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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福鹤堂乱成一锅粥,宁棠站在顾母身后静静守着顾老夫人未曾离去。
顾老夫人清醒过来,宁棠忙上前搀扶。
老夫人指着地上躺着的林葭玥道:“将这乱家的根源给我打出去……”
“老夫人您要给景儿做主!”
“够了。”
顾行简匆匆赶来,他今日刚上值还未等进蕃育署,便被府中小厮驾马寻回,再见眼下情形顾行简只觉头痛欲裂。
“去拉开周姨娘。”
林葭玥被几个外院小厮救下,侯府乱得甚至维持不住男女大防,只能唤外院小厮进内院处理她。
周姨娘被人钳制住,双眸猩红,面色狰狞的看着顾行简:“侯爷今日可否给妾身一句准话?这害死我景儿的乱家根源,你到底除是不除?”
林葭玥捂着脖子,眼底透着血红,止不住的大口喘息。
再次经历濒死的感觉,让她全身汗毛都炸了开,心底被恐惧点点蚕食,骇得她脑中一片茫白。
周姨娘情绪和缓,她瞪着几个抓住自己的小厮狠狠甩开。
到底是内院女眷,那些男丁亦不敢轻易动手,且见顾行简未表态,一个二个便松开了手。
“侯爷,我只问你这乱家的根源除是不除?”
顾行简忽而有点恍惚,似是被问得怔住。
唯有宁棠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眸。
这一刻,他竟是动了杀心。
瞬间的沉默让对生死格外敏感的林葭玥红着眼抬头,顾行简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低声开口:“送周姨娘回玉安院。”
“哈哈哈,乱了乱了,这侯府乱翻了天。”
眼见顾行简根本没有处理林葭玥的意思,周姨娘彻底失望。她拢了拢头发,眼含着泪浅浅一笑,双颊边的梨涡隐隐显现,一如平日温柔。
“侯府有此后人,老侯爷怕是在地下也难得安稳。”
“侯爷景儿,我来陪你们了……”
周姨娘说完,猛的向福鹤堂院中抄手游廊柱上撞去。嘭一声闷响,鲜红血色四溅,人直直倒下没了气息。
院中人吓得傻在当场,蘅芜却是发现不对早早将宁棠护在身后,蘅芷则扯了帕子遮挡在她眼前。
顾行简面色如雪,林葭玥只觉头皮瞬时炸开,浑身打着摆子冷冷颤抖。
顾老夫人见此情形连惊带吓彻底晕厥过去。
唯有郑姨娘哭着褪下身上褙子,走上前轻轻盖在周姨娘面上,低声啜泣:“都说了让你莫要闹,闹来闹去又能闹出个什么结果呢?咱们的一条贱命,能拿得住谁?”
“送大奶奶回房。”
顾行简厉呵一声,蘅芷蘅芜忙护着宁棠回澜庭院。
顾母那边派人寻府医,福鹤堂的丫鬟忙着抬老夫人回寝房,顾行简指挥着府中婆子处理周姨娘尸身,郑姨娘哭着被丫鬟拉走……
唯有林葭玥一脸呆滞看着鹅黄色褙子下,隐隐露出的苍白手臂。
七日内有两人横死家中,侯府人心惶惶,哪里还有人去管林葭玥。
众人于她身前身后穿梭,却是无人上前过问一句。
直到浅碧轻红寻来,二人才拖着丢了魂的林葭玥快速离开。
府中未见哀鸣,未见半匹白布半张黄纸,廊柱同白玉地砖上的血渍被下人擦干,周姨娘之死再无一人提起,仿佛侯府从未有过此等悲惨事。
第二日大厨房做了酥香肘子、清蒸鹅、咸豉豆皮羊肚盘等十八道荤菜,送往各房。
郑姨娘啃着肘子一边哭一边笑,顾老夫人沉睡不醒,顾母一夜白了双鬓。
顾行简坐在院中自斟自饮,一夜未眠。
宁棠则在赵嬷嬷同蘅芷蘅芜的照看下,浅浅睡了几个时辰,只是一夜之间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反应最大的是林葭玥,她已经几日不吃不睡,身子透着病态的疲虚,且如今还添了个不寻常的毛病。
她再瞧不得少女皙白手臂,亦听不得清脆皮鼓声。
侯府一片寂沉,宁蓝安携夫人上门时,顾行简甚至有些恍惚,一时不知他这岳丈大人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府中有事,未能恭迎父亲,是行简失礼。ʟᴇxɪ”
宁蓝安道:“听闻侯府近日多有烦事,老夫便过来看看,且拙荆思念棠儿,今日便想着让她母女二人见上一面。”
顾行简忙让府中婆子带了宁夫人去澜庭院,他则留下陪客,同宁蓝安寒暄。
二人说了几句不咸不淡无关痛痒的话,宁蓝安忽然道:“听闻上京流言,城阳侯对家中嫡妻很是不满?”
