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渐露路西度小说最新章节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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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对长眉的奚落,依然正法正相:「极乐世界享受无量福报,修行天天都有,不差这一支香,我将你偷出来,是怕你无聊。」
长眉半眯双眼,狐疑地打量我:「地藏,你我之间还有未了结的因果,这该怎么说?」
我长叹一口气,回忆往日时光:「那时极乐、天庭、龙族摆下阵法,我已经准备好战死了。」我回忆往事,轻轻一笑,诉说心底所想,「身体是一副皮囊,我并不珍惜,可是在我死之前,我拼死也要将你从地狱里解救出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长眉盯着我,紧紧皱起眉头:「当初是你将我封印在地狱,现在怎么变成是你解救我了呢?」
「长眉,因为我们是兄弟,所以我拼死也要解救你。」我说得情深意重,将一只手掌拍到长眉的肩头,重重地点点头,「兄弟,不客气!」
长眉退了一步,躲开我的手掌,真挚地劝着我:「地藏,不要放弃,坚持吃药,多晒太阳,神经病也有治好的可能。」
这些嘲讽,我充耳不闻,继续演着一份情真意长:「我曾经欠你的,今天还给你。」
长眉想了又想,似乎没有参透:「你除了欠我一顿打,也不欠别的了。」
「我佛如来在菩提树下入定七七四十九天,终究放下牵挂,见到莲花盛开,舍弃肉身成佛。你苦修多年,境界只是罗汉,十足让我感叹,其实你天姿无双,只是和我佛如来差了一棵树。」我望着长眉的眼睛,义薄云天地点点头,「兄弟,我为你找到了一棵树。」
长眉更加狐疑地看着我,满心地莫名其妙,我招来七彩祥云,带着长眉来到封印巫支祁的井口边。
事情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玄女不是安安静静地等待,而是玩得正热闹。
那棵封住井口的树,已经被玄女点燃了,火焰燃烧树浆,冒着滚滚黑烟,玄女捡了两片芭蕉叶,拼命地将浓烟扇到井口里去:「糟老头子,快出来祸害人间呀,你蹦出来,我杀死你,大家干净利索,然后一拍两散!」
一个好好的大树,现在半边是火,半边残破,响得噼里啪啦,冒着滚滚浓烟。
长眉看着这棵七零八落的残树,转头直勾勾地瞪着我:「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树?」
我低下头,尴尬地咳了两声,法相庄严地回忆往事:「那夜我放任狐妖盗走佛骨舍利,致使铁犀二次出世,让你失去了镇守的魔王。」
说完往事,我抓起长眉的手,走到井口旁,认真地介绍着:「这口井底住着淮水魔王巫支祁,立身出世是千里妖王,方圆千里之内的木魅、水灵、山妖、石怪,莫不听从号令,雷霆、邪风、乌云、暴雨,莫不听从调遣,这只魔王以屠灭人间为志向,其阴险毒辣更胜铁犀万倍!」
长眉甩开我的手,眉头拧得更紧:「你先等一会儿,我有点迷糊,你说的话怎么比参禅还难懂?」
「不要迷糊,非常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欠你一只魔王,今天还给你了,从此巫支祁归你镇守。」我说得义薄云天,又一次将手掌拍在长眉的肩头,「兄弟,不客气!」
长眉退了一步,轻轻嘟囔着:「我留下镇守巫支祁,魔王在井底,罗汉在井沿,谁也不能离开,这等同于我又一次被封印了。」
