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见了?”
“嗯。”
我点了点头。
他有瞬间的迟疑,认命地垂下眼睑,低笑一声,掩去了眼底的自嘲与讽刺,晦涩道:“南枝,如果我说,我是私生子,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似乎一如往常的语气,却被我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他好像,在害怕。
我在惊讶之余,莫名跟着有些难受,一脚刹车靠边停下,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不会是朋友了?陆时晏,我们是朋友,跟你是什么身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是你。”
“真的?”
他琥珀色眸子里终于浮起一抹笑意。
我点头,“当然是真的。”
“我被接回陆家那年,大家都骂我的私生子。”
他沉默片刻,漂亮的眸子里翻滚着复杂情绪,“但我知道,是他骗了我妈妈……”
我才知道,原来温润如玉的陆时晏,也有一段难熬且漫长的过往。
他爸,是他妈妈的初恋,但他爸却为了家族,瞒着他妈妈,另娶他人。
等他妈妈知道的时候,他都快出生了……
“我妈带着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却还是没逃过被许芷报复。”
“她……”
提及此,他眼里浮现痛色,以及压抑了许久的仇恨,但又很快敛下,只是嗓音依旧发紧,“她死了。”
他垂在腿侧的手,紧攥成拳,指节青白。
我听得也是心底发沉……
他八岁那年,他妈应该也不过三十左右。
却只是因为自己的识人不清,付出了这么这么惨痛的代价。
陆时晏弯了弯唇,晦涩道:“按许芷的计划,我也会一起死的,但是因为她无法生育,陆家老夫人不许她动手。”
“……”
我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真正认识到,原来在豪门眼里,人命是不值钱的。
有的都是利益、算计。
我抿了抿唇,“那陆时静……”
“在接我回陆家前,许芷去领养的。”
陆时晏有些嘲讽,“她去孤儿院,挑了个五官最像陆江潮的人。”
陆江潮是他爸,许芷是刚才在祠堂打他的中年女人。
“难怪……你不愿意和陆家扯上关系。”
我默了默,疑惑道:“陆时静说,你昨天把周海他们收拾了?”
“本来是想去救你的。”
他双眸中有些落寞,无奈地笑了笑,“没赶上。但我到的时候,碰上你姑父出来,他说周海……欺负你了。”
他应该是想说,周海用鞋子踩我脸了。
但怕我难为情,没直说。
我抿唇,“你就把他打了?”
“嗯。”
陆时晏点头,摸了摸鼻子,“我问清楚来龙去脉后,把你姑父也打了。”
我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他见我一点都没有不赞同,也弯了弯唇角,“听见他被打了,很开心?”
“开心。”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林国安,早就该收拾了。
旋即,我又看向他,有些担忧道:“但是下次,你不要这么冲动了。”
我和他这样的人,更多的时候只适合明哲保身。
没有太多……冲动的资本。
他笑了笑,“冲动吗?”
“冲动。”
“别担心,”
他十分笃定,似乎有种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云淡风轻,“下次,她就不敢再动手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许芷。
“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这还不算出事?”
我无奈,指了指他的后背,“又惹出了联姻的事,能收得了场么?”
陆时晏眼底忽而泛起光亮,嗓音清润:“你不希望我联姻?”
“嗯,对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联姻。
是将活生生的人,盖在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壳子里。
里面有利弊,有金钱,有人情,有绑定,唯独没有感情。
他直勾勾地看过来,“你说,我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第92章 温芳醒了!
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他答案。
毕竟,我记得那个女孩结婚了。
我重新启动车子,弯唇轻笑,“祝你能。”
“好。”
陆时晏欣然道。
我驱车将他送到家楼下,犹豫地开口,“你的伤……”
“别听陆时静瞎说。”
他伸手把药拿过去,四两拨千斤化解我的尴尬,“贺廷在我家里,让他擦一下就好了。”
“好。”
我有些如释重负。
倒不是不愿意帮他处理伤口,但毕竟是后背,处理势必要脱掉上衣……
我的身份,可能不是那么合适。
他大抵也会尴尬。
我准备把车钥匙还给他时,他突然看了过来,“今天……吓到你了吧?”
