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感冒发烧的人这么多,”陈清玖把体温计对上她额头,用气声回,“我这叫有备无患。”
近来赶上换季,学校里得流感的学生很多,她提前备上体温计,觉得不舒服就给自己来一下试试温。
“三十八度三,不低了,”陈清玖把体温计塞回包里,又掏出一盒药,“退烧药我也有。”
言若:“……谢谢。”
本以为吃了药,可以很快退烧。
却没料到,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下课,言若的体温不降反升。
“去医院挂水吧,”陈清玖看着温度计39.1的显示,建议道,“医务室最近人多,去医院还能快一点。”
“嗯,下节课我不上了。”言若觉得脑袋愈发昏沉,身上忽冷忽热的,这状态也没法上课。
陈清玖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课本装进包里,顺便把言若的东西一起收拾好:“我陪你去医院。”
言若接过包,笑着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陈清玖看了看她红扑扑的脸,人还算精神,放下点心:“那我骑电动车送你到北门。”
中午雨就停了,她俩下午骑的言若那辆小黄车来的公教区。
现在正好用上。
——
燕京二院。
言若熟门熟路地楼上楼下挂号做检查。
等拿到化验单,进了输液室等待挂水时,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这个点,医院的人不是很多。言若输上液找了个角落的软椅坐下,滴管里凉丝丝的药水注入静脉血管,她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一只微凉的手触上她额头,言若清醒过来,她睁开眼,随后偏头避开那只手。
裴溯抬起的手僵住,指尖蜷缩一瞬,他收回手,淡声问:“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意识到他话里的“他”是谁,言若这才记起,她还没有跟陆京聿说她不在学校。
“是我没说,而且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言若直起上半身,边说边把没扎针的右手伸进单肩包里,摸索着找手机。
她从前一个人看病习惯了,来医院前没想起来告诉他。
裴溯看着她的动作,手指抬了抬又放下,冷着语气:“你发着高烧一个人来医院,万一出事怎么办。”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言若没应,突然看不明白他。
于是岔开话题:“你怎么也在这?”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五。
陆京聿应该在去燕大的路上,怕影响他开车,言若没打电话,只是在微信上给他留了消息。
裴溯垂下眼看她点开微信置顶,没说话。
按灭屏幕,言若把手机放在腿上,见他站在面前,不说也不动,她抬头看过去。
这才注意到他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对,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明显,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
“你生病了?”输液室只有寥寥几人,言若看了眼周围的空位,“找个位置坐下吧。”
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了下,她正要点开,就听他问:“你和他睡了?”
拿手机的动作一顿,言若慢慢仰起头,像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眉头蹙了下:“你说什么?”
裴溯避开她的视线,下颌紧了一瞬,颤着声线:“对不起,诺诺,我只是……”
只是疯了。
从前他逃避去想的事,被那通电话打破。
她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
“哥,坐下说吧。”
言若收回目光,温和着声音,“你谈过那么多次恋爱,有真正喜欢的人吗?”
裴溯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下。
“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你没有真心,你自己也不在乎。”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兄妹。在你看出我对你的感情之后,你也没有变过。我结婚了,你变了。”
他站在那没动,言若看向他,“哥,这不是喜欢。”
“上次你说‘我们和以前一样不好吗?’你想让我做回那个喜欢你的妹妹吗?可是,凭什么呢?你凭什么认定我不会离开你?我也会有自己的人生。”
言若的语气很轻缓,说到后面却又难过起来,“我也有自己想喜欢的人啊。”
裴溯怔在原地。
第55章 裴溯
他曾经以为她是他的妹妹,永远都是。
却从没想过她会以另一种身份,属于别人。
生于裴家,锦衣玉食地长大,他想要什么都有,得到了又从不珍惜。
反正,该是他的就是他的。
感情也一样。
爱情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没学过那些,他从裴家学到的是利益,是交换。
是像他父母那样虚假又冰冷的商业联姻?还是像他姑姑那样,插足别人的婚姻,抢一个有妇之夫,恶心得让人反胃。
所以他不需要这种感情。
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从高一开始,对那些女生不拒绝也不主动,花心浪荡又冷漠无情。他亲身体验过,好像是在证明,看吧,所谓爱情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没料到,言若会喜欢他。
高三那次毕业晚会,她问他能不能做她男朋友。
他第一次慌了,抗拒又害怕。
直到她玩笑似的说,在模仿学姐告白,他装作信了。
可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妹妹,看一眼,就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她和他们这些带着面具的人不一样,看起来很乖,胆子却很大,什么都敢说,喜欢就敢表白。
但是喜欢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可喜欢的?
