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陆思明全文在线阅读)-(林娇娇陆思明)免费阅读(林娇娇陆思明)
“夫人。”丫鬟忽然叫了她一声。
“何事?”林娇娇一边走一边问道。
“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夫人说。”丫鬟神情纠结,语气踌躇。
林娇娇望着街道两边的摊贩,似是心不在焉:“说吧。”
丫鬟这才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昨儿个您进宫后,奴婢出来买东西,看见大人和一个女子一同进了酒楼。”
林娇娇脚步猛地顿住,唇角一僵。
想必丫鬟口中的女子就是萧颜了。
她忍着心中的闷疼,道:“以后这事看见了就当做没看见,也不必与我说。”
丫鬟一怔,只能悻悻道:“是……”
林娇娇微叹一声,继续走着。
“拿命来!拿命来!把命拿来算一算,前世今生算出来!”
忽然一阵吆喝让她愣住。
林娇娇抬眼望去,只见几丈外一个穿着苍青色纱纹袍的年轻男子手持一写着“问卜算卦”的幡悠哉悠哉地走来。
因他的话,行人纷纷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无因其他,只因他的话太过晦气。
什么叫“拿命来”?
林娇娇并未在意,只是疑惑这男子看着不过二十五六,怎地成了算命先生。
擦肩而过间,那男子忽然换住她:“夫人留步。”
林娇娇一愣,回身看着他:“何事?”
男子打量了她几眼,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也罢,夫人无命可算。”
此言一出,林娇娇心一震。
“大胆!”丫鬟怒斥道,“竟敢如此无礼,你可知夫人是谁?”
男子嗤道:“自是无命之人。”
“你……”
“何出此言?”
林娇娇打断丫鬟的话,眼中带着几丝惊惧与紧张。
她听得出这男子话中又另一层意思。
男子看了丫鬟一眼,并未说话。
林娇娇便将丫鬟打发回府,才问道:“你说我是无命之人,此话怎讲?”
男子才一张口,目光忽地落在她身后,笑道:“断你命之人来了。”
林娇娇眼眸一怔。
她转过身,只见陆思明阴沉着脸向她走了过来。
她心霎时犹如跌进了深渊,不久前的记忆一点点涌入脑海中。
陆思明是断她命之人!
林娇娇猛的回过头,想再问几句,却见那男子早已离去。
陆思明在她身侧停下脚步,目光也定在那渐渐远去的幡上。
见林娇娇神情微微呆滞,以为她那男子同她说了什么话。
他冷然道:“不过苏湖术士,说的话岂可当真。”
林娇娇回过神,抬头怔怔望着陆思明。
若她未重生,兴许只当那男子胡言乱语。
可是一句“断你命之人来了”让她彻底慌了。
她命难道又要断在她的枕边人手中吗?
陆思明见她脸色苍白,心一紧,语气也缓了下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林娇娇回神后,不安地眨着眼:“没事。”
她看向陆思明,扯了扯嘴角:“你忙吧,我自己走走。”
林娇娇忍着心尖的颤疼,抬腿准备离开。
忽然,手腕被一只大手攥住。
陆思明看着她,沉声道:“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买东西。”
一路无言。
林娇娇心中一直想着那男子那句话。
而陆思明思及怎么先入主刑部于都察院,只是总有些心思在身旁人之上。
“萧寒。”
林娇娇突然开口。
“嗯?”陆思明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话。
林娇娇停下脚步,用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问:“你可知何为臣之道?”
