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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容堔突然开口,声音不知怎地有点哑,“上海……终于下雪了。”
这一句就把桑薇的记忆突然拉扯回过去的某一天。
她曾经很期待上海的这一场雪,但现在真的等到,却早就物是人非。
桑薇停住脚步,没回头,语气比刮来的寒风还冷:“你不出现我最快乐。”
容堔浑身一僵,嘴唇抿紧,生生咽下涌上来的疼。
他假装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句:“你说今天会去找唐伯母,但你没有。”
“突然不想去了。”
说完,桑薇突然发现,自己竟越来越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但这不重要。
她再次抬步:“你走吧。”
然而容堔却忽然说:“我在梦里看见你死了,在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桑薇脚下停住,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你梦见的?”
“我梦见的。”容堔吞了下喉咙,“而在之前,我也死了。”
他抬起眼看她,果然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的情绪。
和他猜想的一点错都没有,桑薇只梦见了关于她自己的那一部分,她不知道梦中的他到底为什么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要解释吗?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必要,毕竟那只是一个梦,是不是前世无人知晓。
桑薇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梦见又怎么样?”
容堔攥紧手指:“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也以为自己会死在二十八岁生日那一天?”
第四十九章
这是桑薇唯一没说出口的秘密,就算是对沈寻,她也没说过。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以后更不会说。
可现在,容堔却问出了这个问题。
沉默半晌,桑薇看向他,扯出抹笑:“一个梦而已,你也当真,你几岁小孩?”
说完,她大步走回楼里。
被容堔折腾完这一番,她彻底没了吃水饺的心思。
回到家刚好十一点五十九分,桑薇坐在沙发上在心里默数,最后一个数,窗外绽放出来大片的烟花。
好漂亮,好繁华。
但没有一朵属于她。
坐了很久,桑薇起身走向阳台,往窗外看,发现容堔还站在那里。
那年他们承诺过的雪夜,竟然是这样度过的。
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桑薇拉上窗帘,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她想,要是再早一点,在去年两人没离婚的时候,上海下这场雪,就好了。
可惜,就这样错过。
沈寻和沈骆到底是没在家多待两天,大年初二就回来了。
回来时却撞上桑薇在收拾行李。
“柠柠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桑薇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脸上却淡淡笑着。
“去巴黎。”
除夕夜那天晚上她就想好了,等到今天才走,就是为了当面和沈寻沈骆说一声。
她必须重新开始,必须去追求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没有容堔的,彻底脱离过去的人生。
机场的播报声和嘈杂的人声涌入耳中,沈寻和沈骆的叮嘱声持续不断,但桑薇的目光却落在远处。
容堔站在那里,和她隔着很多个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是谁告诉他自己要走。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之前的二十多年,加上那八年的婚姻,全将在这一天之后,翻篇了,结束了。
结束代表着,以后或许不会再见面,记忆里相处的细节将会一点点模糊,余下的人生里都不会再拥有这个人,各自过上崭新的生活。
也许会在某一天想起旧年往事,也像是深秋树上枯黄的树叶无声落下,飘到地上没有重量,却让人切实感到一种悲寂和孤凉。
就是这样了。
短暂的相视而过,桑薇转身,和沈寻沈骆告别,迈动脚步。
容堔没上前,更没勇气去和她说一声再见。
他看着桑薇的身影彻底消失,看着沈寻和沈骆并肩走出大厅,他又看了很久,不知道在看什么。
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有人离开,有人回来。
他张了张嘴,却是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过去多久,容堔离开机场。
半路上,他看见一架白色客机呼啸着划过长空,在路边停车走下,抬头去望。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桑薇乘坐的航班,但他直觉那是。
很快,轰鸣声渐小,容堔连飞机的影子都再也瞧不清。
他的心突然刺痛起来,逼得他不得不蹲下身,大口地深呼吸起来。
这一刻容堔才终于接受事实——他将无限期地失去桑薇。
新年分明刚刚开始,他却感觉好像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第五十章
两年后。
六月,正是上海热的时候。
桑薇从人群中挤出来,就看到远处直蹦高的沈骆在激动地挥着双手。
而在他身边,沈寻安安静静站着,但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走近了,兄弟俩一人拿过一个行李箱,不让桑薇拿一点重物。
“两年了,唐大编剧终于舍得回来了。”沈骆笑嘻嘻地说,被沈寻打了下后脑。
桑薇看着他俩,忽然好像就回到了两年前。
一切都仿佛没变似的。
在离开上海的这两年,桑薇写的小说一本本爆火,接二连三地被拍成影视剧。
但她还是不肯回来,所有事都交给吴茜负责。
沈寻问过一次原因,桑薇回答:“写完就回去。”
刚开始他以为她是想写完手上的那一本,后来才知道,她是想彻底放下心里的执念。
两年,九本小说,每一本都是桑薇曾经做过的梦。
那九生九世的梦。
她写书的速度真的很快,像是在赶进度,每一天除了写文什么都不做了一样。
连吴茜都没事劝她慢点,真的没那么急。
但沈寻明白,她是想快点写完,拜脱纠缠了她二十多年的心结。
被打了后脑勺,沈骆也不介意,随便揉了两下去问桑薇:“柠柠姐,晚上想吃什么?”