“说到底也是本官教女不严,未能将府上千金教成世妇典范。”
顾行简下颌一紧,忙道:“父亲这话折煞行简,棠儿并未有什么不好,都是小婿鬼迷心窍,以致冷落棠儿。”
双拳紧紧握起,顾行简绷紧了身子:“是行简有错在先,日后万不会再负棠儿。”
宁蓝安冷冷嗤笑:“侯爷言重了,这上京谁人不知我平章政事府的姑娘无德无才,理家无能呢?”
从怀中掏出两张素贴,宁蓝安推到顾行简面前:“侯爷的庚帖同棠儿的婚书,城阳侯府这门亲我宁家高攀不起,还望侯爷寻了两族长老,选个日子吧。”
第75章从父
顾行简死死抿唇,未接宁蓝安的话。
侯府如今再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宁棠更是不能在此时离开。
且私心里,顾行简亦舍不得宁棠半分。
他放低了声音道:“侯府艰难,家中祖母又在病中,棠儿此时离家于她同宁府亦没有好处。”
“父亲之意行简明白,日后必加倍细心对待棠儿,万不会再出现此等情况。”
将茶盏放在手边,宁蓝安不发一言,只静静坐着。
宁夫人由侯府下人引入澜庭院,宁棠早得了消息换好见客衣衫,恭候一旁。
刚进院,宁母便亲热握住宁棠的手:“我的儿,许久未见你瘦了许多。”
宁棠柔柔一笑:“母亲心疼孩儿,方觉着孩儿瘦了,前些日子蘅芷还说以前的旧衣衫紧了半寸,想来是侯府悠然,孩儿反胖了几分。”
母女俩亲亲热热,一见便觉感情十分亲厚。
宁母让贴身丫鬟拿了赏钱给侯府婆子,宁棠亦说了几句贴心话。那婆子喜得无可无不可,唱笑着说二人母女情深这才不舍离开。
将宁母迎进澜庭院,宁棠又让香草绿竹去小厨房准备茶点。
屋中没了侯府下人,宁棠同宁夫人反倒冷淡下来,一个坐在绣墩上静静喝茶,一个坐在几边看着窗外风景。
许久后宁夫人道:“你父亲今日来时,从书房拿了你的婚书。” 宁棠放在桌下的手猛得一紧,略一思索道:“今夏炎热得厉害,棠儿记得咱们府上在城郊有处庄子,虽不大但颇为精致,又临着河。”
“那处庄子旁有山有水,想来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自己又有出息,不必府上记挂。”
宁夫人垂着眸:“确有这么处庄子,只是那地方离上京城没个几步远,便是有条河又能凉快到哪里去?且地方紧窄,周围村子又杂,终归不安全,不抵侯府里宽敞舒适。”
“母亲说得有理。”
宁棠微微勾唇,笑意却未达眼中。
宁夫人叹息一声:“你家中两个妹妹如今也到了年岁,正要开始相看的时候。宁摇还好说,性子温吞寻个文人书生的就算般配。”
“倒是宁拈让人头疼,自幼念了几本书性情刚直,若生为男子还好……女子养成这般性子,可是不成。”
“妹妹们天生丽质,敦厚良善,婚事自不会艰难,母亲放心。”
宁夫人笑道:“还是棠儿会安慰人。”
