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案:刘某律师发表声明,呼吁改判无罪。
近日,刘念将亲生父亲刘某送进监狱一案引起不少网友关注,本报记者杨博采访了刘念父亲刘某的申诉代理人冯成平,冯成平律师发布律师声明,呼吁省高院再审立案并依法改判刘某无罪。
冯成平律师指出,案件在审理初期可能存在重大漏洞,且刘某在羁押期间,曾遭受过体罚。刘某回忆时几度落泪,其亲属刘某某在他羁押期间,突发急症身亡。
……
新锐新闻记者 杨博
2022-03-03 19:43
来源:新锐新闻-社会头条
随着新锐新闻的改版,擅长报道社会热点话题的记者杨博已经出了好几年的风头了。经常会有人因为他的报道遭受网络暴力,甚至因此患上抑郁症。
温良看着报道,觉得面条都变得咸涩,甚至难以下咽。
刘念,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吗?毕竟这位极为擅长报道社会负面新闻的杨记者,正似野兽扑食一般,死死咬住了刘念。在把对方的热度榨干之前,他是不会松口的。
如果你是刘念,能怎么办呢?是站出来在网络上自证清白?还是默默等着警方发布调查报告?
把伤口剖开给别人看,可能会有人同情,而先入为主的人根本不在意你说了什么。他们只会从无数蛛丝马迹里揣测你的意图,再从各种不知来源的消息里,证明你就是这样的不堪……所以他们的行为是正义的。
不过警方为什么还不出声明或者通报呢?温良不理解,她只能在心里祝愿刘念永远不会被人找到。
洗碗时,有个陌生的号码一直在给她打电话。温良拉黑了那个号码,又设置了自动拦截陌生号码信息。
她握着手机皱眉看着那些短信,心下似压了块重石,沉沉喘不过气,复又咳嗽起来。
上次在医院,医生说温良是病毒感染,给温良开了盒阿莫西林,嘱咐她如果咳嗽不见好转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温良端着水杯缓慢地喝水顺气,手腕也开始疼起来。她轻轻拉下盖住半截手掌的衣袖,意外地发现那里有道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伤疤。
许晨下班回来时,温良看了下时间,是和昨天一样的六点三十七分,于是好奇问他,“你在哪里上班呀?”
“你知道的。”许晨的脸上露出古怪僵硬的神情,只有浅褐色的眸子和高中时一模一样,顷刻又恢复了正常,“温良,你忘记了很多事。”
“是这样吗?”
温良总觉得眼前的人并不真实,可她又说不上什么是真实的,那现在发生的是真实吗?
“你该休息了,明天不是还要去医院做检查吗?”
温良点点头,收拾去医院要带的东西。医院现在连医保卡都是电子的,好像也不用额外带什么。她收拾了下自己的病历本,那里夹着每次看病留下的票据。
温良找到一张伤口拆线的缴费单,时间是 2021 年 11 月。她拿着那张单子,又看向右手手腕上凸起的伤疤,原来只是去年的事吗?
听说受伤时,身体为了不让血液流失,会触发凝血机制,而温良觉得这具身体为了保护自己,似乎还触发了别的机制,让她有些记不清为什么会在这里割一刀了。
上一次给温良看病的医生姓唐,居然还记得她。见 CT 无异常,对方又拿听诊器仔细听了会肺音。
“没事的,放轻松。”她放下听诊器,“我们总觉得身体哪不舒服就是哪儿的毛病,但是有时候啊,人的精神压力太大时,身体也会有反应。比如有人一上台讲话就紧张,就会觉得肚子疼……这种情况,要慢慢调理。”
温良乖乖地点头。
“你平时睡眠怎么样?”
“最近还行。”
“我看你近期还看过消化科,是有什么肠胃病吗?”