说完这些,长眉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地藏,你将我扔进地狱又捞出来,然后把我困在井口,这是什么境界?」
我双手合十,垂下眼帘,如此虔诚:「长眉,诚如我所说,兄弟情深,不必挂念,一切成佛之路的魔障,都是你应该感恩的相遇。」
长眉瞪起眼睛,几丈长的眉毛几乎扬到天上:「地藏,我本来只想送你无耻两个字,现在我只想送你这两个字——我操!」
2
我和玄女带走兵信神符,留下长眉罗汉,在我心里亏欠的时候,玄女还偏偏要捅上一句:「小和尚,没看出来呀,你还挺能狡辩的,打发罗汉给你干活儿,还让人家感恩戴德。」
「不是感恩戴德,是感恩成佛之路的魔障。」
我解释了一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是玄女揪住不放:「当初你在请辞的路上受封成佛,阎魔小妹算不算你成佛之路的魔障?」
「听说东南的雨比这里更加畅快淋漓,我们去买两件蓑衣和几把纸伞吧。」
「小和尚,你在学坏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岔开话题的技巧越来越顺了。」
玄女轻轻一笑,踏着一束清风,飘去东南方向,留下胭脂味道。
我在藤蔓上摘下的小白花,花蕊被玄女晒干制成了胭脂,花瓣煮成了香茶。
品茶的时候,玄女斜悠悠地望着我:「小和尚,学会了吗?」
「学会了。」我回答得很干脆,自信地点点头,「取出花蕊,用甘泉洗去花粉,晒干研磨……」
「小和尚,你鬼念些什么呢?」
「刚才你问我学会制作胭脂了吗,我正在背诵制作胭脂的流程啊。」
我觉得答案如此坦诚,又天衣无缝,又招惹玄女气到脸红:「臭和尚,谁问你胭脂了,我问你学没学会送花给我!」
我愣了一下,只这一瞬间,玄女夺了我的茶杯,泼掉了热茶:「要不然,你和长眉罗汉换一换吧,以后你蹲在井口守着糟老头子,别再跟着我了!」
有些事情吧,需要天分和悟性,但愿我的悟性能早点来,就如东南海浪上的暴雨一样痛快。
一进东南界,暴雨连天响,雨滴大得像鹌鹑蛋,砸得油纸伞千疮百孔。
我们来到一片密密麻麻的群岛,有的岛屿大得像一座城,有的岛屿小得像一个村。
虽然岛屿大小不一,但是有一点相同,所有岛屿都张灯结彩,人人披红挂绿,大屋小宅门前贴着喜字,似乎在办婚事。
这就有点奇怪了,这些岛屿粗粗一看就有几百个,难道所有的姑娘,在同一天出嫁吗?
我们怀揣疑惑踏上岛屿,真正走进渔民的时候,才发现一件更奇怪的事。
虽然渔民穿着喜庆的红衣服,却人人皆是愁苦之色,眼底泛着红雾,甚至默默哭泣着。
喜事和眼泪,其实可以并存,比方说嫁女儿,婆家人欢天喜地,娘家人依依不舍,姑娘身穿嫁衣走进花轿时,娘亲会心疼得流下泪滴。
可是岛屿上的喜事和眼泪也太不相称了,人人哭丧着一张脸,更像是身穿喜服在办丧事。
我问过渔民,听到了一个恶毒的故事。
这群岛屿受风雨大王的管制,风雨大王是上古邪神,从几千年前就开始盘剥岛屿。
最初风雨大王要渔民每十年献祭一对童男童女,如果做了,就保证群岛风调雨顺,渔民可以打到鱼虾;如果不做,风雨大王就沉落十座岛。
十年的期限到了,渔民没有献祭童男童女,在一天半夜里,风雨大王将十座岛屿沉入海底,岛上所有的渔民和生灵无一生还。
渔民们不随风雨大王的心意,风雨大王继续兴风作浪,眼见着潮水一天高过一天,许多房子都泡在水里,淹得只能看到屋顶。
如果再淹下去,不出七天,所有的岛屿将被海浪吞没,渔民们只能焚香祷告,祈求天神的帮助。
上天有好生之德,陆陆续续来了几拨天神,实力弱的打不过风雨大王,实力强的找不到风雨大王。
