绞痛混合着喉中的咸腥快要把她折磨到疯了。
“夏梦若!”
冷墨尘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了进去。
当看见半张脸都是血的夏梦若时,他身形一震,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她一起痛了起来。
“夏梦若!你撑住。”冷墨尘握住她苍白瘦弱的手,语气轻轻的,就像在夏梦若儿时住院那般温柔。
夏梦若艰难的喘着气,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了冷墨尘。
“小,小叔……”夏梦若扯着带血的嘴角,声音细小到听不见一般。
秦思辰绕到另一边,替夏梦若检查一番过后,立刻嘱咐护士:“快,准备手术,去叫凌医生还有刘医生!”
他额上带着细汗,看着夏梦若和冷墨尘:“病情恶化太快,必须要做心肺移植手术了。”
夏梦若却挣扎着,抽出被冷墨尘握住的手,晃着称重的脑袋:“我,我不要……”
“夏梦若。”冷墨尘又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语气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冷毅:“到现在了你还胡闹!”
夏梦若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融在满是血迹的枕头上,有气无力的笑了下:“对,我胡闹,我一直……就是胡闹的人。”
“反正,小叔你也知道……”
夏梦若心中有委屈也有气,他明明知道她心里的苦,却还是要帮着陈慧,甚至连她选择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冷墨尘忍着心中的疼痛,直接对秦思辰道:“送她去手术室吧。”
“不!我不要!”
不管夏梦若再怎么不愿怎么反抗,但都败给了疼痛给她的无力感,当麻药注射进身体那一刻,夏梦若只觉心中满是对未来的绝望。
冷墨尘站在手术室外,靠着墙壁,明明在接受手术的是夏梦若,他的心却觉得沉到了冰窖里。
从秦思辰嘴里听见夏梦若求神意志不强时,他还没有这样难受,当亲眼看到夏梦若黯淡的眸光中毫无生的意识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手机不断的在想,冷墨尘低头一看,又是方颖打来了。
他按了挂断,可才不过一分钟,薄母的电话又来了。
冷墨尘平缓了下情绪,望着亮着的手术灯,语气淡漠:“喂。”
“冷墨尘,你上哪儿去了?方颖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现在我们都等你呢!”
“你们吃吧,别等我。”
“怎么回……”
冷墨尘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一心一意的等着手术结束。
直到天黑,整整五个小时,眼带倦意的秦思辰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冷墨尘迈着有些僵硬的腿走上前,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秦思辰喘了几口气,摘下口罩:“手术还算成功,就看后期恢复了。但是冷墨尘,我可得先告诉你,这种手术并发症很严重,而且存活率也只有一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十八章争吵
存活率不高,甚至一点并发症都有可能要了夏梦若的命。
冷墨尘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定在被推出手术室的夏梦若身上:“我知道了。”
秦思辰拉住他,又叮嘱了两句:“另外,你和方颖的事儿最好解决一下,不要让她一没有你的消息就来烦我。”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方颖打来的。
冷墨尘阴沉着脸点了下头,步伐匆忙的赶到夏梦若身边,与她一同进了病房。
他前脚刚走,方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秦思辰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本来就疲倦,声音都透着满满的不耐烦:“有什么事?”
“思辰,你跟冷墨尘在一起吗?”方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没有。”秦思辰随口应了声,正要挂电话,方颖语速变快:“我联系不上他,薄叔叔和薄阿姨现在吵的正凶。”
“……我一会儿找他吧?”说完,秦思辰就将电话挂断,他其实并不关心薄父薄母发生了什么。
病房中,昏睡中的夏梦若眉头紧蹙着,好像在梦里都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冷墨尘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氧气罩都快把夏梦若整张脸罩住了,她那沉重的呼吸声就像万斤重的石头压在冷墨尘心上。
虽不愿相信,但他的确对夏梦若有了感情,或许这种感情他之前从没去注意,也就到了这种时候才开始惊觉吧。
冷墨尘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目不转睛的模样与当初夏梦若看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叩叩叩——”
“冷墨尘,你出来一下。”秦思辰朝他招招手。
冷墨尘替夏梦若捻了下被角,走了出去:“什么事儿?”
