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砸了一下方盘,大概是带到了喇叭,一声长鸣笛在隧道里回响。也许是天气影响了心境的原因,总觉那鸣笛声像是在哀鸣。
司机想开门,却已经打不开。火红的水马上涌入车厢,我不自觉地颤抖一下,忙打开车窗往后方看去,似乎整个城市的雨水都在往隧道里灌。手机又响起来,我看了一眼,还是前女友发来的消息:没看到吗?还是不记得我了?
我愣神几秒,已经回想不起她的容颜,一切都很模糊了。
再抬头,车厢里的水已经到了一个成年人小腿处这么深。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车厢里已经变得很躁动。
好在隧道里是有信号的,我拿出手机拨打救援电话,很详细地说了当时所处的环境。刚挂了电话,消息又响起:不接电话吗?想请你帮个忙,看到请回复。
看着不断上涨的水,只觉得她很烦。水没过膝盖的时候,众人逐渐慌乱起来。侧头看去,水仿佛势必要我们命一样往下冲,那水速想游出去不太可能。而隧道里的灯也突然间熄灭,四周变得很是昏暗,一切都不再清晰。
车厢里亮起很多闪光灯。前方的人一个劲挤到车厢后方,毕竟后方要高一点,这并起不到什么作用,那水流速度,用不了几分钟就会将我们全部淹死在里面。
车厢后方也就一辆面包车这么大一点的空间,硬挤满三四十号人。我想:这样挤着可能死得更快吧!但没有一个人被挤死。
我不由得想起一条新闻:一面包车载了60多个人,以往我一直怀疑其真实性。
很多人哭了。有的木然地看着水,似乎还没察觉到这火红的水的恐怖之处;有的已经在打电话报遗言了。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后,我冷笑一下,心想:这么怕死,早咋不跑呢!其实车刚熄火的时候,顺着隧道的边缘抓着管道是可以逃走的,但机会只有那么几十秒,因为消息的原因我也没有意识到。
我点开手机回复前女友:如果我死了,那肯定是你害死的!
水淹没到我的胸前,哭声已经少很多,众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平静下来,更多的是绝望。他们心里在想着什么呢?而我又在想着什么呢?其实我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水一点点到了脖子,到了下巴,挡住鼻息,淹没眼睛,最后将整个头埋葬。
最后我们一个都没死,是我想多了,以为要憋很久才能被救出去。没想到很快就被救出去,绝望一瞬间就被希望击碎,才憋了三分钟左右就感觉车子在动,整辆车被拖出隧道。
车子从开始动到脱离水面也就一分钟多一点的时间,很多人还是昏死了过去。我憋气时间比较长,随着车子移动的过程中,以被水淹相反的方式:头发露出了水面,再到鼻息处,再到下巴处。终于可以呼吸,我猛然狂舒一口气,再憋下去感觉肺就要炸了。
出了隧道,仍然还有意识的人就那么几个,能站着的只有我一个。雨依旧无情地下着。站在雨中,雨点打在脸上有些生疼。我帮忙把人抬上大巴车。这救援准备得挺齐全的,大巴车上还配备了几个医生,应该是坐着旁边的救护车来的。
躺着的人陆续被抬上大巴车,我摸口袋,手机没了,便下了大巴车,到公交车上找手机。车上满是雨水带来的淤泥,刨了半天才找到,想开机,却发现打不开,不由得暗骂一句:广告不是说泡在水里几个小时都没事吗,这么垃圾!