陆思明一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抿抿唇:“世路无如贪欲险,几人到此勿平生。”
闻言,陆思明眸色猛地一沉。
林娇娇抬起头,看着他:“这是你在看到上任凉州县令因以权谋私而遭斩首后的感叹。”
陆思明不言,只是眼底多了一丝警惕:“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我自是同那些污浊之辈不同。”
半晌,林娇娇才垂眸呢喃一句:“但愿你能始终如一。”
望着她的背影,陆思明心思百转千回。
林娇娇近两日的话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有些事是不是做的太暴露了。
他抿抿唇,抬腿跟了上去。
林娇娇挑了几匹缎子打算给陆成杰做几身新衣裳。
让布庄的人把缎子送去府里后,她才和陆思明一道回去。
只是不想路上竟遇到了萧颜,她还带着个抱着琵琶的丫鬟。
林娇娇看着她,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恨意。
此刻的萧颜还不是贵妃,衣着虽朴素,却也掩盖不住她的姿容和骨子里的风华绝代。
她看一眼身旁的陆思明,他面色如常,目光竟一点没有在萧颜身上。
萧颜的出现倒引的行人多看了几眼。
“萧颜见过大人。”萧颜欠了个身,视线落在林娇娇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夫人了吧。”
林娇娇目光淡然,并未理会。
“大人常提起夫人,虽为仵作,却是心怀仁义之人。”萧颜含笑道。
闻言,陆思明蹙起了眉。
林娇娇却觉好笑,萧颜是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她太蠢才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她道:“过奖,我自是不比妹妹倾城名花,旖旎才情。”
萧颜神情一狞。
林娇娇居然用风尘女子之词形容她。
她目光落向陆思明,却见他看着林娇娇,眼底居然带着惊讶。
萧颜暗自咬咬牙,只当没听见:“那就不扰大人和夫人了。”
她又欠了身,与林娇娇擦肩而过。
风吹间,林娇娇闻见了她身上那股几乎快要让她窒息的香气。
她心不觉微微发紧。
“我竟不知你有这样锋芒毕露的一面。”
陆思明忽然开口,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在赞许还是在诧异。
林娇娇待风将那香气吹散了才舒了口气:“我也不知你竟会识得她。”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识的,只是萧颜才情过人,探花出身的陆思明想必也是因为这才高看她的吧。
念及此,林娇娇不免有些落寞。
她也曾想和陆思明一样饱读诗书,但他做了官,她满口的学问并不能帮助他。
所以才拾砭镰为仵作。
“柳音诗社中偶识。”陆思明简短而清楚的解释了一句。
林娇娇嗯了一声后道:“回府吧。”
她的反映让陆思明心中甚为不快。
难道她连一丝醋意都没有吗?
入夜。
林娇娇才换上中衣,后背一暖,顷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中。
鬓发旁的呼吸让她不觉脸色泛红:“天晚了,快歇息吧。”
“婉婉。”陆思明在她耳边低语着,“你位至一品,是看不上我了吗?”
闻言,林娇娇一愣,苦笑道:“你何时会与我论品级了?”
哪怕她做了皇太女,不也是落入他的股掌之间吗?
只是话一丽嘉落,她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床榻上。
林娇娇抬手挡住将要落下的薄唇,杏眸微眯:“萧颜才貌双全,你若喜欢,便纳她进府吧。”
陆思明握着柔荑的手一僵:“你想让我纳妾?”
“夫君喜欢,我岂能不顺水推舟。”林娇娇戚然一笑。
她忍着心中的涩意,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不用重蹈覆辙。
将萧颜置于眼皮子底下总归让她入宫为祸好。
陆思明神情一冷,
他本就因白日林娇娇不在乎的模样而带了丝愠怒,这会儿居然要让他娶萧颜。
难道因为他回府回的少,林娇娇对他已然没了情意不成,否则怎么会将自己夫君推给别人!
林娇娇没等到陆思明的回答,反而是一次次带着些许怒意的侵占。
直到外头天已经有了丝淡青色的光线,陆思明才放开早已累昏过去的人。
他将林娇娇紧紧抱在怀中,微亮的晨光下,只见她莹白的雪肤上满是紫青的暧昧痕迹。
陆思明心底划过一丝懊恼,却又久久无法释怀。
他抚着林娇娇微湿的鬓发,心思沉重。
世路无如贪欲险……
他何尝不知贪念能让人陷入深渊,他也想做个好官。
但满腔热血终抵不过一个“权利”二字。
他怎能让自己一次次的被人踩在脚底。
陆思明心越发狠硬,他又将怀中人搂进了几分。 大业未成之前,只能先委屈林娇娇了……
平明。
林娇娇醒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起身唤来候在房外的丫鬟洗漱梳妆。
用过早膳,林娇娇正准备去陆成杰那儿,却见一守门小厮站在几丈外的树上。
树下有个六七岁的男孩仰着头望着他。
不一会儿,小厮手里多了个风筝,他稳稳地沿着树枝走向树干,最后跳上围墙再落在地上。
林娇娇静静地看着,眼睛眯了眯。
这小厮看着瘦小,但是身手不错。
男孩从他手里接过风筝,道了谢开心地跑了。
小厮笑看着他跑远了,转身正准备回府门口,才一转头便见林娇娇站在自己几步外。
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汗津津地道:“小的该死!”
