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讲话的声音并不大,语调掺杂了隐约的寡淡。
明知道不应该,周霁禾还是对他这句疑似关心的话生出了几分动容。
说到底,他是了解她的。
知道她出门不会带伞,也知道她不会刻意去关注时不时就降落骤雨的天气。
可此时此刻,他站在她面前无波无澜地同她相处,看起来和陌生人并没什么区别。
实在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矛盾的男人。
周霁禾想。
“郁谨南。”她轻声喊他的名字,稍稍抬头与他对视,“我建议你还是别太关心我。”
“就,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这话乍听起来振振有词,实际娇嗔得不行。
她的嗓音软了又软,尤其在喊他名字的时候,带着勾人魂魄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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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谨南眯了眯眸子,耐性十足地问:“误会什么。”
明知故问。
周霁禾莫名生了反骨,暗中和他较起了劲,勾起唇瓣不咸不淡地一字一顿:“误会你还、喜、欢、我。”
话音很快落地。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他会和那天一样,把“不是误会”四个字当作对她的回应。
她很少会在不确定结果的情况下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整颗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短短十几秒钟,周霁禾预想出了他的各种回答,只是没想到男人并没打算接过话茬,而是问:“肉包怎么样了?”
警报解除,周霁禾的表情却有些僵硬。
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头跌进了云里,软绵又无力。
她尽量维持着如常神色,“医生说可能是吃错东西了,它的肠胃比较敏感。”
“新买的罐头适口性不太行。”
“你要的东西在车上,回去的时候记得带着。”
“知道了。”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谁都没再开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霁禾低着头,眨了眨疲惫酸涩的双眼,开始对着米白色的地板发呆。
原来她以前一直是有恃无恐的那个。
手里握着他的偏爱和迁就不自知,以至于对他此刻的漠然态度形成了意识上的偏差。
早该知道的,早该反应过来的。
他不是永远这样,他也不会永远对她偏爱和迁就,在一直以来都得不到她任何回应的情况下,他也会累。
想到这里,周霁禾用食指点亮了手机屏幕,瞄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
凌晨四点。
“为什么过来?”
她缓缓开口,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寂静。
为什么在凌晨四点钟赶过来。
还有那晚在我说想你后,我们之间的那个吻。
她想知道原因。
她不想装傻。
站在她斜前方的男人微微敛眸,“带着答案问问题,得到的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又不知道我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周霁禾紧追不舍,“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在半夜听到我发来的微信消息?”
郁谨南说:“设置了特别提醒。”
事实上,也不光是特别提醒起的作用。
和她分开以后,为了防止她临时有事找不到他,郁谨南睡觉时不会再关闭微信的消息通知。
对于他的大方承认,周霁禾并没觉得有多意外。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他的特别提醒。
“我以为你早就取消了。”
“不取消也不能代表什么。”
郁谨南戳穿她的言外之意,“诺诺,你想证明什么。”
听闻至此,周霁禾倏然愣住。
是啊,她想证明什么。
她居然在到处寻找他还爱她的蛛丝马迹。
这段对话终究还是没再继续下去。
负责照顾肉包的护士打开了输液室的门,柔声提醒他们可以带小家伙回家了。
外面的雨势骤停,那把伞自然不会再派上用场。
周霁禾抱着虚弱的肉包率先上了车,郁谨南手里拿着刚开好的药,紧随其后坐进了驾驶座。
小家伙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男主人,像是叙旧一样,朝他撒娇似的“喵呜”了两声。
周霁禾被逗笑,一扫刚刚积攒在心里的阴霾,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以前一直以为猫是鱼的记忆,后来养了肉包以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肉包像是能听懂一样,认同地“喵”了一嗓子。
没等郁谨南说话,她又说:“我们肉包就很聪明,还记得爸爸。”
两句话讲完,周霁禾才彻底反应过来,眼下的自己究竟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彻夜未眠果真会降低人的思考能力。
短暂的尴尬。
周霁禾靠在椅背上正打算闭眼装死,却听到郁谨南适时开了口:“前面有家便利店,想吃什么,我去买早餐。”
无力感再次浮现心头。
她实在没什么多余的心情,敷衍着说:“都行。”
几分钟后,各种品类的早餐被放进车里。
她同他礼貌道谢,自始至终没拆开过那个装满食物的袋子。
没胃口,不想吃,也不想领这个人情。
尽管周霁禾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在和他赌气,用一种变相惩罚自己的方式。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很快到了小区楼下。
她转头看他,“要是郁先生不介意的话,欢迎移步到家里喝口茶歇歇脚。”
“毕竟我人微言轻无以为报,只能用这种法子来充当对郁先生好人做好事的报答。”
郁谨南听闻,当即沉了沉目光。
不仅语气阴阳怪气,就连对他的称呼都疏离得很。
她在明里暗里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他们彼此之间互不熟悉。
这话明面上听起来满满都是攻击性,甚至还多了些决绝掺杂其中。
可细品下来,发现就只是单纯的气话而已,连攻击性都是软绵绵的那种。
抛开那些复杂的、微不足道的情绪,她心里更多的,其实是委屈。
即便她没什么立场委屈,但她就是委屈。
简直像个活生生的受气包。
郁谨南盯着她看了许久,唇边挑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可以,走吧。”
“……”
还真是不客气。
周霁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瞥开视线躲掉和他对视的眼神,随后抱着肉包迈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直接进了单元楼的楼道里。
到了家里,她把肉包安顿好,径自坐在了沙发上。
彼时郁谨南刚进门。
余光瞧到故地重游的男人,周霁禾倏地想到了分手的那天晚上。
他开门离去,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不知道那时的他是什么样的心境。
以为她心情不好是因为他对她的隐瞒,所以他选择了低头哄她。
她当时又做了什么。
在他发现手链盒和纸条的时候毫无解释,只是干巴巴地叫他相信她。
空口无凭,她凭什么叫他相信。
果真是有恃无恐。
失神过后,周霁禾的心里越发酸楚,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没有犹豫地,她起身走向他,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停住脚步。
紧接着,她伸手轻拽他的外套一角,用微弱的力度扯了扯。
“我有话想跟你说。”
上一秒还张牙舞爪得像只被夺了食的奶猫,下一秒就变成了乖顺无比的兔子。
郁谨南先是低头扫了眼她攥着自己外套的右手,然后目光顺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向上移,最终停留在了她心口的位置。
他听见自己问出声:“什么话。”
“不知道现在解释算不算晚。”周霁禾说,“手链和纸条是很早之前林缪然送给我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重复了一遍,“是他放到店里,托段时午交给我的。”
“我留下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过后还给他的时候他没要,后来我就随手放进了包里,再后来又随手放到了柜子里。”
“那张写着‘等我’的纸条也没什么特别的寓意。”
“我和其他男人没有过任何关系,自始至终,我都只有你一个。”
“郁谨南,希望你能相信我。”
“手链盒放在柜子里不是为了故意让你看到然后暗示你和我分手,单纯只是因为那个东西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它搁放的位置我真的不记得了。”
如果记得的话,我根本不可能让你看到。
没有人比我还在乎你看到这个东西之后的感受。
“郁谨南,对不起,其实我早就应该跟你解释清楚了。”
周霁禾断断续续说完了这些话。
她没敢抬头看他,也不知道他听完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郁谨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