岛屿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只要风雨大王钻入海底,天神也找不到踪迹。
无可奈何之下,渔民们只能献祭了一对童男童女,风雨大王受用以后,果然保佑了群岛十年平安。
十年以后,又要牺牲一对童男童女,然后十年再十年,十年复十年。
百年以后,风雨大王贪得无厌,改作每七年献祭一对童男童女,如果不献,还要沉落岛屿,水淹家园。
许多渔民决定弃岛离家,再也不受妖魔的胁迫,可是逃跑的渔民无一例外,全都葬身于大海。
因为有渔民逃亡,风雨大王一怒之下又沉落二十座岛屿,许多无辜的生命就此告别人间。
渔民们逃不出群岛,风雨大王名副其实地划岛为王了,妖魔的胃口不断变大,从十年献祭一对童男童女,到七年献祭一对童男童女,又到三年献祭一对童男童女。
除此以外,风雨大王还命令每座岛屿上都建一座庙,供养风雨大王的神像,香火不能断,油灯不能灭。
否则,断一支香就沉一座岛,灭一盏灯就沉十座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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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延续下来,渔民的香火供养稍有怠慢,风雨大王就发威惩治,沉落几座岛屿。
原先这片群岛总共有七百二十座岛,现在只剩下三百六十座岛了。
前些日子,风雨大王又要建立后宫,命令渔民献祭三百美女,敢少一个数就沉落一座岛。
为了保住三百六十座岛的平安,渔民们只能忍恨认命,家里有女儿的,都把名字写到纸条上,扔到坛子里抓阄,便有了人人穿着喜服,却办在丧事。
我把打听到的故事和玄女说了,玄女勾起唇笑,一声冷笑:「咱们去风雨大王的庙里看看神像,瞧一瞧新郎官有多漂亮?」
每座岛上都有一座风雨大王庙,供桌上香火不断,摆着美酒、水果和糕点。
供桌后有一尊泥胎神像,神气地坐在椅子上,四方大脸,浓眉环眼,直鼻厚唇,有浓浓的胡须,看上去挺威武的,却没什么特别的。
玄女问过看守庙堂的渔民:「你们见过的风雨大王,就长成这副模样吗?」
渔民摇摇头,只剩下一声苦叹:「没有人见过风雨大王,这是按照帝王相拼凑出来的。」
玄女点点头,回眸对我一声俏笑:「小和尚,我也想穿上嫁衣,嫁给风雨大王。」
我跟着玄女出了庙堂,急忙在耳边劝着:「如果降妖除魔,不必穿上嫁衣。」
「我不想降妖除魔,我想做漂亮的新娘。」玄女调皮地打量我,看出我有满心焦急,故意地逗着我玩,「人家风雨大王坐拥三百六十座岛呢,你一个穷和尚只剩下一张破嘴,现在机会送到手边了,我凭什么不做个岛主婆,顿顿有鱼有虾,何必跟着你化缘呢?」
扔下这句笑话,玄女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走了,向渔民要了一件红衣衫,高兴地披在肩头。
海上生明月,今夜繁星多,玄女穿着嫁衣,化了美艳妆容,在星月下踩着婀娜的步伐,飘飘来到我身旁:「小和尚,我好不好看?」
「最美。」
「骗人,比你的阎魔小妹还好看吗?」玄女斜斜坐在沙滩上,望着满天星,悠然叹息着,「可惜呀,好看也不是你的,我明夜就要嫁给风雨大王了,小和尚,你会祝福我吗?」
我站起身,没有留下一个字,一猛子扎入海里,我要杀了风雨大王。
海岸炎热,酷暑难当,海底深幽,冰冷异常。
我单手翻起海浪,双脚踢翻海底,要搅乱这一片海洋,逼出风雨大王。
海底打了几百个漩涡,巨浪直破天际,大有扑落星辰的气势,如果风雨大王自恃为一方霸主,我不信凭我这么捣乱,一方霸主会做缩头乌龟。
