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们还没去家里搜查,所以爸还不知道。沈洁隔着老远,喊了一声爸。听见她的声音,沈忠抬起头,目光在她的脸上只扫了一眼,便几步过来。
“小洁,咋了?”
“爸……”沈洁正要像小时候那样扑进他怀里,沈忠却握住她的胳膊,下意识地躲开了。
“都多大了,有话回家去说。”沈忠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二十分钟后,父女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沈忠的脸色灰败:“你哥喝多了,挑唆别人杀人?这怎么可能……你那些同事也信?”
沈洁点点头:“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家里搜查的。”
“我无所谓。”沈忠长叹了一口气:“就是你妈那里。你哥就是她的命。前些年她照顾你奶,落下不少病根,受不了刺激。我这就去超市接她,等她回来,你俩都去你大姨家住几天。”
“爸,我不走。我在家陪你。”
“别说傻话,我一个老头子,怎么着都行。”沈忠说着,就往门口走。沈洁蓦地想起杜璇的车爆炸那晚,在梦都大酒楼包厢里,葛峰对哥哥说过什么要怪就怪你爸的话,于是喊住他,“爸,你认识葛峰吗?”
“不认识。”沈忠的眉头挑得高高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被沈洁察觉出来了。他是不是真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个葛峰……到底是谁啊?”见沈洁盯着自己,沈忠又讪讪地反问了一句。
“是我哥女朋友从前的老师。”
“你哥真有女朋友了?”沈忠犹疑着问。
“嗯,她叫洪橙。她爸洪齐州原来是五中的语文老师。爸,你认识他们吗?”
沈忠的脸抽动了一下,过了好几分钟才摇了摇头:“没印象了。爸就是一个大老粗,哪能认识什么老师。”
“你才不是大老粗!从小到大你教会我好多东西了。”
沈忠脸色惨淡地笑了笑,嘴唇动了几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就出门了。
沈洁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既疑惑,又有些难过。看他的样子,一定有什么没告诉我。难道他和洪齐州的案子有关系?不,千万不要!
从小他就是她心目中的完美老爸。不仅顾家,平时和街坊邻居也总是和和气气的,很少乱发脾气。
但她突然想起前几天他就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梦见哥哥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面,有个女人举着刀子要杀他。还要自己答应他,将来多帮哥哥。
当时她还以为是他年纪大了,做噩梦紧张说胡话。现在看来,她也不确定了。正凝神思索,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她扫了眼屏幕,却是一个陌生电话。
“喂?”她接了电话。
“沈警官吗?我是郭平的妈妈……上次你给了我这个号码。”手机里响起一个中年妇女断断续续的声音。
沈洁愣了几秒,才记起来上次罗金花是要过她的手机号。她当时也没多想,用自己手机给她打了过去。事后也忘了存她的号。
“是啊,我是沈洁。罗阿姨,有什么事儿吗?”
手机里传来刺啦啦的干扰音,听不大清楚。沈洁连问了两声还在吗。
“那个……我记起来……有一次我好像见过一个人跟着平平。”罗金花压低嗓音说,声音听上去颤巍巍的。
“什么?我没听明白。要不,你到我们局里来一趟,或者我们见个面吧?”