林娇娇看他慌张的模样,好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小的叫长福……”
“长福?”林娇娇笑说,“久远,祐也,好名字。”
说完,转身朝轿子走去。
长福听脚步声消失了,轿子“吱嘎吱嘎”的声音从旁边过,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夫人是个面和心软的人,但毕竟是当家主母,总归有杀鸡儆猴的时候。
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才起身。
轿中。
林娇娇攥着手帕,一脸深思。
她正愁身边儿没有个可以给她打探消息的人,长福虽说也就身手灵活些,好歹是府里人。
她深吸了口气,掀开轿窗帘,望着晚秋的街景,甚觉伤感。
陆思明与她,已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陆成杰正为皇上赏赐的百两黄金发愁。
他这半辈子的生活算不得清苦,更算不得富贵,突然多了这么多金银,只觉惶恐不安。
林娇娇饮了一口茶,眼珠转了转,道:“爹,您既觉着收着不安,不若将它布施给穷苦之人。”
“这……可这到底是皇上赏赐的啊。”陆成杰担心道。
“皇上仁厚,况且此乃仁义之举,他怎会怪罪。”林娇娇劝慰着。
这百两黄金送出去也好,免得日后遭人诽谤。
陆成杰听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巳时过半,林娇娇才离开。
丫鬟刚准备掀轿帘,她抬手道:“你们先回去,我四处走走。”
柳音诗社。
素闻这里是文人雅客的圣地,林娇娇才一进门,便觉周遭都是文墨之气。
“夫人怎么来此闲地了?”
萧颜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林娇娇转身望去。
只见她一身杨妃色绣花裙衫,乌黑云鬓,杏腮桃颜,扶风弱柳。
林娇娇心中不由一番感叹。
怪不得萧颜能成为绝代佳人,她姿色的确难得。
萧颜见她眼底带着丝惊艳,笑意渐深:“夫人可是寻风大人?不巧,大人一炷香前就离开了。”
林娇娇绷着唇线,微蹙了下眉。
她一句话还没说,萧颜就把话扯到陆思明身上了。
“我是来寻萧姑娘的。”她笑了笑。
萧颜一愣。
林娇娇走上前,缓缓道:“萧姑娘觉着大人为人如何。”
“……自是极好。”萧颜僵着唇角,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娇娇低头莞尔一笑:“姑娘居于尘世多年,身边不乏财才公子,想必定是在等一良人吧?”
“夫人?”萧颜皱眉问,“夫人是疑我和大人有私情?”
闻言,林娇娇眼眸一暗。
陆思明醉酒那晚,他脱口而出的名字俨然成为了她心中一根刺。
但她已经顾不得他们有无私情了,只要能阻止萧颜入宫,她宁愿这根刺越扎越深。
林娇娇转身,往外走去:“佳人当该配才子。”
萧颜望着那背影,心甚为忐忑。
她总觉得林娇娇与陆思明口中那恭默守静之人大相径庭。
……
林娇娇回府时已过巳时,她特意看了眼长福,却见他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
她停住脚步,问道:“为何哭了?”
长福立刻跪下来:“小的该死,扰了夫人眼……”
见他这般卑微,林娇娇心中不忍:“别怕,大晌午的你哭什么?”