果然,幽幽海底卷起寒风,掀起朵朵巨浪,夹杂着几声狂妄:「天庭好没出息,居然派来不入流的和尚。」
寒风席卷,巨浪扑打,招招击向我的头颅,我一声冷笑,狂妄无边,左手擒住风,右手抓住浪,将风和浪卷在一起,系了几十个死疙瘩。
风浪缠在一起,在我手中挣扎,半悬空响起愤怒的叫骂:「大胆秃驴,报个字号!」
「不入流的和尚。」
我抓碎风浪,海底泥沙突然翻浆,有无数条寒风缠住我的脚踝,死命地将我拖到沙浆里。
我顺势而落,整个人被海底泥沙吞没,直到消失不见,那束狂妄的笑声再次回荡:「只会一招虚空抓浪,竟敢来海底现眼,可笑秃驴是个短命和尚。」
笑声还在荡漾,我从天而降砸入海水,激起万朵浪花,双脚扎入泥沙。
巨浪翻腾,狂风鼓噪,扬起一声鬼吼鬼叫:「可恨!可恼!可恶!秃驴,你死定了!」
这是风雨大王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海底平静,寒风消无,任我怎么胡闹,再也得不到回音了。
我无聊地踏出海底,顶着浑身湿漉漉,回到玄女身旁。
「衣服!衣服!又脏了!」玄女瞪大眼睛,嫌弃地打量我浑身泥沙,不耐烦地数落着,「一个看不住你就下海摸鱼,衣服又脏又腥又臭,没人给你洗!」
我紧忙抹着衣衫上的泥沙,玄女气哼哼地打掉我的手:「别抹了,越抹越脏,淤泥染到织线里就洗不出来了,你知不知道这套衣服有多贵?」
这套衣服是离开彩虹山谷以后,玄女为我买的夏装,是上等的冰蚕丝纱,又薄又轻又凉快。
一袭雪白的长衫,衣领和袖口有银线刺绣,既隽秀又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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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冷悠悠地斜我一眼,估计还没消气:「我真是个傻瓜,一个要饭的小和尚,穿这么贵的衣服做什么,随便套一件破麻袋就够了,省下来的钱可以买许多胭脂呢。」
「以后你的胭脂不用买了,我给你做一辈子。」
轻轻一句话,撩动了玄女的心弦,我那时见到美丽的眼睛,比星星更闪亮。
玄女披着柔柔月色,不知想些什么,慢慢红透了小脸儿,枕着我的肩头,骄傲地轻轻一笑:「小和尚,你真是坏透了。」
我张开嘴,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玄女闭上眼睛,柔柔地抱着自己:「你闭嘴,也别动,我想安安静静睡一觉,希望能做一个好梦。」
星月柔柔,海浪安静,夜风吹乱了额前青丝,我伸出手,为玄女挡着海风,希望今夜的美梦里有我。
安静时分总不多,我听到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踏沙脚步声,回头见到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渔民,手里拿着绳索,悄悄向我靠近。
渔民见我回了头,立即七扭八歪地冲了过来,将绳索套到我身上。
我无缘无故地被捆住了,玄女惊醒了,疑惑地瞪大眼睛:「你们为什么捆人!」
捆住我的渔民跪在我们脚下,苦苦地向我哀求:「小师父,救救我们吧,我们实在没有活路了。」
现在的情形是,被捆的没有求饶,捆人的一片哀嚎,实在诡异又难懂。
我慢慢起身,无奈地望着渔民们:「众生平等,请起身说话,出家人慈悲为怀,如果小僧可以帮助大家,也是小僧的功德果报。」
「小师父,现在唯有你能救活三百六十岛的性命了。」
渔民没有起身,用力地在沙滩上磕头,七嘴八舌地说着理由。
