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便被皇帝打断:“朕给你一个月,要么怀上顾百道的孩子,要么找到他谋反的把柄!”
后面的话皇帝没有再说。
但林听雪清楚,若这两件事都办不到,她必死无疑。
皇帝冷冷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林听雪缓步退出御书房,心脏宛如被浸在苦水里。
她突然有点可怜自己。
从小长大的深宫不是她的家。
镇北王府也不是她的归处。
偌大的王朝,却没有一处能容下她。
不消片刻,雨便淅淅沥沥落下。
林听雪恍然未觉般走在雨里。
来时停靠马车的地方空空如也,喂马的小太监说镇北王先行回府了。
她孤零零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雨幕湮没了前路。
初春的雨太冷,打在身上像细密的银针扎进皮肤。
林听雪抱着自己的胳膊,狼狈不堪的往前。
因为气血双亏,她眼前阵阵发黑,总是走上两步就要扶着宫墙停下来歇一歇。
就在此时,一把伞忽然倾了上来。
林听雪努力睁开被雨糊住的眼,一道如玉般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宋太医?”
看清男子清隽温润的相貌后,林听雪有些惊讶。
“是下臣。公主为何冒雨前行,镇北王和镇北王府的下人呢?”
宋凌丞轻轻蹙着眉,满脸担忧。
林听雪苦涩的笑了笑:“王爷先行回府了。”
宋凌丞的眉心陷得更深了,柔声道:“臣正好要出宫,公主若不嫌弃,不如让下臣送公主一程。”
林听雪笑得真诚:“有劳宋太医。”
马车疾驰,带起路上的泥水。
林听雪无神的看着窗外,浑身冷的刺骨。
不久后,马车抵达镇北王府。
林听雪刚下马车,就看见好些小厮抬着粗壮的梅树树干往外走,满地散落着开的正盛的梅花。
一股不安攀上心头。
顾不上别的,她提起裙子便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她的院子里的梅花都是移栽了母妃死前留给她的百年梅树,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念想了。
林听雪踏进院落,梅花残枝堆在檐下。
满地的落梅,红的像一滴一滴的血。
就在此时,顾百道毫不留情把火把扔进花枝中。
林听雪失声尖叫:“不要!”
可下一瞬,梅枝便劈里啪啦燃起,霎时比满地红梅还要艳烈……
第四章
林听雪脸色煞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她颓然瘫倒在地,无神的眼瞳映着熊熊烈火。
“为什么……”
顾百道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往梅苑外走:“心白对花粉过敏。”
她红着眼,死死拽住顾百道的衣摆:“你明明知道这是我母妃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瞥了一眼情绪濒临崩溃的林听雪,顾百道冷冷把衣摆拽回:
“几株梅花而已,比不上心白的身子重要。”
心白,心白,又是江心白。
林听雪气急攻心,胸口涌上一股猩甜。
只听“噗——”得一声,她口中涌出一股湿热,鲜红的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裙。
顷刻,林听雪眼前一黑,栽倒倒地。
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林听雪看着头顶陌生的床帘,自己分明身处一个陌生的屋子。
如意的哭声从榻边传来:“太好了,公主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
林听雪的声音干涩沙哑。
“公主,江心白还没进门就欺人太甚!她看中了梅苑,王爷便逼着我们搬到了孤雁阁。”
随着如意的哭诉声,林听雪艰难的往窗外看去。
孤雁阁处处断壁残垣,一片荒芜,谁知道王府竟还有这样破败的地方。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锣声。
林听雪强撑起身体,神色憔悴:“如意,扶我起来,我想出去看看。”
如意有些不忍:“公主,屋外风大,你身子弱我们还是别出去了吧。”
林听雪固执地摇头:“扶我起来吧。”
如意只好取来大氅披在林听雪身上。
主仆二人走出院落,恍惚进入了另一重新天地。
整个王府上下洋溢着喜气,到处都挂着红绸。
这阵仗,竟比当年迎娶自己时更大。
“侧妃竟敢逾制用大红,真是大逆不道!”如意愤愤不平的骂道。
林听雪无言,却被眼前满目的红绸刺痛了双眼。
她扶着如意的手,慢慢走回破败的孤雁阁。
看来用不了多久,这个镇北王府的女主人就不是她了。
几日后。
清晨。
敲锣打鼓的声音将二人吵醒。
林听雪正盛装打扮,以免失了当家主母的礼仪。
却见顾百道遣了一个小厮来通报:“王爷说王妃身体不适,好好留在孤雁阁养病不得外出。”
林听雪心像被撕裂,疼的久久无法呼吸。
片刻,她点点头:“知道了。”
如意气红了眼:“纳妾哪有当家主母不在场的!我看王爷分明就是欺负人!”