听到她再追问,长福终于说出了实情:“回夫人的话,方才小的家姐来信,说娘病重,小的一时担心,所以才……”
林娇娇道:“起来吧。”
长福犹豫了会儿,站起了身,始终不敢抬头。
“你娘在哪儿?”林娇娇又问。
“……临安。”
临安离京城倒不是很远,若是雇个马车,两三日也就到了。
林娇娇褪下腕上的镯子,塞到他手中:“你不必哭了,一会儿你去刘管事那儿领五十两银子,在京城置办个小院子,将你娘和家姐接来吧。”
长福一愣,似是不敢相信,突觉手中的镯子重如千金。
直到林娇娇催促,他才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地猛磕头:“小的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林娇娇忙止住他,只道:“若要报恩,我须得你帮我做些事。”
正厅。
林娇娇见陆思明坐在椅子上,面露诧异。
如果按照现在的日子算,她已经有近一年都没有见过陆思明在晌午回来了。
陆思明看她回来了,立刻站起身走了过去:“你去哪儿了?”
“去了爹那儿。”林娇娇垂眸,语气有些低迷,“他一个人住着,怪孤单的。”
闻言,陆思明眉一次,眼底多了丝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执起林娇娇的手,声音放柔:“你不是想回凉州吗?等你爹生辰已过,我们就回去。”
林娇娇一愣,猛地抬起头望着他。
是她听错了吗?
陆思明说回凉州。
“你不是说……”念起脑海中他的无情之语,林娇娇心间不由发涩。
但更多的是生了一丝希望。
陆思明是否不会再权倾朝野,忘了本心。
而陆思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亲昵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日的愧意让他不断的想起昨晚林娇娇的话。
或许是因为对她渐少的陪伴才让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午膳间,林娇娇明显觉察到了陆思明对她的细心。
剃鱼骨,挑去花椒,眉目缱绻。
她心不由软了,从前食之无味的饭菜变得很是可口。
望着陆思明的目光也越发深邃。
“一会儿我会去刑部一趟,你若觉着实在无趣,不如去翻翻从前所记的案卷。”
陆思明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中,说道。
闻言,林娇娇点点头。
她曾为仵作时,在验尸时会记下各种离奇的锱节。
往后几日,陆思明日日都会在戌时前回来,进府第一件事便是寻林娇娇。
他在一旁看书,她时不时翻翻案卷或者绣花,一派岁月静好。
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让林娇娇差点忘了自己重生一事。
直至这日薄暮时分,她才从宫中回来,便见一拿着幡的男子坐在角门边儿上。
林娇娇一怔,仔细一看,认出了是那日说她是“无命之人”的算命先生。
她屏退下人,揣着忐忑的心走了过去。
男子换了身月白色锦缎长衫,高竖的黑发随微风而飘。
剑眉星目,微抿的薄唇弯着小小的弧度。
他背倚着门框,一手执幡,一手搭在弯曲的腿膝上,似是云鹤般在此歇歇脚。
林娇娇迟疑了一会儿,问:“你是寻我吗?”
男子笑道:“夫人还记得我。”
他站起身,复而又道:“我姓顾,单名一个羽字。”
“顾羽?”林娇娇紧了紧拳,语气略带一丝急切,“那日你的话未说完,可否再详细告知一二?”
顾羽走上前,收起笑意,低声道:“夫人,若贪恋此刻温情,你再将重蹈前辙。”
林娇娇眼眸一震。
她以往从不信牛鬼蛇神一说,更不会听信算命人的三言两语。
但自重生后,她才只这世上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你到底是何人?”林娇娇看着顾羽,言语间满是惊讶。
顾羽抖了抖手中的幡:“只是云游的算命先生。”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夫人可还记得自己曾发过何誓?又可记得愧对于谁?”
林娇娇眸色怔怔。
她曾在皇上临终前发誓,要守住魏国苏山,否则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临死前,她愧对开创魏国的列祖列宗,还有因她惨死的养父。
甚至她也恨,恨陆思明负了她!
