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浅歌顾夜恒知乎小说-(牧浅歌顾夜恒)精彩结局
父皇常说,为人皇者,就要忍常人不能忍,为常人不能为。
他那时年纪尚小,顾皇就已属意他为北齐下一任的皇位继承者。
是以他从小就将顾皇的话牢记于心。
他曾亲眼见顾皇的宠妃被人绑架,要顾皇拿出两座城池交换。
顾皇为不受人挟持,亲手射杀了自己心爱的妃子。
他当时也在场,宠妃的鲜血四溅,血溅到他脸上,他才知道,原来血是温热的。
宠妃伴顾皇十一年,她死后,顾皇面若冰雕,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是以贵妃之荣将她下葬。
顾皇说:“身居高位,就不能有情。”
“那些儿女情长,只会害了你。”
顾夜恒铭记于心,不敢表露任何情意,不敢有情。
但此刻,顾夜恒第一次对顾皇的话产生了怀疑,情意不外露,真的是对的吗?
他想起第一次见牧浅歌的时候。
那时父皇对他说:“牧家意图叛乱,但位高权重,我若贸然下令斩杀恐会令百官生怖,你自递一道弹劾牧家奏折上来。”
顾夜恒正犹豫着,便听顾皇继续道:“你呈了折子后,朕死后,你便为皇。”
“这折子你若不递,朕便叫顾迟来递。”
他一怔,只能应下。
他有自信能成为一个皇帝,若顾迟为皇,倒不如他来做。
几日后,牧家果然被灭门。
影卫放火烧毁牧家的那晚,他到底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不安,去了牧府。
他到的太晚,鲜红的血一路流至大门也不曾停下。
牧府尸横遍野,影卫办事利索,显然不曾留活口。
他正欲转身离去,忽地听到侧门后有女子的呜咽声。
声音细细小小,可他还是听到了。
顾夜恒拉开门。
门后是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孩,面上稚气未脱,一双瞪大的双眸中,尽是恐惧。
顾夜恒心道,她倒聪明,知道影卫走后才敢哭出声。
他原想转身离去,却在撞进她那双黝黑如小鹿般明亮的眼里,停了下来。
他和她曾在宫中宴会上有一面之缘,知道这是牧府的嫡女,牧浅歌。
牧浅歌浑身都在颤抖,清亮的泪水不断从她眼中涌出。
那时他年方十五,向来铁石心肠,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顾夜恒站在原地,微微抿唇片刻。
而后,他向她伸出了手。
“你可愿跟我走?”
牧浅歌咬住唇,仔细端详他的脸。
顾夜恒并不像刚才那影卫一般,浑身杀气,他看向她的眸子如一汪寒潭,让她心中莫名冒出一个想法。
眼前之人,值得相信。
她秀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似是在思考。
他从来厌烦等待,但那天,顾夜恒极为有耐心。
他只能解释为,他需要面前这个女孩为她做事。
还好,牧浅歌并未让她失望。
她犹豫片刻,最终回握住了他的手。
牧浅歌掌心冰凉,但顾夜恒握上时,却觉如炭块炙热。
他将牧浅歌拉起,带她离开。
离开时,牧浅歌一步三回头,她看向远处的牧府,最终也只是咽下所有苦和泪,渐渐远去。
到了懿王府,他将他和诸多被他救过的人放在一起。
他再好心,但是也不能泛滥。
顾夜恒背对于她,声音低沉:“本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若你要留在本王身边,两年后地牢内会有一场搏斗,最后活下来的十人,将成为影卫留在本王身边。”
牧浅歌刚刚经历灭门之灾,听得他这番话,瞪大了双眼。
但她牢牢地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她每日刻苦练习,无论酷暑还是寒冬,院子里都有她练习的身影。
每每顾夜恒路过,总能看到她单薄的身子,吃力地挥舞剑刃,动作笨拙,却十分认真。
所幸她之前就是将门之女,基本功扎实,加上勤加练习,在那场暗卫搏斗中,她和陆显互相撑着,出了地牢。
牧浅歌浑身衣衫都被血染得通红,莹白小脸上全是血污,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
但她黑而亮的眼眸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爆发出炽热光彩。
“我终于……可以留在你身边了。”
那一句话深深印在顾夜恒的心上。
她这样说,然后浑身虚脱,倒在了地上。
顾夜恒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他身边的暗卫都受过他的恩惠,都是自愿为他办事,牧浅歌也不例外。
但是她是唯一一个,让顾夜恒感到自己被重视的特殊存在。
他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影卫选拔过后,他将牧浅歌安置在了另外的别苑,并不和其他影卫同吃同住。
至于他为何这样做的原因,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时间晃晃而过,转眼已是五年过去。
这期间,牧浅歌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受伤的次数也不计其数。
他看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虽于心不忍,但也无计可施。
他所能做的,只有派陆显在执行任务中多次保护,多给她送几瓶为她特意调制的避免伤口留疤的金疮药。
顾夜恒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重夺皇位。
对于其他事,他不能也不愿意多想。 他谨记顾皇教诲,喜怒不形于色,铁面无情找不出任何软肋。
可谁也不知,多少次牧浅歌命悬一线时,皆是他出手相救。
再后来,致命危险的任务他都派他人前去执行。
但刺杀顾迟的任务,却只有牧浅歌能去。
因为她愈发长大,少女清秀的容颜也渐渐显露。
她平常甚少笑,可她就是站在那儿,自是一番绝色倾城。
顾夜恒即将逼宫夺位,正是诸多俗事缠身之时,可牧浅歌入宫那日,他还是亲自去送她。
牧浅歌平日甚少穿艳色衣裳,此次一穿,美得芳华绝代,生生将他所有目光夺去。
他忙敛了心神,不敢再看。
逼宫那日,也是为她。
他不顾手下劝阻,径直逼宫。
他害怕牧浅歌会因为自己的决策而失去女子贞洁。
在见到顾迟挟持牧浅歌时,他蓦然想起了父皇对宠妃时的场景。χΎ
他选择了和顾皇一样的决定。
他一刀刺向牧浅歌,可被插中的仿佛是自己的心。
剑入她身的那一刻,顾夜恒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也正因此,顾迟因此逃脱。
顾迟余党将顾迟带走,顾迟却不忘回头轻蔑一笑:“你果然还是做不到像父皇般无情,你的软肋,出现了。”
此言在顾夜恒的心湖中震起阵阵涟漪。
莫非,他真的对牧浅歌动情了?