愤愤不平。
林听雪叫住如意:“如意不得妄言!王爷喜欢江心白,那也是她的福气。”
原定江心白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
顾百道喜欢她,也无可厚非。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林听雪的难受却不减半分。
二人一直在孤雁阁枯坐,耳边远远的全是敲锣打鼓的乐声。
那欢快的声音与这破败的院落形成鲜明的对比。
天幕染上深蓝,如意不满的抱怨:“这么今天一整天厨房都没送饭来,我去看看。”
她跑到厨房,却见厨房里热火朝天都在准备着婚宴的菜品。
“你们是不是忙糊涂了!府里的王妃还病着,怎么一天都不见送饭。”
那些踩低捧高的下人不屑:“前面的宾客都供不应求,你们孤雁阁忍忍吧。”
如意一怒之下,掀翻了一整桌的菜肴:“你们这群吃里爬外的东西,王妃难道平时对你们不够好吗?”
混乱之中,如意被押送到了梅苑。
江心白不耐的听完下人的转述:“你是林听雪的丫鬟?”
“公主的名讳也是你配喊的?”
被押在地上的如意仍旧不服气。
江心白把弄着手里的金步瑶,红唇一勾:“既然王妃管教不严,那就由本妃代管,把这贱婢拖下去仗责一百!”
第五章
孤雁阁。
林听雪听说如意在梅苑受罚,急匆匆便赶了过来。
她一进门,便看见如意趴在板凳上,浑身被打的血肉模糊。
“住手!”
她一声厉喝,那些行刑的小厮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江心白。
见江心白没发话,他们手中挥舞的棍棒便一刻不停。
“给本宫住手!”
林听雪双目圆睁,气的面颊泛红。
“自己的丫鬟管教不严,就别怪我替姐姐管教了。”
江心白缓步走到林听雪跟前,眼里满是挑衅。
林听雪冷冷看着耀武扬威的江心白:“本宫的丫鬟本宫自自己会管教,还轮不到你插手。”
江心白笑的花枝乱颤:“不巧,王爷把管事权交给我了,后宅之事全归我管。”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脸,林听雪抬起手,狠狠扇了江心白一巴掌。
“啪”一记脆响,在场所有人怔住。
江心白捂着脸,更是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林听雪冷冷睨着她:“打你又如何,莫非江小姐还想打本宫?”
之前,她从不会搬出公主身份压人。
但这次,江心白欺人太甚。
林听雪不管面目扭曲的江心白,径直吃力的搀扶起如意。
二人踉踉跄跄回到孤雁阁。
看着如意血肉模糊的双腿,林听雪不由鼻酸。
她找来府中医师,医师却一脸为难:“公主,没有侧妃的命令,我实在不敢为如意姑娘诊治。”
林听雪看着医师,不由怒道:“你眼里难道只认侧妃,不认本宫吗?”
医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一介小小医师,实在不敢逾越。”
看着医师卑微的模样,林听雪攥紧手指:“你退下吧!”
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如意,林听雪忽然想起宋太医。
她只身进宫,把宋凌臣请到了孤雁阁。
宋凌臣看到如意血肉模糊的双腿,都不由皱眉:“竟然下此毒手。”
他先替如意处理好伤口,后又交给林听雪一张药方:“公主按这个方子替如意姑娘抓药,切记半月内不可走动。”
林听雪心怀感激的道谢:“多谢宋太医。”
宋太医看着身形清瘦的林听雪,叮嘱道:“公主千金之躯,也要多注意休息。”
林听雪涩然一笑,刚要接话,却突然听到院门被人大力推开。
她循声望去,就看到顾百道怒气冲冲走来。
林听雪一看便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顾百道开口第一句便是:“公主心胸为何如此狭隘?竟当下人的面欺辱心白?”
林听雪心中弥漫着苦涩。
“江心白对如意动用私刑,如意与我相伴数十年,我与她情同姐妹。”她不由辩解道。
顾百道冷笑:“一个婢女而已,死了就死了,比不上心白的千分之一。”
听着他对江心白的袒护,林听雪心仿佛被刀捅了无数窟窿,密密麻麻的疼。
她眼角微红的凝着他,哑声问:“在王爷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