见林娇娇恍惚的模样,顾羽竟转身走了:“有缘再会。”
他来去匆匆,林娇娇再想问其他也没机会。
她凝重着脸,握紧了拳。
既然他说‘有缘再会’,必定是会再见面的。
林娇娇回身望向偌大的提邢司府,印着橙黄色的夕霞的双眸满是悲怆。
她的心上人,她的夫君,将是夺了魏国苏山的仇人。
天边的红意渐渐蔓进她湿润的眼角,林娇娇低下头,喉间越发苦涩。
进了府,林娇娇才坐下,还未缓过神,长福便来回话。
“何事?”林娇娇一边走一边问道。
“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夫人说。”丫鬟神情纠结,语气踌躇。
林娇娇望着街道两边的摊贩,似是心不在焉:“说吧。”
丫鬟这才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昨儿个您进宫后,奴婢出来买东西,看见大人和一个女子一同进了酒楼。”
林娇娇脚步猛地顿住,唇角一僵。
想必丫鬟口中的女子就是萧颜了。
她忍着心中的闷疼,道:“以后这事看见了就当做没看见,也不必与我说。”
丫鬟一怔,只能悻悻道:“是……”
林娇娇微叹一声,继续走着。
“拿命来!拿命来!把命拿来算一算,前世今生算出来!”
忽然一阵吆喝让她愣住。
林娇娇抬眼望去,只见几丈外一个穿着苍青色纱纹袍的年轻男子手持一写着“问卜算卦”的幡悠哉悠哉地走来。
因他的话,行人纷纷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无因其他,只因他的话太过晦气。
什么叫“拿命来”?
林娇娇并未在意,只是疑惑这男子看着不过二十五六,怎地成了算命先生。
擦肩而过间,那男子忽然换住她:“夫人留步。”
林娇娇一愣,回身看着他:“何事?”
男子打量了她几眼,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也罢,夫人无命可算。”
此言一出,林娇娇心一震。
“大胆!”丫鬟怒斥道,“竟敢如此无礼,你可知夫人是谁?”
男子嗤道:“自是无命之人。”
“你……”
“何出此言?”
林娇娇打断丫鬟的话,眼中带着几丝惊惧与紧张。
她听得出这男子话中又另一层意思。
男子看了丫鬟一眼,并未说话。
林娇娇便将丫鬟打发回府,才问道:“你说我是无命之人,此话怎讲?”
男子才一张口,目光忽地落在她身后,笑道:“断你命之人来了。”
林娇娇眼眸一怔。
她转过身,只见陆思明阴沉着脸向她走了过来。
她心霎时犹如跌进了深渊,不久前的记忆一点点涌入脑海中。
陆思明是断她命之人!
林娇娇猛的回过头,想再问几句,却见那男子早已离去。
陆思明在她身侧停下脚步,目光也定在那渐渐远去的幡上。
见林娇娇神情微微呆滞,以为她那男子同她说了什么话。
他冷然道:“不过苏湖术士,说的话岂可当真。”
林娇娇回过神,抬头怔怔望着陆思明。
若她未重生,兴许只当那男子胡言乱语。
可是一句“断你命之人来了”让她彻底慌了。
她命难道又要断在她的枕边人手中吗?
陆思明见她脸色苍白,心一紧,语气也缓了下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林娇娇回神后,不安地眨着眼:“没事。”
她看向陆思明,扯了扯嘴角:“你忙吧,我自己走走。”
林娇娇忍着心尖的颤疼,抬腿准备离开。
忽然,手腕被一只大手攥住。
陆思明看着她,沉声道:“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买东西。”
一路无言。
林娇娇心中一直想着那男子那句话。
而陆思明思及怎么先入主刑部于都察院,只是总有些心思在身旁人之上。
“萧寒。”
林娇娇突然开口。
“嗯?”陆思明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话。
林娇娇停下脚步,用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问:“你可知何为臣之道?”