顾皇和顾迟的话在他耳中交杂,吵得他大脑似乎都要炸开!
不!顾夜恒暗暗捏紧拳,自己大计已成,决不能再因私情而出意外!
在牧浅歌醒来后,他开始害怕见到牧浅歌,并逼迫自己对牧浅歌心狠。
他不敢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对她的好,包括牧浅歌本人。
他对她冷言冷语,那样才能尽力保住她的命。
时间过得那样快,直至牧浅歌死去前夜,他见到牧浅歌最后一面……
“滴答——”
是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是殿外下雨了。
雨打梨花,花瓣纷纷而落。
顾夜恒站起身,看向殿外雨幕。
只是为何,自己脸上也带了点湿意?
他伸手触及面上,果然摸到点点冰凉。
顾夜恒并没在意,视线望至远方。
兴许,是雨滴落至他眼中了吧……
……
五年后,北齐。
数百里长街上,街道两旁店林肆立,行人来来回回,熙熙攘攘,朝阳金晖普洒在红砖绿瓦上,楼阁飞檐上鸟雀喳喳。
几只麻雀蹦跳着啄食,却不料下一刻被人群中爆发的喧闹声惊扰,一时扑扇翅膀,飞向天空。
远处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镶黄嵌玉,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所坐马车。
路过行人议论纷纷,都好奇着马车之内所坐何人。
有知晓其中一二者,便忍不住插嘴得意道:“这你们就不知了吧,那里面坐着的,是来和亲的芸国公主!”
“哦?原来不过是个来和亲的公主,定是瞧我北齐国日渐昌盛,借和亲来依附我国吧?”
“非也非也。”那人摇摇手指:“芸国势力所及千里,和北齐国更是不相上下,此次和亲,乃是陛下所求,力求两国联邦交好呢。”
那人继续说:“只是说来也怪,此次来和亲的公主竟然是芸国最受宠的公主芸浅。”
很快有人附和:“说不定是听说了咱们皇上雄才伟略,相貌非凡,动了春心呢……”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嬉笑。
车内所坐女子穿着月白镶金纹长裙,娥眉舒展,唇不画而朱,似是九天仙女下了凡尘,却并未沾染俗世烟火。
这正是芸国公主——芸浅。
她刚刚将车外众人的言语尽收耳中,但半点不受影响,仍旧只是斜倚在车内。
半晌,美人朱唇轻启:“五年过去,北齐的百姓,还是这么愚昧呢。”
几日后,北齐皇宫内。
别苑内经顾夜恒这些年打理,树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一片姹紫嫣红中,各色蝴蝶飞舞,让人如置世外桃源。
顾夜恒躺在别苑竹椅上小憩。
他玉冠高束,身着墨色锦袍,五年的时光让他的五官更显深邃,剑眉入鬓,丰神俊朗。
但他的眉毛,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始终不曾舒展。
梦中,顾夜恒再次梦到了那场大火。
牧浅歌身处烈火之中,周身衣衫皆被火燃烧,似乎她是从火中而生,如浴火凤凰般热烈夺目。
牧浅歌咬牙切齿,冲怒目道:“顾夜恒,我恨你!”
这话让顾夜恒的心都颤了两下。
“牧浅歌!”
一声低吼从顾夜恒口中溢出,让他自梦中惊醒。
五年,这已经是他数不清多少次梦见牧浅歌了。
这五年,没有一个人更能比他懂‘悔恨’二字。
他也只有在这宫内别苑中才能入眠。
睁开眼的一瞬,他眼中出现少见的茫然,他下意识往窗边看去,果然没有看到那一抹总爱倚靠在窗边的侧影。
五年了,他还是没有接受牧浅歌离去的事实。
顾夜恒无奈摇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若再来一次,他定直面于对待自己的感情,再不会对牧浅歌那般。
但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了,佳人已逝……
他的眸子黯了黯,正怅然之时,却见慕容烟走了进来。
顾夜恒微微皱眉:“朕不是说过,我在别苑时,不许有人打扰吗?”
