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运太子开创大明盛世小说知乎》小说在线阅读_朱标朱元璋小说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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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看着发愣的朱标,笑着道:“咱来找你,就告诉你,这宅子你安心住,有人找你麻烦,去找你舅……你就去找常将军。”
常茂激动点头:“对,找咱,谁欺负你知会咱!”
朱标暂时不清楚这两人究竟怀有什么目的来接触自己,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敌意,也没有什么需求,朱标也就不去多想,不过心里还是多个心眼。
毕竟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确实十分诡异。
朱标看着蓝玉,踟躇良久,才道:“蓝将军,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说,权当小子口不遮拦便是。”
蓝玉笑着道:“好,你说,咱听着!”
朱标点头,组织语言,便开口道:“对蓝将军此次出兵,小子不担心,以您出色的军事能力,此次必胜,也必然会风光大胜!”
“蓝将军三年前捕鱼儿海一战,威震大明,然而树大招风,朝堂上势必有许多人在盯着您一举一动,小子多嘴,此次出兵,蓝将军务必要管控好下属。”
顿了顿,朱标道:“蓝将军为人豪迈直爽,但有时豪迈直爽也会成了别人眼中的桀骜骄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积少成多,终成大祸,故而小子希望蓝将军谨言慎行,以免落人把柄。”
朱标冲蓝玉点点头,随后抱拳道:“在下一介商贾,又是后辈,人微言轻,此事希望蓝将军能听进去,在下没有教育蓝将军的意思,请莫要责怪。”
现在是洪武二十四年秋七月。
这个时间段实在太敏感,这次蓝玉出兵回来,怕也要到明年。
明年就是洪武二十五年,也是蓝玉这群淮西武将集团彻底陷入噩梦的开始。
以蓝玉为首、傅友德、冯胜、何荣等人,都会因为‘造反’伏诛。
然而朱标知道,朱元璋做的这一切,都在给自己孙子朱允炆铺路。
蓝玉身上的优点很多,但缺点更是多不胜数。
私分战利品,结党营私有不臣之心。
不守臣礼,侮辱北元皇妃,睡了北元皇帝的女人。
因为边关城门落闸他进不去,扬言血洗边关。
总而言之,蓝玉是个性情中人,现在这些缺点在蓝玉身上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蓝玉是朱标一脉的人,所以在朱标活着的时候,无论他怎么桀骜放肆,朱元璋也会忍他。
为什么?
因为这是朱元璋留给朱标开疆拓土的打手。
可是一旦朱标死了,蓝玉又看不上朱允炆,那么以朱元璋那种性子,怎么可能不找蓝玉秋后算账?
蓝玉帮了自己,这是恩,朱标一直找机会还,这次便是还回去的时候。
朱标本身就加持了李世民的帝王智慧,又通今,知晓未来走向。
这些事,朱标能清楚,但蓝玉这些人未必能想的明白。
蓝玉总以为朱元璋默许他如此桀骜放肆,是因为他能打,功劳大,是大明的守护神,是大明的功臣。
然而古往今来,这种有能力的人多不胜数,站在一个帝王角度来看,这些人始终都是自己的臣子。
如果能控制住,能敲打醒,那就继续用。
如果驾驭不住,那只有一条路,找个理由,血洗!
国朝不缺人,更不缺武将,杀了淮西武将集团,这对朱元璋来说没有影响。
可朱元璋不知道的是,他朱元璋有这种魄力,因为他强大到可以控制住大明任何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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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朱允炆没有。
所以这些武将被杀后,朱棣才会发动靖难。
可即便朱棣强大如此,又挟持了拥有朵颜三卫的宁王联手,最后都差点没将朱允炆政权攻下来。
为什么?
因为还有耿炳文这样的武人,朱元璋留着没杀。
朱元璋也仅仅只留了这么一两个武将,就差点让朱棣翻车,所以,蓝玉对朱元璋来说,一定不是不可替代的!
朱标说完,清澈的双眸,不卑不亢的盯着蓝玉。
蓝玉默不作声,良久后才仰天长笑,笑容中带着欣慰,带着温暖,带着喜爱!
“哈哈,哈哈哈!”
蓝玉蒲扇大的巴掌,有力的拍在如磐石的朱标肩膀。
“小娃子,长大了!”
蓝玉语重心长的道:“开始操心长辈了,咱很喜欢!”
蓝玉似乎陷入回忆,还记得这小子六岁的时候,拉着自己的裤脚说要和咱学武,说要以舅老爷为榜样……
一眨眼,十一年过去了,这个臭小子,说话条理清晰,言之以理,晓之以情,即便面对蓝玉和常茂这种国公级别人物,都没有丝毫怯场。
这些年,这个小子真的变的越来越优秀了。
“中!咱听你的!”
蓝玉笑容更甚,笑完之后正色道:“你也知道,朝廷暗流涌动,所以咱来找你,谁也别说。”
朱标抱拳弯腰道:“小子懂得分寸。”
“好!好的很!咱走了!”
蓝玉挥手,转身,一滴欣慰晶莹的泪花,从虎目中缓缓流下。
“长大了,娃子长大了!外甥女,你这娃子,比咱家小子强一百倍!这是天生的帝王相!哈哈!”
出了宅院。
常茂眼眶也有些泛红,激动不已的看着蓝玉:“小叔,雄煐真的长大了……真的很好!”
“哈。”
蓝玉眯着眼:“如果老爷子真要看错了人,那咱就捋袖子将这外甥孙给扶上去!”
他眼神有些迷离。
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北方,当初朱标活着的时候,就有些防备。
这个人将来或许是咱家娃子最大的敌人!
朱允炆他们根本看不上眼,就算老爷子死了,真指定朱允炆,他也挑不起这个大梁,他那点手段,在他几个叔叔面前,和小孩子一点区别没有!
但北方的那个人不一样,他有着不输于朱标的勇气和智慧,他未来一定会是雄煐最大的对手!
他叫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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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淅淅沥沥下起雨。
和平寺九层塔的顶端,朱棣背手眺望。
北平和塞外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缓缓地,他将视线转向南端,出神的看着江南如画江山。
那眼中,带着的是一种吞天灭地的桀骜不逊自负之色。
雨越来越大,如断了线的风筝,直到将朱棣视野遮住。
身后坐在九层塔中央的道衍和尚才道:“殿下,来喝口茶吧。”
朱棣点头,背着手走去,对道衍道:“和平寺始建于贞观初年,李世民发动政变后不久,渭水之盟发生,燕云之地赤地千里,所以李世民命尉迟敬德建寺,亲命‘敕赐和平寺’。”
道衍和尚微笑着道:“殿下通今,说的不错。”
朱棣眯着眼,端起茶道:“李世民发动政变,缔造一代贞观盛世,我朱棣也行!”
道衍和尚认同的点头,然后道:“李世民当初就在长安,可您在北平,这更困难。”
朱棣毫不在乎的道:“老爷子一死,谁能对抗本王?朱允炆母子吗?他们以为买通了老爷子身旁的狗,就能掌控住局势?”
提起朱允炆母子,朱棣嗤笑一声,眼中带着深深的不屑。
“简直是笑话!”
朱棣从没将他们当做过对手,因为他们不配。
朱棣现在只需要等一个机会,等老爷子在驾崩之前,将大明武将们全部清洗干净!
