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游杰辉和他的卵石雕艺术
作者:姜贻伟 责编: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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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件取名为《古韵》的石雕艺术品,原是一块被水冲蚀得几乎空了的圆形卵石。在不甚规则的弧形纹路里,呈现出黄、青、白、黑的斑驳色彩,其中又以黄、青为主调。作者将其不露痕迹地剖为大小不等的两半,在大的那一部分之外的凸处,凿了一个残缺的罐口,而在那宛若摔破了的残片里,又别出心裁地雕了一只硕大的蜘蛛,它正准备在破罐中抽丝结网哩!整个作品浑如一件被遗弃的珍贵文物,古韵浓浓,令人遐思洪荒,挥之不去。你不能不为艺术家的奇特想象和非凡功力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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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游先生在雕刻原料上的颠覆和创新(从贵族走向平民),是他对中国传统石雕艺术的一大贡献。众所周知,卵石即水冲石,其在千百年的激流冲刷中,留下了它最坚硬的部分,也留下了它特有的花纹和色块。湖南最常见的品种有青花石、黄蜡石、沉积石、彩硅石、化石等,其中不乏可藏之珍品。可见,形状怪异、色彩艳丽、纹路丰富的卵石,本身就有很高的收藏和利用价值,要不然何以有那么多的藏石者,把中国的大小河滩翻了个底朝天呢。但藏石终归不是创作,要在心仪的卵石上留下自己对它的独特理解,要紧处必狠下几刀。然而,这刀又岂能随便下得!
最近一次,游先生对我说:“我现在根本就不会去雕那些太像的东西了,一看就懂,给人留不下半点想象的空间。”纵观他这十多年他的一系列卵石雕精品,岂止是现在,他早就改弦易辙了。那件名叫《边城遗梦》的作品,石材是一块呈三角形的黄蜡石和青石的结体,被他处理成半人半兽似神似鬼的图腾,充满了湘西边城的神密和诡异;《禅》中那位沉静在默数念珠中的尊者,与沉积石形成的宽厚袈衫浑然一体,令信众肃然起敬,如入佛界;《悠然见南山》石体呈白青色,陶渊明披着斗篷,闭目养神,他哪里在看山,分明是在心中吟诗,而他腰间一条宽大的白纹,究竟是衣裾,还是云彩?就不得而知了。《浴女》几乎连头都看不清了,但卵石本身黑白相间的流水纹,一泻而下,又让我们的眼睛仿佛穿过半透明的玻璃,模糊地沾在一位正在淋浴的丰腴女人的身上。用花冈卵石雕塑成的《南极仙翁》,更是利用卵石本身纷乱的纹路,将一位透过纷纭俗世笑看人间的仙翁,刻画得入骨入髓。《藏龙》也一样,它就是被藏在那里,也是全身金黄,龙头高昂,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即使像《捕》里那只螳螂,也要通过你的艺术想象,才能体会其中暗藏的玄机。我喜欢这样的作品,它给了我莫大的艺术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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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搞石雕艺术,游杰辉先生绝对是天生的一块料。不是说他一副身板粗砺得像个石匠,也不是说他憨实执着的性格俨如一块顽石,而是他那双斜斜地对雕在脸上——与两道眉毛相距极远的小眼睛,有时空蒙如佛,茫茫然不知所之,有时却骤然发光,仿如两道闪电,在阴霾里啪啪地亮出声响来,继而又倏地归于沉寂。此时,你如果继续留意他,他的灵魂已幽幽地萦绕在他的某个新构思或某块让他心仪的石头上了。
然而,野心也罢,凡心也罢,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除了勤奋,还要匠心,还要眼光,还要修养,更要天赋!杰辉先生不是科班出身,却天智聪颖,猎涉甚广。他在练习中国的书法和绘画中,体会到神似胜于形似的艺术真谛;在外国的现代派的美术作品里,学到了表现和抽象;民间的艺术诸如木雕、银雕、根雕、剪纸、脸谱甚至厨艺等等,都能激起他灵感的火花。他常常在那似此似彼,三下两下就弄成的民间艺术珍品前,感叹不已,自愧弗如。而他不立门户、虚心求教、执着而不固执的处世态度,也为他追求神似的艺术境界,实现石雕艺术的突破和超越,赢得了界内的支持和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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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登载于2020年9月6日《郴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