原来就在刚才,三百六十岛的三百六十庙,三百六十个风雨大王张嘴说话了。
大概的意思是,命令三百六十岛的渔民,必须在天亮之前,将闯入海岛的和尚火祭,否则就会沉落三百六十岛,不留下一个活口生灵。
所谓火祭,就是用火烧死我,是我一场降妖不成,终究惹怒了风雨大王,所以用三百六十岛换我一人性命。
渔民解释理由的时候,陆陆续续又围过来许多人,纷纷跪在我的脚下,说着催人心肠的劝辞:「小师父一个人的性命,能换来三百六十岛的生灵,小师父刚刚说过,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救活我们就是小师父的功德,小师父一定会成佛的。」
人群越聚越多,挤满了整座海滩,所有的人都在哭着求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眼看一看玄女,只见到冷艳的双眸,只听到冰寒的言语:「这是你的生死,由你自己决定。」
舍我一人性命,换来三百六十岛的生灵,这是一个好大的功德,也是一个残忍的决定。
我终究点点头,取出兵信神符还给玄女,决定火祭自己,救活所有渔民。
人群簇拥着我,到了一个场院中央,这里准备好了柴火和桅杆。
渔民将我绑在桅杆上,高高地竖在星月下,我低下头,看到玄女身穿一袭红衫嫁衣,正在仰头望着我。
火把点在柴火上,脚下燃起熊熊烈火,人群里有的苦苦哀叹,有的闭上眼睛,有的默默哭泣,有的不敢看我。
烈火爬上我的脚踝,热浪蒸出满身透汗,我歉意地对玄女笑一笑:「对不起,衣服又脏了。」
玄女冷冷望着我,见到我在烈火中接受炙烤,闻到我的皮肉烧焦,「小和尚,这就是你用命换来的十方红尘,这就是阎魔小妹以死换来的十方红尘,这就是让你苦寻不到妻子,不敢面对孩子的十方红尘吗?」
火焰爬到我的腰际,浓烟熏黑了我的半边脸,我望着玄女泪光闪闪,忍着心痛,勾起笑容,目色比火还烫人:「对不起,我笨嘴笨舌,不会夸人,可是我想告诉你,你真的最美。」
泪水流过唇角,玄女撑起无情:「你少来跟我装可怜,我最美我知道,不稀罕你讨好,临死之前,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我望着玄女的灼灼泪光,比焚身烈火更加烫人,我努力撑着笑容,话音渐渐羸弱:「我不爱众生,我只爱你。」
玄女看着我皮肉卷曲,见到森森白骨,倔强地扬起头:「小和尚,这是你选的,我不会可怜你,我不会心疼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一切都是你活该受罪!」
烈火燃烧的速度很快,烧尽了我的皮肉白骨,烫穿了我的五脏六腑,我终究在火焰中片片败落,先是化作一具焦糊的尸体,最后白骨成灰,扬入风中。
我死以后,半空中洒下狂妄的笑容:「秃驴,你终究是个短命和尚,可惜喝不到本王的喜酒!」
第二夜,明月跃出海面,三百六十岛鞭炮齐鸣,穿着嫁衣的新娘齐聚在海岸边,玄女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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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三百六十岛生离死别,新娘不知道命运是什么,大约逃不过成为血食。
等到幽幽深夜,狂风席卷海岸,打下倾盆暴雨,掀起惊涛骇浪,海水犹如血盆大口,一口吞下所有的新娘。
电光石火之间,玄女破空甩出石林神符,娇喝一声咒语:「浪打石不穿,峰林架千海,擎!」
一瞬间,赫然钻出无数座石峰,生生架起了万朵海浪!