道衍和尚之所以投奔朱棣,就是看中了朱棣这种气吞天下的气势。
他似乎想起什么,对朱棣道:“对了殿下,应天府那边的情报回来了。”
朱棣来了兴趣,道:“说说。”
道衍沉思片刻,道:“老爷子常去出宫,见的是一个十七岁小郎君。”
说话间,他将画像拿出来,徐徐展开,呈现在朱棣眼前。
朱棣看了一眼,霎时愣住,一股记忆席卷而来。
思绪似乎被拉回十一年前,那是诸藩王唯一一次有机会去应天府,是因为要给老爷子祝寿。
他在太子府,和这个侄子有过一面之缘,这个侄子给朱棣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当时朱允炆和朱允熥还只会躲在朱标身后,偷偷的打量着这些叔叔,可那个六岁的长子,已经可以彬彬有礼的和这些叔叔们谈笑风生。 他健谈,六岁的他,见识就不浅,虽然说出许多话不切实际,异想天开,但不妨碍朱棣对他的欣赏。
当初朱棣给他有过评价,汝眉宇横直,乃英雄气象。
看着画像上的少年,朱棣突然有些恍惚,他高高蹙起眉宇,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老大不是八岁就薨了吗?”
道衍和尚摇头:“余下的事,就查不出来了,老爷子似乎对他很重视,他身旁周围都是锦衣卫,我们的人也不敢深入接触调查。”
朱棣陷入沉思,眼神有些复杂。
他第一次从军,第一次杀敌,都在十四岁,都是跟着常遇春,常遇春是他战场的启蒙老师。
朱雄煐是常遇春的外孙,所以对朱雄煐,朱棣还是有一丝感情在的。
现在常家的这个外孙,居然死而复生,诡异的出现在朱棣的视野中,这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如果真确定了这是老大朱雄煐,那么这才是对朱棣最大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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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如果老大活着,那么他身旁的政治资源,会多到让朱棣胆寒!
别看现在朝堂上的人都蛰伏起来,那是因为随着太子和老大薨了之后,他们没了靠山。
若是老大重新回到中枢,回到众人视野呢?
朱棣有些不寒而栗。
“殿下,你惧了?”道衍和尚问道。
朱棣收拢心思,神色再换出坚定的样子,道:“没有什么能阻止本王之志!”
“这个天下,这些后辈中,只有我朱棣,也只能我朱棣能登上那个位置!”
“本王二十三岁,带着骑兵和北元军正式碰面,号称蒙古人骑射之术未尝一败的神话,是我朱棣亲手打破的!”
“本王带着大明男儿攻下这座大都,父皇亲赐北平,让本王镇守,本王以前没惧怕过什么,以后也不会惧怕任何事!这是一个帝王的基本素质!”
啪啪啪。
道衍和尚鼓掌,道:“殿下有这份雄心,小僧以死追随!”
朱棣豪迈的道:“广孝,你等着,待本王登基,你就是本王的宰相!”
此时的朱棣,热血沸腾,雄心壮志。
若有朝一日我登基,我定要将大明的国土,朝北推平万里!
我定要让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
北疆的雨势大如牛斗,相较于北方的粗犷,江南多了几分婉约,雨滴似乎都娇弱不少。
朱标感受着应天府的蒙蒙细雨,自言自语道:“一场秋雨一场寒。”
“是啊,一场秋雨一场寒。”
朱元璋背着手走进朱标新宅,左右打量打量,不断的咂摸嘴:“不错!宅子不错!”
朱标看到朱元璋,笑着道:“那就好,喜欢就常来。”
“老黄头,你知道吗?听说朝廷真派蓝玉出兵了。”
朱元璋哈哈笑着:“就在咱听了你的建议才派蓝玉出兵的!”
朱标感慨道:“老爷子在朝廷的分量很重嘛。”
朱元璋不置可否。
傻孩子,这还对咱没怀疑?小子对咱也太信任了,就没想过老头子也会骗人的?
“对了娃子,想去看看我大明兵峰么?”
朱元璋突然问道。
朱标惊愕的道:“这还能看?”
朱元璋笑着道:“怎么不能看?蓝大将军在城外布置出兵前誓师,咱去偷偷瞟一眼,咱让你看看,大明的军队,究竟强到什么样子!”
朱标陡然来了几分热血,“好!”
穿越到这个世界,朱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过大明的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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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肥马,策行在应天府郊外官道之上。
老爷子尽管已是须发皆白,六十多岁的年纪,但是那策马的姿态,依旧像个雄心壮志的战士一般刚硬!
没多时,两人便策马抵达军营外。
这里早就被锦衣卫清场,所以没人阻止朱元璋和朱标。
两人下马,目视前方。
朱元璋眯着眼,对朱标道:“娃子,好好感受感受咱大明的儿郎是什么样的!”
咚咚咚!
霎时间,战鼓被战士们擂动!
本来平静的郊外,陡然开始变的肃杀起来!
那战鼓声从缓到急,如密布在天空中的疾风骤雨。
汹涌的呼喝声,仿若怒潮,一浪接着一浪,顿时让朱标双拳紧握,心生彭拜!
应天府的郊外,一时间仿若变成金戈铁马的战场。
少顷!
激昂的高喝声陡然在这方天地响起,响策云霄!
“大明必胜!”
朱标感受着,倾听着,注视着!
他第一次感受到大明军队的杀伐之势,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澎湃之情。
身旁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鬃毛乍起,嘴中发出和战鼓相和的嘶鸣。
朱元璋侧目看了一眼满脸激红的朱标,心里不由一笑。
娃子,好好感受,感受着权力巅峰,感受着万人之上!
咱可不能仅仅只会吊书袋子,而忘了大明是怎么立天下的!
轰隆隆!
鼓声落下后,大地开始颤抖。
远处,一列方队,如长龙一遍,训练有素朝点将台飞驰。
“卑职,轻骑营王弼,率八千轻骑,参见大将军!”
静止!
八千轻骑,动作出奇的一致,仿若一人,动作整齐划一。
“列阵!”王弼高呼。
少顷。
轻骑方阵成雁阵排开,气吞山河!
朱元璋眯着眼,咂摸着嘴,对朱标道:“轻骑营是远程作战,这种方阵,可以保持和敌人有效距离,起到射击猎杀之势。”
朱标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老黄头,他现在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没有一个男人见到这种澎湃的场面,还能冷静下来。
现在的朱标,恨不得成为大明将士的一员,上阵杀敌,驱除鞑虏!
“你说啥?”朱标挠挠头。
朱元璋笑着道:“咱不说话了,你好生看着,要思考,思考这些方阵军队该怎么用,回去咱考考你!”
朱标这才冷静下来,原来老黄头还有这个意思在。
战争是他的薄弱一面,他是要虚心接受,寻及此,朱标重重点头:“好!”
前方硕大的方阵中,轻骑营接受检阅后,有序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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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更大的轰隆声响起,比轻骑营气势更加强大,朱标感受着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那是一队装备尽量,武装到牙齿,就连马匹上,都披着铠甲的重骑营!
“卑职,毛宁!率七千三百重骑营,参见大将军!”
“列阵!”
随着一声令下,重骑营瞬间分裂,和刚才的雁字阵不同,这次的方阵列成锥子,仿若一柄横亘在大地上的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冲垮地方任何阻挡!
朱标双拳握的更紧,纵然天空大雨倾盆,但朱标已经将雨伞丢弃。
朱元璋默不作声的在一旁,高高举起雨伞,亲自给朱标打着。
震撼天地的呐喊声,在朱标耳边响起,让他的身子都开始躁动起来。
浑身的热血在这一刻,彻底沸腾燃烧!
虽然大雨模糊了视线,但朱标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战旗,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铁甲方阵。
尽管疾风骤雨,然而无一人因为暴雨缘故而晃动一点点身子!
这就是大明洪武治下的大明军队!如山,如纲,带着坚韧不拔一往无前的气势,可横扫天下间的一切!
这些方阵,就像一座座大山矗立在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撼动他们。
重骑过后,便是大明步兵。
他们没有轻骑的快捷迅速战马,没有重骑的精良装备,然而这些步兵,却是大明军队的中流砥柱,是战场上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卑职,常升,率二万三千步兵,参见大将军!”
“列阵!”
朱标远远地看着,看着这个熟悉的中年男人,他的脸上,已经不复见朱标时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浓烈杀气!