慕容烟只觉帝王之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压下心中愤恨,换上甜腻微笑。
她上前去拉顾夜恒的衣袖:“夜哥哥,烟儿是来和说芸国公主即将进宫,要赐何等位份一事。”
听是正事,顾夜恒揉揉眉心,坐直身子:“芸国势力不可小觑,她又是芸国君主最宠爱的公主,定是要封妃的。”
“只是这封号……”
顾夜恒默了一瞬,沉思片刻:“她既姓芸,那就赐‘云’一字吧。”
“朕乏了,你且出去吧。”
“是。”
慕容烟行礼出了别苑,很快一众宫人拥她而去。
她理理云髻,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她原以为殿下求娶芸国公主定会十分重视她,可她进来也不过只是封了个妃,不比她当年一举封后的威仪。
可是……
慕容烟看向身后被一片庆祝遮挡着的别苑,不禁咬紧了贝齿。
自牧浅歌死后,顾夜恒这些年总是呆在别苑,甚少踏进后宫,对她的冷淡更是每日愈加,她虽不知为何,可心里还是明白几分。
是因为牧浅歌。
她自小就受慕容将军宠爱,吃穿用度堪比公主,却在宴会上对顾夜恒惊鸿一瞥,自此倾心于他。
即使在及笄后得知他要篡位时也不曾动移半分感情,更是央求慕容将军助顾夜恒一臂之力。
慕容将军就她一个独女,自是听她的。
她付出这么多,终于换来了顾夜恒对她的另眼相待,还有他承诺许她为后的承诺。
但当她能自由出入顾夜恒府中时,她察觉了顾夜恒对一个叫牧浅歌的影卫的不同。
顾夜恒嘴上虽说她不过一个婢子,但慕容烟也是大家族出身,自然很快知晓了她的身份。
并且,顾夜恒的眼神骗不了人。
顾夜恒看向牧浅歌的眼神里,如凝聚着点点微光,是很难被人知晓的情意。
但爱顾夜恒如她,她又怎能感受不出来?
慕容烟暗暗想,若有一天顾夜恒称帝,牧浅歌会是对她最大威胁。
但还好,经她的调查,牧浅歌背后无人无势,若要杀她,再是容易不过。
后来她如愿为后,大婚当日,满目都是喜庆的红。
她欣喜若狂地吻上顾夜恒的唇,却在双唇即将相贴之时,顾夜恒微微侧脸,避开了她的吻。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化成了愤恨。
从大婚那一刻开始,直到如今,顾夜恒也不曾吻过她。
都是因为牧浅歌!
她恨不能将满口银牙咬碎,可是她知道,现在顾夜恒已不是从前的王爷,他已是帝王,如果轻举妄动,只会伤了他们之间的情分。
但还好,她很快抓住了机会。
她有意将牧浅歌带上宴会,致使百官向顾夜恒发难。
而她在背后扬起嫣红的唇,满脸得意。
牧浅歌,这下你不得不死!
但她显然低估了顾夜恒对牧浅歌的爱。
牧浅歌刚刚称帝,根基不稳,却仍力排众议,保下了牧浅歌。
最终牧浅歌不过被划花了一张脸。
但慕容烟仍不解气,终于靠假传圣旨,要了牧浅歌的命!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顾夜恒对她态度大变。
但她并不后悔,因为顾夜恒只能是她一人的!
慕容烟收回视线。
本以为顾夜恒主动求娶的芸国公主会是她的劲敌,现在看顾夜恒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手中丹寇,想着该换新样式了。
一众宫人渐行渐远。
……
十日后,北齐礼台。
顾夜恒站在高台上,面上无甚表情,日光打在他玉冠上折射出耀眼光芒,更显他清俊非凡。
慕容烟立于他身旁,满头珠环玉翠,尽显皇后高贵之态。
他们对面,是芸国公主芸浅。
她站在殿上,乌发长于腰侧,单薄身形弱柳扶风,一副美人病弱模样。
只是她头带红色盖头,看不清面容,直让人好奇盖头下是如何一番绝世容貌。
礼官们正襟收冠,高声宣告着祝词。
祝词冗长,一炷香燃尽,各式繁文缛节才终于结束。
慕容烟走上前,轻轻拉住芸浅的手:“妹妹,宫中妃位空缺,后位之下便属你为首,以后望你尽心尽力,和本宫共同服侍皇上。”
芸浅并未说话,只是盖头轻动,示意已经知晓。
竟如此不给本宫面子!
慕容烟心中生怒,但脸上笑得更为亲切:“妹妹,我们北齐断没有带着盖头成婚的道理,今日是你和皇上大婚,如今礼成,你也该掀下这盖头了吧。”
“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芸国规矩,盖头须得夫君亲手所揭。”
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黄莺出谷。
但她的声音却让顾夜恒和慕容烟皆是一愣。
这声音……怎会如此耳熟?
顾夜恒的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而后走上前,拿起喜秤,慢慢挑开了盖头。
随着盖头慢慢拉开,底下众人的脸也都忍不住偷偷抬起,想要一睹这位芸国公主的芳容。
“啪”地一声,喜秤应声而落。
这一声在安静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兀。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了顾夜恒失态!
顾夜恒鹰眸睁大,满目都是不可置信与狂喜。
众人只见盖头下,女子嘴角含笑,一双剪水秋瞳中尽是细碎的光亮,似是满天星辰都在她眼底。
好一位绝色佳人!
但是……
有几位见过牧浅歌的大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惧之意。
为何这芸浅,长得和死于火刑的牧浅歌一模一样?
一时哗然。
下一刻,顾夜恒冲上前,将芸浅狠狠拉入怀中,似是要将她融入骨中。
“牧浅歌,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慕容烟还处在震惊之中,显然没反应过来。
当年她亲自派人拉牧浅歌去执行火刑,她怎还会出现在这儿?
