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凯尔将自己的鞋都到门外,赤着脚拿着消毒液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你这种脏东西肯定也要消毒啊,小少爷那么爱干净,你不消毒怎么配得上被他解刨呢。一会啊,我就把酒精倒满你全身,然后你再喝下去一杯就算是消毒完成啦~”
她回头望着我,精致浓艳的面庞之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他们都是这样被消毒的。”
这个疯子!!
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掌,努力往自己的表情没有分毫波动,“门口...你不消毒了吗?”
“哦对对!” 她拍拍脑袋,“他妈的总是忘事情。” 说罢便蹲在地上,打开储物柜拿出一瓶五百毫升的酒精,眨巴着大眼睛问我,“这么点够吗?”
我愣了一会,慢吞吞地笑着回道,“可能不太够,我有点不确定,还有酒精吗?”
“有的有的!” 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五百毫升的酒精。
“好的,我帮你弄门把手吧。” 我出声止住了她往外走的步伐,“我正好也在外面,也方便。”
她原本笑嘻嘻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阴沉警惕,看了看手边的枪,又不屑地上下打量着瘦小且伤痕累累的我,“行吧,休想有小动作。”
“好的好的!” 我笑着点头哈腰,接过两瓶沉重的酒精,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被自己绊倒。
“嗤” 身后传来一声不屑地轻笑,随后我闻到了浓郁的八四消毒水的味道。借着擦拭门把手的动作我转过身来,看到了胡凯尔的动作。
果不其然,她正哼着歌,跳着探戈,边转圈边将消毒液倾倒在地上,工作台上,手术床上。
我抱着两大瓶酒精,拧开瓶盖。此刻,她也正好转完一圈,红光满面地与我对视,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她笑眯眯地朝我挥了挥手。
我也扬起了笑容,是真心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有些吃惊,微微瞪大了如同玻璃珠子般通透的浅棕色瞳孔,惊讶地看着我抱着两瓶酒精冲了进来。
足足一升的酒精,覆盖了她泼下的所有消毒液的地方。
很快难闻的刺鼻味道传来,我快速跑出了房间,在她尚未回过神来,快速地关上了门。门锁上还挂被她忘了拿掉的钥匙,我毫不犹豫地将其反锁。
酒精与消毒液会迅速产生氯气,如此大量的氯气,即使短时间内死不了,也够她昏迷了。
我面无表情地拔下钥匙,头也不回地走向刚刚的囚牢。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我几乎是飞奔到那扇木栏门前,颤抖着手指将钥匙串中剩下的几个钥匙一把一把地试着门锁。
‘咔嚓--’ 终于,门开了。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门,满腔酸胀使我还未走进那团黑影便已是泪流满面。
望着那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小小黑影,我止住了靠近的脚步。带着哭腔,我轻轻呼道,“华姨......”
那团黑影明显愣住了,慢慢地开始蠕动,展开,直到脑袋从身体里露了出来。
我望着已是血肉模糊的脸,捂着嘴瘫坐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华姨......我无声地哭喊着,心痛到无法呼吸。我张着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喉咙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我以为的不在意,不闻不问,只是逃避的借口罢了。无论她是否是老爹的亲属,是否是邱全仁的人,我都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亲人了。
“丫...丫头...” 华姨沙哑虚弱的声音里,再也没了往日的中气十足。
我手脚并进地爬到她的身边,颤抖地将她扶起来,靠在墙边。苦涩地看着她遍布全身的伤痕,千言万语汇集到嘴边,只轻声问道,“疼吗?”
她笑着微微点头,想伸手摸摸我,却又在瞬间收回了手。我察觉到异样后,连忙拉住她的手,不顾她的轻声阻拦细细查看。
空白逐渐占据了整个大脑,心跳在看到华姨的双手时,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的手,十个手指被生生剥掉了指甲壳。
“畜牲!” 我痛哭着,颤抖地握着她的手,止不住地骂道,“畜牲!畜牲畜牲畜牲畜牲!”