这些步兵的气势,丝毫不弱于骑兵。
在面对蒙元所向披靡的骑兵阵营,朱元璋就是用这些步兵,一点点撕裂了蒙元战马,亲手将他们从马匹上拉了下来!
这些步兵的队伍整齐划一,队形整齐的让人心惊肉跳!
战场上,他们是主力,他们的方阵,可以撕裂一切,他们从不畏缩,即便前方是死,只要主帅下出军令,他们也会一往无前!
就是因为这种单兵素质,朱元璋才能倚靠步兵对抗骑兵。
这一方面来说是个奇迹,另一方面,更能看出大明的军队,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点将台上,蓝玉望着手下儿郎,主帅气质尽显,大呼道:“你们有些人从西边征来,你们的女人,你们的儿子,你们的父母,现在正在受到欺辱,你们,该做什么?”
寻常到不能寻常的话,却将热血再次点燃。
“杀,杀,杀!”
“战,战,战!”
为什么大明立国,以洪武为年号?朱标现在明白了,洪武洪武,天下布武!
这最能代表大明这个极其刚硬的朝代!
这种硬气,简直被朱元璋刻在了每一个男人骨子里!
朱标不得不佩服朱老爷子的厉害之处!
这才是一个帝王!才是一代洪武大帝!
“娃子,在想什么?”朱元璋笑着问道。
朱标下意识的道:“想跟着他们一起,上阵杀敌!”
这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丝丝虚伪和作假,没有人看到这一幕,还能平静下来!
朱元璋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这可不行,爷爷对你的期待,可不是仅仅做个将军或者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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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越来越大。
朱元璋对朱标道:“走吧。”
朱标恋恋不舍的朝身后军营看了一眼,对朱元璋点头:“好!”
“伞我来打。”
朱标接过朱元璋手中的伞,有些不好意思道:“刚才有些忘我,还让您老给我撑伞。”
朱元璋无所谓挥手:“没啥。”
远处。
蓝玉眯着眼,朝那一老一小的背影望去,脸上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他声嘶力竭高喝:“儿郎们,为了大明,出兵!”
……
爷孙回到宅子,已经有些晚了。
朱元璋豪迈的道:“今个儿咱不回去了,在你这躺下了。”
朱标也乐得高兴:“好嘞,我去让马三宝炒点家常菜。”
等朱标跑出去之后,朱元璋也背着手走到前院门外。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很自觉的出现在朱元璋身前。
“去找陈洪拿几封奏疏过来,晚上咱在这批。”
蒋瓛点头离去。
应天府的暴雨还在继续下着,虽然现在是下午申时一刻(5点出头),但天空已经开始黑了起来。
等朱元璋再回二进宅院的时候,朱标已经坐在厅堂等着。
“去哪了?”朱标好奇的问道。
朱元璋笑着道:“让下人去拿点折子过来,咱要给皇帝把关,不能懈怠了。”
朱标好奇的问道:“老黄头,我实在好奇,你究竟是什么官?”
现在内阁还没成立,明初的官和职实在太过复杂,这些朱标是不清楚的。
在永乐时期,才确定内阁和司礼监制度,集中了皇权。
但洪武时间,他只是听闻许多奏疏都是朱元璋亲力亲为,可朱标知道,一定会有专门官吏替朱元璋将奏疏分门别类。
要是不然,每天上千封奏疏,朱元璋怎么可能审过来?
朱元璋道:“现在负责给皇帝梳理奏疏的是殿阁学士,都是翰林院出来的老家伙。”
殿阁学士其实是承宋制,也是内阁的前身,只不过现在他们没有实权,仅仅只是负责给朱元璋分门别类,并且提出意见。
朱标了然。
说话间,马三宝端着一盆米饭,两个碗,两蝶小菜走来。
“今个咱不喝酒了,吃晚饭要干正事。”朱元璋道。
朱标点头,很自觉的去盛了两碗白米饭,米饭上醮上咸肉汤汁,盖上萝卜干咸肉和大葱鸡蛋。
一老一小端着两海碗米饭,坐在门槛前,吃的不亦乐乎。
朱标给朱元璋剥了生蒜瓣,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你懂咱。”
朱标道:“吃饭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说完,将生蒜瓣塞到嘴里,狼吞虎咽的开始扒拉躺油的米饭。
朱元璋爽朗一笑,将海碗里面的腊肉夹几块送到朱标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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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多吃!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恨不得吃下一头牛!能吃才是好汉子!”
眼前这老人,此刻不是皇帝,就是一个单纯溺爱孙子的老人,把最好的都送给孙子!
朱标支支吾吾谢了一声,毫无形象开始大口扒拉着米饭和腊肉。
“哈哈!”
朱元璋眼中带着溺爱,边吃边说:“今天看到咱大明军队,感觉怎么样?”
此时的两人,完全普通祖孙,在秋日傍晚,坐在门槛上,吃着幸福的米饭,听着外面的暴雨,聊着家长里短。
“威武!霸气!”
朱标发自内心的道,“这是一支百战之师,足以挡住任何异族,踏破他们的王庭!”
“那是!”朱元璋脸上带着骄傲。
这话不是瞎扯,现在大明的军队,战斗力高到可以碾压任何国家!
朱元璋继续问道:“首先出来的是王弼的轻骑,那种阵势你看懂了吗?”
朱标摇头。
对行军布阵,他真的不精通,也不理解。
朱元璋也不责怪什么,这小子聪明、孝顺、有心思、手腕也狠,唯一的薄弱可能就是军事上。
他笑着道:“那叫雁字阵。”
朱标认真聆听。
朱元璋似回忆起往昔:“这种阵,是专攻侧翼,所谓侧翼不是侧方,而是敌人薄弱的地方!”
“轻骑的优势在于他们少了很多装备,速度奇快,来去如风,一轮下来,敌人侧翼溃散,阵营散乱。”
朱标恍然大悟。
他一直以为古代军队上的所谓侧翼,就是侧边,却没想到侧翼是敌方薄弱之翼的意思。
朱元璋继续道:“那咱在问问你,你看到了后来毛宁统领的重骑营,这种队伍怎么运用?”
朱标想了想,道:“正面决战?”
朱元璋笑着道:“这种重骑,是你的底牌,不能轻易亮出来,不能一到决战就将你所有底牌亮出,先让步兵去冲锋。”
“等轻骑冲溃敌方阵营,步兵杀灭对方士气,重骑才去给予最后一击!”
朱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谢谢老爷子,我明白了。”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你不明白,战场上的排兵布阵要是能按照定式去打,那还叫打仗么?那是拎一头猪上战场岂不是都能取得胜利?”
朱标挠挠头,有些尴尬,但也不气恼。
朱元璋会心一笑:“不着急,咱老头子还能活几年,会好好教你!”
朱标道:“老爷子又瞎扯,你还能活几十年呢!”
朱元璋笑骂道:“扯淡!那不人精啦?咱不畏惧死亡,哪有人不死的,不过咱现在还不能死,咱还没将你教出来。”
朱元璋眼中带着笃定。
娃子,跟在爷爷身旁好生学,其余的事都交给爷爷,爷爷会给你砍掉路上的荆棘,送你一个锦绣山河让你好生治理!
爷爷相信你,在你的带领下,大明一定会走向不一样的辉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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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朱元璋忧心忡忡的看着天空。
朱标知道朱元璋在担忧什么,连日来的暴雨,会影响淮河水位,一旦出洪涝,又是一笔硕大的财政支出。
大明少银,每年多多少少都会爆发灾情,出现灾情了,朝廷就会免税,少征税。
然而大明财政税收的最大来源就是农税,又加上土地兼并,豪绅偷税,朝廷实际征收上来的银子少之又少。
上次朱元璋告诉朱标,假定朝廷还有二十万两白银,实际国库可支配的银子,比这还要少!
“老爷子别担忧了,天灾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朱标安慰道。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标,笑道:“你小子,咱就抬个头,就知道咱在想啥?”
