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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兽金炭自顾自燃着,那人肩头的落雪渐消,身上渐暖,髻上化开的雪水从他的额际滑了下来。
相比起雪松那样冰冷的味道,还是木蜜香更叫人暖和呀!
那人说,“小绮,大表哥总会带你回家。”
她知道,她知道。
大表哥说能带她回家,就一定能,若暂时不能,那也不过是早些晚些的事罢了。
她就在那人怀里,低低道,“大表哥,我害怕。”
唉,怕呀,怎么不怕。
怕被当成妖物扔上祭台,怕被火烧着、灼着、炙烤着。
小绮不怕死,却是一个十分怕疼的人。
蓟城最好的地方除了燕宫便是兰台,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地方都使她莫名的惊心吊胆。
那人叹息,在她耳畔低道,“小绮不怕,快了,就快了。”
好呀,好呀!
大表哥说快了,那就一定是快了。
她就似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她要回家,也只想回家。
她轻声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那人哄着她,“过去的事不要再想,忘记了是好事,忘记了便是你心里并不愿想起。”
大约是罢。
但有的事不搞清楚,总是觉得很难过,因而她说,“大表哥,可我想知道。”
那人应了,“你不记得的事,我都告诉你。”
他依旧似从前一样温润,仍旧是小绮记忆里的大表哥。也是呀,她极少对他开口,但若开口,便定然没有不应的。
小绮道,“我只记得大表哥要我回家等。”
那人用力揽着她,好似她是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连连应道,“是,是,我让你回家等我,小绮,你还记得我。”
“可我把大表哥的玉环弄丢了,我不知道丢到哪里了,大表哥会不会怪我?”
那枚云纹玉环她十分珍爱,她也不知,那么珍爱的玉环,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应当好好爱护,应当戴在颈间藏起,怎么竟就丢了呢?
那人怃然长叹,听起来颇是难过,“小绮,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怪你。”
是了,总有四五年了罢,总有四五年了,大表哥从来也不曾怪过她什么。
你瞧,如今他不但没有责怪她丢失玉环,甚至还将腰间的龙形佩拽下,牢牢塞进了她的掌心,眉峰不展,声音不高却坚定有力,“我的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小绮垂眸望去,手中的龙形佩古朴大气,玉质极佳,工艺精湛,通身雕篆的卷云纹又平添了几分仙气。
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呐。大表哥竟将自己的龙形佩给了她。
再怎么说,龙形佩也是王室的象征呀。
她将龙形佩还给他,“大表哥,我不要。”
但那人执意要给,叫她无法再推拒,“小绮,你可知我要你回家等我,到底是干什么?”
那是魏昭平三年冬安邑兵变那晚的事了,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大表哥要她回家等,她便乖乖地回家去等。大表哥的话总不会错的,他总是安排好她的一切,她什么不必费心力多想。
因而她如实答道,“小绮不知道。”
那人怅怅地叹,语声却是温柔的,“等我回家,我好娶你呀。”
哦,原来是这样。
小绮恍然一怔,心里有什么仿佛一下子释然了,却又有什么地方似垒砌了厚厚的围墙,有的看得清晰了,有的却又辨不分明了。
那人依旧在她耳畔说话,木蜜香的味道渐渐盖过了淡下去的雪松气,“小绮,我所有的一切,都会给你!魏国所有的一切,也都会给你!”
第322章 一个残虐嗜杀的暴君
也许会罢,小绮不知道。
但她到底不过是个孤女,怎么要得起大表哥所有的一切呐?
她这一辈子没什么出息,最想要的无非是与君闲坐灯火可亲而已呐!
可她向来是不愿给旁人添烦恼的,便也不好再推拒,只能将龙形佩握在掌心。
龙形佩虽十分贵重,但大表哥不是外人,他给的没什么是不能要的。
她想拉着大表哥去案旁坐下,便说,“我给大表哥烤板栗,剥松子。”
板栗和松子也不是她凭空捏造,内室的小案上就有现成的。燕国的冬天格外的漫长,二月底的雪亦仿佛去岁似的。
若是在魏国,二月底的杏花都要陆续开了,待到三月,那漫山遍野的山桃花必将开得夭灼烂漫。
她躲在茶室时无事可做,槿娘怕她胡思乱想,便要她烤番薯和板栗消遣。她愿意烤,一人一猫总是能大饱口福。
但大表哥不肯松手,那一双手臂就将她牢牢地圈着,一刻也不肯松懈,好似一松手人就能长了翅膀飞了一样。
她又能飞到哪里去呢?
