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与新冠肺炎阴霾之下,伊朗“前浪”的焦虑与“后浪”的彷徨

作者:明溦日期:国外新闻


制裁与新冠肺炎阴霾之下,伊朗“前浪”的焦虑与“后浪”的彷徨

德黑兰自由塔


德黑兰的前浪艾哈迈德 欧美留学生沦为司机


艾哈迈德是德黑兰某中资公司的一名当地司机。疫情开始之前,他每天早上都会穿好妻子帮他熨得笔挺的同一款式的衬衫,衬衫左胸口的口袋里放着最老款只能打电话的黑色诺基亚手机,挤着公交车去公司上班。面对同事们嘲笑自己是“妻管严”,妻子不给他零花钱,他从不否认。艾哈迈德家里曾经也有一辆车,后来卖了。周末想带家人去郊游的时候,他会向自己的哥哥借一辆车。

疫情发生后,公司要求所有当地雇员居家待命。偶尔有任务,负责艾哈迈德的中方经理会给他打电话。虽然工资一里亚尔都没少,这一点足以让他周围许多邻居朋友羡慕,但坐在家里喝红茶时看着正在读大学的女儿和读中学的儿子,艾哈迈德的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作为在西方国家留过学的海归和欧洲某知名跨国企业的前管理层,几年前加入这家公司当司机的时候艾哈迈德觉得有些不甘和犹豫。但是新闻里居高不下的失业率、一家四口的生活开销、比起其他当地企业相对较高的工资,这些赤裸裸的现实摆在面前,辉煌都属于曾经,现在年过半百的他还有什么选择。“算了,混到退休吧”,艾哈迈德当时是这么想的。


制裁与新冠肺炎阴霾之下,伊朗“前浪”的焦虑与“后浪”的彷徨

德黑兰大巴扎


德黑兰的后浪哈桑 高中毕业娶了个女博士


哈桑是艾哈迈德的同事,几乎和艾哈迈德同一时间加入了那家中资公司,职务也是司机。和艾哈迈德不同,这是哈桑的第一份工作。他总是开着自己那辆伊朗国产小轿车,穿着自己最爱的紧身牛仔裤去上班。他从来都来不及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吃一口早饭,所以每天早上都只能在路上买一张烤馕饼。哈桑总是说如果伊朗打仗了,他肯定找一个山沟沟躲起来坚决不会冲上前线。然而每当政府有捷报传来的时候,他都会特别骄傲和兴奋地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公司里的外国朋友们。

哈桑常常会抱怨工作太累,加班太多,但是外企司机这份工作对于高中学历的他来说十分宝贵。因此他非常感激当时推荐他进这家中资企业的朋友,也十分珍惜这个工作机会。

工作第二年的时候哈桑有过一段婚姻。可能因为太年轻,他对这段感情的决定过于草率,新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办婚礼,就离了婚。耗时一年多的离婚官司让他花去了很多积蓄,他只能更加努力挣钱。不久前,他的感情又找到了新的归宿,和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博士在距德黑兰不到一百公里的老家举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制裁与新冠肺炎阴霾之下,伊朗“前浪”的焦虑与“后浪”的彷徨

德黑兰市区

前后浪们在以前的舒服日子


说是从前,其实也不算很久以前,更确切的说就是伊核协议签订之后到美国退出核协议之前。伊核协议签订后,伊朗和西方的关系显著改善,伊朗社会的一切看上去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各行各业的外资企业纷纷涌入伊朗。伊朗市场原本就极具潜力,外部环境一旦有所放松伊朗市场势必会成为企业争夺的焦点。经济有了好转,失业率自然也降低了,何况外资企业的属地化管理需要招聘大量的当地员工。就比如艾哈迈德和哈桑所在的单位,当地雇员的数量也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峰。国家有希望,人民自然也就有了底气,这个时候艾哈迈德和哈桑对待工作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现在的艾哈迈德仍然对于自己从前的一次冲动行为感到非常后悔,以至于每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焦虑又会增加好几分。