朱标跟着笑道:“难倒这就是所谓的心念相通?”
朱元璋无奈的挥手:“少扯淡。”
说话间,就看到蒋瓛如鬼魅般出现在朱元璋面前,手捧一摞奏疏。
朱元璋冲他挥手:“将奏疏给咱孙子。”
说完之后,又对朱标道:“娃子,将奏疏搬到去书房,咱爷孙研究研究!”
“好!”
朱标有些激动。
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明朝的奏疏,说不激动是假的。
朱标抱着一摞奏疏来到书房,将厚重的奏疏朝案牍上呈放整齐,然后点燃油灯。
等朱元璋坐下之后,朱标便搬着太师椅在朱元璋身旁坐下。
刚坐下,又起身,去倒了一壶茶在朱元璋面前摆好。
刚要入座,又起身,去端了一盘瓜果走来。
朱元璋无奈的道:“娃子,你咋像个猴子一样这动那动?好啦,咱不讲究这些,来,和咱学!”
朱标乖巧的点头:“噢。”
灯光有些昏暗,朱标便趴在桌子上,看着老爷子认真的审视奏疏。
朱元璋表情变幻莫测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摇头叹息,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面带笑意。
就在朱标昏昏欲睡的时候,朱元璋伸手弹了弹朱标的额头:“好生学!”
朱标吐了吐舌头。
朱元璋看着好笑:“真是多大都像个孩子。”
老一辈的人就这样,在他们眼中,自家孩子不管多大,是否成家,在他们眼中,始终就是孩子。
“看看这封奏疏。”
朱元璋先挑出一封简单的拿出来给朱标看。
这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吴斌送上来的,上书言曰:臣都察院吴斌上奏,上奏请圣上体恤臣僚,更改朝会时辰。
见朱标看的差不多了,朱元璋便问道:“怎么处理?”
朱标瞪着眼,一脸懵圈。
上次朱元璋给他看过关中饥灾和新安江除淤,这些事他还能说个头头是道。
但这个他真的不懂了。
他一直以为,皇帝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真没想到这点儿小事,也需要皇帝去过问。
“这……”朱标挠挠头,“这点小事,就不必交给皇上看了吧?”
朱元璋摇头:“你是觉得这件事是个不起眼的小事是吗?”
朱标点头道:“是啊。”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你觉得这是小事,是因为你不了解大明朝的朝会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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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大朝会,百官需要在寅时上朝,夏秋还感觉不到什么,到冬天怎么熬?”
寅时,也就是后世的凌晨四点左右。
“都察院的奏疏,看起来是不起眼的小事,却代表了满朝文武心里话,不能不处理,也不能视而不见。”
朱标这才恍然大悟。
听明白朱元璋的话后,朱标眼神也变的凝重和敬畏起来。
他虽是穿越者,虽然系统给他加持了帝王智慧和史料,但对这些治国处理事的细节,他还欠缺火候,最起码现在还差的很远。
这点他不会讳疾忌医,也不会否认什么,不行就是不行,要敢于承认。
他沉思片刻,回道:“这个点早朝,确实有些难受,可不可以分季节改变朝会的时间?”
朱元璋摇头:“不行。”
“治国要划出个规矩,帝王不能在这些事上轻易让步。恩出于上,古往今来,读书人常说雨露雷霆,皆是君恩,改朝会时间可以,但一定是帝王君上亲自提出来,因为咱提出来,那是对臣下的恩赐,他们才会敬畏,才会珍惜。”
真是想不到仅仅一个改朝会时间的奏疏,背后还能延伸出这么多层意思和博弈在。
朱标彻底服气了。
同时也对这个重视礼法的封建王朝,变的更加敬畏。
他现在明白了,想做皇帝,和电影小说里面描述的,很不一样,真正涉足到这个古老的王朝,朱标才知道,原来想守住江山,会这么不容易,原来做皇帝会这么难。
外面暴雨倾盆,屋内一老一少,在昏暗的灯光下讨论、交流、沉思、总结。
诚如生命的传承,从耄耋传到少年。
仿若权力的交接,从一代传到下一代。
……
东宫。
暴雨依旧。
朱允炆拖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眼神在这落寞和不甘。
他知道,今天老爷子没有回宫。
他更知道,老爷子甚至将奏疏,都带到了朱标那里!
如是想着,朱允炆眼中渐渐变的愤恨起来!
以前,这种待遇,可是只有自己才有的!
现在,他甚至见老爷子的面,都需要使用心机!
他明明已经赢了,明明已经让老爷子重拾起对自己的重视。
为什么?
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为什么老爷子态度又变了!
朱允炆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儿,还没睡?听说晚上没吃饭,来,吃点燕窝汤。”
吕氏走来。
老爷子不在,她也不必委屈自己,每天吃那些咬不动的腊肉萝卜。
“还在想老爷子的事吗?”
吕氏眼中带着一丝怒火,她也知道,今天老爷子不在皇宫,甚至将奏疏都带走了。
“孩子,不要想这些事,先喝汤,余下的交给娘,娘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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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呆呆的看着吕氏,拉着母亲的手道:“母亲,你不要冒险啊,皇爷爷虽然看上去慈祥和蔼,可一旦对人生出恶念,便会反感一辈子!”
“咱们现在和大哥还没有正面接触,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呀!”
在朱雄煐消失的这九年内,朱允炆陪伴了朱元璋九年,他太了解朱元璋了。
朱元璋一旦看谁不顺眼,心中的恶感就一发不可收拾。
吕氏冷笑道:“儿呀,你放心,你娘在这深宫也呆了十六年了,从一个庶妃被扶正,娘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装简朴给老爷子看。”
在这深宫大内,仅仅有心机和手腕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背后还有人在默默扶持着她,或者说扶持着他们娘两。
看着朱允炆这张恭顺谦卑的脸颊,吕氏溺爱的笑着道:“孩子,你好好在这抄佛经,最好要用你的血抄,然后给老爷子送过去。”
“老爷子一辈子最是狠辣无情,他杀了无数人,同乡也好,少年玩伴也罢,但老爷子却从没对家人动过手。”
“他既然喜欢孝顺的孩子,那你就要做够了给他看!”
朱允炆脸色一僵:“用……用我的血吗?”
吕氏没好气的道:“废话!好了,你就按照娘的法子做,娘还要去做别的事,一定会稳住你的储君位置,也一定会让老爷子疏远外面那个野种,说不定,能让他万劫不复!”
说到最后,吕氏的脸颊已经变的淡漠冷血。
朱允炆看着自己瘦弱的手臂,突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用血写?会不会很疼?
……
吕氏回到寝殿,在殿内昏暗的灯光下,埋头开始在纸张上书写。
“来人,立刻将这封信,送到江夏侯府邸!”
吕氏的父亲是凤阳府吕本,从朱元璋起事的时候,就跟着朱元璋打天下,于洪武十四年去世。
吕本有个堂弟,叫周德兴,现在被封为江夏侯。
他祖籍也是徽州凤阳府人,周德兴是朱元璋的童年玩伴,是最先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后来便介绍自己的堂哥,也就是吕氏的父亲吕本投靠朱元璋。
所以按照辈分来说,周德兴是吕氏的小叔,是朱允炆的小叔父。
这些年,就是江夏侯周德兴在给朱允炆母子背后出谋划策。
吕氏当初能从一个侧妃被扶为正宫太子妃,就是周德兴背后出谋划策,抓住了朱元璋的性子,投其所好,让朱元璋看到吕氏的美德,最终被扶正为太子妃。
“这雨儿,不知啥时才能停下。”
应天大街上的某处繁华宅院内,江夏侯周德兴背着手看着天上暴雨。
“多下一些吧,不要停!”
“淮河不发水,皇上怎么赈灾啊?皇上不拨款赈灾,咱怎么能从中捞钱呢?”