她向他求解,想要把近来脑中的碎片全都拼凑完整,想不起来心里便不踏实,“我还记得有座中军大帐,有绯色的衣袍,还有一条黑色的铁链。”
那人笑道,“大帐是父亲的,衣袍是我的,但没有什么铁链。”
哦,原来是这样。
小绮微微一舒,胸口起伏。
潜意识里铁链使她畏惧,若没有,自然是最好的。
大表哥的话,她怎么会不信呢。
那便再问,“大表哥从前可来过燕国?我总觉得有一阵子,好似与大表哥待在一起。”
那一阵子仿佛总在赶路,仿佛有人总在追杀,有追兵,有马车,隐约在白茫茫一片荒野里有棵遮天的古树,她就在树下偎在大表哥怀里。
有过那样的事吗?
她不确定。
若有过,总也能试着把所有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拼凑个七七八八。
她确信自己一定会拼起来的,也一定会什么都想起来的。
但那人微微摇头,“不曾,一次也不曾来过。”
哦,原来又是她的胡思乱想。
她还记得有一个总戴着斗笠的人,那人曾给过她一条烤得油滋滋的鸡腿,那也是假的吗?
她心里空空荡荡的,若大表哥从来都没有来过,那么她如今想起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她不甘心,又问,“大表哥可知道有一个总戴斗笠的人?”
可那人说,“怎会有总戴斗笠的人,我没有见过。”
哦,是假的。
都是假的。
小绮想得头疼,便不再去想,声音也越发低了下去,“我总觉得与公子有些熟悉,却又不好去问旁人,大表哥与我说一说公子吧,在大表哥眼里,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呐?”
那人几乎是从齿缝间迸出来这九个字,“一个残虐嗜杀的暴君。”
小绮闻言心里一滞,公子竟是个残虐嗜杀的人吗?
他的确拔剑斩杀了大萨满,但待她却也十分的宽和仁厚。
烛花摇影,微微曳着,将一双拥紧的身影打在了那一排木纱门上。
小绮便望着那黑色的影子出神,轻轻地辩白了一句,“公子待我很好。”
灯火阑珊,月堕枝头。
箍住她的双臂一松,那人正色扣住了她的肩头,与她一样的桃花眸子却如化不开的浓墨,“傻小绮,你所有的劫难都是因他而起。”
小绮怔怔望他,“是什么劫难?”
不管是诚心待她好,还是果真有劫难,她总得知道,也总要把从前的事想起,哪儿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呀。
忽地腹上一热,她的大表哥已将手覆住了那里,那修长的五指将她的小腹覆了个严严实实。
小腹亦是十分私密的地方,遑说是亲表哥,就是亲哥哥亦是不能碰的。
小绮一凛,仓皇就要往后退去。
然那人一手扣住她的肩头,一手在她的小腹上收力,“这里,曾有过两个孩子!”
也不知怎么,听了这话,竟使她眼底沁出泪来。
她竟有过两个孩子,她那么喜欢孩子,怎么会连孩子的事也忘得干干净净呢?
定然不是。
定然没有。
她眼里噙着泪,“大表哥撒谎,我没有孩子。”
那人颦眉蹙頞,万般的心事全都堆在了眉梢眼角,“小绮,我何苦骗你。”(颦眉蹙頞,pnic,出自《孟子·梁惠王下》,“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意为愁苦的样子)
忽有人在廊下叩门,“夜深了,章德公主问魏公子何时回宫,公主有孕,十分疲乏,已经有些等急了。”
那人眉头蹙得愈发地深,手却仍旧不曾从她腹上移开,“我还有话要说,请公主再等一等。”
第323章 快了!
小绮是记得章德公主的,一个明媚娇俏却又端庄大气的姑娘。
但此时心绪混乱,似被人抽走了三魂六魄,只是怔怔然地出着神,满脑子都是孩子。
孩子。
孩子。
她竟有过两个孩子。
有孕。
有孕。
有孕。
章德公主也有了身孕。
门外的人不肯走,又催促起来,“大公子亦请魏公子快些。”
听见“大公子”三个字,眼前的人眸光一沉,声腔却仍如素日一般温润平和,“知道了。”
廊下的人无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