“方颖说你爸妈在吵架,你还是回去看看吧。”秦思辰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疲惫,“夏梦若这边我让护士照看着,有事会打电话给你的。”
“不去。”冷墨尘毫不在意的甩下两个字就要进病房。
秦思辰拉住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怎么,夏梦若一场病就让你变成痴汉了?”
冷墨尘瞥了他眼,并未接话。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回去吧看一下总行吧,你不考虑你妈,也考虑考虑你爸,他才出院几天。”秦思辰又劝了几句,冷墨尘才答应回去。
“她醒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秦思辰看他两步一回头的模样只觉好笑,真是没有半点律法精英的气势。
冷墨尘赶回家,刚一开门,一个碗就砸到了他的脚边,碎片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他关上门,看着本来整洁的房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神情更为不耐。
“小节!你可回来了,你爸那混蛋居然在外面养女人了!”
薄母头发凌乱,满脸泪水的被方颖搀扶着,手指直直指向一旁沉默的薄父。
薄父憋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眼中满是不忿却始终没有辩解。
“爸,出了什么事?”对着薄父,冷墨尘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些。
没等薄父回答,薄父推开方颖,攥着薄父的衣领使劲晃:“你说,我卡里的钱都被你拿去养了那个贱女人了?你快说啊!”
第二十九章多年的真相
薄父扯开她的手,忍无可忍的怒吼:“你有完没完!”
“你!你个混蛋!”薄母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我辛辛苦苦攒的钱你居然拿去养外边的女人!”
薄父气的直抖:“什么外边的女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要是没在外面养女人,那我卡里的钱呢?”薄母瞪着通红的眼睛,依依不饶的问着。
冷墨尘看着薄父不回答,又矢口否认有外遇,他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薄父才站起身,不理会哭嚎的薄母,对冷墨尘道:“小节,你跟我来。”说着便越过了薄母和方颖进了房间。
即使关上了门,房内还可以听见薄母的哭声,冷墨尘却不由的想到医院中的夏梦若,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薄父坐在床上,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表情就像是在忏悔罪过一般。
“小节,我们家对不起夏梦若啊。”
薄父声音变得沙哑哽咽起来,在冷墨尘不解的目光下,他红了眼。
冷墨尘知道,他们家的确对不起夏梦若,小时候妈把夏梦若推下楼梯,而他生生帮着陈慧和秦父将夏梦若所有的希望击破,最对不起夏梦若的,也就是他了。
薄父搓着酸涩的眼,问着:“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们家突然富裕了吗?”
冷墨尘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回了句:“不是开了公司……”
“不是。”薄父捂着脑袋摇摇头,一脸痛苦,“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司,是你妈她拿了夏梦若奶奶留给夏梦若的两百万拆迁款!”
“什,什么?”冷墨尘瞳孔一缩。
“她骗了夏梦若,骗了她奶奶,她说会帮忙照顾夏梦若,但她从没有花一分钱在夏梦若身上……”薄父说出压了心中多年的秘密,像是解脱,又像是在挣扎。
“小节……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你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
“这些年我每天都要受着良心的指责,夏梦若和她奶奶真的太苦了,她们本来是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
“……你妈卡里的钱,被我拿去请律师保释夏梦若了,比起当年从她们手中抢走的钱,我出的那些钱根本不够……”
薄父一句句话像是一道道闪雷劈在冷墨尘心头。
他呆滞的看着追悔莫及的薄父,好像看到了内心的自己。
原本夏梦若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她可以上完高中,然后考一所好的大学,之后更是可以有一份好的工作,这足够她带着奶奶逃离她那无情无义的爸爸和继母。
可这一切,都被他们家给剥夺了,或者说是被他冷墨尘给夺走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夏梦若的苦难之上。
“小节,我们欠她们祖孙二人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冷墨尘僵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夏梦若满身伤痕的模样。
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偷了本该属于夏梦若的生活,还总是以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去嘲讽她的堕落和无知。
“我……”
“砰砰砰——”
“你们给我出来!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撞死在这儿!”
薄母疯狂地踢着门,方颖劝阻的声音也被她的尖叫压了下去。
冷墨尘无法再待下去,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小节!”