“我又到南山了,就住在火车站附近。”
“那行,你把地址告诉我,我一会儿就去找您。”沈洁急忙说。
晚上八点。
张瑾靠在床上,刷了一会儿绘画爱好群的消息,觉得累了,关了群,想了想,又给黄臻发了一条留言:“在吗?想你了。”
黄臻依然没回。
张瑾翻着聊天记录,往上爬楼,看见最后一次黄臻在微信上和自己说晚安,还是半个月以前了。
不行,得去看看。他点开滴滴软件,叫了一辆出租车,披了件外套就匆匆下楼,
出租车很快到达黄臻家的楼下。他一眼望见黄臻阳台和卧室的灯都没开,屋内黑黢黢的。
看来他不在家。这么晚,他会去哪儿呢?又去乐舞找别人了?他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醋意,正想转身离开,却见黄臻的银灰色宝马 GT 朝他这边直驶过来。他知道黄臻一向不喜欢自己主动来找他,于是赶紧躲到路旁的一棵大树后面。
他刚藏好,黄臻的宝马就开过来,紧挨着张瑾站立的位置一米来远的路边停下。黄臻却并没有马上下车。
张瑾好奇地探头张望,看见黄臻抓着手机,在打电话。
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一半,张瑾隐约听见他对着手机那头说:“放心,东西我会放到福康的,等着看戏吧……”
福康?哪个福康,不会是我妹住的福康中心吧?可他去那里干嘛?一时间,张瑾只觉得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同一时刻。一中心医院脑外科九号病房内。
黎雪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得像个被打碎的瓷娃娃。她的头上包着一层纱布,两条引流管从纱布里伸出来,斜放在一侧。
葛峰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望着她。他的头上也缠了几圈纱布,上面还能看到一两块血迹。
他的发丝有一半都斑白了。身材却还是精瘦,脸上也如同刀削般瘦削。眼眶下方的皮肤已经松弛,能看出明显的眼袋。
“葛叔,医生说手术很顺利,黎雪脑子里的血块已经被清除了。只要平安度过这个礼拜,就没事了。”洪橙坐在另一边,勉力挤出一丝笑容。
林栋紧挨着她,坐在另一张方凳上。
“可她怎么还没醒?”葛峰没有看洪橙,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床上的黎雪,“都怪我没刹住,应该是我出事,怎么让她伤得比我还重?我真该死!”
“你别太自责了。”林栋在一旁安慰说,“你也受伤了,这里有我和洪橙看着,回去休息吧。”
葛峰用力摇了摇头:“我没事。这把老骨头,死了倒也省心了,就是不该连累她。”
“不是你连累她,是我!都怪我,好死不死的,非要喊她去吃什么饭。”洪橙忽地站起身,打开门走出病房。林栋紧跟着也追了出去。
他们走到走廊吸烟区,林栋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递给洪橙:“你也别累垮了。回去睡一会儿。有我呢。”
洪橙接过烟,连吸了两口,仰起头吐出一口烟雾。她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一处斑驳的墙皮,用一种回忆的语调幽幽地说:“这条走廊顶那头的一个房间就是护士休息室。
15 年我到这里上班。一上大小夜班就在那里面休息。我还记得有一扇窗户的玻璃裂了,总也没人修。一到下大雨就呼呼直响,吓得我睡不着,干脆起来听收音机里的鬼故事。一开始听得头皮发麻,后来慢慢也睡着了。看来恐惧也就是那么回事。
一个月后,白彦被送进来。他得了脑溢血,来做微创手术。术后半个月,他的意识还没恢复。每天呆愣愣地看着我。有一次,他还哭了,把枕头都哭湿了。他就住在抢救室边上的特护间,一住就是一年。那时候我还很好奇他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清醒。
要不是黎雪,我应该这辈子就在这儿上班了。可是第二年一开春,她就回来了。
我记得那晚我还在上小夜班,她穿着一件儿好多蝴蝶的外套,跟仙女一样飞进来找我,笑嘻嘻地对我说,洪橙,我很快就要在南山开一家超大的夜总会!你来帮我吧,我能让你当台柱子。不过你得先减肥。最好再把脸给整整。我给你报销。”
洪橙又吸了一口烟,望着指尖烟头上淡淡的火星,嘴角上扬,一脸温暖的笑意。
“她其实是为你回来的。”走廊里响起一个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
洪橙侧过头,一个男人向她走过来。男人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额头饱满,肩宽背厚,一身江湖气十足的中式立领西服,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紫色的勿忘我。
E3-第五章Just For You
洪橙上下打量男人:“你是……”
“李德源。”男人回答,声音充满张力,略带一点安徽口音。
洪橙点点头:“这些年,她和我提到最多的人就是你。”
“彼此彼此。”李德源会意一笑:“葛峰 13 年来广州找黎雪,那时候她已经在东山口开了家酒吧,生意不错。她知道了你的事,马上就来找我,要我把酒吧顶出去,回南山找你。”
洪橙无力地向后靠在墙上,语气伤感:“她就不该认识我。”
李德源苦笑一声:“我当时还骂她脑子有包。她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你要是有什么事,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