为什么非得是爱情,做他的妹妹不好吗?一直做他的妹妹,他们之间的羁绊远比那种虚伪恶心的爱来得深。
于是他随口找了个理由,告诉她,他不喜欢比他小太多的。
从那时候开始,言若敛下了对他的喜欢,只做他的妹妹。
他放下心。
却开始贪心。
他突然变得不满足,如果他们在一起,会不会不一样?
之后他又做了件蠢事,答应了言以瑶的追求,和另一个名义上的妹妹谈恋爱。
像是一个替代品,一个试验品。
然后他再一次验证失败了,爱情没什么意思,果然他和言若还是做兄妹好。
在那之后,他继续过游戏人间的日子,谈些无趣的感情,不是看不出她的失落,但伤心和失落,总比失恋后离开他好得多。
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直到言栩生让她联姻。那场宴会上,他的自以为是,促成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她和陆京聿结婚了,就在那天下午,他甚至吃到了他们的喜糖。
他害怕了,慌不择路地想要挽回,于是找上明启。一切的源头不是那个项目吗?那他解决掉就行,他不要那些,只要她。
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言若,他问她:“我你也不要了吗?”
她说:“你永远是我哥哥啊。”
哥哥,他曾一次次强调的称呼成了扎在他心上的一把刀。
她和陆京聿相处得那么亲昵自然,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谈合作的请求被拒绝了,直到那时他才明白,言若不是他的所有物,一直以来是他太过自以为是。
那天晚上,他听到她和温雪菲聊天,她要做戒指。她提起陆京聿的时候,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他心口猛然泛起疼痛,她不要他了。以后他只能是哥哥,他越来越厌恶这个称呼。
是他做错了,他把所有的原因归于项目,归于言栩生。自欺欺人地想,或许等他把所有的事情解决了,她就会回来。
从前他们很久不联系,他也不会找她,而现在,几天不见,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块。
岑岭把温雪菲叫到酒吧的时候,他是庆幸的,她还有朋友在,他还有约她的理由。
却从听筒内得知他们同居了。
他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说她出事了,是他没送她回家的那天。
她的脚腕本就有伤,小时候那么辛苦地练习走路,好不容易痊愈,现在又伤了,她该有多疼啊。
是他的错,他要去找她,他从前没保护好她,但以后不会了。
听到有小偷进她屋子的时候,他的心都在颤,手抖得握不住车钥匙,甚至不敢去想,她一个小姑娘得有多害怕。
他又一次后悔了。
得知陆京聿陪着她的那一刻,他是感恩的。
但温雪菲说:“你做的不到的事,有人做得到。有的人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做不到的事,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意深想,也不愿意去相信,和她错过这件事。
所以他再一次找上言若,问她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和以前一样不好吗?他会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解决掉,不会再丢下她。
他会改掉从前玩世不恭的坏心思,只求她还愿意要他。
言若问他喜欢她吗?
他依旧不敢承认。
喜欢是什么,虚无缥缈,没有定数。
他怕承认了就会失去她,但好像已经失去了。
以后只能做她的哥哥。
他不甘心,明明以前她是喜欢他的。
明明以前,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仗着她的喜欢有恃无恐。
从没想过她会离开他。
他潜意识里认为,她是他的妹妹,永远都是,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情爱会离开,但妹妹不会。
没日没夜地想她,他喝很多的酒,无数次想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