陆思明一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抿抿唇:“世路无如贪欲险,几人到此勿平生。”
闻言,陆思明眸色猛地一沉。
林娇娇抬起头,看着他:“这是你在看到上任凉州县令因以权谋私而遭斩首后的感叹。”
陆思明不言,只是眼底多了一丝警惕:“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我自是同那些污浊之辈不同。”
半晌,林娇娇才垂眸呢喃一句:“但愿你能始终如一。”
望着她的背影,陆思明心思百转千回。
林娇娇近两日的话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有些事是不是做的太暴露了。
他抿抿唇,抬腿跟了上去。
林娇娇挑了几匹缎子打算给陆成杰做几身新衣裳。
让布庄的人把缎子送去府里后,她才和陆思明一道回去。
只是不想路上竟遇到了萧颜,她还带着个抱着琵琶的丫鬟。
林娇娇看着她,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恨意。
此刻的萧颜还不是贵妃,衣着虽朴素,却也掩盖不住她的姿容和骨子里的风华绝代。
她看一眼身旁的陆思明,他面色如常,目光竟一点没有在萧颜身上。
萧颜的出现倒引的行人多看了几眼。
“萧颜见过大人。”萧颜欠了个身,视线落在林娇娇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夫人了吧。”
林娇娇目光淡然,并未理会。
“大人常提起夫人,虽为仵作,却是心怀仁义之人。”萧颜含笑道。
闻言,陆思明蹙起了眉。
林娇娇却觉好笑,萧颜是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她太蠢才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她道:“过奖,我自是不比妹妹倾城名花,旖旎才情。”
萧颜神情一狞。
林娇娇居然用风尘女子之词形容她。
她目光落向陆思明,却见他看着林娇娇,眼底居然带着惊讶。
萧颜暗自咬咬牙,只当没听见:“那就不扰大人和夫人了。”
她又欠了身,与林娇娇擦肩而过。
风吹间,林娇娇闻见了她身上那股几乎快要让她窒息的香气。
她心不觉微微发紧。
“我竟不知你有这样锋芒毕露的一面。”
陆思明忽然开口,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在赞许还是在诧异。
林娇娇待风将那香气吹散了才舒了口气:“我也不知你竟会识得她。”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识的,只是萧颜才情过人,探花出身的陆思明想必也是因为这才高看她的吧。
念及此,林娇娇不免有些落寞。
她也曾想和陆思明一样饱读诗书,但他做了官,她满口的学问并不能帮助他。
所以才拾砭镰为仵作。
“柳音诗社中偶识。”陆思明简短而清楚的解释了一句。
林娇娇嗯了一声后道:“回府吧。”
她的反映让陆思明心中甚为不快。
难道她连一丝醋意都没有吗?
入夜。
林娇娇才换上中衣,后背一暖,顷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中。
鬓发旁的呼吸让她不觉脸色泛红:“天晚了,快歇息吧。”
“婉婉。”陆思明在她耳边低语着,“你位至一品,是看不上我了吗?”
闻言,林娇娇一愣,苦笑道:“你何时会与我论品级了?”
哪怕她做了皇太女,不也是落入他的股掌之间吗?
只是话一丽嘉落,她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床榻上。
林娇娇抬手挡住将要落下的薄唇,杏眸微眯:“萧颜才貌双全,你若喜欢,便纳她进府吧。”
陆思明握着柔荑的手一僵:“你想让我纳妾?”
“夫君喜欢,我岂能不顺水推舟。”林娇娇戚然一笑。
她忍着心中的涩意,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不用重蹈覆辙。
将萧颜置于眼皮子底下总归让她入宫为祸好。
陆思明神情一冷,
他本就因白日林娇娇不在乎的模样而带了丝愠怒,这会儿居然要让他娶萧颜。
难道因为他回府回的少,林娇娇对他已然没了情意不成,否则怎么会将自己夫君推给别人!
林娇娇没等到陆思明的回答,反而是一次次带着些许怒意的侵占。
直到外头天已经有了丝淡青色的光线,陆思明才放开早已累昏过去的人。
他将林娇娇紧紧抱在怀中,微亮的晨光下,只见她莹白的雪肤上满是紫青的暧昧痕迹。
陆思明心底划过一丝懊恼,却又久久无法释怀。
他抚着林娇娇微湿的鬓发,心思沉重。
世路无如贪欲险……
他何尝不知贪念能让人陷入深渊,他也想做个好官。
但满腔热血终抵不过一个“权利”二字。
他怎能让自己一次次的被人踩在脚底。
陆思明心越发狠硬,他又将怀中人搂进了几分。 大业未成之前,只能先委屈林娇娇了……
平明。
林娇娇醒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起身唤来候在房外的丫鬟洗漱梳妆。
用过早膳,林娇娇正准备去陆成杰那儿,却见一守门小厮站在几丈外的树上。
树下有个六七岁的男孩仰着头望着他。
不一会儿,小厮手里多了个风筝,他稳稳地沿着树枝走向树干,最后跳上围墙再落在地上。
林娇娇静静地看着,眼睛眯了眯。
这小厮看着瘦小,但是身手不错。
男孩从他手里接过风筝,道了谢开心地跑了。
小厮笑看着他跑远了,转身正准备回府门口,才一转头便见林娇娇站在自己几步外。
他吓得立刻跪了下来,汗津津地道:“小的该死!”