温良低着头小声道:“医生建议做胃镜检查,我还没做呢。”
“那你怎么不做啊?怕疼吗?现在有全麻的,让家人陪着做一下吧。”唐医生敲着键盘,“你还是再吃点药,放轻松。咽喉壁淋巴滤泡,应该就是感染了。”
温良与她道谢,虽然还咳嗽,但心下松快许多。因为自动缴费机今天系统维修,她步履匆匆去一楼缴费处缴药费,那里的人工窗口久违地又排起了长龙。
她硬着头皮站在普通号的队尾,后面很快便排了一对情侣。两个人抱怨着为什么老人专用窗口明明没什么人,也不给他们先办理,这种不知变通的管理方式真的太死板了。
温良往前走了两步,却没有避开对方的谈话。
“哇,现在网上都在找刘念,她这算出名了。”
“怎么不算呢,说不定马上就要出来发声明,然后卖惨,然后卖货了。”
“这种连亲爹都不要的女人,会有人买她的货啊?”
“有啊,网上好什么口味的都有,只要你出名,黑红也是红嘛。”
“反正我觉得就是炒作,肯定是女的当年不懂事诬告她爸了,她爸说不定马上就要查出绝症了,最后是原谅女儿这种狗血剧情。”
“我也觉得,她爸要真想卖她,就不会供她读书了。农村人真要图钱,也不用拐卖啊,直接说个人家,一笔高价彩礼少不了的。”
“还有一点也很可疑,公安局一天就审完了,法院判得也特别快。不是说小地方以前都是司法瘫痪的吗?怎么还选择性瘫痪啊?”
“我看有人说她是去深圳打工了,估计马上就要找到了。” 听到深圳两个字,温良忍不住咳嗽起来,她咳得很厉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刘念在深圳吗?
温良记得第一天的报道下还有不少理智的评论,不到一周,就完全变了个样。刘念由被害人变成手眼通天,能打通公检法的厉害人物;而被法律判刑的罪犯变成了被失足女儿诬告的可怜父亲。
她将杨博的两篇文章遣词造句细细品味,也算是一种学习。手眼通天这个标签是人民群众的对立面,在网络上讨不到好,甚至会被网友喷死;少女怀孕失足诬告父亲,是人性的黑暗面,可以勾起读者的猎奇心理;再佐以渎职、申诉无门这些煽动情绪的关键词……它们构成一颗正义春药,让那些自诩我既正义的人亢奋地聚在一处,在虚拟的世界里恣意发泄。
春秋笔法,杀人于无形。
温良强撑着将缴费单递到窗口,握着的纸张一角已经被她搓揉得不成样子。她机械地跟着工作人员的提示扫码付费,拿好盖了章的药单。
临走时,她回头想看看身后的那对情侣,他们会不会是现实过得并不如意,才这样恣意谈论着不认识的人?
她驻足,悄悄观察那对情侣,就算是来医院,两人的发型衣服也都精心打理过,身上几个品牌清晰可辨,都价值不菲。两人在工作日一起来医院,脸上却无什么忧虑神态,想来也没有生活压力……他们十分光鲜。
交了药费,就要关注取药窗口屏幕,等上面出现了自己的姓名,就可以去取药了。温良在一旁等待,就见那对情侣也走了过来。男人在打电话,说话语气和缓又很有条理。温良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原来在网络上恣意辱骂别人的人,现实里会是个好好先生吗?
如果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为什么又显得这么真实?她现在回想,能清晰地记得他们的每句话。
三号取药窗口的屏幕上很快有了她的名字,温良在上面还看见了“刘盼生”,可她却没有再见到那个女人,想来是她的家人在等着拿药吧?温良走到窗口,那对情侣还没有离开,她看到对方,耳边好像就会响起那些难听的话语,那些话像一根根看不清的暗刺,却总能刺到最疼的那根神经:
“为了流量,亲生父母都可以利用。”
“听说她以前是个厂妹,现在一身名牌,又说自己直播没赚钱,那么钱是哪儿来的呢?是不是外围女啊?”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呗。”
……
温良颤抖着拿过药,双腿也使不上力气,她听到有人在请她让一让位置,她转过头,却见那对情侣已经不在了。
果然,是自己幻听了。
温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却听到一个声音在问她,“他们很讨厌,对吧?”
