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过放下现在的这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因为离开了,这些现在拥有的东西,都会变成过去,裴晏觉得不必在意。
而现在,一条一条的性命搭在肩上,裴晏已经丢不下了。
裴晏睡在榻外边,屋外完全黑了,但是他还是睡不着,瞧着他旁边已经睡熟的云晚清,眉头才舒展了些。
盼了这么久的人啊,终于安睡在了他的枕边。
他把动作放轻,缓缓地走到窗边,在凳子上坐着。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瞧着窗外寂静无声的皇宫,裴晏不自觉的就发起了愣。
早些年他这个失眠的毛病并没有今日这般频繁,是自从云晚清回到自己的身边开始,他几乎是日日无法入眠,些许是失而复得之幸,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也或许是藏于内心深处里的愧疚,开始了无止境的翻涌。
明明近在眼前,却解不了心结。
只笑自己太懦弱。
只盼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月于西落,日在东升。
云晚清一睁眼没见裴晏在身边,本以为是他起得早,谁知抬眼一看,裴晏居然坐在窗户边上睡着了。
这莫不是介意和她这个皇后娘娘一起睡?
他掀起被褥,穿上鞋轻手轻脚的来到裴晏的旁边。
窗户没关,光撒在裴晏的脸上,睫毛下的阴影增添了些神秘和疲惫感。
云晚清不自觉地抬起了手,险些就抚上了他的眼眸,好在忽地反应过来,手也就停在了半空。
暗道这人也是真的能装,分明第一眼便认出来了她,却还捉弄了他这么久。
佛说众生皆苦,命有常数,不可违也,不可避免,分开半年又叫他们遇上,怎么说也是他们自己欠下的情债。
兜兜转转,这债若是不还,就是一辈子也逃不掉。
若是还清了债,那就是几辈子的孽缘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若我一直这般装聋作哑,你何时才能同我说明这一切缘由?”
“明媒正娶,甚是喜欢,就算是你还的第一债罢。”
裴晏睡眠本身就浅,朦胧间似是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笑低语,虽未能听清那话的内容,但足以让他清醒。
很明显这毫无征兆的一睁眼让面前笑意没来得及收起的云晚清一愣。
但云晚清从容不迫的道:“是床榻睡着不舒服?”
被他这么一问,裴晏不知怎的突然心虚了起来,“那个……是老毛病了,睡不着,怕打扰到你,就坐到窗户边了。”
“失眠?”云晚清这回可以明目张胆的上手摸他眼睛了。
她的手指冰冷但柔和地拂过他的眼眸,裴晏心跳也随之加速。
云晚清近距离的接触,无论多少次都能让他面红耳赤。
等到云晚清收回手,裴晏才解释着:“王府熏了些安神香,熏久了睡不着,若是没有,只能小憩几刻。”
第三十七章
云晚清只是依稀记得在刚遇上他时,他的确是提到过失眠这个毛病,但在她陪着裴晏的这些年,都没有再见他点过香,之前一看应是没有这般严重的,“是药三分毒,陛下是几时开始用这香助眠的?”
裴晏愣了一会,“兴许是有六年有余。”
云晚清这会是心知肚明了,看着裴晏说道:“除了安神香,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裴晏摇了摇头,这安神香还是神医亲自配的,是他身体生出了抗性,也不会再也没有谁能够做出更好效果的安神香了。
“就随它吧。”他叹了口气,瞧了一眼外边又热闹起来的街市,偏头看向云晚清问道:“想用点什么早膳?”
云晚清想了想,然后俯身看向窗外,寻着声音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处摊位,“冰糖葫芦。”
虽说哪里都没有早膳吃冰糖葫芦的习惯,但可以纵容,二话不说就给云晚清买了两串糖葫芦。
时辰还早,皇宫离这儿不远,原本是想着就这么再逛会的,可是没想到这半路上还能碰上一个熟人。
看到了他们二人,便停在了他们旁边。
只可惜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小将军在见到裴晏时,马上就拉着裴晏到身旁说着什么。
“陛下,臣正要进宫找陛下。”
裴晏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面色也逐渐的开始凝重了起来。
“何事?”