第三十章不想欠他
无人的街道,昏暗得了路灯只能勉强照着前方的道路。
一阵急刹车声音,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冷墨尘猩红的眼眶中带着点点泪水,他仰起头,喉中的堵塞感让他难受不已。
或许该站在被告席上的应该是他才对,而他却以原告律师的身份去控告无辜的夏梦若,真是讽刺至极。
手机铃声又开始不断的想起,冷墨尘看着来电显示,“妈”这一备注让他只觉恶心。
“嘭”的一声,手机被狠狠摔出车外,他发动车子,直接去了医院。
病房中,秦思辰刚收起笔,夏梦若就醒了。
胸口伤口的疼痛让夏梦若紧蹙着眉头,身边站了个白色的的身影,她知道那是医生。
她记得冷墨尘来了,还让她做手术,她不愿意,可他却让医生把她推进了手术室。
“你别乱动,你刚动完手术,要多休息。”秦思辰说着就拿出电话给冷墨尘发了个消息。
夏梦若咬着牙,忍着疼痛,含糊不清的说着:“为,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有人不愿让你走。”秦思辰背着手,虽然理解夏梦若的苦楚,但座位险医生,他还是不愿夏梦若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的。
同样,作为冷墨尘的好友,他也不一样冷墨尘在明白自己心意后面对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夏梦若艰难的吞咽了几下,带着苦涩弯了弯嘴角:“我不想……欠他。”
秦思辰还真就不这么认为,明明是薄家欠她的,但他也不好说出来,只能安慰道:“没有什么欠不欠的,他自己愿意。”
话音刚落,冷墨尘就带着一股子泽气奔了进来。
秦思辰敏锐的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只能借口离开:“我今天值夜班,有事儿叫我。”
说完便走了出去。
夏梦若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加上手术前冷墨尘擅自替她做了决定,更不愿意理会他。
她闭着眼,装作休息的模样,希望冷墨尘快点走。
冷墨尘看到虚弱不堪的夏梦若,心中所有的感情都好像绞在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句:“对不起。”
因为这三个字,夏梦若睁开了眼,她从没有听过冷墨尘说对不起,无论是对谁,他永远不会低头。
而此时此刻,他却对着她说对不起。
夏梦若没有搭话,只是带着些许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融进了松软的黑发中。
冷墨尘走到她身边轻声坐了下来,手犹豫了一会儿才覆上夏梦若的手:“夏梦若,我对不起你。”
又一声对不起,让夏梦若的眼泪落的更多,也让她不得不开口。
“小叔,才没有……对不起我,这都是我……罪有应得。”
“我从小就……不是好孩子,不念书,跟个小,小混混一样……比不得小叔,小叔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的。”
夏梦若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将这些话说完的,只是她觉得她和冷墨尘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嘴里的话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冷墨尘竟不知道如何去告诉她他的过错。
没想到能言善道的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夏梦若望着天花板,泪眼朦胧:“小叔,你说我为……自己买的,墓地……还能用,的上吗?”
第三十一章就他不知道
夏梦若好像是又有了力气,不断的说着:“我活够了……真的活够了……”
她不只是活够了,而是活的太累了。
如果知道她的人生会如此惨淡,她宁愿薄母那一下彻底的了断了自己,这样也就不会再有之后的种种。
冷墨尘紧紧握着夏梦若冰凉的手,声音沙哑而低沉:“是我不好。”
事已至此,他除了道歉再说不出任何话。
此刻他如果表明他对夏梦若的感情,恐怕在夏梦若看来只是觉得可笑,亦或者她会认为他只是在安慰可怜她。
夏梦若重重的舒出一口气,合上眼不再说话。
从前她巴不得冷墨尘能跟她多说两句话,她卑微到只要他对她笑一下,她就觉得做什么都可以。
而现在,她心中除了抗拒便是感叹。
若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心中的伤害,世界上也就不会有死心二字了。
她对冷墨尘,再没了期待。
“夏梦若……”冷墨尘紧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看着她不愿多说什么的模样心如刀绞。
整整一夜,冷墨尘都站在病房门口,直到次日一早秦思辰来查房,他还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门口。
“你……站了一夜?”秦思辰看着冷墨尘下眼睑的乌青,还有下巴的青渣,直说:“你没病吧?你不知道你有胃病啊?”