一个年轻的短发姑娘蹲下来,利索地捡起温良掉落在地的一盒药。姑娘的双颊红润,微圆的脸蛋配着乌溜溜的眼睛。见温良看向自己,还俏皮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你叫温良,对不对?我从屏幕上看到的,这个名字真特别。”
她把药递给温良,“我刚刚缴费就站在你们身后,我看见你一直在发抖,你身体不舒服吗?”
“所以……他们真的说了那些话吗?”
“他们确实评论了刘念。所以你刚刚总是回头,就是在看他们?”
“是的,我只是好奇。”
“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对不知全貌的事评头论足?”
“我之前一直以为,会在网络上骂人的,现实里多半过得不怎么好。”
“那还真不一定。”对方手里提着医院的影像袋,“美国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有本书叫《日常生活中的自我表演》,里面的理论很有意思,他说每个人都是表演者,戴上面具,每一场表演都在引导希望别人对自己的印象,社交媒体上更是如此。营造人设,并信以为真,他们就不再是有同理心的活人,而是道德标杆。”
见温良若有所思,对方拿出手机,“咱们加个好友吧?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成钰。”
“这是你的人设吗?”温良没有添加陌生人的习惯,“是个在医院乐于科普,搭讪陌生人的……社交达人?”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成钰笑着道,不再隐瞒自己接近她的意图,“我刚刚就注意到你了。”
她顿了顿,似是在想要怎么说:“虽然这样说好像有些冒犯,但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帮助,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所以你是开了诊所,要让我扫码吗?”
“这么理解也行。”
成钰的语气姿态比保险业务员还要热络。她靠在温良身侧,温良闻见她身上有股清新的柑橘调香气,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法拒绝成钰。
温良以前,曾以为自己是个偷窥狂。
柳老师家在家属区一栋二层左起第六家,房子的门在外间,门旁的窗户是里间,两间房就是一户人家。柳老师家里间是夫妻俩的卧室,外间被一条水色床单做成的帘子一分为二,靠门的这边墙上糊了报纸,摆着四方桌。靠窗的一侧有张压着玻璃台面的书桌,一张整洁的单人床。帘子一拉,这半间屋子就是许晨的小天地。
可拉了帘子,就挡上了窗户,屋里光线就会很差。温良因此得以窥见许晨的生活:小小的床铺整洁干净,连枕巾都铺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放着一架木头做的飞机模型,下面是精装的四大名著和整套《十万个为什么》,旁边还放着一个相框,是许晨十岁那年拍的全家福。
温良就是在这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变态,因为她总是抑制不住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
后来住校,同寝的王涵每次打开衣柜,她都装作路过,贪婪地偷看那条夸张的连衣裙,王涵说是日漫百变小樱的同款;同桌刘春华开笔袋,她也会偷看对方总总林林的文具;她还喜欢学校街边卖小饰品的商铺,不过只敢远远驻足。
温良后来才明白自己其实不是喜欢窥探隐私,而是喜欢明亮的事物,喜欢满目琳琅带来的感官满足。就像在许晨的二分之一房间里,她窥见了一对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意。
成钰还在喋喋不休地劝她去看心理医生,温良觉得这多少有些越界。可她好爱笑啊,短短几分钟,温良就确定她是自己见过第二爱笑的人,不过现在是第一了。她给温良的观感,就像一个摆满了琳琅满目首饰的橱窗,暖色的灯光照在这些物品上,每一件都璀璨夺目,又别具特色。
从小连温饱都不能保证的孩子,怎么舍得移开目光。
温良扫码时在想,有本书说成年人世界里没有免费的馈赠,它们的背后早就标记了价格。成钰刚刚打开微信,她的微信界面一闪而过,温良无意看见了她的微信置顶:徐风市刑警一队。
她的善意背后标记的不是价签,而是警徽。
本文系作者 @雨中漫步 发布部内容来源于互联网。如有侵权请联系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