略一停顿,宁夫人又道:“你妹妹们到底是女儿家,这婚事还算好说,老爷如今愁的是咱们家大爷的婚事。”
“大爷前些日子违背老爷意愿去了吏部,父子二人因此闹了好大不愉快,你也知道你父亲性情,这般于府中有碍之事,他是万容不下的。”
“可大爷性子拗,这父子俩已经许久未说过话,我亦不知该如何劝。”
“你也莫怪老爷有气,也不知大爷怎得了,国子监好好的监丞不做,非要去吏部做个不入流的小吏,整日被人呼来喝去,竟同个跑堂小二没个区别。”
“也不知扶儿为何吃这等苦头,平白辱没了他一身本领。”
宁棠白着一张脸,一句话未接。
宁夫人叹息:“前段时日你父亲看重商崇商大人家的嫡孙女儿,说是那姑娘得了商老真传,本想将这门婚事说给大爷,可对方听闻大爷如今在吏部做个副使,便再未提这事了。”
宁棠捏紧了帕子,眼皮微垂。
“不过未成便未成吧,商家姑娘有个身有恶疾,一辈子未嫁的姑母养在府中,这无论于族势亦或家运都不是什么好事,世家都看重这个。”
“这几年商家子嗣的婚事,也确有不顺。”
香草端来茶点,蘅芷又给二人斟了茶。宁夫人轻抿一口,语带惋惜:“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她,她身有恶疾亦不想如此,若有选择这天下女子,又有几个愿在家中拖累父兄姐妹的呢?”
“母亲说的极是。”
宁夫人用了两块茶点,笑着称赞几句后道:“先前你提起的那个庄子可是喜欢?若你真心喜欢,我明日让人将地契给你送来。”
“只是忽然想到,倒并非如何喜欢。”
宁夫人点点头:“我手上还有处庄子那里田产土地也多,原是我的陪嫁,你若想瞧瞧风景,不若要那处,就是位置远了些在盐城附近。”
宁棠闻言轻笑出声:“棠儿许久未见母亲,怎好一见面就要母亲的东西?两位妹妹怕是还没有这般好的庄子,我作人姐姐的怎好同妹妹们争?”
“那两个丫头再如何也比不过你的。”
“母亲谦虚了,您将妹妹们养得极好,上京谁人不知。”
宁夫人浅浅一笑,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便起身说宁父还在外头等着,问宁棠愿不愿见上一见。
宁棠点头,随着宁夫人走至府中花园。
那边去人通传,等了片刻宁蓝安同顾行简出现。
宁棠克制且得体地朝父亲行了礼,又细细问询了近日饮食起居,宁蓝安亦一一回答,语气慈爱。
说了半晌,宁蓝安道:“外头有些流言……”
宁棠捂唇轻笑:“父亲何时也听信起外头流言了?都子虚乌有的事,让父亲为这些东西挂心,是棠儿不孝。”
“如此便好。”
宁蓝安又交代二人几句,让二人早日诞下子嗣,让顾行简对朝廷之事多多上心,这才同夫人离开。
看着宁蓝安的背影走出垂花门,宁棠忽而鼻尖一酸。
顾行简在旁不是滋味,低声道:“着实对不……”
“我瞧着林姨娘那日受到不小惊吓,夫君这几日可寻御医看过了?”