桑薇露出淡淡一抹笑:“什么都想吃。”
听到这个消息,桑薇却没有一种胜利了的感觉。
吴茜问她:“你回国了,接下来打算什么时候开下一本文?不过我觉得也不急,你这两年太累了,可以歇一歇。导演知道你回国之后,就想让你跟组,这样有问题也可以及时解决。”
说完,她又有些欲言又止:“就是……你可能会常常碰见你前夫,你要是不想的话就算了。”
桑薇考虑了一下午,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放下了容堔,就没有必要故意躲着他。
要是因为他而不兼顾自己的事业,反而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第二天,桑薇就收拾了行李住进了剧组的酒店。
房间在十二楼,吴茜知道她喜欢安静,特意给她找了层没什么人住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廊上的光还没有电梯里亮。
桑薇放下手机刚要往外走,却看见容堔就站在电梯门口,脸上的表情很意外,显然是没有准备好的样子。
顿了一秒,她走出去越过他,什么都没说。
身后却传来容堔低沉的声音:“吃饭了吗?我订了晚饭,等下会有人送上来,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桑薇拒绝,抬步往自己的房间走。
没走两步,手臂被拉住。
她回头看,见容堔满脸疲惫,但是那种束手无策的累。
“柠柠。”他低低地喊她,语气似乎带着点祈求,“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拒绝我?”
桑薇皱了眉:“容堔,当初你说要离婚的时候,我没纠缠你半点,现在你能不能也洒脱一点?”
容堔一瞬间僵直了脊背。
桑薇语气平静,话却尖锐:“我为什么去巴黎你不知道吗?两年过去了,你别又要像之前那样,说什么你想我你爱我。”
“爱。”
第五十五章
容堔哑着嗓子,没犹豫。
桑薇的手指猛地蜷起。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逼退容堔,她不相信他昨天说的那些话,也不相信他两年前说的那些话。
他对她根本就没有爱,只有愧疚。
桑薇深吸了一口气:“那又怎么样?你爱我我就要相信你,接受你吗?”
“不是这样的。”容堔眼睫一颤,垂下来盖住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初我那么做是有原因的,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就算是有原因的。”桑薇挣开他的手,“我也不想知道。”
说完转身走向房间,刷卡开门。
屋内一片漆黑,桑薇靠在门板上,房卡边沿深深嵌入手心。
有点疼,但也让她冷静了下来。
正如她在天台上说的那样,有些事情重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真相,而是从一开始他选择擅作主张,完全把两人的感情之置于不顾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原因?能有什么原因,让他非得去找一个人来演戏来离婚的?
都是借口而已,桑薇一个字都不信。
等心情平静下来,桑薇开灯走进客厅,打开电脑把导演发来的修改意见看了遍,改好明天的剧本。
这一改就是两小时,再抬头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打算订个晚饭时,门铃响了。
起身去开门,是酒店的服务员:“唐小姐,您的晚餐到了,我帮您送进去吧。”
桑薇蹙了蹙眉:“我没订晚餐啊。”
“是顾先生吩咐的。”
果然是他。
桑薇扫了眼餐车,侧身让出空间:“那麻烦你了。”
糖醋小排,虾仁滑蛋,还有一道紫菜蛋花汤,都是她爱吃的菜。
其实她大可以拒之门外,但想想食物无罪,浪费不好。
“顾先生特意嘱咐拿到虾仁滑蛋要做的很嫩,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桑薇坐在椅子上,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事情还是在往她不想发展的方向发展过去。
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容堔都还是油盐不进。
她以前都不知道,他原来是个这么执拗的人。
“谢谢,辛苦了。”
服务员离开,桑薇沉默了会儿,才拿起筷子。
吃完饭,她正准备喊服务员来收盘子,沈寻却打来了电话。
“我在你酒店楼下。”
桑薇惊诧,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一边打开门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手慌脚乱的时候,她不小心点开免提。
与此同时,对面的门被打开。
沈寻温柔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下班路过你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看人不多,我就给你买了一块。”
桑薇撞进容堔幽黑的眸子里,怔了几秒。
她回过神把免提关掉,对着手机说了句:“我很快下来,你等我下。”就挂断了电话。
再看容堔,似乎颓废极了,脸上都看不见血色。
桑薇知道他和自己住一层,但没想到就住了对门,还这么巧就又撞上。
但她不在意。
正要走的时候,容堔却问:“你和沈寻……在一起了吗?”