周德兴自顾自笑笑。
蓝玉看着发愣的朱标,笑着道:“咱来找你,就告诉你,这宅子你安心住,有人找你麻烦,去找你舅……你就去找常将军。”
常茂激动点头:“对,找咱,谁欺负你知会咱!”
朱标暂时不清楚这两人究竟怀有什么目的来接触自己,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敌意,也没有什么需求,朱标也就不去多想,不过心里还是多个心眼。
毕竟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确实十分诡异。
朱标看着蓝玉,踟躇良久,才道:“蓝将军,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说,权当小子口不遮拦便是。”
蓝玉笑着道:“好,你说,咱听着!”
朱标点头,组织语言,便开口道:“对蓝将军此次出兵,小子不担心,以您出色的军事能力,此次必胜,也必然会风光大胜!”
“蓝将军三年前捕鱼儿海一战,威震大明,然而树大招风,朝堂上势必有许多人在盯着您一举一动,小子多嘴,此次出兵,蓝将军务必要管控好下属。”
顿了顿,朱标道:“蓝将军为人豪迈直爽,但有时豪迈直爽也会成了别人眼中的桀骜骄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积少成多,终成大祸,故而小子希望蓝将军谨言慎行,以免落人把柄。”
朱标冲蓝玉点点头,随后抱拳道:“在下一介商贾,又是后辈,人微言轻,此事希望蓝将军能听进去,在下没有教育蓝将军的意思,请莫要责怪。”
现在是洪武二十四年秋七月。
这个时间段实在太敏感,这次蓝玉出兵回来,怕也要到明年。
明年就是洪武二十五年,也是蓝玉这群淮西武将集团彻底陷入噩梦的开始。
以蓝玉为首、傅友德、冯胜、何荣等人,都会因为‘造反’伏诛。
然而朱标知道,朱元璋做的这一切,都在给自己孙子朱允炆铺路。
蓝玉身上的优点很多,但缺点更是多不胜数。
私分战利品,结党营私有不臣之心。
不守臣礼,侮辱北元皇妃,睡了北元皇帝的女人。
因为边关城门落闸他进不去,扬言血洗边关。
总而言之,蓝玉是个性情中人,现在这些缺点在蓝玉身上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蓝玉是朱标一脉的人,所以在朱标活着的时候,无论他怎么桀骜放肆,朱元璋也会忍他。
为什么?
因为这是朱元璋留给朱标开疆拓土的打手。
可是一旦朱标死了,蓝玉又看不上朱允炆,那么以朱元璋那种性子,怎么可能不找蓝玉秋后算账?
蓝玉帮了自己,这是恩,朱标一直找机会还,这次便是还回去的时候。
朱标本身就加持了李世民的帝王智慧,又通今,知晓未来走向。
这些事,朱标能清楚,但蓝玉这些人未必能想的明白。
蓝玉总以为朱元璋默许他如此桀骜放肆,是因为他能打,功劳大,是大明的守护神,是大明的功臣。
然而古往今来,这种有能力的人多不胜数,站在一个帝王角度来看,这些人始终都是自己的臣子。
如果能控制住,能敲打醒,那就继续用。
如果驾驭不住,那只有一条路,找个理由,血洗!
国朝不缺人,更不缺武将,杀了淮西武将集团,这对朱元璋来说没有影响。
可朱元璋不知道的是,他朱元璋有这种魄力,因为他强大到可以控制住大明任何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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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朱允炆没有。
所以这些武将被杀后,朱棣才会发动靖难。
可即便朱棣强大如此,又挟持了拥有朵颜三卫的宁王联手,最后都差点没将朱允炆政权攻下来。
为什么?
因为还有耿炳文这样的武人,朱元璋留着没杀。
朱元璋也仅仅只留了这么一两个武将,就差点让朱棣翻车,所以,蓝玉对朱元璋来说,一定不是不可替代的!
朱标说完,清澈的双眸,不卑不亢的盯着蓝玉。
蓝玉默不作声,良久后才仰天长笑,笑容中带着欣慰,带着温暖,带着喜爱!
“哈哈,哈哈哈!”
蓝玉蒲扇大的巴掌,有力的拍在如磐石的朱标肩膀。
“小娃子,长大了!”
蓝玉语重心长的道:“开始操心长辈了,咱很喜欢!”
蓝玉似乎陷入回忆,还记得这小子六岁的时候,拉着自己的裤脚说要和咱学武,说要以舅老爷为榜样……
一眨眼,十一年过去了,这个臭小子,说话条理清晰,言之以理,晓之以情,即便面对蓝玉和常茂这种国公级别人物,都没有丝毫怯场。
这些年,这个小子真的变的越来越优秀了。
“中!咱听你的!”
蓝玉笑容更甚,笑完之后正色道:“你也知道,朝廷暗流涌动,所以咱来找你,谁也别说。”
朱标抱拳弯腰道:“小子懂得分寸。”
“好!好的很!咱走了!”
蓝玉挥手,转身,一滴欣慰晶莹的泪花,从虎目中缓缓流下。
“长大了,娃子长大了!外甥女,你这娃子,比咱家小子强一百倍!这是天生的帝王相!哈哈!”
出了宅院。
常茂眼眶也有些泛红,激动不已的看着蓝玉:“小叔,雄煐真的长大了……真的很好!”
“哈。”
蓝玉眯着眼:“如果老爷子真要看错了人,那咱就捋袖子将这外甥孙给扶上去!”
他眼神有些迷离。
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北方,当初朱标活着的时候,就有些防备。
这个人将来或许是咱家娃子最大的敌人!
朱允炆他们根本看不上眼,就算老爷子死了,真指定朱允炆,他也挑不起这个大梁,他那点手段,在他几个叔叔面前,和小孩子一点区别没有!
但北方的那个人不一样,他有着不输于朱标的勇气和智慧,他未来一定会是雄煐最大的对手!
他叫朱棣!
89
北疆淅淅沥沥下起雨。
和平寺九层塔的顶端,朱棣背手眺望。
北平和塞外所有景象尽收眼底。
缓缓地,他将视线转向南端,出神的看着江南如画江山。
那眼中,带着的是一种吞天灭地的桀骜不逊自负之色。
雨越来越大,如断了线的风筝,直到将朱棣视野遮住。
身后坐在九层塔中央的道衍和尚才道:“殿下,来喝口茶吧。”
朱棣点头,背着手走去,对道衍道:“和平寺始建于贞观初年,李世民发动政变后不久,渭水之盟发生,燕云之地赤地千里,所以李世民命尉迟敬德建寺,亲命‘敕赐和平寺’。”
道衍和尚微笑着道:“殿下通今,说的不错。”
朱棣眯着眼,端起茶道:“李世民发动政变,缔造一代贞观盛世,我朱棣也行!”
道衍和尚认同的点头,然后道:“李世民当初就在长安,可您在北平,这更困难。”
朱棣毫不在乎的道:“老爷子一死,谁能对抗本王?朱允炆母子吗?他们以为买通了老爷子身旁的狗,就能掌控住局势?”
提起朱允炆母子,朱棣嗤笑一声,眼中带着深深的不屑。
“简直是笑话!”
朱棣从没将他们当做过对手,因为他们不配。
朱棣现在只需要等一个机会,等老爷子在驾崩之前,将大明武将们全部清洗干净!
