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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撅着嘴,拉着他撒娇,如同年少之时。
昭明帝心中的喜意散去,阿棠还是改不了旧日的习惯的,每每她撒娇之时,便是别有目的之时。
却面色不改,任由长公主将点心送到嘴边。
他看到妹妹期冀的目光,似在等着他夸奖。
就像他们母妃薨逝后,他的那个生辰,阿棠捧着一双乌皮六合靴到他面前。
说:“哥,以往你的每个生辰都有母妃亲手做的靴子,以后就由我做给你吧。”
那双靴子的针脚歪歪扭扭,右脚比左脚还大上半分,他却没有嫌弃,只因看见阿棠白嫩的手指上那许多血点。
是被针扎伤的。
他硬是穿了一年,哪怕被别的兄弟嘲笑也不换下来。
直到第二年又有了新靴子。
往后的每一年,他都能收到妹妹亲手做的靴子,一年比一年规整合脚,到后来竟不亚于织造府绣娘的手艺。
他扫向长公主的手指,不出意外地看见一块烫伤,不由得心下一软。
扬起眉头赞道:“味道确实不错。”
长公主顿时喜笑颜开,拍手道:“我就知道,就算没有天赋的事,只要我肯学,迟早会学出名堂来。”
昭明帝夸了她两句,又随口问了些家常,不一会儿便将两碟子点心都吃光。
喝下两口雪芽茶后,终是缓缓开了口。
“说吧,你找皇兄有何事相求?”
长公主面色一红,尴尬地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就知道会被皇兄看出来。”
昭明帝失笑,“赶紧的,我还有一堆奏折要看。”
长公主面上的笑意缓缓散去,起身走了两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昭明帝心中一紧,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说话,快起来。”
长公主倔强地摇头道:“阿棠从未求过皇兄什么,这次确实有事相求,希望皇兄能全了我的心意。”
昭明帝问道:“何事?”
“求皇兄给景瑞赐婚。”
昭明帝诧异不已,不过是为了那孩子的亲事,何至于要跪求于他?
既开了头,长公主便也不藏着掖着让他猜。
一股脑说开了。
“阿棠替景瑞求是他与孟峥之女的亲事。”
“阿棠知道这件事会让皇兄为难,但请皇兄成全!”
说完,深深俯身于昭明帝面前。
不出她所料,昭明帝“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打翻手边的茶碗。
茶水飞快浸进她面前的深紫色波斯绒地毯,那块颜色霎时变成了深沉的黑,一如天子乌云密布的眼眸。
不用抬头看,也知他此刻定是怒容满面。
“是那孽子让你来求朕的?”昭明帝压制着怒火,沉声问道。
长公主依旧跪伏着,回道:
“不是,是皇妹我心疼他,从他出生到现在,皇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随时就那样去了,好不容等他长大成人,有了帮皇兄办事解忧的能力,还来不及庆幸,他的病却更重了……”
长公主哽咽道,抬起头来时已经泪流满面,美眸中满是哀伤和痛楚,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每到这时,阿棠都好怕他再也不会醒过来,总盼着他能多拖些时日,拖到成亲有后,给阿棠留下个念想。”
“皇兄,景瑞好不容易有了个心仪的女子,您就忍心看着他带着遗憾离开我们吗?”
第69章 朕赐婚
昭明帝心中的怒火被妹妹的哀伤浇灭一半。
闭了闭眼,脑海中交替出现一些往事。
长公主替他挡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随后太医宣布她终生不能再有孕的残酷事实。
她见不得他内疚,挽着先皇后的手臂亲昵道:“皇兄与嫂嫂的孩子就是阿棠的孩子,阿棠还省了生产的痛苦呢,只是辛苦嫂嫂了。”
接着便是先皇后临死前对他的祈求,“亦安,答应我,好好待瑞儿……”
昭明帝的下颌绷得紧紧的,终是缓和了语气。
“你想看到景瑞成家有后,朕给他赐婚便是,上京城适龄的贵女,你随便挑。”
说着,便弯腰要将长公主扶起来。
听到他前半句,长公主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落下,又被巨大的失望淹没。
她倔强地跪着,轻轻推开昭明帝的手。
红着眼眶道:“皇兄,是阿棠贪心,阿棠求的不仅仅是一桩亲事,求的是请您成全那孩子的心意。”
昭明帝动了动唇,长公主把一心一横,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皇兄您自己与嫂嫂两情相悦,当知这情爱的魔力与美好,您如何就不能让那可怜的孩子在有限的余生里活得快活些?”
