斫琴小记第三课:槽腹
- 前言 -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日,恰逢秋雨濛濛,空气湿漉漉地弥漫着雾气,湿润的银杏树,透出越发新鲜的金黄色。我们一如既往地,早上八点十分在地铁口碰面,一起去宋师傅的工作室。
第一课回顾:《置琴曲几上,慵坐但含情》
第二课回顾:《斫琴小记第二课:初斫》
在我们没来的这段时间,宋师傅做了三件事:第一,把我们做八宝灰的材料找出来了,杂七杂八一盆子碎宝石;第二,长途跋涉买了鹿角回来做鹿角霜混灰胎用;第三,帮我们把琴底锼出来了。
- 今日工序 -
首先,我们需要把琴头的弧度刨出来,谓之低头。以岳山为准,确定低头的弧度,圆润地刨到琴头。然后就可以将琴底和琴面合在一起,用锉子将琴尾的弧度和圆角磨出来。这样,外形就大体到位了。
用刨子做低头不过,这些小活都属于热身,真正的重头戏是挖槽腹,也就是做琴的共鸣仓。挖槽腹是影响音色的关键工序,槽腹过深则音色空洞,槽腹过浅则音色沉闷,但也并非这么简单。古人所谓琴有九德,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可算作古琴音色的终极追求。古琴音色与韵味,是通过各种因素的组合作用共同呈现的。琴材、形制与槽腹结构的配合,一些看似细微的处理,后面工序中的裹麻与灰胎,琴制成后弹奏的时间长短和不同气候条件,这些对琴的音色和韵味都会产生影响。优秀的斫琴师们会根据不同的情况,确定槽腹的结构和深浅,以期呈现每张琴最美的音色。
在我们这次制作过程中,大原则还是遵循古制,但宋师傅为每张琴的槽腹设计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同,这也可能造成日后音色的差异。
槽腹制作完成,便可以题铭、合琴。合琴意味着琴的内部构造完成,由于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古时合琴需择吉日进行。这也许寄托了古人对于好音色的期待。
- 实际操刀 -低头可以用直接用刨子,也可以用斧子斫出大形再刨平。一炜大刀阔斧斫的时候,琴头斫平了些。他担心地问,这就是做坏了吧。宋师傅又说不碍的——幸好我们的小失误都有师傅罩着,什么都不碍。
斫低头挖槽腹,大的地方用一种瘦细弧形的刨子,细微的地方就用小铲子一道一道铲,有点像用小刀削铅笔。我用任何大刀阔斧的工具都不太灵光,就喜欢这种小铲子“削铅笔”的感觉,反正我也不着急,就一点一点铲呗。一炜时不常来视察我的工作,嘲讽说我是在绣花,其实他也快不到哪去。
大家都忙着的时候,一炜给大家拍了一张工作照我的进展着实太慢了,宋师傅看不过去的时候就来帮我弄几下,哗哗哗,木屑木片乱飞,槽腹就下去一大块。然后还找补一句:“你看我这么大刀阔斧的,我是有准的,你还是“绣花”就挺好。”
挖槽腹槽腹很重要,师傅的要求也高。每次我们觉得差不多了,宋师傅拿起来上上下下地捏捏,就全是问题。不停地端详调整修改,一直干到天快黑,宋师傅才轻描淡写来一句“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可以用火稍烫一下,让木头表面碳化,阻断水分侵蚀,保护木质。这也表示槽腹的工作收尾了。
火烫过后表面碳化的槽腹之后就到自由创作的部分——题琴铭。不过写坏了也没关系,反正是写在槽腹里面,一般人看不到。五柳思虑再三,斟酌词句后写下铭美文社:“庚寅寒露五柳斫于三木琴坊,宋师增霖督造。”“庚寅暮秋,得良木于宋师处,斫以为琴,枯木有知,当无憾矣。”
一炜的琴铭局部一炜对待铭文相当重视,写的时候,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他的铭文也多,琴底琴腹都被他给写满了。我记不全,只能大概摘录如下:“庚寅年寒露之秋,一炜与琴友五柳阿木斫于宋增霖师傅处”“万古长空,一朝风月。不知何年此琴会被重新打开,是为小记。”一开始,我想偷个懒,请五柳帮我写琴铭。结果被宋师傅断然否决了,一定让我自己写,说是有纪念意义。为了做个听话的好学生,我也硬着头皮拿起了毛笔。
题琴铭我写的是:“阿木斫于白露为霜时,二零一零年岁在庚寅”“与一炜五柳同斫,承宋师增霖指导”“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为一”“大音希声”那时完全没练过字,铭文写得……繁简相间而又造型卡通——幸好在里面。2010年10月24日晚7点左右,庚寅年霜降后一天戌时,一炜的鹤鸣秋月和我的伏羲先后合琴。五柳的琴合于2010年10月29日,庚寅年九月廿二日。以此记之。
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