制裁与新冠肺炎阴霾之下,伊朗“前浪”的焦虑与“后浪”的彷徨

伊朗人喜欢骑马射箭


那是一个工作日的下午,负责他的中方经理向让艾哈迈德和另外一名同事一起把车库的几个箱子搬到楼上的办公室。可能是因为又一次想到了年轻时骄傲的自己竟然在职业生涯晚期“沦落”为司机,而且还要被要求做一些司机职务以外的事,又是一阵不甘涌上心头。他用标准的美式口音英语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工作是司机,除了开车任何事情都不是我的职责,除非你们写信告诉劳工部要求自己的司机当搬运工。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惊呆的中方经理告诉他要么赶紧和同事一起搬箱子上楼,要么就收拾自己的东西别干了。这一次艾哈迈德用他标准的美式口音英语吼道:好啊,你们把我开除吧!我现在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而且我会去告你们,你们等着法院的传票吧!中方经理还没有回过神来,艾哈迈德已经扬长而去,走出公司的时候还顺带踢了一脚公司的大门。

第二天,冲动之后清醒过来深感后悔的他哭着请求公司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写下保证书,保证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虽说公司确实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但现在的他总是担心当时的冲动给现在的自己埋下了一个雷。


制裁与新冠肺炎阴霾之下,伊朗“前浪”的焦虑与“后浪”的彷徨

伊朗美女


日渐向好的国内环境有时会让哈桑觉得自己也应该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好好享受生活。于是公司给他派加班活儿时,他开始和大多数不愿意加班的伊朗人一样找理由推脱。家里要来客人、预约了体检、预约了牙医、父母有急事,这些借口都被他一一用遍。当然,如果公司坚决要求,他还是会留下来。有时,他也会想是不是需要再去读一个文凭,这样可以有一份更体面的工作。

形势好的那几年,逢年过节艾哈迈德和哈桑还有公司的其他当地雇员也会联合在一起向公司要求增加节日补贴、增加工资。

前后浪们的焦虑与仿徨

随着特朗普的上台,从前的一切都变了。外国公司纷纷缩减了在伊的规模,在一些的聊天群里,“求推荐靠谱伊朗员工… …”的信息变成了“手头有几个非常靠谱的伊朗员工,推荐给需要的公司… …”。艾哈迈德和哈桑所在的公司也裁减了一些当地雇员,艾哈迈德和哈桑幸运地躲过了那次裁员。

从那之后艾哈迈德和哈桑又出现了一些变化。除了时不时的表忠心之外外,五十多岁的大叔和二十多岁的小伙儿开始争抢曾经避之不及的加班出差活儿。伊朗新年诺鲁孜节前夕一般是当地雇员要求增加工资的最好契机,而今年两个人像说好了似的,都安安静静。

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接到经理的电话了。之前常常会抱怨太辛苦,一直想痛痛快快休个长假陪陪新婚妻子的哈桑感到有一点点慌了。在妻子的建议下他主动给经理打了一个电话。如果有任何事情需要我过来,我一分钟之内就能出现在公司门口,他向自己的经理保证。“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住到公司来”,见经理告诉他这几天没事他又接着说,“你们可以非常放心,我比艾哈迈德年轻,身体比他好,不会得新冠。”

算了算诺鲁孜节以来到现在的开销,艾哈迈德也拨通了经理的电话,“听说哈桑回乡下老家了,如果公司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马上可以赶到。”

制裁与新冠肺炎阴霾之下,伊朗“前浪”的焦虑与“后浪”的彷徨

德黑兰市区

在家里的时候,艾哈迈德常常会盘算再过几年自己就要退休了,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可以在目前的公司安安稳稳地退休,领着退休金再干点兼职。那个时候孩子们也该陆陆续续踏上社会了,日子应该会好一些。

哈桑在陪自己小侄子玩的时候会想,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可是现在,他和妻子两个人常常几个星期都不舍得买一次羊肉吃,他们又怎能负担得起养育一个孩子的费用呢。

了解更多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