“我要去杀了他们。” 我红着眼,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理智,起身就准备往外冲。
“丫头,别去!” 华姨连忙扯着破败的喉咙喊住我,“你能来,就说明已经帮我报仇了。”
“过来陪陪我吧,丫头。”
我在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后,慢慢止住了脚步。缓缓转身,又坐回了华姨身边,流着泪望着她。
分明应该是我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画出来的脸,可为何此时,每一道熟悉的纹路之上都真真切切地布满了鲜血,看着陌生刺眼。
“就是胡凯尔,你这么聪明,肯定是弄倒她了才会过来的。” 华姨虚弱地笑着对我说道,“你这孩子啊,一脸的聪明相。”
我只一个劲地流泪,悲伤地望着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华姨并未在意,她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啊,是真的有个哥哥,我有一个全世界对我最好的哥哥。哦不对,应该说是,只有我哥哥是爱我的。”
她慢慢抬起头,望向虚空中的某处,轻叹着,“可是,我亲手把他弄丢了。”
我略微迷茫地看着华姨,她见我一脸不解,忽然倾诉欲大起,和我细细讲述了她生命中那段蔓延了一辈子的倾盆大雨。
“我啊,家里向来重男轻女。当年他们是想要一个弟弟,哪成想生下来却是个女儿。就在他们想要将我淹死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哥哥忽然号啕大哭,说什么都要留下我来。于是,本不该活在这世间的我便成了哥哥的跟屁虫。”
华姨笑着看着虚空,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中,“那女人生下我后子宫有问题,不能在生了。他们将这个气都撒在我的身上,非打即骂,饿上个几天几夜都是家常便饭。只有哥哥,每回都挺身挡在我的身前,每回都半夜偷偷给我塞他自己晚上不吃藏起来的馒头。”
“哥哥是家里的独苗,他们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甚至连我上学的机会,都是我哥在雨里跪了一整晚,发烧了才求来的。那段时间啊,哥哥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全世界。”
“可是,等我上了学,见到了更多的人和他们的爸妈,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爱女儿的父母,甚至还有独生女这种我想都不敢想的家庭。我那会才知道,原来女孩子也要过生日,也可以收到洋娃娃,也可以吃一整个蛋糕。可是他们从来只给哥哥过生日,买蛋糕,送玩具赛车。”
“尽管哥哥总是会将第一口蛋糕让给我,总是会把心爱的玩具赛车给我玩,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忽然华姨神情激动地喊道,“那又有什么用?我想要的是洋娃娃,不是玩具赛车,我想要的是一整个蛋糕,不是第一口蛋糕。”
她哭着喊着,眼含泪水地继续说道,“都说小孩子是天使。可是,天使和恶魔相辅相成,如同一杯硬币的正反两面。成年人的虚伪和恶毒至少还会掩饰一下,可是天使般的小孩子们却皆是将厌恶,攀比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那些孩子们在他们的虚伪父母眼中都是天使,可继承了父母本性之恶的孩子们,在我这,便成了无休止的孤立,嘲笑,戏弄与霸凌。”
“但是这些无休止经的欺负,家长与老师皆不会在意的不是吗?” 她茫然地睁着泪眼,望向我问道,“这些幼儿园里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在他们成年人复杂成熟,高高在上的世界里,几乎不值一提,不是吗?”
“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只要哥哥不见了,我就也和那些欺负我的独生子女一样了,与他们合群了?” 她歪着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是,哥哥他真的用尽了全身心在爱我保护我。他是我的哥哥啊,他是我的唯一的哥哥啊!” 她哭喊着泪流满面,“我又怎么舍得真的害他?”
“所以我就想作弄一下,就小小作弄一下。哥哥占据了他们全部的爱,我就小小作弄一下也没什么吧?” 她轻轻挥舞着手臂,声音逐渐哑了下去,“于是那天早上下着暴雨,我却给他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