林娇娇看他慌张的模样,好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小的叫长福……”
“长福?”林娇娇笑说,“久远,祐也,好名字。”
说完,转身朝轿子走去。
长福听脚步声消失了,轿子“吱嘎吱嘎”的声音从旁边过,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夫人是个面和心软的人,但毕竟是当家主母,总归有杀鸡儆猴的时候。
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才起身。
轿中。
林娇娇攥着手帕,一脸深思。
她正愁身边儿没有个可以给她打探消息的人,长福虽说也就身手灵活些,好歹是府里人。
她深吸了口气,掀开轿窗帘,望着晚秋的街景,甚觉伤感。
陆思明与她,已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陆成杰正为皇上赏赐的百两黄金发愁。
他这半辈子的生活算不得清苦,更算不得富贵,突然多了这么多金银,只觉惶恐不安。
林娇娇饮了一口茶,眼珠转了转,道:“爹,您既觉着收着不安,不若将它布施给穷苦之人。”
“这……可这到底是皇上赏赐的啊。”陆成杰担心道。
“皇上仁厚,况且此乃仁义之举,他怎会怪罪。”林娇娇劝慰着。
这百两黄金送出去也好,免得日后遭人诽谤。
陆成杰听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了。
巳时过半,林娇娇才离开。
丫鬟刚准备掀轿帘,她抬手道:“你们先回去,我四处走走。”
柳音诗社。
素闻这里是文人雅客的圣地,林娇娇才一进门,便觉周遭都是文墨之气。
“夫人怎么来此闲地了?”
萧颜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林娇娇转身望去。
只见她一身杨妃色绣花裙衫,乌黑云鬓,杏腮桃颜,扶风弱柳。
林娇娇心中不由一番感叹。
怪不得萧颜能成为绝代佳人,她姿色的确难得。
萧颜见她眼底带着丝惊艳,笑意渐深:“夫人可是寻风大人?不巧,大人一炷香前就离开了。”
林娇娇绷着唇线,微蹙了下眉。
她一句话还没说,萧颜就把话扯到陆思明身上了。
“我是来寻萧姑娘的。”她笑了笑。
萧颜一愣。
林娇娇走上前,缓缓道:“萧姑娘觉着大人为人如何。”
“……自是极好。”萧颜僵着唇角,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娇娇低头莞尔一笑:“姑娘居于尘世多年,身边不乏财才公子,想必定是在等一良人吧?”
“夫人?”萧颜皱眉问,“夫人是疑我和大人有私情?”
闻言,林娇娇眼眸一暗。
陆思明醉酒那晚,他脱口而出的名字俨然成为了她心中一根刺。
但她已经顾不得他们有无私情了,只要能阻止萧颜入宫,她宁愿这根刺越扎越深。
林娇娇转身,往外走去:“佳人当该配才子。”
萧颜望着那背影,心甚为忐忑。
她总觉得林娇娇与陆思明口中那恭默守静之人大相径庭。
……
林娇娇回府时已过巳时,她特意看了眼长福,却见他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
她停住脚步,问道:“为何哭了?”
长福立刻跪下来:“小的该死,扰了夫人眼……”
见他这般卑微,林娇娇心中不忍:“别怕,大晌午的你哭什么?”