再从公交车下来,消防车、救护车、大巴车一切都没在了,只剩下我和一辆外观被雨水冲刷得锃亮,里面却脏乱不堪的公交车,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也许我和这车是一路货色。
我弯下身洗了洗满是污秽的手,雨太大,只好回到了公交车上躲雨,一只蚂蚁半截身子埋在淤泥里挣扎着想要出来。我蹲下去,并没有帮蚂蚁,只是看着这一切,雨停了,天色也几近昏暗,快看不清蚂蚁,我彻底将它按入陷阱,让它得以埋葬解脱,不再挣扎。
下了车,路上的水还没有退去,上了天桥,横跨过差点死在里面的隧道,往一公里外的家里走去,脑子里回想着刚才前女友发的照片,当时没来得及看清,只记得一栋房子前站着两个小孩,至于细节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回到家,对死里逃生,我并没什么感觉。冲了个澡,打开冰箱,只剩下一瓶啤酒和两个鸡蛋。皱过眉之后,把啤酒打开一饮而尽,再打开电饭煲,只剩下一勺冷饭,伸手进去将冷饭捏成一个饭团塞进嘴里,觉得没什么味道,又塞一口榨菜在嘴里。剩下的两个鸡蛋被丢进热水壶,手杵在灶台上发着呆等着鸡蛋熟。
电视里播着本地新闻:据本台消息报道,昨日在本市东区水库中发现两具骸骨,初步核验死亡时间为10年之前……
嘣的一声,我回过神来,忙关闭热水壶,鸡蛋炸了!我皱着眉,用筷子将破碎的鸡蛋夹了出来,把碎蛋壳挑尽,解决了晚餐。找出备用机换上卡充上电,刚开机没几秒,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接起来问:“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才说:“是我!借同事手机给你打的,用我的号打,提示你一直关机。”刚听到声音我便知道她是谁,连带着已经模糊的样貌也一并回忆起来。但她的话仿佛是在肯定我还记得她的音容笑貌一样,即使多年没见。再次听到她的声音,内心还是骤然动了一下。我故作失忆道:“谁?你打错了吧!”
“是我!慕容夏至。”她的前两个字说得稍微有些重,像是觉得我不应忘记她的声音一样。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说:“哦!好久不联系,怎么了?”
“你出了什么事?刚才说什么死不死的?”
“哦!没事!开个玩笑,说正事!找我什么事?”
“能见面聊吗?关于刚才发给你那张照片的事。”
照片上的东西实在难以回忆,我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一口回绝她:“分开这么久了,还是别见了。有事在电话里说就行,最近工作比较忙。”
电话陷入沉默,我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开着免提等待着那边的答复,很久之后还是没有说话,我手已经伸到挂断键旁边。手机又传来声音:“还是见一面吧!”
我回绝道:“不见!不必这样,电话也是能说清楚事的。你是死人见多了吧!搞这么神秘。如果开不了口,就编辑一条长信息给我,但大概率也无法tຊ帮你。”
正要挂电话时,她说:“明天,我在蓝天咖啡馆等你。”我没作回复,挂断电话。打开信息想看一下刚才那张照片,但换了手机,消息记录里也同步不过来,所以没能看到。
我用手机搜着那两具骸骨的新闻,想着会不会是我失踪的父母的,年龄和时间线似乎都对得上。
我给陈警官打去电话。陈警官是父母失踪后,去报案认识的。本想让他帮忙确认一下那两具骸骨是不是我父母的。他说,会对死者进行身份确认的,如果是会通知我的。
我走到阳台边往下看,霓虹灯的照射下依稀能看清路面还有很深的积水,不由得抱怨一句:“这垃圾下水道谁设计的。”都来不及抱怨几句,又感觉到饥饿,翻箱倒柜地找吃的。最后找到两袋已经过期的泡面,看着上面的日期陷入纠结,应该吃不死吧!吃了泡面,然后吐了整整一个晚上,胃酸都快要吐出来,真是倒霉透了。
翌日,我躺到大中午才起来,感觉全身无力,猛灌下去两大杯水。走到窗边,外面30度的气温让人望而却步,这才六月初,夏天都还没有真正的到来。
手机响起:“你还来吗?”看着已经掉漆,屏幕还满是裂痕的手机,不由得冷笑一下,我没回复她。这一晚上,就没纠结过这件事,慕容夏至总是那么执着,认定一件事,不走到底决不罢休,凭着她去等吧!
点过外卖后,我就去洗漱,整个头埋进洗脸池憋气,默默数着,还是没能憋过五分钟。
之前因为强行憋气引起气胸做过一个手术,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手术过后就三年没再憋过气。当时是在什么狗屁杂志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