道衍和尚之所以投奔朱棣,就是看中了朱棣这种气吞天下的气势。
他似乎想起什么,对朱棣道:“对了殿下,应天府那边的情报回来了。”
朱棣来了兴趣,道:“说说。”
道衍沉思片刻,道:“老爷子常去出宫,见的是一个十七岁小郎君。”
说话间,他将画像拿出来,徐徐展开,呈现在朱棣眼前。
朱棣看了一眼,霎时愣住,一股记忆席卷而来。
思绪似乎被拉回十一年前,那是诸藩王唯一一次有机会去应天府,是因为要给老爷子祝寿。
他在太子府,和这个侄子有过一面之缘,这个侄子给朱棣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当时朱允炆和朱允熥还只会躲在朱标身后,偷偷的打量着这些叔叔,可那个六岁的长子,已经可以彬彬有礼的和这些叔叔们谈笑风生。 他健谈,六岁的他,见识就不浅,虽然说出许多话不切实际,异想天开,但不妨碍朱棣对他的欣赏。
当初朱棣给他有过评价,汝眉宇横直,乃英雄气象。
看着画像上的少年,朱棣突然有些恍惚,他高高蹙起眉宇,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老大不是八岁就薨了吗?”
道衍和尚摇头:“余下的事,就查不出来了,老爷子似乎对他很重视,他身旁周围都是锦衣卫,我们的人也不敢深入接触调查。”
朱棣陷入沉思,眼神有些复杂。
他第一次从军,第一次杀敌,都在十四岁,都是跟着常遇春,常遇春是他战场的启蒙老师。
朱雄煐是常遇春的外孙,所以对朱雄煐,朱棣还是有一丝感情在的。
现在常家的这个外孙,居然死而复生,诡异的出现在朱棣的视野中,这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如果真确定了这是老大朱雄煐,那么这才是对朱棣最大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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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如果老大活着,那么他身旁的政治资源,会多到让朱棣胆寒!
别看现在朝堂上的人都蛰伏起来,那是因为随着太子和老大薨了之后,他们没了靠山。
若是老大重新回到中枢,回到众人视野呢?
朱棣有些不寒而栗。
“殿下,你惧了?”道衍和尚问道。
朱棣收拢心思,神色再换出坚定的样子,道:“没有什么能阻止本王之志!”
“这个天下,这些后辈中,只有我朱棣,也只能我朱棣能登上那个位置!”
“本王二十三岁,带着骑兵和北元军正式碰面,号称蒙古人骑射之术未尝一败的神话,是我朱棣亲手打破的!”
“本王带着大明男儿攻下这座大都,父皇亲赐北平,让本王镇守,本王以前没惧怕过什么,以后也不会惧怕任何事!这是一个帝王的基本素质!”
啪啪啪。
道衍和尚鼓掌,道:“殿下有这份雄心,小僧以死追随!”
朱棣豪迈的道:“广孝,你等着,待本王登基,你就是本王的宰相!”
此时的朱棣,热血沸腾,雄心壮志。
若有朝一日我登基,我定要将大明的国土,朝北推平万里!
我定要让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
北疆的雨势大如牛斗,相较于北方的粗犷,江南多了几分婉约,雨滴似乎都娇弱不少。
朱标感受着应天府的蒙蒙细雨,自言自语道:“一场秋雨一场寒。”
“是啊,一场秋雨一场寒。”
朱元璋背着手走进朱标新宅,左右打量打量,不断的咂摸嘴:“不错!宅子不错!”
朱标看到朱元璋,笑着道:“那就好,喜欢就常来。”
“老黄头,你知道吗?听说朝廷真派蓝玉出兵了。”
朱元璋哈哈笑着:“就在咱听了你的建议才派蓝玉出兵的!”
朱标感慨道:“老爷子在朝廷的分量很重嘛。”
朱元璋不置可否。
傻孩子,这还对咱没怀疑?小子对咱也太信任了,就没想过老头子也会骗人的?
“对了娃子,想去看看我大明兵峰么?”
朱元璋突然问道。
朱标惊愕的道:“这还能看?”
朱元璋笑着道:“怎么不能看?蓝大将军在城外布置出兵前誓师,咱去偷偷瞟一眼,咱让你看看,大明的军队,究竟强到什么样子!”
朱标陡然来了几分热血,“好!”
穿越到这个世界,朱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过大明的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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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肥马,策行在应天府郊外官道之上。
老爷子尽管已是须发皆白,六十多岁的年纪,但是那策马的姿态,依旧像个雄心壮志的战士一般刚硬!
没多时,两人便策马抵达军营外。
这里早就被锦衣卫清场,所以没人阻止朱元璋和朱标。
两人下马,目视前方。
朱元璋眯着眼,对朱标道:“娃子,好好感受感受咱大明的儿郎是什么样的!”
咚咚咚!
霎时间,战鼓被战士们擂动!
本来平静的郊外,陡然开始变的肃杀起来!
那战鼓声从缓到急,如密布在天空中的疾风骤雨。
汹涌的呼喝声,仿若怒潮,一浪接着一浪,顿时让朱标双拳紧握,心生彭拜!
应天府的郊外,一时间仿若变成金戈铁马的战场。
少顷!
激昂的高喝声陡然在这方天地响起,响策云霄!
“大明必胜!”
朱标感受着,倾听着,注视着!
他第一次感受到大明军队的杀伐之势,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澎湃之情。
身旁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鬃毛乍起,嘴中发出和战鼓相和的嘶鸣。
朱元璋侧目看了一眼满脸激红的朱标,心里不由一笑。
娃子,好好感受,感受着权力巅峰,感受着万人之上!
咱可不能仅仅只会吊书袋子,而忘了大明是怎么立天下的!
轰隆隆!
鼓声落下后,大地开始颤抖。
远处,一列方队,如长龙一遍,训练有素朝点将台飞驰。
“卑职,轻骑营王弼,率八千轻骑,参见大将军!”
静止!
八千轻骑,动作出奇的一致,仿若一人,动作整齐划一。
“列阵!”王弼高呼。
少顷。
轻骑方阵成雁阵排开,气吞山河!
朱元璋眯着眼,咂摸着嘴,对朱标道:“轻骑营是远程作战,这种方阵,可以保持和敌人有效距离,起到射击猎杀之势。”
朱标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老黄头,他现在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没有一个男人见到这种澎湃的场面,还能冷静下来。
现在的朱标,恨不得成为大明将士的一员,上阵杀敌,驱除鞑虏!
“你说啥?”朱标挠挠头。
朱元璋笑着道:“咱不说话了,你好生看着,要思考,思考这些方阵军队该怎么用,回去咱考考你!”
朱标这才冷静下来,原来老黄头还有这个意思在。
战争是他的薄弱一面,他是要虚心接受,寻及此,朱标重重点头:“好!”
前方硕大的方阵中,轻骑营接受检阅后,有序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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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更大的轰隆声响起,比轻骑营气势更加强大,朱标感受着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那是一队装备尽量,武装到牙齿,就连马匹上,都披着铠甲的重骑营!
“卑职,毛宁!率七千三百重骑营,参见大将军!”
“列阵!”
随着一声令下,重骑营瞬间分裂,和刚才的雁字阵不同,这次的方阵列成锥子,仿若一柄横亘在大地上的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冲垮地方任何阻挡!
朱标双拳握的更紧,纵然天空大雨倾盆,但朱标已经将雨伞丢弃。
朱元璋默不作声的在一旁,高高举起雨伞,亲自给朱标打着。
震撼天地的呐喊声,在朱标耳边响起,让他的身子都开始躁动起来。
浑身的热血在这一刻,彻底沸腾燃烧!
虽然大雨模糊了视线,但朱标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战旗,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铁甲方阵。
尽管疾风骤雨,然而无一人因为暴雨缘故而晃动一点点身子!
这就是大明洪武治下的大明军队!如山,如纲,带着坚韧不拔一往无前的气势,可横扫天下间的一切!
这些方阵,就像一座座大山矗立在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撼动他们。
重骑过后,便是大明步兵。
他们没有轻骑的快捷迅速战马,没有重骑的精良装备,然而这些步兵,却是大明军队的中流砥柱,是战场上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卑职,常升,率二万三千步兵,参见大将军!”
“列阵!”
朱标远远地看着,看着这个熟悉的中年男人,他的脸上,已经不复见朱标时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浓烈杀气!