“边境那边收到消息,梁国已有十万大军驻扎在我大周十里之外,恐生变数。”
裴晏眉头一皱,“将军打算如何。”
“臣想请陛下借臣五万禁军,同臣抵御外敌,或,直将大梁收复。”
他沉默了一会,思考着将军提出的两种方案。
“将大梁收复吧,以免夜长梦多。”
将军听裴晏这么说,默认裴晏已经答应了借出五万禁军,刚想要谢恩之时,便听见裴晏突然补充道:“朕亲征。”
将军欲言又止,对裴晏的这个觉得感到震撼,朝中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请三思啊。”
云晚清在后面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冲出来就是对是对着裴晏说道:“你要去,我也要一起去。”
裴晏闻言浑身一震,随即才回头看向了云晚清,说道:“若儿,别闹,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待在京城的好。”
见裴晏不同意自己的要求,“瑾亦,那你也别去亲征。”
云晚清认真的看着他。
但是裴晏叹了口气,没有再陪着云晚清在这里胡闹,只叫将军先回去等着。
随即也没有和云晚清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而是叫云晚清和自己回宫。
回宫之后裴晏就把自己投入了忙乱之中,直到酉时才回寝宫。
裴晏回房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自己床榻上的云晚清,但很快就别开了视线。
莫名的慌乱,裴晏不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云晚清也发现了沐浴回来的裴晏,原本规规矩矩躺着的他,那右手撑在枕头上,那双眼睛撩人的很,笑着邀请道:“陛下,快点上来,别着凉了。”
边说着边用左手拍了拍床榻,顿时让裴晏不知所措。
这应该算是邀请?
莫非若儿不反对他亲征了吗?
也不会跟着自己一起过去了?
第三十八章
裴晏攥紧的手藏在单衣袖子里,想克制又想上前,复杂的眸色在烛光下显得迷离。
反而云晚清眼前一片光明,眼眸清澈,笑意盈盈的,见裴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轻轻地挑眉放下撑在床榻上的手,作罢似的躺平,“罢了,陛下若是不急,臣妾便先睡了?”
裴晏再次把视线转向云晚清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件单衣,属实有些冷。
他鼓起勇气,咬了咬牙,裴晏最终还是坐在了床边。
他知道云晚清不可能这么快就入睡,但也没想到她会偷袭。
身后原本躺着的云晚清,裴晏才刚坐下去,云晚清就突地伸手搂住了自己的腰,他从腰处探出头来,戏谑地笑了笑:“陛下喜欢欲擒故纵?”
裴晏苦笑,“我就是有点冷。”
云晚清故作恍然大悟,连忙坐起来:“被窝里暖和着呢。”
裴晏依旧是呆坐着,半晌之后,裴晏静静地脱掉了靴子,就直接抬起脚把它放进了被褥里面,却发现云晚清并没有躺下。
方才拒绝了云晚清,现下又自己坐上了这床榻,突得有点心虚,小心翼翼地往右挪了挪,“若儿怎么还不睡。”
云晚清发现后,在他背后笑:“现在就睡。”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之后,裴晏起身就去把烛火吹灭,一声不吭地睡在了云晚清枕边。
裴晏背对着云晚清,察觉不到是谁目光如炬。
这一次,不知道战事如何,战况会如何。
他舍不得让云晚清为自己担心。
这一夜,谁也没有说话。
月光被窗纸堵在了屋外,映不出心事。
凉秋似锦,落叶归尘。
今日裴晏很早便起了,在书房向暗卫交代着他们出发去边疆迎战的事。
云晚清在外偷听着,便知道裴晏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带自己一起去。
她表现的也不是非常的意外。
放在她也已经做好了要和裴晏一起去的打算,虽然不是待在一起,但是目的地也只能是同一个地方。
裴晏背着她就开始亲自出征,云晚清也找了一个机会趁机混进了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