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妥帖有礼,好似只是不愿见他们夫妻争执,出言缓和,借机让陆瑾脱困。
陆瑾原本不愿和云卿再有牵扯,此刻却更不想在此地面对这个动辄打骂自己的夫君。
云卿在自己腕上搭了个青竹色帕子,伸手在陆瑾跟前。
温声道:“劳驾嫂夫人。”
他扶着她起身,姿态守礼规矩,让人瞧不出端倪。
腕上搭着的这方青竹帕子,却是那日佛堂里,擦过陆瑾身前乳色水意的那方。
陆瑾手落在他腕上,刚一起身便认出那帕子,吓得猛然弹开了手,眼神惊惶。
云卿低笑了声,未曾多言。
倒是一旁沈砚,唯恐陆瑾惹了云卿不满。
忙出声呵斥道:“还不快带世子爷过去,愣着作甚!”
陆瑾强压下惊慌,抬步出了厅堂,依言带云卿过去。
那柳姨娘院里的丫鬟脚步匆匆往这处赶来,瞧见陆瑾还语带不屑冷哼了声。
陆瑾猜出这柳姨娘的丫鬟此时过来定是受了柳姨娘吩咐来请沈砚过去的,却也没有阻拦,只疾步走远。
屋檐下风铃阵阵,陆瑾步伐走的疾疾,云卿好整以暇的跟在她身后,微微落了一步距离。
很快就到了沈砚的院落,陆瑾领着云卿进去,带人先进了书房,随后吩咐下人:“去寻件公子未曾穿过的干净衣物来。”
书房里只剩下云卿和陆瑾两人,云卿姿态随意的在沈砚书房软榻上斜倚坐下,陆瑾特意选了个距离他最远的桌椅落座。
沈砚这处书房,说是书房,却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书架上的书早都落了灰也无人打开,倒是软榻上,扔了好几本裹着寻常书皮的春宫图。
云卿随手拾起一本打开,垂眼就瞧见了纸页上放荡的图样。
女子玉体横陈桌案,身上泼墨染香。
沈砚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纨绔。
云卿不自觉的想,陆瑾同她那浪荡的夫君,又亲密到什么地步?这画上的美人姿态,她有没有同她夫君做过?
应当是有的吧。
想到此处,他脸色阴沉了几分,阖上书页将那春宫图扔在一旁地上。
书本砸在地上的声响,惊了陆瑾。
陆瑾顺着动静看去,正巧,一阵风吹来,将那扉页吹开,露出了第一页的图样。
画上人姿态放荡,比陆瑾在花楼里学房中事时,瞧见的还要更甚。
她吓得慌忙侧首,视线躲避,不敢去看。
云卿低笑出声,踩着地上春宫图,起身走近她。
陆瑾攥着桌椅扶手,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视线躲避,不敢看他。
云卿停步在她跟前,折腰俯身,膝盖紧挨着她的腿,顶了下。
陆瑾慌忙扭身,却避无可避。
云卿抬手捏着她下颚,迫她抬首,陆瑾被逼着昂首,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眼睫颤抖。
那颤着的眼睫还挂着泪水,脸上被她夫君打出的掌印,更衬得她楚楚堪怜。
云卿指腹轻柔抚在她颊边那道指痕上,声音满带威压命令她道:“睁眼。”
陆瑾本能的怕他,强压着畏惧,咬唇掀开眼帘。
眼里还带着些许泪光。
她的眼睛生得动人至极,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合该将她捧在心尖爱怜。
云卿指腹温热,来回在她颊边掌痕上摩挲,视线却始终在她眉眼流连。
他摸着她脸颊,像是把玩玉石般抚触,陆瑾蹙眉闷哼了声。
云卿指腹微滞,哑声问她:“疼吗?”
陆瑾以为他是问她,此时他指腹碰的她,疼吗。
云卿指腹温热,力道轻柔,其实是不疼的,陆瑾只是怕,所以下意识蹙眉闷哼了声。
于是她摇了摇头,说不疼。
可云卿问的,不是此刻。
他看着她摇头的模样,声音低哑,又问了句:“我说,沈砚打你时,疼吗?”
话音落地,陆瑾身子猛然一僵。
疼吗?