莫非她当年没死?又莫非,她是鬼魅?
太多想法萦绕在她脑中,让她一时呆愣。
“殿下,我是芸国公主芸浅,你说的牧浅歌,并非是我。”
芸浅在顾夜恒怀中有些呼吸困难,努力挣脱却发现也不能动其半分,只好出声。
此言一出,顾夜恒和慕容烟皆微微回神。
顾夜恒拉开二人距离,但双手仍像铁钳一般制住芸浅的肩膀。
他视线直直射向芸浅:“若你不是牧浅歌,你怎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慕容烟也在此刻反应过来,看向芸浅如鸡蛋般光滑的脸。出声道:“皇上,她真的不是牧浅歌,当年牧浅歌左脸上有沈长一道疤,但你看她……”
顾夜恒往芸浅脸上看去,果然见她整张脸光洁如玉,连痣也不曾有一颗,又何来的伤疤?
他刚刚还狂喜的脑中瞬时如有一盆冷水浇下,浇得他浑身冰凉。
也对,牧浅歌当年因自己而死,人又怎能死而复生?
他自嘲笑笑,无限落寞。
慕容烟见状,也只能尽力笑得大方:“殿下今日不适,幸而大典礼成,来人,扶殿下和芸妃下去休息。”
宫人听令,立即上前搀扶。
百官揣着满腹疑虑离开。
这芸国公主长得和牧浅歌一模一样,不知是好是坏?
无人回答他们,只有无尽穿堂风吹过他们的袖袍。
月白风清,良宵美景。
照清宫。
芸浅坐于镜前,看向照清宫中一切摆设。
还和五年前差不多呢。
她微笑,玉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触手细腻,冰肌玉骨,并无半点瑕疵。
谁能想到,五年前这张脸上,有那样长而深的一道疤呢?
她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恨意,让她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
一旁伺候的明兰上前替她拆下发间金钗:“公主,今日经此一事,只怕您的洞房花烛夜是毁了。”
芸浅抿唇,擦拭口脂:“无妨,这本就是我的意图。”
那个盖头并非是芸国习俗,她就是要顾夜恒亲手掀开盖头亲眼看到她的脸!
那样,震惊的效果,比亲眼所见要更为强烈!
她确实是五年前的牧浅歌,但也并非完全是!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芸国公主!
说起来,还得多感谢当年李越留下的那块玉佩,让她还留在这世上的亲人找到了她!
当年熊熊大火中,她被浓烟呛得大脑一阵发昏,可是腰间的玉佩却因红色火光而更加显眼,发出莹莹绿光。
是以让芸国奉命前来北齐寻找公主下落的人看了个明白。
趁着火势加大,阵阵灰烟也愈发强烈,让人看不清身影。
芸国使臣趁势将她救走带她回了芸国,待她醒来,年老的芸皇将她拉入怀中,满脸是泪。
“抱歉,芸浅,让你在北齐受了那么多苦……”芸皇泣不成声。
而后看着一脸怔愣的牧浅歌道:“你的母亲是朕亲妹,却不想爱上了你的父亲,是以抛下了公主身份去了北齐,做了他的妻子。”
“我派人前去北齐多番打听,但去的太晚,牧家已灭门,朕惊痛之下,好不容易得知你未死的消息,要不是那日你在刑台之上,朕这辈子,说不定都找不到你了……”
牧浅歌劫后余生,听及他这番话,一阵发懵,却也很快接受了现实。
她不是没有过怀疑,可是芸皇却能将她的疑虑通通打破。
更何况,芸皇已老,双目浑浊,却在见到她时,双眼才有几分清明。
牧浅歌深知,情意是不能作假的。
自此,她便留在在芸国,牧姓改为国姓,唤作芸浅。
但她在芸国的每一日,没有一刻不在恨顾夜恒。
或许是上天见怜,赐她一次重活机会,她定要向顾夜恒复仇!
芸皇自是不准的。
但牧浅歌神色坚定:“若此仇不报,浅儿这辈子都不能安生。”
他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抚向芸浅的脸:“去吧孩子,朕这一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阻止了你娘前去北齐,我不愿再让你重蹈覆辙。”
“朕只愿你能平安归来,若你在北齐有事,朕和芸国是你的后盾。”
芸浅眼眶酸涩,听及芸皇这番话,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在她经历了那么多苦楚后,这世上,却也有人真心为她。
发上一疼,是明兰伺候不周。
明兰跪下:“抱歉公主,奴不是有意的。”
“无妨。”芸浅扶起她:“只是以后万不能再叫我公主了,若被旁人听了去,只怕会落人口舌。”
她大费周章来顾亭,自是不能有半点差错。
“是,多谢公主提点。”
……
第二日清晨。
明兰一大早就伺候芸浅梳妆,前去玉乾宫给慕容烟请安。
只见玉乾宫内金碧辉煌,所用之物皆为上乘,无处不显华贵。
但芸浅却敏锐地发觉,自她进殿开始,就有一道视线紧盯着她。
她无声地笑了笑,面上神色无常。
芸浅虽早知顾夜恒不近女色,深爱慕容烟,可也确实未料到这偌大的后宫,竟只有慕容烟一人。
看来,若不是芸国势大,顾夜恒是断不会求娶她的。
顾夜恒,竟爱慕容烟至此……
心上如被扎了根刺般,细密地泛起了疼痛。
他那时年纪尚小,顾皇就已属意他为北齐下一任的皇位继承者。
是以他从小就将顾皇的话牢记于心。
他曾亲眼见顾皇的宠妃被人绑架,要顾皇拿出两座城池交换。
顾皇为不受人挟持,亲手射杀了自己心爱的妃子。
他当时也在场,宠妃的鲜血四溅,血溅到他脸上,他才知道,原来血是温热的。
宠妃伴顾皇十一年,她死后,顾皇面若冰雕,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是以贵妃之荣将她下葬。
顾皇说:“身居高位,就不能有情。”
“那些儿女情长,只会害了你。”
顾夜恒铭记于心,不敢表露任何情意,不敢有情。
但此刻,顾夜恒第一次对顾皇的话产生了怀疑,情意不外露,真的是对的吗?