第五十六章
那样温柔的声音和语气,叫人没办法不这样想。
容堔的心跟针扎似的,还不是一根针,是一根根针。
桑薇身形微顿,不过不明显。
她淡淡地看过去,觉得有些好笑:“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不合适吧?”
容堔睫毛狠狠一颤,抿紧唇不说话了。
正好电梯到了,桑薇没再理他,走了进去。
走到一楼,沈寻就提着一个小盒站在大厅中。
他身姿挺拔,戴一副银框眼睛,即使穿着很休闲的衣服也难掩那种温和的绅士气质。
桑薇刚要挥手喊他,却见一个女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女人笑得魅惑,不知道在说什么,沈寻却微微皱了下眉。
然而下一秒,他余光中看见桑薇身影,笑着指向她对女人说了句什么。
女人也跟着看向桑薇,然后转身走了。
走近,她问沈寻:“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想要我的联系方式。”沈寻坦然回答。
桑薇眨了眨眼:“那你们刚才为什么都要看我?”
沈寻没回答,而是将手里的蛋糕递过去:“你喜欢的草莓蛋糕,但晚上不要吃太多,不然会消化不良。”
“那你还偏要晚上来送。”桑薇接过,淡笑着调侃了句。
沈寻还要再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却突然停在她身后的某一处。
“他怎么会在这里?”
桑薇不解地转头看去,就见容堔站在电梯门口。
他紧紧盯着他们这里,头发有点乱,脸色也似乎不是很好。
她收回目光,语气很平淡:“他投资了这部剧,现在是监制。工作关系,在一个酒店很正常。”
沈寻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容堔的眸光稍微暗了点。
片刻,他重新温柔地垂眸:“蛋糕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桑薇点点头:“好,今天谢谢你……”
尾音戛然而止——沈寻突然长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中抱住。
桑薇浑身一僵:“沈寻?”
“注意休息,别太累。”沈寻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然后松开她,温柔一笑,神情坦然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等桑薇回神,他就先一步转身离开。
人走了,沈寻身体上的余温却好似还留在她的身上。
桑薇觉得浑身有些别扭,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想把那感觉给搓掉。
她知道沈寻突然异样的举动肯定是因为容堔,但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这样反而让她不舒服。
可又来不及说什么了。
桑薇一想起容堔在身后看见了这一幕,心情莫名忐忑。
她转过身抬眸去看,结果却发现容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电梯前了。
桑薇顿了顿,最后压下心思拎着蛋糕回了房间。
另一边,容堔弓着背,双手撑在洗漱台上,脸上满是水渍。
他盯着水池里的那片波光粼粼,眼前却仍是刚才沈寻抱住桑薇的画面。
记得她的喜好,不辞辛苦送来蛋糕,还有那仿佛在对待全世界最珍贵宝物的温柔模样。
在此之前,容堔仍抱有一丝侥幸。
但现在呢?
第五十七章
在过了自己三十二岁生日之后,容堔就一直在想,他要挽回桑薇。
他可以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欺骗她,再也不会擅作主张,一定不会再伤害他,会尽自己所能地去爱她,只要她愿意给他机会,给他时间。
可就在刚才,他所想的全部都落空了。
容堔抬头看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天真。
他凭什么认为桑薇一定会原谅他?她为了躲避自己,甚至不惜离开上海,她那么决绝,那么果断,分明是下定了决心不回头。
只有他,在这两年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着挽回,想着重新开始。
刚刚站在酒店的大厅里,全程不过几分钟,但从沈寻抱住桑薇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听觉彻底失灵,耳鸣声不断,视线里也一片模糊。
他们的背影,大厅的吊灯,那枚草莓蛋糕,都像调色盘里的颜料,被笔刷混在了一起。
最后容堔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踉踉跄跄地扶着回了电梯,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房间。
他直起身,从洗手间到卧室一路上大脑都一片空白。
坐在床边,容堔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药盒,从其中一个小格子里拿出粒药含进嘴里,就了点水咽下。
浑浑噩噩睡去,但他睡得并不安稳。
从前他一个晚上只做一个梦,可今天,那九个梦全部都挤在他的脑袋里,混乱一片。
梦中桑薇不断地在他眼前死去,或是自杀,或是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来,血肉模糊,或是死在地震中。
容堔从强烈的失重感里惊醒。
房间的灯是亮着的,但他仍觉得喘不上气,额上布满冷汗,四肢麻木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