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在脑海里搜索比对出一两个有效印象。据他所知,陈彦迟几乎没有同性好友,异性朋友更无限等同于零,这是哪位他不知道不认识没听过的“人物”能和陈彦迟聊得那么开心?
一点都不见外。
不论刚认识的时候还是确定关系后,温舒白从没见过陈彦迟私下里对除他之外的同龄男生那样笑,真笑,不是假装也不是勉强。
虽然那笑里少了独属于恋人间的依赖和热切,温舒白仍然有种小心翼翼珍藏多时的宝贝被公开觊觎的张皇不适,牙关阖紧如临大敌。
别人误会陈彦迟、不知道她好,他愁;别人知道陈彦迟的好了、愿意接近陈彦迟,他更愁了。
愁得他心眼儿缩一下,又缩一下,酸咕咕地争先恐后冒上几颗泡泡。
幸好泡泡只扰乱心绪,温舒白理智还在——那两人肯定只是普通认识,更深的关系一点没有。
首先,他百分百相信陈彦迟;其次,陈彦迟和那男生间有什么不太搭,气场、或者说磁场,总之没有那种黏糊糊的融洽感,双方都像刻意收敛着,一旦静下来,空气就会弥漫丝丝尴尬。
可又倒回来,即便知道这两人没什么,也不妨碍温舒白压着胸腔里酸炸天的郁气重新快步走过去。
“——若若。”
人未到声先至。
温舒白喊出口自己都惊了惊。
他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喉咙痒痒的,迫不及待要用什么分量足够的东西碾过去止住,于是脱口而出。
效果出奇得好。
似乎早就该这样。
温舒白没来得及为这声冲动下的称呼不自在几分,心头像熔岩一样塌塌软软热起来,疾步走过最后一点距离,贴到陈彦迟身边牵住她手,又喊了一遍:“若若。”
“这位是……?”他问。
陈彦迟从听到那两字的第一秒整个人便不太对劲,耳朵到脚尖过电般麻得暂失知觉,期待欣喜先被震惊淹下去,又被羞涩吞个彻底,舌头和眼珠僵僵傻傻动也不动只看着温舒白眨眼到了她面前,然后又硬生生眼睁睁听着耳廓爬进相同的两个字,一个激灵回过神。
“你来啦……”她还有点愣愣的,视线像被磁铁牢牢吸在温舒白脸上,过了两秒才把问题答案组织成句勉强顺溜地吐出来,“这是杨子溪学长,秦爷爷的外孙,也在S大,不过是研究生了,读法学。”
温舒白礼貌地说“你好”,然后介绍自己:“我叫温舒白。”他若有所思地移动眼神看一下陈彦迟,随即扬起一个程度适中而无懈可击的笑,“若若的男朋友。”
陈彦迟眼睫颤了颤,这才惊觉失礼,只顾介绍别人忘了给别人解惑。她抬眼望望温舒白,面色灿烂得像原本含苞的花骨朵徐徐开放,声音却小下去,道:“对,杨学长,他、他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温舒白……我的男朋友。”
温舒白为陈彦迟的毫不避讳自得地点点头,笑容更真实了,同时,不期然和杨子溪一对视,都从对方面上看见一种类似神交已久终于线下会晤的碰撞感。
熟人啊。
杨子溪回了句“你好”,道:“听说过,学校最近的名人。”他目光粗略一扫,唇边浅淡又随意地弯了弯,“名副其实,甘拜下风。”
一副板板正正的语气用来调侃,听得陈彦迟都自觉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赧然。
然而温舒白罕见地没谦虚也没投桃报李,只微微笑道:“谢谢。”
陈彦迟:“……”
杨子溪没说什么,笑意更深一些,再打量一下温舒白,而后对陈彦迟道:“老爷子知道吗?”
陈彦迟磕巴道:“……不知道。”
这、这……她还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呢……
但事实上,仔细一想,数来数去,好像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只剩秦衫蒙在鼓里。
陈彦迟没想到无意中做了这么件不地道的事,正犹豫要不要改天打电话略略跟秦衫提一句,又听杨子溪道:“那就让他再晚点知道好了。不用操心他,以你们的想法为准。免得他上蹿下跳地要见人。”
不愧是亲祖孙,一针见血没得感情。
陈彦迟默默接受了这个提议。
杨子溪还有事,没再多聊,告别后独自往地铁站去。
陈彦迟和温舒白一同进入学校。
S大校门口通向操场的路两边大多是常绿树,叶子挨着叶子连出一段冬日盎然的景致。
温舒白牵着陈彦迟,忽然顿住脚,认真道:“我们不去了?”
陈彦迟跟着停下,看温舒白脸色不像玩笑,迷惑道:“为什么?”
之前千方百计把她哄来的是他,现在莫名其妙想要半途折返的也是他。
“你想起有什么急事吗?”她又问了一句。
“也不是。”温舒白难得含混地咕哝道。
“那是怎么了?”
温舒白往上看看,又往下看看,最后视线滑过陈彦迟的眼睛、鼻子、唇,继而落到地上的碎石小道,说:“我小气。”
“……什么?”陈彦迟完全没明白。
似是女朋友这副懵懂天真的样子刺激了温舒白脑中那根理智的弦,他直直和陈彦迟四目相接,片刻前在校门处的风轻云淡胜券在握呼啦啦土崩瓦解,每个字都都像自暴自弃:“我看不见你。”
不等陈彦迟表示疑惑,他自己稍微一顿接着道:“我看不见你有多漂亮,可他们看得见。我不知道,别人都知道。”
脸盲那么少,太多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陈彦迟的容貌。
而在那些看得见的人里,难保不会有几个和他一样心也不盲的男人会知道陈彦迟的好。这世上的男人不止他一个,哪怕把自己夸上天,男人里面优秀的也不止他一个。
如果陈彦迟先遇见另外的某某某,对她温柔,哄她开心,是不是那个人也会有和他如今同等的待遇?出场晚了,后续剧情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他一席之地,直接被淘汰出局?
他不过是占了“第一”。
温舒白心里那股酸闷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精准的情绪——危机感。
他发现他面对陈彦迟似乎没有太多优势。弱势却很明显。
类似幼时意识到无法分辨的恐慌和不安时隔多年袭上胸腔,排山倒海,震得骨缝隐隐作疼,温舒白垂眼暗道找了个糟心话题,正想随意揭过,掌心忽然被软软地捏了捏。
陈彦迟眯起眼在笑,话里话外都是惊喜和趣味:“你吃醋了?”
虽然不完全是,但被这么直白的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