当然疼。
那一掌,沈砚打的未曾半点收着力道,陆瑾面皮娇嫩,哪里受得住,自然是疼的。
可此时云卿问她,她却答不出话。
陆瑾眼帘低垂,没有言语,只是咬紧了唇掉了滴泪。
泪珠从她眼尾滑落,将她脸上脂粉洗去几分,云卿瞧着碍眼,取出帕子,倒上手边茶水浸湿,擦着她脸上胭脂污痕。
嗤笑了声,问她道:“既然疼,为何不反抗不还手?我记得,你打我时张牙舞爪,很是厉害。怎么今日却这般不中用?”
他话语作弄调笑,一边擦净她脸上脂粉,一边在她耳畔絮语。
陆瑾听着他言语,静默好久才道:“因为他是我夫君,女子卑弱以夫为天,他如何责骂打罚,我也只有受着。”
“呵。”云卿闻言冷笑不已。
收好帕子出言讥讽她:“我倒没瞧出来,礼教规训于你,这般要紧。既是以夫为天,那我问你,你那夫君要你做什么,你都肯吗?”
陆瑾低垂眼帘,抿唇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连君要臣死父要子亡,都是臣与子不得不做的事,我自然,也是事事听从夫君吩咐。”
女子的声音带着颤意,却仍旧让云卿听得清晰。
君臣父子夫妻,礼教规矩体统,字字句句都是规训。
他瞧着眼前这个张口闭口规矩礼教的女子,却透过她披着的假面,隐约想起那个胆大包天,敢在佛堂内给女儿喂奶的她。
突然,想撕碎她的假面,再看一眼这副贞静贤淑以夫为天的皮子下,那个生动的张牙舞爪的女子。
书房内室静寂无声,门外响起仆从脚步。
是方才去取衣物的奴才回来了。
云卿听着脚步声步步走近,紧挨着陆瑾的身子,没离开分毫,
反倒伸手压在她唇上,低声问她:
“夫人说你事事都以夫为天,万事听从你夫君吩咐,那我问你,倘若有朝一日,你夫君为前程为金银为其他种种,要你委身献媚于我,你也肯做吗?”
云卿这番问话落地。
陆瑾泪珠都凝滞,脸色更是惨白。
云卿神色认真,没有玩笑之意。
陆瑾紧攥掌心,慌忙摇头。
连连道:“他不会的……他是我夫君,我是他结发妻子,他不会的。”
她说她的夫君不会,云卿嗤笑不已。
反问道:“结发妻子?夫人扪心自问,所谓结发妻子,对于你那夫君而言同一件衣物可有差别?常言道,女人如衣,今日,沈砚能赠我换洗衣物,你怎知,来日,他的赠礼,就不会是你?”
陆瑾攥着手,怒目瞪向他,咬得唇瓣都渗出了血珠。
却还是连连摇头:
“我说了他不会!我是他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是正经人家的清白女子,为他生育孩子侍奉公婆,他就是再纨绔,再不喜欢我,也不会那般欺辱于我……何况你……你也是高门权贵出身,总不会不顾体统脸面,做出强夺人妻之事。”
云卿闻言哑声闷笑,视线在她咬出的血珠上打量,指腹抵着她唇瓣,将那血珠捻碎,就如那日佛寺厢房,捻碎她哭求的泪珠一般恣肆。
而后,贴在她身子,话音温凉残忍道:
“夫人既然知晓我是高门权贵出身,也当清楚,沈砚对我处处讨好不敢得罪。倘若,我要你,他敢不给吗?”
第13章假山背德
云卿言语放肆过分,门外的仆人也越走越近。
陆瑾急声斥他,脸色惨白,惊惶又畏惧。
“你住口!”
眼瞧着仆人身影将要踏进书房内室,她低声斥骂了云卿后,慌忙推开他,就要往门外走去。
仆人推门送衣,陆瑾恰在此时踏出书房门槛,脚步匆匆走远。
那下人神色不解的瞧着陆瑾远去的身影,屋内的云卿理了理衣摆,抬步追了出去。
仆人捧着衣物忙拦下他,急声道:“世子留步,您还没换衣裳呢。”
云卿踏出门槛的脚步微顿,扫了眼那件衣衫。
却道:“夏日天热,湿着也无碍。”
话落后重又抬步。
仆人挠着头愣在原地,想不明白这位打京城来的世子爷特意让少夫人来带他换干净衣物,怎么眼下寻来了衣裳却又不肯换了。
云卿来换衣,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见寻常衣裳而已,湿了也就湿了。
他只是看不惯陆瑾在她那夫君跟前委屈泣泪一再忍让的可怜模样。
这才开口要她带自己离开待客厅。
*
陆瑾提着裙摆神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