“阿芙拼了命也要将他生下来,就是想让您与太子不会成为孤家寡人啊……说到底,苦的还是景瑞。”
说至此处,长公主已经泣不成声。
她、昭明帝、先皇后,三人自小相识,一同长大,先皇后的早逝也让长公主如同失去一个至亲之人般痛苦。
关于先皇后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彻底浇灭了昭明帝心中的怒火。
却令他陷入另一番挣扎。
只觉得老天爷在戏弄他一家人,景瑞心仪的女子为何偏偏是孟峥之女?
若某天真相揭开,亲密无间的兄弟俩怕是会为了这女子彻底反目!
他心中的称确实偏向于太子许多,但也确如长公主所说,那孩子是阿芙拼了命给他生下来的……
若阿芙不是因生产彻底伤了元气,还好好活着,他也不会迁怒于小儿子,恐怕还会更宠爱一些。
长公主见他沉默不语,眉宇间的怒意消散无踪,心知自己刚才的话起了作用,立刻再次加码。
她吸了口气,道:“皇兄,阿宴答应我,只要皇兄应允这桩亲事,他会让孟小姐记在他兄长名下,从此世上再无孟小姐,只有江家家主嫡出三小姐!”
昭明帝闻言,微微一怔。
难以置信道:“江家……竟愿冒风险替她掩饰身份?”
长公主抹了抹眼泪,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还有一事,皇妹一直没跟您说,孟小姐救了阿宴一命,也间接救了阿棠一命。”
“何出此言?!”
昭明帝疾声问道。
长公主当下便把驸马差点被陷害之事说了,想到若不是孟千姿机灵,夫君就要被乱棍打死,依旧心有戚戚,面色惨白。
听她说完来龙去脉,昭明帝气得连连冷笑。
作为坐了这皇位数十年的帝王,他如何看不透太后此举的目的?
针对江宴不是目的,那老毒妇想要阿棠死。
要的就是他昭明帝少个至亲之人,再受一次失去亲人的沉重打击。
要的是太子少个有力的支持者!
他一脚踹翻藤雕花架,怒道:
“好,好得很,她是嫌朕活得太长了!”
长公主敛下眼眸,低声道:“阿宴是为了孟小姐搭救之恩,才提出此议,皇兄,说句您不爱听的,我们一家人都欠了孟小姐的情。”
昭明帝眸色沉沉地望着她,久久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话已至此,长公主不再逼迫,只依旧跪着等候他做出决定。
她忐忑不安,实在是不想以先皇后留下的东西来逼迫兄长,她心疼景瑞,又何尝不心疼这个替她遮风挡雨的亲兄长?
许久后,昭明帝弯腰,不由她推拒将她扶了起来。
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用手指拭去她面上的泪痕。
到底是松了口。
“朕赐婚,给景瑞与江家小姐赐婚。”
长公主猛地抬起头来,眼眶里霎时又布满了泪水,却露出了笑颜。
昭明帝责备道:“明知自己身子不好,还非要跪着不起,你这是戳朕的心窝子!”
长公主抹去眼泪,娇笑道:“那阿棠以后都不跪了。”
昭明帝无奈笑了,手指点了点她额头,将那声叹息埋入心底。
罢了,那孩子终究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就偏心于他一回吧。
但,若被他发现那孟氏女引起兄弟俩反目,他绝不留情!!!
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