这些步兵的气势,丝毫不弱于骑兵。
在面对蒙元所向披靡的骑兵阵营,朱元璋就是用这些步兵,一点点撕裂了蒙元战马,亲手将他们从马匹上拉了下来!
这些步兵的队伍整齐划一,队形整齐的让人心惊肉跳!
战场上,他们是主力,他们的方阵,可以撕裂一切,他们从不畏缩,即便前方是死,只要主帅下出军令,他们也会一往无前!
就是因为这种单兵素质,朱元璋才能倚靠步兵对抗骑兵。
这一方面来说是个奇迹,另一方面,更能看出大明的军队,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点将台上,蓝玉望着手下儿郎,主帅气质尽显,大呼道:“你们有些人从西边征来,你们的女人,你们的儿子,你们的父母,现在正在受到欺辱,你们,该做什么?”
寻常到不能寻常的话,却将热血再次点燃。
“杀,杀,杀!”
“战,战,战!”
为什么大明立国,以洪武为年号?朱标现在明白了,洪武洪武,天下布武!
这最能代表大明这个极其刚硬的朝代!
这种硬气,简直被朱元璋刻在了每一个男人骨子里!
朱标不得不佩服朱老爷子的厉害之处!
这才是一个帝王!才是一代洪武大帝!
“娃子,在想什么?”朱元璋笑着问道。
朱标下意识的道:“想跟着他们一起,上阵杀敌!”
这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丝丝虚伪和作假,没有人看到这一幕,还能平静下来!
朱元璋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这可不行,爷爷对你的期待,可不是仅仅做个将军或者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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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越来越大。
朱元璋对朱标道:“走吧。”
朱标恋恋不舍的朝身后军营看了一眼,对朱元璋点头:“好!”
“伞我来打。”
朱标接过朱元璋手中的伞,有些不好意思道:“刚才有些忘我,还让您老给我撑伞。”
朱元璋无所谓挥手:“没啥。”
远处。
蓝玉眯着眼,朝那一老一小的背影望去,脸上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他声嘶力竭高喝:“儿郎们,为了大明,出兵!”
……
爷孙回到宅子,已经有些晚了。
朱元璋豪迈的道:“今个儿咱不回去了,在你这躺下了。”
朱标也乐得高兴:“好嘞,我去让马三宝炒点家常菜。”
等朱标跑出去之后,朱元璋也背着手走到前院门外。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很自觉的出现在朱元璋身前。
“去找陈洪拿几封奏疏过来,晚上咱在这批。”
蒋瓛点头离去。
应天府的暴雨还在继续下着,虽然现在是下午申时一刻(5点出头),但天空已经开始黑了起来。
等朱元璋再回二进宅院的时候,朱标已经坐在厅堂等着。
“去哪了?”朱标好奇的问道。
朱元璋笑着道:“让下人去拿点折子过来,咱要给皇帝把关,不能懈怠了。”
朱标好奇的问道:“老黄头,我实在好奇,你究竟是什么官?”
现在内阁还没成立,明初的官和职实在太过复杂,这些朱标是不清楚的。
在永乐时期,才确定内阁和司礼监制度,集中了皇权。
但洪武时间,他只是听闻许多奏疏都是朱元璋亲力亲为,可朱标知道,一定会有专门官吏替朱元璋将奏疏分门别类。
要是不然,每天上千封奏疏,朱元璋怎么可能审过来?
朱元璋道:“现在负责给皇帝梳理奏疏的是殿阁学士,都是翰林院出来的老家伙。”
殿阁学士其实是承宋制,也是内阁的前身,只不过现在他们没有实权,仅仅只是负责给朱元璋分门别类,并且提出意见。
朱标了然。
说话间,马三宝端着一盆米饭,两个碗,两蝶小菜走来。
“今个咱不喝酒了,吃晚饭要干正事。”朱元璋道。
朱标点头,很自觉的去盛了两碗白米饭,米饭上醮上咸肉汤汁,盖上萝卜干咸肉和大葱鸡蛋。
一老一小端着两海碗米饭,坐在门槛前,吃的不亦乐乎。
朱标给朱元璋剥了生蒜瓣,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你懂咱。”
朱标道:“吃饭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说完,将生蒜瓣塞到嘴里,狼吞虎咽的开始扒拉躺油的米饭。
朱元璋爽朗一笑,将海碗里面的腊肉夹几块送到朱标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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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多吃!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恨不得吃下一头牛!能吃才是好汉子!”
眼前这老人,此刻不是皇帝,就是一个单纯溺爱孙子的老人,把最好的都送给孙子!
朱标支支吾吾谢了一声,毫无形象开始大口扒拉着米饭和腊肉。
“哈哈!”
朱元璋眼中带着溺爱,边吃边说:“今天看到咱大明军队,感觉怎么样?”
此时的两人,完全普通祖孙,在秋日傍晚,坐在门槛上,吃着幸福的米饭,听着外面的暴雨,聊着家长里短。
“威武!霸气!”
朱标发自内心的道,“这是一支百战之师,足以挡住任何异族,踏破他们的王庭!”
“那是!”朱元璋脸上带着骄傲。
这话不是瞎扯,现在大明的军队,战斗力高到可以碾压任何国家!
朱元璋继续问道:“首先出来的是王弼的轻骑,那种阵势你看懂了吗?”
朱标摇头。
对行军布阵,他真的不精通,也不理解。
朱元璋也不责怪什么,这小子聪明、孝顺、有心思、手腕也狠,唯一的薄弱可能就是军事上。
他笑着道:“那叫雁字阵。”
朱标认真聆听。
朱元璋似回忆起往昔:“这种阵,是专攻侧翼,所谓侧翼不是侧方,而是敌人薄弱的地方!”
“轻骑的优势在于他们少了很多装备,速度奇快,来去如风,一轮下来,敌人侧翼溃散,阵营散乱。”
朱标恍然大悟。
他一直以为古代军队上的所谓侧翼,就是侧边,却没想到侧翼是敌方薄弱之翼的意思。
朱元璋继续道:“那咱在问问你,你看到了后来毛宁统领的重骑营,这种队伍怎么运用?”
朱标想了想,道:“正面决战?”
朱元璋笑着道:“这种重骑,是你的底牌,不能轻易亮出来,不能一到决战就将你所有底牌亮出,先让步兵去冲锋。”
“等轻骑冲溃敌方阵营,步兵杀灭对方士气,重骑才去给予最后一击!”
朱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谢谢老爷子,我明白了。”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你不明白,战场上的排兵布阵要是能按照定式去打,那还叫打仗么?那是拎一头猪上战场岂不是都能取得胜利?”
朱标挠挠头,有些尴尬,但也不气恼。
朱元璋会心一笑:“不着急,咱老头子还能活几年,会好好教你!”
朱标道:“老爷子又瞎扯,你还能活几十年呢!”
朱元璋笑骂道:“扯淡!那不人精啦?咱不畏惧死亡,哪有人不死的,不过咱现在还不能死,咱还没将你教出来。”
朱元璋眼中带着笃定。
娃子,跟在爷爷身旁好生学,其余的事都交给爷爷,爷爷会给你砍掉路上的荆棘,送你一个锦绣山河让你好生治理!
爷爷相信你,在你的带领下,大明一定会走向不一样的辉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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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朱元璋忧心忡忡的看着天空。
朱标知道朱元璋在担忧什么,连日来的暴雨,会影响淮河水位,一旦出洪涝,又是一笔硕大的财政支出。
大明少银,每年多多少少都会爆发灾情,出现灾情了,朝廷就会免税,少征税。
然而大明财政税收的最大来源就是农税,又加上土地兼并,豪绅偷税,朝廷实际征收上来的银子少之又少。
上次朱元璋告诉朱标,假定朝廷还有二十万两白银,实际国库可支配的银子,比这还要少!
“老爷子别担忧了,天灾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朱标安慰道。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标,笑道:“你小子,咱就抬个头,就知道咱在想啥?”
