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遇琛一贯不爱笑,即使上面领导组下来的官方接待,他态度敬重,笑纹却淡。
遑论笑出声,梁母瞧他面容平静,八风不动,一时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随即嗔怪他。
“你沈伯父说得对吗?你喜欢事业强一点?怎么不早说。”
“不喜欢。”他否定的毫不迟疑。“我事业心强,是想保护家庭,跟择偶类型没有关系。”
梁家家大业大,就算没有贺遇琛这几年飞速扩张,也用不着“保护”这样的形容。
全场不解目光聚集过来,包括一直没出声的梁父。
简桑月手心,后背,额头一茬茬冒冷汗,架着的手臂情不自禁哆嗦。
贺遇琛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旁人目光越专注在他身上,他越压着她紧贴。
从侧面看,简桑月右侧肩膀已经贴上他胸膛。
肉眼可见的,梁母这次察觉了,皱紧眉头,张嘴要斥责她。
“那梁副董喜欢什么样的?”沈黎川再次抛出话题,引走众人注意力,“二十二,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年岁跟你不相配。二十五,六岁的刚好,我有几个北方学姐,家里不差,介绍给梁副董认识认识?”
梁母经沈父那一点拨,觉得沈黎川说得在理,“二十二确实岁数小,不稳重,不懂得体贴人,简桑月今年就这个岁数,实在叛逆。”
二十二岁,简桑月……
简明宴心头一动,不住地打量简桑月。
目光不狠毒,不像找碴儿,直勾勾地审视,比以往更叫简桑月警惕。
她实在忍不了,借着简明宴角度太偏移,重新双臂环在小腹,右手伸在左肘下,狠推贺遇琛手。
“二十二挺好。”贺遇琛眼底带笑,手指分开她手指夹住,十指相扣似的,掌心贴着她柔软的掌心。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哑着嗓子,“不稳重是年轻有活力,不懂体贴可以调教。”
叛逆……他在嘴里含了含,最终压进喉咙。
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很正常。
梁母没感觉到不对,只有沈黎川和简明宴,双双脸色一变。
简明宴心中怀疑更深了。
简明宴勉强笑,“哥哥就会开玩笑,黎川你快把那几个学姐微信推给哥哥,要是发展得快,说不定还能和我们一起结婚,双喜临门。”
沈黎川拿出手机,主动走过来,二维码递到贺遇琛眼皮底下,“梁副董加吧,学历,长相,身材,家世都跟你匹配。”
他太靠近,余光只要稍稍偏移就能发现。
简桑月全身紧绷,用力挣脱贺遇琛的手,却被他死死扣住,手臂也收紧,像是要把她半抱在身侧。
沈黎川似有察觉,扫一眼两人紧密奇怪的姿势。
贺遇琛瞥他,散漫不羁地笑,“南北差异大,我还是喜欢南方的小姑娘。”
沈黎川欲笑不笑的,“南方小姑娘?这么具体,梁副董有人了?”
他声音裹满了冰,四面相对,充斥着愤恨的阴鸷。
贺遇琛眉梢一挑,漫不经心的语气,“你问题太多了,我认为我有资格教你一个道理,男人成家立业,是责任更是义务,你的注意力该收敛收敛,总盯着别人家事,只会荒废事业,怠慢妻子。”
妻子。
沈黎川咬牙碾碎这两个字,眼睛烧穿了火,再次凑近,肩膀胳膊若有似无擦到简桑月面颊。
他没察觉,刻意压低声音,阴森森的,“你真以为……”
贺遇琛毫无征兆推开他,一手拎着简桑月衣领,推她离开沙发,“上楼。”
这一瞬发生的太快,在场人皆是一愣。
几束目光盘旋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
简明宴登时起身,刚才沈黎川身体完全遮盖简桑月,距离太近,她已经忍不了。
现在哥哥一把推开。
是简桑月对沈黎川动手了?还是动嘴了?