顾行简抿唇:“自是瞧过了,不大好。”
“许是那位御医不擅此道,我一会儿回房写个帖子,瞧瞧能不能请徐老过府给林姨娘探探脉。”
二人站在花园前正交谈,灵韵匆匆而来。
“奴婢见过侯爷见过大奶奶……”
“老夫人寻两位主子,让您二位速去福鹤堂。”
顾老夫人清醒过来,宁棠忙上前搀扶。
老夫人指着地上躺着的林葭玥道:“将这乱家的根源给我打出去……”
“老夫人您要给景儿做主!”
“够了。”
顾行简匆匆赶来,他今日刚上值还未等进蕃育署,便被府中小厮驾马寻回,再见眼下情形顾行简只觉头痛欲裂。
“去拉开周姨娘。”
林葭玥被几个外院小厮救下,侯府乱得甚至维持不住男女大防,只能唤外院小厮进内院处理她。
周姨娘被人钳制住,双眸猩红,面色狰狞的看着顾行简:“侯爷今日可否给妾身一句准话?这害死我景儿的乱家根源,你到底除是不除?”
林葭玥捂着脖子,眼底透着血红,止不住的大口喘息。
再次经历濒死的感觉,让她全身汗毛都炸了开,心底被恐惧点点蚕食,骇得她脑中一片茫白。
周姨娘情绪和缓,她瞪着几个抓住自己的小厮狠狠甩开。
到底是内院女眷,那些男丁亦不敢轻易动手,且见顾行简未表态,一个二个便松开了手。
“侯爷,我只问你这乱家的根源除是不除?”
顾行简忽而有点恍惚,似是被问得怔住。
唯有宁棠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眸。
这一刻,他竟是动了杀心。
瞬间的沉默让对生死格外敏感的林葭玥红着眼抬头,顾行简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低声开口:“送周姨娘回玉安院。”
“哈哈哈,乱了乱了,这侯府乱翻了天。”
眼见顾行简根本没有处理林葭玥的意思,周姨娘彻底失望。她拢了拢头发,眼含着泪浅浅一笑,双颊边的梨涡隐隐显现,一如平日温柔。
“侯府有此后人,老侯爷怕是在地下也难得安稳。”
“侯爷景儿,我来陪你们了……”
周姨娘说完,猛的向福鹤堂院中抄手游廊柱上撞去。嘭一声闷响,鲜红血色四溅,人直直倒下没了气息。
院中人吓得傻在当场,蘅芜却是发现不对早早将宁棠护在身后,蘅芷则扯了帕子遮挡在她眼前。
顾行简面色如雪,林葭玥只觉头皮瞬时炸开,浑身打着摆子冷冷颤抖。
顾老夫人见此情形连惊带吓彻底晕厥过去。
唯有郑姨娘哭着褪下身上褙子,走上前轻轻盖在周姨娘面上,低声啜泣:“都说了让你莫要闹,闹来闹去又能闹出个什么结果呢?咱们的一条贱命,能拿得住谁?”
“送大奶奶回房。”
顾行简厉呵一声,蘅芷蘅芜忙护着宁棠回澜庭院。
顾母那边派人寻府医,福鹤堂的丫鬟忙着抬老夫人回寝房,顾行简指挥着府中婆子处理周姨娘尸身,郑姨娘哭着被丫鬟拉走……
唯有林葭玥一脸呆滞看着鹅黄色褙子下,隐隐露出的苍白手臂。
七日内有两人横死家中,侯府人心惶惶,哪里还有人去管林葭玥。
众人于她身前身后穿梭,却是无人上前过问一句。
直到浅碧轻红寻来,二人才拖着丢了魂的林葭玥快速离开。
府中未见哀鸣,未见半匹白布半张黄纸,廊柱同白玉地砖上的血渍被下人擦干,周姨娘之死再无一人提起,仿佛侯府从未有过此等悲惨事。
第二日大厨房做了酥香肘子、清蒸鹅、咸豉豆皮羊肚盘等十八道荤菜,送往各房。
郑姨娘啃着肘子一边哭一边笑,顾老夫人沉睡不醒,顾母一夜白了双鬓。
顾行简坐在院中自斟自饮,一夜未眠。
宁棠则在赵嬷嬷同蘅芷蘅芜的照看下,浅浅睡了几个时辰,只是一夜之间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反应最大的是林葭玥,她已经几日不吃不睡,身子透着病态的疲虚,且如今还添了个不寻常的毛病。
她再瞧不得少女皙白手臂,亦听不得清脆皮鼓声。
侯府一片寂沉,宁蓝安携夫人上门时,顾行简甚至有些恍惚,一时不知他这岳丈大人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府中有事,未能恭迎父亲,是行简失礼。ʟᴇxɪ”
宁蓝安道:“听闻侯府近日多有烦事,老夫便过来看看,且拙荆思念棠儿,今日便想着让她母女二人见上一面。”
顾行简忙让府中婆子带了宁夫人去澜庭院,他则留下陪客,同宁蓝安寒暄。
二人说了几句不咸不淡无关痛痒的话,宁蓝安忽然道:“听闻上京流言,城阳侯对家中嫡妻很是不满?”