他想起第一次见牧浅歌的时候。
那时父皇对他说:“牧家意图叛乱,但位高权重,我若贸然下令斩杀恐会令百官生怖,你自递一道弹劾牧家奏折上来。”
顾夜恒正犹豫着,便听顾皇继续道:“你呈了折子后,朕死后,你便为皇。”
“这折子你若不递,朕便叫顾迟来递。”
他一怔,只能应下。
他有自信能成为一个皇帝,若顾迟为皇,倒不如他来做。
几日后,牧家果然被灭门。
影卫放火烧毁牧家的那晚,他到底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不安,去了牧府。
他到的太晚,鲜红的血一路流至大门也不曾停下。
牧府尸横遍野,影卫办事利索,显然不曾留活口。
他正欲转身离去,忽地听到侧门后有女子的呜咽声。
声音细细小小,可他还是听到了。
顾夜恒拉开门。
门后是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孩,面上稚气未脱,一双瞪大的双眸中,尽是恐惧。
顾夜恒心道,她倒聪明,知道影卫走后才敢哭出声。
他原想转身离去,却在撞进她那双黝黑如小鹿般明亮的眼里,停了下来。
他和她曾在宫中宴会上有一面之缘,知道这是牧府的嫡女,牧浅歌。
牧浅歌浑身都在颤抖,清亮的泪水不断从她眼中涌出。
那时他年方十五,向来铁石心肠,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顾夜恒站在原地,微微抿唇片刻。
而后,他向她伸出了手。
“你可愿跟我走?”
牧浅歌咬住唇,仔细端详他的脸。
顾夜恒并不像刚才那影卫一般,浑身杀气,他看向她的眸子如一汪寒潭,让她心中莫名冒出一个想法。
眼前之人,值得相信。
她秀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似是在思考。
他从来厌烦等待,但那天,顾夜恒极为有耐心。
他只能解释为,他需要面前这个女孩为她做事。
还好,牧浅歌并未让她失望。
她犹豫片刻,最终回握住了他的手。
牧浅歌掌心冰凉,但顾夜恒握上时,却觉如炭块炙热。
他将牧浅歌拉起,带她离开。
离开时,牧浅歌一步三回头,她看向远处的牧府,最终也只是咽下所有苦和泪,渐渐远去。
到了懿王府,他将他和诸多被他救过的人放在一起。
他再好心,但是也不能泛滥。
顾夜恒背对于她,声音低沉:“本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若你要留在本王身边,两年后地牢内会有一场搏斗,最后活下来的十人,将成为影卫留在本王身边。”
牧浅歌刚刚经历灭门之灾,听得他这番话,瞪大了双眼。
但她牢牢地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她每日刻苦练习,无论酷暑还是寒冬,院子里都有她练习的身影。
每每顾夜恒路过,总能看到她单薄的身子,吃力地挥舞剑刃,动作笨拙,却十分认真。
所幸她之前就是将门之女,基本功扎实,加上勤加练习,在那场暗卫搏斗中,她和陆显互相撑着,出了地牢。
牧浅歌浑身衣衫都被血染得通红,莹白小脸上全是血污,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
但她黑而亮的眼眸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爆发出炽热光彩。
“我终于……可以留在你身边了。”
那一句话深深印在顾夜恒的心上。
她这样说,然后浑身虚脱,倒在了地上。
顾夜恒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他身边的暗卫都受过他的恩惠,都是自愿为他办事,牧浅歌也不例外。
但是她是唯一一个,让顾夜恒感到自己被重视的特殊存在。
他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影卫选拔过后,他将牧浅歌安置在了另外的别苑,并不和其他影卫同吃同住。
至于他为何这样做的原因,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时间晃晃而过,转眼已是五年过去。
这期间,牧浅歌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受伤的次数也不计其数。
他看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虽于心不忍,但也无计可施。
他所能做的,只有派陆显在执行任务中多次保护,多给她送几瓶为她特意调制的避免伤口留疤的金疮药。
顾夜恒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重夺皇位。
对于其他事,他不能也不愿意多想。 他谨记顾皇教诲,喜怒不形于色,铁面无情找不出任何软肋。
可谁也不知,多少次牧浅歌命悬一线时,皆是他出手相救。
再后来,致命危险的任务他都派他人前去执行。
但刺杀顾迟的任务,却只有牧浅歌能去。
因为她愈发长大,少女清秀的容颜也渐渐显露。
她平常甚少笑,可她就是站在那儿,自是一番绝色倾城。
顾夜恒即将逼宫夺位,正是诸多俗事缠身之时,可牧浅歌入宫那日,他还是亲自去送她。
牧浅歌平日甚少穿艳色衣裳,此次一穿,美得芳华绝代,生生将他所有目光夺去。
他忙敛了心神,不敢再看。
逼宫那日,也是为她。
他不顾手下劝阻,径直逼宫。
他害怕牧浅歌会因为自己的决策而失去女子贞洁。
在见到顾迟挟持牧浅歌时,他蓦然想起了父皇对宠妃时的场景。χΎ
他选择了和顾皇一样的决定。
他一刀刺向牧浅歌,可被插中的仿佛是自己的心。
剑入她身的那一刻,顾夜恒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也正因此,顾迟因此逃脱。
顾迟余党将顾迟带走,顾迟却不忘回头轻蔑一笑:“你果然还是做不到像父皇般无情,你的软肋,出现了。”
此言在顾夜恒的心湖中震起阵阵涟漪。
莫非,他真的对牧浅歌动情了?