我轻捏手心,实话实说,看见林芷那样打他的时候,我确实吓到了。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可是当下,我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还好。”
“那就好。”
他没接下钥匙,“今天周末,这边不太好打车,你开走吧,我还有车用。”
我也没矫情,等他下车后,我给贺廷发了几条处理伤口的注意事项,便缓缓驱车离开。
程叔派人送来的指纹鉴定,已经放在了临江苑的玄关入户柜上。
是我给的家门密码。
我打开看了一眼,便安心下来,里面附加了指纹比对,确实是傅衿安的了。
进浴室洗头洗澡,换了身衣服后,我拿着指纹报告一身清爽地出门,前往医院。
抵达的时候,傅祁川幽幽看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有点事耽搁了。”
已经要离婚了,也没有什么事无巨细解释的必要,我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给你的惊喜倒是带来了。”
“什么东西?”
傅祁川好奇地挑了挑眉。
我递过去,“你看了就知道了。”
看了,只要他稍微再查一查,就知道爷爷是怎么离开的了。
是他一再护着的人,亲手害死了他的至亲。
他单手接过,修长的手指捏住牛皮纸袋上的线头,一圈一圈地绕开。
刚打开,伸手要取出文件时,傅祁川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傅tຊ衿安打来的。
他皱了皱眉,直接拒接,刚将文件取出来,秦泽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傅祁川能拒接,他却不行。他要负责傅衿安的出国安排。
秦泽接通,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他郑重地应了声,“我马上和傅总说。”
就这么一句话,我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这种预感,往往非常准!
下一秒,我就见他挂了电话,看向傅祁川,汇报道:“傅总,傅小姐打来电话,说是温姨醒了。”
我整个人狠狠一僵!
傅祁川先是懵了一下,旋即神色一敛,“真的?”
秦泽,“这回不像假的。”
看来,不是第一次拿这个事骗傅祁川了。
傅祁川将文件随手一放,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看向我,“温姨醒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要!”
我一口应下。
至少要看看,到底是真醒还是假醒。
开门的是傅衿安,穿着一袭冬款长裙,看见傅祁川,脸上划过一抹兴奋,余光扫过我,又冷了几分。
“阿川,你来得好快。”
“嗯,我和南枝想看看温姨,现在方便吧?”傅祁川薄唇轻启。
傅衿安看了我一眼,“方便是方便,我妈一直在等你呢。只是,南枝最好先不要进去,医生说了,我妈昏迷太久,记忆也比较错乱,最好先只见熟悉的人,免得影响身体和神经的康复。”
这番话说的,好像我只要进去,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也没那么不识趣,看向傅祁川,“你进去吧,我先走了。”
“既然这样,”
傅祁川冷眉冷眼地瞥向傅衿安,揽在我的肩头,“那我们就等温姨先休养几天再来看。”
我诧异地偏头看了他一眼,想拍开他的手,他却仿若未觉,纹丝不动。
“阿川……”
傅衿安脸色难堪,红着眼,“昨天你赶我走就算了,这个时候,也非要……”
“衿安,胡闹。”
病房内,传出一道虚弱的女声,“快让小川和阮小姐进来。”
傅衿安这才顺着台阶而下,不情不愿道:“进来吧。”
温芳虽说是昏迷了这么多年,但有顶级医疗团队护理,情况看着确实还不错。
傅祁川一进去,她就握住了傅祁川的手,眼泪不停落下。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了真相,恐怕都会被她这副母爱大发的样子被感动到。
“还好你没事,只要你平安,我昏迷这些年就是值得的……”
“小川,我都听衿安说了,你结婚了,老爷子不许你娶她……”
“哎瞧我,还说这些,阮小姐你别介意,他们俩当年感情好,我只是觉得惋惜罢了。”
我似笑非笑,“我介意什么,拖您女儿的福,我和傅祁川马上就离婚了。”
这件事,想必傅衿安在我们来之前,就告诉她了。
但她不拿奥斯卡影后都可惜了,她先是震惊,后是恼怒,最后又抱歉地看着我,“阮小姐,你别和衿安计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