“说到底也是本官教女不严,未能将府上千金教成世妇典范。”
顾行简下颌一紧,忙道:“父亲这话折煞行简,棠儿并未有什么不好,都是小婿鬼迷心窍,以致冷落棠儿。”
双拳紧紧握起,顾行简绷紧了身子:“是行简有错在先,日后万不会再负棠儿。”
宁蓝安冷冷嗤笑:“侯爷言重了,这上京谁人不知我平章政事府的姑娘无德无才,理家无能呢?”
从怀中掏出两张素贴,宁蓝安推到顾行简面前:“侯爷的庚帖同棠儿的婚书,城阳侯府这门亲我宁家高攀不起,还望侯爷寻了两族长老,选个日子吧。”
第75章从父
顾行简死死抿唇,未接宁蓝安的话。
侯府如今再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宁棠更是不能在此时离开。
且私心里,顾行简亦舍不得宁棠半分。
他放低了声音道:“侯府艰难,家中祖母又在病中,棠儿此时离家于她同宁府亦没有好处。”
“父亲之意行简明白,日后必加倍细心对待棠儿,万不会再出现此等情况。”
将茶盏放在手边,宁蓝安不发一言,只静静坐着。
宁夫人由侯府下人引入澜庭院,宁棠早得了消息换好见客衣衫,恭候一旁。
刚进院,宁母便亲热握住宁棠的手:“我的儿,许久未见你瘦了许多。”
宁棠柔柔一笑:“母亲心疼孩儿,方觉着孩儿瘦了,前些日子蘅芷还说以前的旧衣衫紧了半寸,想来是侯府悠然,孩儿反胖了几分。”
母女俩亲亲热热,一见便觉感情十分亲厚。
宁母让贴身丫鬟拿了赏钱给侯府婆子,宁棠亦说了几句贴心话。那婆子喜得无可无不可,唱笑着说二人母女情深这才不舍离开。
将宁母迎进澜庭院,宁棠又让香草绿竹去小厨房准备茶点。
屋中没了侯府下人,宁棠同宁夫人反倒冷淡下来,一个坐在绣墩上静静喝茶,一个坐在几边看着窗外风景。
许久后宁夫人道:“你父亲今日来时,从书房拿了你的婚书。” 宁棠放在桌下的手猛得一紧,略一思索道:“今夏炎热得厉害,棠儿记得咱们府上在城郊有处庄子,虽不大但颇为精致,又临着河。”
“那处庄子旁有山有水,想来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自己又有出息,不必府上记挂。”
宁夫人垂着眸:“确有这么处庄子,只是那地方离上京城没个几步远,便是有条河又能凉快到哪里去?且地方紧窄,周围村子又杂,终归不安全,不抵侯府里宽敞舒适。”
“母亲说得有理。”
宁棠微微勾唇,笑意却未达眼中。
宁夫人叹息一声:“你家中两个妹妹如今也到了年岁,正要开始相看的时候。宁摇还好说,性子温吞寻个文人书生的就算般配。”
“倒是宁拈让人头疼,自幼念了几本书性情刚直,若生为男子还好……女子养成这般性子,可是不成。”
“妹妹们天生丽质,敦厚良善,婚事自不会艰难,母亲放心。”
宁夫人笑道:“还是棠儿会安慰人。”
略一停顿,宁夫人又道:“你妹妹们到底是女儿家,这婚事还算好说,老爷如今愁的是咱们家大爷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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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爷性子拗,这父子俩已经许久未说过话,我亦不知该如何劝。”