顾皇和顾迟的话在他耳中交杂,吵得他大脑似乎都要炸开!
不!顾夜恒暗暗捏紧拳,自己大计已成,决不能再因私情而出意外!
在牧浅歌醒来后,他开始害怕见到牧浅歌,并逼迫自己对牧浅歌心狠。
他不敢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对她的好,包括牧浅歌本人。
他对她冷言冷语,那样才能尽力保住她的命。
时间过得那样快,直至牧浅歌死去前夜,他见到牧浅歌最后一面……
“滴答——”
是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是殿外下雨了。
雨打梨花,花瓣纷纷而落。
顾夜恒站起身,看向殿外雨幕。
只是为何,自己脸上也带了点湿意?
他伸手触及面上,果然摸到点点冰凉。
顾夜恒并没在意,视线望至远方。
兴许,是雨滴落至他眼中了吧……
……
五年后,北齐。
数百里长街上,街道两旁店林肆立,行人来来回回,熙熙攘攘,朝阳金晖普洒在红砖绿瓦上,楼阁飞檐上鸟雀喳喳。
几只麻雀蹦跳着啄食,却不料下一刻被人群中爆发的喧闹声惊扰,一时扑扇翅膀,飞向天空。
远处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镶黄嵌玉,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所坐马车。
路过行人议论纷纷,都好奇着马车之内所坐何人。
有知晓其中一二者,便忍不住插嘴得意道:“这你们就不知了吧,那里面坐着的,是来和亲的芸国公主!”
“哦?原来不过是个来和亲的公主,定是瞧我北齐国日渐昌盛,借和亲来依附我国吧?”
“非也非也。”那人摇摇手指:“芸国势力所及千里,和北齐国更是不相上下,此次和亲,乃是陛下所求,力求两国联邦交好呢。”
那人继续说:“只是说来也怪,此次来和亲的公主竟然是芸国最受宠的公主芸浅。”
很快有人附和:“说不定是听说了咱们皇上雄才伟略,相貌非凡,动了春心呢……”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嬉笑。
车内所坐女子穿着月白镶金纹长裙,娥眉舒展,唇不画而朱,似是九天仙女下了凡尘,却并未沾染俗世烟火。
这正是芸国公主——芸浅。
她刚刚将车外众人的言语尽收耳中,但半点不受影响,仍旧只是斜倚在车内。
半晌,美人朱唇轻启:“五年过去,北齐的百姓,还是这么愚昧呢。”
几日后,北齐皇宫内。
别苑内经顾夜恒这些年打理,树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一片姹紫嫣红中,各色蝴蝶飞舞,让人如置世外桃源。
顾夜恒躺在别苑竹椅上小憩。
他玉冠高束,身着墨色锦袍,五年的时光让他的五官更显深邃,剑眉入鬓,丰神俊朗。
但他的眉毛,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始终不曾舒展。
梦中,顾夜恒再次梦到了那场大火。
牧浅歌身处烈火之中,周身衣衫皆被火燃烧,似乎她是从火中而生,如浴火凤凰般热烈夺目。
牧浅歌咬牙切齿,冲怒目道:“顾夜恒,我恨你!”
这话让顾夜恒的心都颤了两下。
“牧浅歌!”
一声低吼从顾夜恒口中溢出,让他自梦中惊醒。
五年,这已经是他数不清多少次梦见牧浅歌了。
这五年,没有一个人更能比他懂‘悔恨’二字。
他也只有在这宫内别苑中才能入眠。
睁开眼的一瞬,他眼中出现少见的茫然,他下意识往窗边看去,果然没有看到那一抹总爱倚靠在窗边的侧影。
五年了,他还是没有接受牧浅歌离去的事实。
顾夜恒无奈摇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若再来一次,他定直面于对待自己的感情,再不会对牧浅歌那般。
但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了,佳人已逝……
他的眸子黯了黯,正怅然之时,却见慕容烟走了进来。
顾夜恒微微皱眉:“朕不是说过,我在别苑时,不许有人打扰吗?”