听到她再追问,长福终于说出了实情:“回夫人的话,方才小的家姐来信,说娘病重,小的一时担心,所以才……”
林娇娇道:“起来吧。”
长福犹豫了会儿,站起了身,始终不敢抬头。
“你娘在哪儿?”林娇娇又问。
“……临安。”
临安离京城倒不是很远,若是雇个马车,两三日也就到了。
林娇娇褪下腕上的镯子,塞到他手中:“你不必哭了,一会儿你去刘管事那儿领五十两银子,在京城置办个小院子,将你娘和家姐接来吧。”
长福一愣,似是不敢相信,突觉手中的镯子重如千金。
直到林娇娇催促,他才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地猛磕头:“小的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林娇娇忙止住他,只道:“若要报恩,我须得你帮我做些事。”
正厅。
林娇娇见陆思明坐在椅子上,面露诧异。
如果按照现在的日子算,她已经有近一年都没有见过陆思明在晌午回来了。
陆思明看她回来了,立刻站起身走了过去:“你去哪儿了?”
“去了爹那儿。”林娇娇垂眸,语气有些低迷,“他一个人住着,怪孤单的。”
闻言,陆思明眉一次,眼底多了丝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他抬手执起林娇娇的手,声音放柔:“你不是想回凉州吗?等你爹生辰已过,我们就回去。”
林娇娇一愣,猛地抬起头望着他。
是她听错了吗?
陆思明说回凉州。
“你不是说……”念起脑海中他的无情之语,林娇娇心间不由发涩。
但更多的是生了一丝希望。
陆思明是否不会再权倾朝野,忘了本心。
而陆思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亲昵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日的愧意让他不断的想起昨晚林娇娇的话。
或许是因为对她渐少的陪伴才让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午膳间,林娇娇明显觉察到了陆思明对她的细心。
剃鱼骨,挑去花椒,眉目缱绻。
她心不由软了,从前食之无味的饭菜变得很是可口。
望着陆思明的目光也越发深邃。
“一会儿我会去刑部一趟,你若觉着实在无趣,不如去翻翻从前所记的案卷。”
陆思明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中,说道。
闻言,林娇娇点点头。
她曾为仵作时,在验尸时会记下各种离奇的锱节。
往后几日,陆思明日日都会在戌时前回来,进府第一件事便是寻林娇娇。
他在一旁看书,她时不时翻翻案卷或者绣花,一派岁月静好。
这样的平静的日子让林娇娇差点忘了自己重生一事。
直至这日薄暮时分,她才从宫中回来,便见一拿着幡的男子坐在角门边儿上。
林娇娇一怔,仔细一看,认出了是那日说她是“无命之人”的算命先生。
她屏退下人,揣着忐忑的心走了过去。
男子换了身月白色锦缎长衫,高竖的黑发随微风而飘。
剑眉星目,微抿的薄唇弯着小小的弧度。
他背倚着门框,一手执幡,一手搭在弯曲的腿膝上,似是云鹤般在此歇歇脚。
林娇娇迟疑了一会儿,问:“你是寻我吗?”
男子笑道:“夫人还记得我。”
他站起身,复而又道:“我姓顾,单名一个羽字。”
“顾羽?”林娇娇紧了紧拳,语气略带一丝急切,“那日你的话未说完,可否再详细告知一二?”
顾羽走上前,收起笑意,低声道:“夫人,若贪恋此刻温情,你再将重蹈前辙。”
林娇娇眼眸一震。
她以往从不信牛鬼蛇神一说,更不会听信算命人的三言两语。
但自重生后,她才只这世上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你到底是何人?”林娇娇看着顾羽,言语间满是惊讶。
顾羽抖了抖手中的幡:“只是云游的算命先生。”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夫人可还记得自己曾发过何誓?又可记得愧对于谁?”
林娇娇眸色怔怔。
她曾在皇上临终前发誓,要守住魏国苏山,否则万劫不复,万箭穿心而死。
临死前,她愧对开创魏国的列祖列宗,还有因她惨死的养父。
甚至她也恨,恨陆思明负了她!
见林娇娇恍惚的模样,顾羽竟转身走了:“有缘再会。”
他来去匆匆,林娇娇再想问其他也没机会。
她凝重着脸,握紧了拳。
既然他说‘有缘再会’,必定是会再见面的。
林娇娇回身望向偌大的提邢司府,印着橙黄色的夕霞的双眸满是悲怆。
她的心上人,她的夫君,将是夺了魏国苏山的仇人。
天边的红意渐渐蔓进她湿润的眼角,林娇娇低下头,喉间越发苦涩。
进了府,林娇娇才坐下,还未缓过神,长福便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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