玄女一招得手,再次祭出沙漠神符:「黄沙断水脉,横风降万灾,埋!」
刹那间,涌出无数黄沙,将新娘们托出水面,玄女恨恨地望着新娘,打下一声命令:「三百六十岛烧死菩萨,你们等着报应吧,滚!」
新娘们听到娇喝,立即从惊吓中回过神,纷纷踏着黄沙逃向海岸。
玄女等到最后一个新娘踏上海岸,凌空打出大漠神符:「北风催寒烟,三冬火更艳,锁!」
几幕火帘熊熊燃烧,立即贯天彻地,锁住了这一方黑海,任谁也别想逃走。
海底空洞,断绝出路,玄女霹雳一声娇喝,打出藤蔓神符:「万年参不透,孑然满身苔,缠!」
数不清的藤蔓编织成网,将这一方海底困成牢笼,阵势越缩越小,风雨大王没有出路可逃。
石林架起万斤浪,黄沙填满海底空,火焰炼星断生路,藤蔓缠住千年狂。
玄女舞沙弄风,红影绰约,宛若天地间的第一英雄,眉目流转,冷艳无双,恰似三界中的第一美人,「今夜是大喜的日子,洞房我已经布置好了,出来喝交杯酒吧。」
几阵冷风斜雨,在阵法里东冲西撞,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玄女扬起红袖,卷起一缕细沙,幻化出罗汉椅,俏婷婷地斜斜躺下,手肘支着椅头,小手托着香腮,瞄着这阵风雨,惬意得好像在看猴子杂耍:「你愿意撞就撞吧,撞个肝脑涂地,撞个头破血流,撞个千八百年,说不定能撞出去呢,我不赶时间,咱们慢慢耗着吧。」
冷风斜雨历经了数百次横冲直撞,苦寻不到逃生的路,此刻气势越来越弱,终于落在黄沙上,从风雨深处钻出来一个大胖子。
这个人胖到看不见胳膊看不见腿,肥手里抓着一把很大的芭蕉扇,比整个人更要大。
「哎呦,你长得可真喜庆,像肉丸子成精。」玄女一声脆笑,惬意地躺在罗汉床上,俏盈盈地扬起眉梢,「小胖墩,你可是今夜的新郎官呢,别害怕,走近一点儿嘛,让我看看你长得俊不俊?」
这话的语气是大人逗着小孩,可是从形象上来看,大胖子胸前荡漾着胡须,玄女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受了这种羞辱,大胖子火冒三丈,浑身肥肉都在颤抖:「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某家这里撒野!」
「某家?你姓某名家?恐怕你爹娘没读过几天书吧,竟然给你起这么随便的名字,真是让人心疼又可怜呢。」玄女终于起身,由躺着改为坐着,依然身姿妩媚,婀娜妖娆,「小某某,告诉姐姐你今年几岁了,姐姐请你吃糖糖呀?」
「喳喳喳,好放肆!」大胖子勃然大怒,猛烈地挥动芭蕉扇,造出一股寒风。
寒风夹冰带雪,像一头吞天巨兽,直扑玄女而来。
「哎呦,小某某发脾气呀,真是好吓人呢。」玄女一声俏笑,掐起一朵指诀,素手宛若兰花,慵懒地念着真言,「孤月落海下,磐石可转移,挡。」
真言飘飘而落,几座石峰斗转星移,挡在玄女的罗汉床前,任由寒风如何催打,也攻不破这座石阵。
几座石峰被玄女调动,架起的海浪塌了一半,阵法又紧缩几分,玄女纵容几缕笑声:「小某某,你接着发脾气呀,你脾气越大,阵法越小,等我看够了热闹,就将阵法缩成蝈蝈笼子那么一点点,把你这个胖乎乎的养在笼子里,想翻个身也翻不成。」
大胖子停下蒲扇,寒风立即消散,玄女挥舞红袖,散去屏障石峰,轻蔑地挑起眉梢:「小某某,除了会给姐姐打扇,你还会什么本事,一样一样的使出来吧,如果耍得漂亮,姐姐有赏赐。」
两声狞笑过后,大胖子瞪起眼睛:「野丫头,我怕你消受不起!」
话音落下,玄女身后慢慢升起几支雨箭,突然刺向头颅。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几支雨箭幻化无声,刺出无息,玄女似乎没有察觉,不做半点闪躲。
雨箭即将刺穿头颅的时候,我从海底黄沙纵身而起,一掌打翻所有雨箭,另一只手抓向打出暗箭的幽幽深海。
玄女没有回头,骄傲地一声冷笑:「小和尚,要是敢跑了小贼,我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儿!」