慕容烟只觉帝王之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压下心中愤恨,换上甜腻微笑。
她上前去拉顾夜恒的衣袖:“夜哥哥,烟儿是来和说芸国公主即将进宫,要赐何等位份一事。”
听是正事,顾夜恒揉揉眉心,坐直身子:“芸国势力不可小觑,她又是芸国君主最宠爱的公主,定是要封妃的。”
“只是这封号……”
顾夜恒默了一瞬,沉思片刻:“她既姓芸,那就赐‘云’一字吧。”
“朕乏了,你且出去吧。”
“是。”
慕容烟行礼出了别苑,很快一众宫人拥她而去。
她理理云髻,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她原以为殿下求娶芸国公主定会十分重视她,可她进来也不过只是封了个妃,不比她当年一举封后的威仪。
可是……
慕容烟看向身后被一片庆祝遮挡着的别苑,不禁咬紧了贝齿。
自牧浅歌死后,顾夜恒这些年总是呆在别苑,甚少踏进后宫,对她的冷淡更是每日愈加,她虽不知为何,可心里还是明白几分。
是因为牧浅歌。
她自小就受慕容将军宠爱,吃穿用度堪比公主,却在宴会上对顾夜恒惊鸿一瞥,自此倾心于他。
即使在及笄后得知他要篡位时也不曾动移半分感情,更是央求慕容将军助顾夜恒一臂之力。
慕容将军就她一个独女,自是听她的。
她付出这么多,终于换来了顾夜恒对她的另眼相待,还有他承诺许她为后的承诺。
但当她能自由出入顾夜恒府中时,她察觉了顾夜恒对一个叫牧浅歌的影卫的不同。
顾夜恒嘴上虽说她不过一个婢子,但慕容烟也是大家族出身,自然很快知晓了她的身份。
并且,顾夜恒的眼神骗不了人。
顾夜恒看向牧浅歌的眼神里,如凝聚着点点微光,是很难被人知晓的情意。
但爱顾夜恒如她,她又怎能感受不出来?
慕容烟暗暗想,若有一天顾夜恒称帝,牧浅歌会是对她最大威胁。
但还好,经她的调查,牧浅歌背后无人无势,若要杀她,再是容易不过。
后来她如愿为后,大婚当日,满目都是喜庆的红。
她欣喜若狂地吻上顾夜恒的唇,却在双唇即将相贴之时,顾夜恒微微侧脸,避开了她的吻。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化成了愤恨。
从大婚那一刻开始,直到如今,顾夜恒也不曾吻过她。
都是因为牧浅歌!
她恨不能将满口银牙咬碎,可是她知道,现在顾夜恒已不是从前的王爷,他已是帝王,如果轻举妄动,只会伤了他们之间的情分。
但还好,她很快抓住了机会。
她有意将牧浅歌带上宴会,致使百官向顾夜恒发难。
而她在背后扬起嫣红的唇,满脸得意。
牧浅歌,这下你不得不死!
但她显然低估了顾夜恒对牧浅歌的爱。
牧浅歌刚刚称帝,根基不稳,却仍力排众议,保下了牧浅歌。
最终牧浅歌不过被划花了一张脸。
但慕容烟仍不解气,终于靠假传圣旨,要了牧浅歌的命!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顾夜恒对她态度大变。
但她并不后悔,因为顾夜恒只能是她一人的!
慕容烟收回视线。
本以为顾夜恒主动求娶的芸国公主会是她的劲敌,现在看顾夜恒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手中丹寇,想着该换新样式了。
一众宫人渐行渐远。
……
十日后,北齐礼台。
顾夜恒站在高台上,面上无甚表情,日光打在他玉冠上折射出耀眼光芒,更显他清俊非凡。
慕容烟立于他身旁,满头珠环玉翠,尽显皇后高贵之态。
他们对面,是芸国公主芸浅。
她站在殿上,乌发长于腰侧,单薄身形弱柳扶风,一副美人病弱模样。
只是她头带红色盖头,看不清面容,直让人好奇盖头下是如何一番绝世容貌。
礼官们正襟收冠,高声宣告着祝词。
祝词冗长,一炷香燃尽,各式繁文缛节才终于结束。
慕容烟走上前,轻轻拉住芸浅的手:“妹妹,宫中妃位空缺,后位之下便属你为首,以后望你尽心尽力,和本宫共同服侍皇上。”
芸浅并未说话,只是盖头轻动,示意已经知晓。
竟如此不给本宫面子!
慕容烟心中生怒,但脸上笑得更为亲切:“妹妹,我们北齐断没有带着盖头成婚的道理,今日是你和皇上大婚,如今礼成,你也该掀下这盖头了吧。”
“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芸国规矩,盖头须得夫君亲手所揭。”
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黄莺出谷。
但她的声音却让顾夜恒和慕容烟皆是一愣。
这声音……怎会如此耳熟?
顾夜恒的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而后走上前,拿起喜秤,慢慢挑开了盖头。
随着盖头慢慢拉开,底下众人的脸也都忍不住偷偷抬起,想要一睹这位芸国公主的芳容。
“啪”地一声,喜秤应声而落。
这一声在安静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兀。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了顾夜恒失态!
顾夜恒鹰眸睁大,满目都是不可置信与狂喜。
众人只见盖头下,女子嘴角含笑,一双剪水秋瞳中尽是细碎的光亮,似是满天星辰都在她眼底。
好一位绝色佳人!
但是……
有几位见过牧浅歌的大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惧之意。
为何这芸浅,长得和死于火刑的牧浅歌一模一样?
一时哗然。
下一刻,顾夜恒冲上前,将芸浅狠狠拉入怀中,似是要将她融入骨中。
“牧浅歌,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慕容烟还处在震惊之中,显然没反应过来。
当年她亲自派人拉牧浅歌去执行火刑,她怎还会出现在这儿?