冷墨尘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目,嘴角弯着一起嘲讽的弧度:“思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秦思辰闻言,顿觉冷墨尘情绪不对,现在更加的奇怪了。
“你在说什么?”
“你说得对,我欠她的,而且欠她太多了,多到我拿命都还不清了。”
冷墨尘苦笑着,再无往日的干练和气势。
因为欠夏梦若的,他连带着连同他对夏梦若的感情都觉得卑微,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告诉夏梦若他喜欢她。
不管在谁的记忆力,冷墨尘给夏梦若最多的只有伤害。
秦思辰看他的表情,半信半疑的问了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冷墨尘听了这话,一把抓住秦思辰的肩膀:“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是说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我……”秦思辰吞吞吐吐着,好半天才说:“你妈拿了夏梦若的钱的事儿,我在十三年前就知道了,那时我去你家,无意间听见他们说话……”
“你!”冷墨尘瞪着他,怒极反笑的将他推了一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你居然也瞒着我!”
明明知道那是一笔“不义之财”,却看着他用着那笔钱上高中读大学,甚至在记起夏梦若后还不告诉他。
秦思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解释着:“你要我怎么说?你当时因为能上大学正高兴着,你的脾气我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对夏梦若好也算是补偿……”
“够了!”冷墨尘打断他,逐渐焦躁的心让他越来越疲惫。
好像之前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不起夏梦若,就他还自以为的去贬低夏梦若,甚至说出“你的确配不上我”这种话。
秦思辰看着眼神里满是痛苦的冷墨尘,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搭着他的肩膀:“现在你想弥补的话还不迟,夏梦若还活着,如果后续治疗顺利,你还有更多的时间去留住她。”
第三十二章方颖的心思
其实秦思辰也不确定夏梦若会不会回心转意,现在也只是口头上安慰冷墨尘两句。
良久,冷墨尘才恢复了平静,他伸出手:“手机借我用一下。”
“嗯?”秦思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你手机呢?”
“砸了。”
“……”
拨通事务所的电话,冷墨尘用着沙哑的声音道:“小江,帮我请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我不接任何案子。”
“啊?薄律师您……”
冷墨尘挂了电话,将手机扔给秦思辰。
秦思辰简直不敢相信工作狂冷墨尘居然要请一个月假,恐怕是为了陪夏梦若吧。
“哎,你去哪儿?”秦思辰看着转身要走的冷墨尘,刚还猜他要做夏梦若的“护工”,现在走了又算什么。
“帮她买点吃的。”
另一边,哭闹了一夜的薄母终于没力气再闹了,她抓着同样疲倦的方颖,不断的说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颖神情有些急躁,昨天冷墨尘跑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连电话也打不通。
“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冷墨尘。”方颖也听烦了薄母的哭嚎,拿钱起身就往外走。
又打了两通电话,还是关机状态,方颖直奔去了医院,打算去问问秦思辰。
检查完夏梦若情况秦思辰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冷墨尘提着粥走了进来,将粥扔在他面前,表情冷淡:“给你。”
秦思辰看了眼已经被打开过的盖子,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不是特地给我买的吧?”
“她不吃。”冷墨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示是夏梦若不愿意吃他才拿过来给秦思辰的。
秦思辰一瞪眼,气的直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昨天我做了五个小时手术,你一句问候还没有,今天还把夏梦若不吃的给我。”
当然,冷墨尘知道他也只是玩笑话。
他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夏梦若的恢复期要多久?”
秦思辰看着夏梦若的检查结果,想了想才道:“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恐怕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而且这一个月是关键。”
他说完,画风又一转:“方颖的事你还没处理好?她一找不到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都快烦死了。”
提起方颖,冷墨尘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她,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都是方颖和薄母的一厢情愿,他又怎么会同意。
“我没心思去理她,我只要保证夏梦若不出事。”冷墨尘一颗心全扑在了夏梦若身上,现在夏梦若冷淡的态度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门外,方颖的表情晦暗不明,冷墨尘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在她耳朵里。
夏梦若,果然是夏梦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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