“简桑月你碰——”
“菲菲。”梁母及时截断她后半句,印象刚刚好转,绝不能功亏一篑。
一句话的停顿,简桑月小跑上楼。
怎么看都像落荒而逃。
简明宴牙根咬得嘎吱响,眼中凶光触目惊心。
简桑月顾不上楼下如何解决,她坐在梳妆台,一口接一口大喘气。
镜子里映出一张仓皇惊慌,快要崩溃的脸。
简桑月本就清楚以现在状态,她在梁家撑不久。
而今天梁母的态度,梁父的默认,贺遇琛超乎寻常的不好对付,更是将这个不久,缩短到无限小。
还有沈黎川,他如今真的是个炸弹了。
她得离开。
而且得尽快离开。
可离开前,她还有一关未过,薄先生……
贺遇琛说薄先生下午到,简桑月卡着午饭时间点提前下楼,准备再刺探一些消息。
楼下梁母在小花厅招待沈母,简明宴在旁沏茶水。
简明宴回梁家后,梁母打心眼为她着想,疼她的同时,制定了许多豪门爱好的学习计划,以便她尽快融入圈子。
简明宴刚开始学得起劲,后来嫌弃舞蹈太累,弹琴要练,插花美学素养要求太高,只有梁母亲手教的梅花小楷,和贺遇琛盯着的茶艺,学得不错。
但不管她学没学会的,简桑月都被禁止再表现出来,她从小就有的舞蹈室,练琴室,花艺室,简明宴不学后直接拆除了。
而梅花小楷和茶艺,简明宴在的场合,她必须说不会。
这般想来,踩她烘托简明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惯例了。
只是她一直不承认,不愿向深处想,也制止自己想,宁愿自欺欺人罢了。
第23章不要痴心妄想承认你
简桑月没有进花厅,在楼下转了一圈。
梁家待客一向是分开的,梁母在花厅招待沈母,梁父就会带沈父去书房,简桑月本就不是找他们,可转完一圈,贺遇琛的影子都没见着,甚至沈黎川的也没有。
她皱紧眉,进厨房问王姨。
简桑月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二楼台球室面向挑高客厅的窗户也关上。
室内桌球灯很亮,映出拿着长球杆的两个男人。
一个面相温润,横眉怒视。
一个冷漠深沉,意味不明。
贺遇琛敛眸用巧粉蹭完杆头,随手撂在桌脚,俯身架杆,在一众不能打的球里,精准瞄准一个,角度准头分毫不差,手臂收紧发力,黑球入袋,一桌死局顿破。
“你不是我的对手。”
“当然不是。”沈黎川目光巡视球台,眼角眉梢全是讽意,“我与简桑月道德感高,比不过梁副董和梁千金无耻下作。”
贺遇琛立在他斜对面,“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绕圈子,不装无辜,直接挑明了。
沈黎川一愣之后,胸腔沸腾的恨怒,轰然炸开。
他甩手扔下球杆,砰一声,杆头撞在墙上,应声折断。
“刚知道梁副董的好手段,不愧是绝世好兄长,帮亲妹妹爬假妹夫的床,从古至今还是头一遭。为亲妹妹侮辱养妹,更是闻所未闻。”
折断成两截的球杆,咕噜噜滚过来,沈黎川一脚踢开,双手撑在球桌上,光亮纤毫毕现照出他脸上厌恶恨极的神色。
“圈子里盛赞梁家家风好,忠诚仁义谦让慈善,现在听来真叫人恶心至极,笑掉大牙。如此肮脏的手段,腌臜的心思,禽兽不如的行径,你们算个人吗?只怕蛇蝎都比不上梁家。”
“骂够了?”贺遇琛好似无动于衷,后退几步,坐在沙发里,“现在该我问你了。”
沈黎川简直要笑,“问我?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凭你不要脸,龌龊又歹毒?”
他这些唾骂,对久经商场的贺遇琛根本不起作用,小儿骂街于事无补,贺遇琛从来目标明确,只做不说。
“集安路芸柠茶餐厅,那天她是去见白瑛,还是去见你?”
沈黎川表情沉下来,简桑月自然是见白瑛,他只是恰巧在隔壁。而简桑月见白瑛目的是隐瞒怀孕,贺遇琛现在问起,显然是已经知道那天简桑月的行程。
是他已经知道简桑月怀孕了?
沈黎川觉得不是,那天简桑月惊恐彷徨,他字字在耳,走的时候特意关照过茶餐厅的老板,侍者封口,监控删除。
简桑月今天体检也过了,贺遇琛的反应不像有察觉。
贺遇琛后仰,翘起一条腿,眯起眼不放过沈黎川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你前天派人接触白家医院体检主任,又是为什么?”
沈黎川蓦地退后几步,面容隐藏进阴影里,“没有为什么,我不能接触?”
“你可以接触。”贺遇琛目光锐利,“要是询问菲菲情况,关心她身体,我不会过问。但你问的是简桑月怀孕,不该好好解释一下?”
沈黎川心下一松,他找体检主任问的全是简桑月前几年体检状况。
话题只进展难孕,而不是怀孕怎么隐瞒。
“那应该是你向我解释,简桑月从小身体很好,你强占了她,她马上不孕不育,说的过去吗?”
他伸手转过台球桌上方的灯,刺眼的光线直射贺遇琛。
照在他脸上,紧绷的线条,寒冰一般的阴鸷凛冽。
“我再提醒你一遍,她身子好不好,能不能怀孕,都跟你没有关系。”贺遇琛站起身,几步逼上前,钳住吊灯,硬生生反转向沈黎川,“你要是不死心,听听这个。”
贺遇琛拿出手机,简桑月诚恳的声音一泄而出。
【当时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你才去开的门……我对他毫无男女之情,也没有多余的想法……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过去式就是过去式……给我带来麻烦……听到他名字都头皮发麻,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窒息】
沈黎川用力扭转吊灯,可力道相差太大,吊灯纹丝不动,照着他脸上拼尽全力的狰狞。
“你可是真二十四孝好兄长,为了简明宴什么都肯做,这些是她的真心话吗?只怕是你威逼压迫,她反抗不了屈从罢了。”
“是不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