我在幽幽深海角落,抓出一个人,摔到玄女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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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看上去恶心极了,是一条碧绿色的大肉虫,头上不生脸面,却长了一张大嘴。
大肉虫在黄沙里扭来扭去,看得玄女厌烦地跳起来,瞬间躲到我的身后,狠狠抱着自己,幽幽地埋怨我:「臭和尚,干吗把小贼变成这个丑样子,恶心死我了,浑身都打冷颤了。」
「不是我将小贼变成这个样子,是小贼本来就长成这个德性。」我看一看扭曲的大肉虫,再看一看大胖子,轻轻皱起眉头,回忆起一段传说,「昔日九黎蚩尤麾下,有风伯雨师两位邪神,风伯人身蛇尾,用芭蕉扇催生寒风,雨师虫身大嘴,能喷出滂沱大雨。」
「啊?从嘴里喷出来,那不就是黄痰和鼻涕吗?咦——太恶心了。」玄女听到我这样说,更加不敢看那条大肉虫了,在我身后藏得更严实,用手肘拐一拐我,紧紧催促着,「好和尚,你快点、快点,把那个肉乎乎的虫虫弄没了,我受不了,快要吐了。」
九天玄阳女帝纵横天地,能用一张兵信神符,改变天下格局,没想到害怕一条肉滚滚的大虫,情急之下竟然叫了我一声好和尚。
「好和尚?小僧多谢九天玄阳女帝夸奖。」
我一句喜乐,话音刚落,大胖子摇动芭蕉扇,弄出一阵风,将大肉虫卷到身边,狠狠一声喝问:「野丫头,你是九天玄女!」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替你说,扒了夔牛的皮,吞了炎帝国运,偷袭神农部落,你们要是开心,也可以把撞断不周山天梯,围困开国四相,封印大禹妻子这些烂账,都算到我头上。」说完这些轰轰烈烈的大事,玄女用肩头碰一碰我的背项,调皮地一笑,「小和尚,佛祖说过,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所以世人多记我几笔账,我也无所谓。」
「这句话不是佛祖说的,是民间谚语。」
「哎呀,这么较真儿干吗,我扛了这么多烂账都没说一句委屈,佛祖扛一句话算什么?」
大敌当前,我和玄女谈笑风生,终于惹怒了大胖子和大肉虫,两个邪神拔地而起,凭空打下怒吼:「别人都可活命,九天玄女不死不行!」
一路追寻兵信神符,玄女受尽万般委屈,依然嬉笑相对,可是这一次,邪神说要杀掉玄女,真的惹怒我了。
我杀念骤生,恶心招摇,震起双臂,一声怒吼:「我送你们魂飞魄散!」
吼声不落,我纵身而起,攥紧拳头,用了最粗浅的招式,砸向大肉虫的头颅!
大胖子横了一步,挡在大肉虫的身前,架起芭蕉扇,御出寒风盾,灌注了平生神通,要挡住我的拳头。
我的拳头击碎寒风盾,穿破芭蕉扇,砸扁了大胖子半个头颅,打落了大肉虫的几颗门牙。
大胖子和大肉虫,一个捂着脸,一个捂着嘴,急忙左右逃窜,眼神惶恐得不知所措,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我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怎么会打穿了一切。
「秃驴!你是哪座庙里的贼和尚!」
我冷冷一笑,还没说话,听到背后飘来玄女的俏笑:「这个贼和尚来自灵山的大雷音寺,不过,贼和尚这个称呼只能我来说,你们敢说一句贼和尚,惹我不高兴了,我一不高兴脾气就会变得很差,本来我今天只想把你们两个养在蝈蝈笼子里,可是我现在改主意了,要打出你们两个的蛋黄子!」
俏音落下,玄女扬起红袖,祭出天池神符,拈起降魔指诀,娇喝一声真言:「三冬飞落雪,冰封九尺寒,冻!」
一声喝令,万物冰封,幽深的海底死寂无声,玄女又一次打出彩虹神符,再次催动真言:「云烟锁明月,坠日染落霞,封!」
冰冻的海浪幻化七彩,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玄女舞动红袖,将方圆阵法越缩越紧,要挤死大胖子和大肉虫。
两个邪神不愧有万古神通,立即各自幻化身形,一个化雨一个成风,游走在阵法边缘寻找生门。
「什么狗屁风雨大王,一打就尿,一输就逃。」玄女扑哧一笑,扬起眉梢,「小和尚,把手给我看一看,刚才一拳打得那么狠,手破没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