莫非她当年没死?又莫非,她是鬼魅?
太多想法萦绕在她脑中,让她一时呆愣。
“殿下,我是芸国公主芸浅,你说的牧浅歌,并非是我。”
芸浅在顾夜恒怀中有些呼吸困难,努力挣脱却发现也不能动其半分,只好出声。
此言一出,顾夜恒和慕容烟皆微微回神。
顾夜恒拉开二人距离,但双手仍像铁钳一般制住芸浅的肩膀。
他视线直直射向芸浅:“若你不是牧浅歌,你怎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慕容烟也在此刻反应过来,看向芸浅如鸡蛋般光滑的脸。出声道:“皇上,她真的不是牧浅歌,当年牧浅歌左脸上有沈长一道疤,但你看她……”
顾夜恒往芸浅脸上看去,果然见她整张脸光洁如玉,连痣也不曾有一颗,又何来的伤疤?
他刚刚还狂喜的脑中瞬时如有一盆冷水浇下,浇得他浑身冰凉。
也对,牧浅歌当年因自己而死,人又怎能死而复生?
他自嘲笑笑,无限落寞。
慕容烟见状,也只能尽力笑得大方:“殿下今日不适,幸而大典礼成,来人,扶殿下和芸妃下去休息。”
宫人听令,立即上前搀扶。
百官揣着满腹疑虑离开。
这芸国公主长得和牧浅歌一模一样,不知是好是坏?
无人回答他们,只有无尽穿堂风吹过他们的袖袍。
月白风清,良宵美景。
照清宫。
芸浅坐于镜前,看向照清宫中一切摆设。
还和五年前差不多呢。
她微笑,玉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触手细腻,冰肌玉骨,并无半点瑕疵。
谁能想到,五年前这张脸上,有那样长而深的一道疤呢?
她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恨意,让她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
一旁伺候的明兰上前替她拆下发间金钗:“公主,今日经此一事,只怕您的洞房花烛夜是毁了。”
芸浅抿唇,擦拭口脂:“无妨,这本就是我的意图。”
那个盖头并非是芸国习俗,她就是要顾夜恒亲手掀开盖头亲眼看到她的脸!
那样,震惊的效果,比亲眼所见要更为强烈!
她确实是五年前的牧浅歌,但也并非完全是!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芸国公主!
说起来,还得多感谢当年李越留下的那块玉佩,让她还留在这世上的亲人找到了她!
当年熊熊大火中,她被浓烟呛得大脑一阵发昏,可是腰间的玉佩却因红色火光而更加显眼,发出莹莹绿光。
是以让芸国奉命前来北齐寻找公主下落的人看了个明白。
趁着火势加大,阵阵灰烟也愈发强烈,让人看不清身影。
芸国使臣趁势将她救走带她回了芸国,待她醒来,年老的芸皇将她拉入怀中,满脸是泪。
“抱歉,芸浅,让你在北齐受了那么多苦……”芸皇泣不成声。
而后看着一脸怔愣的牧浅歌道:“你的母亲是朕亲妹,却不想爱上了你的父亲,是以抛下了公主身份去了北齐,做了他的妻子。”
“我派人前去北齐多番打听,但去的太晚,牧家已灭门,朕惊痛之下,好不容易得知你未死的消息,要不是那日你在刑台之上,朕这辈子,说不定都找不到你了……”
牧浅歌劫后余生,听及他这番话,一阵发懵,却也很快接受了现实。
她不是没有过怀疑,可是芸皇却能将她的疑虑通通打破。
更何况,芸皇已老,双目浑浊,却在见到她时,双眼才有几分清明。
牧浅歌深知,情意是不能作假的。
自此,她便留在在芸国,牧姓改为国姓,唤作芸浅。
但她在芸国的每一日,没有一刻不在恨顾夜恒。
或许是上天见怜,赐她一次重活机会,她定要向顾夜恒复仇!
芸皇自是不准的。
但牧浅歌神色坚定:“若此仇不报,浅儿这辈子都不能安生。”
他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抚向芸浅的脸:“去吧孩子,朕这一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阻止了你娘前去北齐,我不愿再让你重蹈覆辙。”
“朕只愿你能平安归来,若你在北齐有事,朕和芸国是你的后盾。”
芸浅眼眶酸涩,听及芸皇这番话,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在她经历了那么多苦楚后,这世上,却也有人真心为她。
发上一疼,是明兰伺候不周。
明兰跪下:“抱歉公主,奴不是有意的。”
“无妨。”芸浅扶起她:“只是以后万不能再叫我公主了,若被旁人听了去,只怕会落人口舌。”
她大费周章来顾亭,自是不能有半点差错。
“是,多谢公主提点。”
……
第二日清晨。
明兰一大早就伺候芸浅梳妆,前去玉乾宫给慕容烟请安。
只见玉乾宫内金碧辉煌,所用之物皆为上乘,无处不显华贵。
但芸浅却敏锐地发觉,自她进殿开始,就有一道视线紧盯着她。
她无声地笑了笑,面上神色无常。
芸浅虽早知顾夜恒不近女色,深爱慕容烟,可也确实未料到这偌大的后宫,竟只有慕容烟一人。
看来,若不是芸国势大,顾夜恒是断不会求娶她的。
顾夜恒,竟爱慕容烟至此……
心上如被扎了根刺般,细密地泛起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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