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阳元书甲,半赖水色半人工
- 前言 -
“一个好的摄影师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替屏幕前的我们看世界。”
匠人志特约专栏“赶光渡”
作者:孙晓东,生态人文摄影师
从“本源”理念出发,在探索自然生态和传统文化题材的同时,不断挖掘它们之间的内在关联,并反向自身追寻它们与人需求的内在联系,用多层面视觉语言表现回归自然、回溯本源的美好。
因拍摄缘故,同一年里先后去了桐庐和富阳,有幸踏足了《富春山居图》里描绘的两个极富山水情致地方。不同的是,去桐庐是为了拍自然,而去富阳,则是去寻找一个传统手艺——元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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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富阳已是杭州的一个区,支柱产业之一也是造纸,只是这个支柱把富阳的环境重重的抹了黑,而我要寻找的元书纸,却充满了自然的气息和悠久的历史。
说它自然,所有的原料辅料都来自天然,最重要的原料毛竹在富阳的山间繁盛了成百上千年;说它历史悠久,北宋时期就被选作“御用文书纸”,因皇帝元祭时用来书写祭文,因此又称为“元书纸”。
后来便有了“京都状元富阳纸,十件元书考进士”一说,是因为元书纸不仅名气大,品质上也具有“洁白柔韧,落水易溶,着墨不渗,久藏不蛀”等特点,逐渐成了文人墨客竞相追逐的热品。
富阳地区大概的地势为“八山半水分半田”,绝大多数为山区,留给人们平坦的居住地和适于耕作的土地着实不多,这也客观上说明了当地手工艺繁荣的原因,此次我要拜访的村子叫蔡家坞,沿着高速公路下来急弯拐进一条国道,便开始了蜿蜒的上山之路,一路上路越开越窄,快到蔡家坞已接近傍晚,抬头看整个村子,密密麻麻的楼房沿山谷蔓延,家家飞檐对斗拱,着实一个挤,再往远处看便是漫山遍野的毛竹了。
我要拜访的人叫蔡玉华,当地元书纸制作工艺的传承人,见到他时他正从捞纸坊里出来,肩上扛着一大块刚刚榨好的纸垛,结实的像一块门板,这一块少说几百张纸吧他说道,脚步不停的向晒纸坊走去,这算是打招呼寒暄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见识到了元书纸精细而又辛苦的制作过程的一半。说是一半,因为毛竹砍伐备料要在小满节气进行,前后达数月之久,而我到的时候已过了备料的季节,那就留给念想,来年继续拍前一半。
从一根竹子到一张纸,元书纸的制作过程细说有七十二道工序,前面碑青、断青、沤灰、煮料等毛竹的准备步骤暂且不表,我所见到的是从“舂料”这道工序开始的,把已经发酵好的竹料舂成细细的竹纤维。
舂好的料滤掉水分后,
元书纸纸浆呈现出别样的质感和纹理
村子里做纸的人家不少,但绝大多数做的是“迷信纸”也就是普通的黄纸,而懂得传统的做元书纸的只有蔡师傅一人,他从料的准备就与众不同,别人用能够找到的各种废纸残料,而蔡师傅严格选用应季且妥善发酵好的毛竹。
在舂料前仔细把别人用完后的石磨冲洗干净,舂好自家料之后,仔细把石磨缝隙里残留的竹纤维抠出来,“能多做好几张纸呢”,蔡师傅深知砍竹备料的艰辛,不舍得浪费。
下一道工序是“抄纸”,把舂好的料放进纸槽搅拌均匀,两手持竹帘一样的帘床捞起一层薄薄的浆膜,拎起放到纸架板上再轻轻揭开竹帘,板上就留下一张湿纸。
要保证每张厚薄均匀并且在晒纸时完整不破,可是个手艺活儿,因此抄纸这道工序往往蔡师傅自己动手,太忙的时候才会请熟手帮忙。
纸架上堆到一定厚度,就要进行“榨纸”的工序,利用杠杆原理挤出纸垛里的水分,以方便“晒纸”。
晒纸坊是个让人冬天爱、夏天恨的地方,原因是里面有个把纸烤干的巨大铁制“煏弄”,一年四季都要在下生火才能保持其热量以烘干一张张湿纸。
“牵纸”到特制的煏(bi)弄上进行烘干,
熟手也难保证张张完好
晒纸前要用一种叫“鹅榔头”的木质工具把纸一张张分开叫“牵纸”;
因水汽蒸发的原因,晒纸坊里一直氤氲蒸腾,一张张散发竹子清香的元书纸随着热量轻盈而下,每百张成一刀;
晒纸坊的阿姨们就这么劳作着,每天三点起床直到中午,夏季为避免高温甚至更早。
这几天的相处过程中,蔡师傅话一直不多,但手上的活儿麻利的很,我也得加紧步伐才赶得上节奏。
整个过程中除了磨料的石磨用电之外,都是手工操作,尤其是抄纸这一步,基本上保持了《天工开物》里记载的竹纸制作工艺。
得知我拍过傣纸,他了解之后说不如他的竹纸精细,只是这活儿太辛苦,自己的子女只愿意帮他销售,不愿意动手制作,甚至连会制作抄纸竹帘的老师傅都不多了,
“我只管做纸,钱多钱少都是我女儿说了算,我不太在乎”,蔡师傅和我说道。
孙晓东 提供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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