朱标跟着笑道:“难倒这就是所谓的心念相通?”
朱元璋无奈的挥手:“少扯淡。”
说话间,就看到蒋瓛如鬼魅般出现在朱元璋面前,手捧一摞奏疏。
朱元璋冲他挥手:“将奏疏给咱孙子。”
说完之后,又对朱标道:“娃子,将奏疏搬到去书房,咱爷孙研究研究!”
“好!”
朱标有些激动。
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明朝的奏疏,说不激动是假的。
朱标抱着一摞奏疏来到书房,将厚重的奏疏朝案牍上呈放整齐,然后点燃油灯。
等朱元璋坐下之后,朱标便搬着太师椅在朱元璋身旁坐下。
刚坐下,又起身,去倒了一壶茶在朱元璋面前摆好。
刚要入座,又起身,去端了一盘瓜果走来。
朱元璋无奈的道:“娃子,你咋像个猴子一样这动那动?好啦,咱不讲究这些,来,和咱学!”
朱标乖巧的点头:“噢。”
灯光有些昏暗,朱标便趴在桌子上,看着老爷子认真的审视奏疏。
朱元璋表情变幻莫测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摇头叹息,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面带笑意。
就在朱标昏昏欲睡的时候,朱元璋伸手弹了弹朱标的额头:“好生学!”
朱标吐了吐舌头。
朱元璋看着好笑:“真是多大都像个孩子。”
老一辈的人就这样,在他们眼中,自家孩子不管多大,是否成家,在他们眼中,始终就是孩子。
“看看这封奏疏。”
朱元璋先挑出一封简单的拿出来给朱标看。
这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吴斌送上来的,上书言曰:臣都察院吴斌上奏,上奏请圣上体恤臣僚,更改朝会时辰。
见朱标看的差不多了,朱元璋便问道:“怎么处理?”
朱标瞪着眼,一脸懵圈。
上次朱元璋给他看过关中饥灾和新安江除淤,这些事他还能说个头头是道。
但这个他真的不懂了。
他一直以为,皇帝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真没想到这点儿小事,也需要皇帝去过问。
“这……”朱标挠挠头,“这点小事,就不必交给皇上看了吧?”
朱元璋摇头:“你是觉得这件事是个不起眼的小事是吗?”
朱标点头道:“是啊。”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你觉得这是小事,是因为你不了解大明朝的朝会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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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大朝会,百官需要在寅时上朝,夏秋还感觉不到什么,到冬天怎么熬?”
寅时,也就是后世的凌晨四点左右。
“都察院的奏疏,看起来是不起眼的小事,却代表了满朝文武心里话,不能不处理,也不能视而不见。”
朱标这才恍然大悟。
听明白朱元璋的话后,朱标眼神也变的凝重和敬畏起来。
他虽是穿越者,虽然系统给他加持了帝王智慧和史料,但对这些治国处理事的细节,他还欠缺火候,最起码现在还差的很远。
这点他不会讳疾忌医,也不会否认什么,不行就是不行,要敢于承认。
他沉思片刻,回道:“这个点早朝,确实有些难受,可不可以分季节改变朝会的时间?”
朱元璋摇头:“不行。”
“治国要划出个规矩,帝王不能在这些事上轻易让步。恩出于上,古往今来,读书人常说雨露雷霆,皆是君恩,改朝会时间可以,但一定是帝王君上亲自提出来,因为咱提出来,那是对臣下的恩赐,他们才会敬畏,才会珍惜。”
真是想不到仅仅一个改朝会时间的奏疏,背后还能延伸出这么多层意思和博弈在。
朱标彻底服气了。
同时也对这个重视礼法的封建王朝,变的更加敬畏。
他现在明白了,想做皇帝,和电影小说里面描述的,很不一样,真正涉足到这个古老的王朝,朱标才知道,原来想守住江山,会这么不容易,原来做皇帝会这么难。
外面暴雨倾盆,屋内一老一少,在昏暗的灯光下讨论、交流、沉思、总结。
诚如生命的传承,从耄耋传到少年。
仿若权力的交接,从一代传到下一代。
……
东宫。
暴雨依旧。
朱允炆拖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眼神在这落寞和不甘。
他知道,今天老爷子没有回宫。
他更知道,老爷子甚至将奏疏,都带到了朱标那里!
如是想着,朱允炆眼中渐渐变的愤恨起来!
以前,这种待遇,可是只有自己才有的!
现在,他甚至见老爷子的面,都需要使用心机!
他明明已经赢了,明明已经让老爷子重拾起对自己的重视。
为什么?
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为什么老爷子态度又变了!
朱允炆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儿,还没睡?听说晚上没吃饭,来,吃点燕窝汤。”
吕氏走来。
老爷子不在,她也不必委屈自己,每天吃那些咬不动的腊肉萝卜。
“还在想老爷子的事吗?”
吕氏眼中带着一丝怒火,她也知道,今天老爷子不在皇宫,甚至将奏疏都带走了。
“孩子,不要想这些事,先喝汤,余下的交给娘,娘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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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呆呆的看着吕氏,拉着母亲的手道:“母亲,你不要冒险啊,皇爷爷虽然看上去慈祥和蔼,可一旦对人生出恶念,便会反感一辈子!”
“咱们现在和大哥还没有正面接触,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呀!”
在朱雄煐消失的这九年内,朱允炆陪伴了朱元璋九年,他太了解朱元璋了。
朱元璋一旦看谁不顺眼,心中的恶感就一发不可收拾。
吕氏冷笑道:“儿呀,你放心,你娘在这深宫也呆了十六年了,从一个庶妃被扶正,娘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装简朴给老爷子看。”
在这深宫大内,仅仅有心机和手腕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背后还有人在默默扶持着她,或者说扶持着他们娘两。
看着朱允炆这张恭顺谦卑的脸颊,吕氏溺爱的笑着道:“孩子,你好好在这抄佛经,最好要用你的血抄,然后给老爷子送过去。”
“老爷子一辈子最是狠辣无情,他杀了无数人,同乡也好,少年玩伴也罢,但老爷子却从没对家人动过手。”
“他既然喜欢孝顺的孩子,那你就要做够了给他看!”
朱允炆脸色一僵:“用……用我的血吗?”
吕氏没好气的道:“废话!好了,你就按照娘的法子做,娘还要去做别的事,一定会稳住你的储君位置,也一定会让老爷子疏远外面那个野种,说不定,能让他万劫不复!”
说到最后,吕氏的脸颊已经变的淡漠冷血。
朱允炆看着自己瘦弱的手臂,突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用血写?会不会很疼?
……
吕氏回到寝殿,在殿内昏暗的灯光下,埋头开始在纸张上书写。
“来人,立刻将这封信,送到江夏侯府邸!”
吕氏的父亲是凤阳府吕本,从朱元璋起事的时候,就跟着朱元璋打天下,于洪武十四年去世。
吕本有个堂弟,叫周德兴,现在被封为江夏侯。
他祖籍也是徽州凤阳府人,周德兴是朱元璋的童年玩伴,是最先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后来便介绍自己的堂哥,也就是吕氏的父亲吕本投靠朱元璋。
所以按照辈分来说,周德兴是吕氏的小叔,是朱允炆的小叔父。
这些年,就是江夏侯周德兴在给朱允炆母子背后出谋划策。
吕氏当初能从一个侧妃被扶为正宫太子妃,就是周德兴背后出谋划策,抓住了朱元璋的性子,投其所好,让朱元璋看到吕氏的美德,最终被扶正为太子妃。
“这雨儿,不知啥时才能停下。”
应天大街上的某处繁华宅院内,江夏侯周德兴背着手看着天上暴雨。
“多下一些吧,不要停!”
“淮河不发水,皇上怎么赈灾啊?皇上不拨款赈灾,咱怎么能从中捞钱呢?”
周德兴自顾自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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