“你也莫怪老爷有气,也不知大爷怎得了,国子监好好的监丞不做,非要去吏部做个不入流的小吏,整日被人呼来喝去,竟同个跑堂小二没个区别。”
“也不知扶儿为何吃这等苦头,平白辱没了他一身本领。”
宁棠白着一张脸,一句话未接。
宁夫人叹息:“前段时日你父亲看重商崇商大人家的嫡孙女儿,说是那姑娘得了商老真传,本想将这门婚事说给大爷,可对方听闻大爷如今在吏部做个副使,便再未提这事了。”
宁棠捏紧了帕子,眼皮微垂。
“不过未成便未成吧,商家姑娘有个身有恶疾,一辈子未嫁的姑母养在府中,这无论于族势亦或家运都不是什么好事,世家都看重这个。”
“这几年商家子嗣的婚事,也确有不顺。”
香草端来茶点,蘅芷又给二人斟了茶。宁夫人轻抿一口,语带惋惜:“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她,她身有恶疾亦不想如此,若有选择这天下女子,又有几个愿在家中拖累父兄姐妹的呢?”
“母亲说的极是。”
宁夫人用了两块茶点,笑着称赞几句后道:“先前你提起的那个庄子可是喜欢?若你真心喜欢,我明日让人将地契给你送来。”
“只是忽然想到,倒并非如何喜欢。”
宁夫人点点头:“我手上还有处庄子那里田产土地也多,原是我的陪嫁,你若想瞧瞧风景,不若要那处,就是位置远了些在盐城附近。”
宁棠闻言轻笑出声:“棠儿许久未见母亲,怎好一见面就要母亲的东西?两位妹妹怕是还没有这般好的庄子,我作人姐姐的怎好同妹妹们争?”
“那两个丫头再如何也比不过你的。”
“母亲谦虚了,您将妹妹们养得极好,上京谁人不知。”
宁夫人浅浅一笑,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便起身说宁父还在外头等着,问宁棠愿不愿见上一见。
宁棠点头,随着宁夫人走至府中花园。
那边去人通传,等了片刻宁蓝安同顾行简出现。
宁棠克制且得体地朝父亲行了礼,又细细问询了近日饮食起居,宁蓝安亦一一回答,语气慈爱。
说了半晌,宁蓝安道:“外头有些流言……”
宁棠捂唇轻笑:“父亲何时也听信起外头流言了?都子虚乌有的事,让父亲为这些东西挂心,是棠儿不孝。”
“如此便好。”
宁蓝安又交代二人几句,让二人早日诞下子嗣,让顾行简对朝廷之事多多上心,这才同夫人离开。
看着宁蓝安的背影走出垂花门,宁棠忽而鼻尖一酸。
顾行简在旁不是滋味,低声道:“着实对不……”
“我瞧着林姨娘那日受到不小惊吓,夫君这几日可寻御医看过了?”
顾行简抿唇:“自是瞧过了,不大好。”
“许是那位御医不擅此道,我一会儿回房写个帖子,瞧瞧能不能请徐老过府给林姨娘探探脉。”
二人站在花园前正交谈,灵韵匆匆而来。
“奴婢见过侯爷见过大奶奶……”
“老夫人寻两位主子,让您二位速去福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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