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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散,大家都喝了酒,各自拿着手机叫车。出门的时候,蒋鸿铭一路走在陆枝身边,像个保镖似的。
陆枝感激地看他一眼,“别担心,我没事。”
蒋鸿铭看着她有些疲惫的神情,终于略略放心。她不再是方才的强颜欢笑的模样,卸下伪装,愿意在他面前松懈下来,蒋鸿铭倍感欣慰。
“我送你回去吧?”蒋鸿铭提议。
陆枝轻笑,委婉着谢绝了他的好意,“你还担心出租车把我吃了啊?又不顺路,你就别赶着给出租公司做贡献了。”
蒋鸿铭揉了揉她的头,“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另外,”他看着陆枝的眼睛,认真道:“你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
陆枝“嗯”了一声,大脑慢悠悠的转动着,寻思翻找下他今天说了哪些话。她今晚喝得不少,胸口有些不太舒服,告别了蒋鸿铭沿着马路走了走,夜风一吹,清醒了几分。
只可惜有些冷,不然散散步是很好的。陆枝抱着手臂站在街边,暗暗笑自己傻,为了赌气耍酷,竟然穿着一条红裙子招摇过市。此刻在这深秋时节的夜色里,像个匆忙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白先勇的《孽子》。在书的最前面,他说:写给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独自彷徨街头,无所依归的孩子们。
正出神间,忽觉肩上一沉,一件宽大的毛呢外套将自己罩住。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道谢,却发现外套的主人有一张让她恼恨的脸。
“江寓?”陆枝退后了几步,脸上怒写着几个大字:你还敢见我?
江寓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意,丝毫摸不着头脑,奇道:“你怎么了?”
陆枝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过于直白,不得不收敛了。江寓一脸费解地看着她,她忽然醒悟到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把喜欢克制成讨厌,内心翻江倒海,一度泪流满面,可这些他全然不知。
于江寓而言,自己只是他一时感兴趣的小姑娘。他并不知道她是喜欢她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那句话,更不知道她因为这一句话经历的肝肠寸断悲伤成河。
今天于陆枝是悲喜交加,高潮迭起。可是于江寓呢?
他不过是来探个班,吃个饭,何罪之有?
他不过是凑巧被自己喜欢罢了。可这喜欢到今天为止了,从今往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陆枝的眼神几经变换,从愤怒到哀怨,从哀怨到释然,从释然又到遗憾,最后变成一个公关式的微笑,还硬生生加入一份恭敬来。
好歹他还是这个项目的资方,不必得罪。
“陆总还没走?”陆枝控制自己的音调和语气,尽量冷淡而疏离。
江寓听到这样的称呼已经嗅到了一丝迥异,再看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更为诧异。
陆枝不理会他逼人的目光,“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您请便吧。”说着将他的外套脱下来,双手递过去。
江寓看着她,双手插在裤兜里,不接。
陆枝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忍耐力为——零。原本恭敬对待的计划立刻改写,‘切’了一声,表示老娘不伺候了。双手一扔转身就走。
你爱接不接。反正不是我的衣服,掉地上看谁心疼。
江寓被扔了个措手不及,幸好他眼疾手快,略有些狼狈的在落地前接住,“站住!”
“咋的?”陆枝拿出东北人的本性来,一般能动手就别逼逼了。她撸了撸袖子,“你想打一架吗?”
江寓没遇到这样生猛的对手,一时愣住,“打什么架?我……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陆枝泄气,有时候委屈说不出来的时候,她宁愿打一架,哪怕结果只是被打也是痛快的。像现在这样有苦说不出,说不定对方还以为自己一出一出跟神经病似的,有什么意思呢?
她说:“不用你,我自己很好。”
多少难捱的日子都捱过来了,少一个江寓,死不了人。
奈何江寓不讲民主自由,他说要送就非送不可。大衣再度披到了陆枝的身上,江寓把两个袖子一系打了个结,牵着走。
陆枝万万想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总裁回来这么无赖的一招,气得哇哇大叫,那人却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哎,你遛狗呢?”
江寓认真道:“我不养狗。”
陆枝气得爆炸,叫嚣道:“我是说你把我当狗!”
江寓一本正经道:“你要是狗,我早就拿个链子把你栓家里了。”可惜是人,栓人犯法。这个念头在江寓脑子里闪过,悻悻作罢。
“呵呵,”陆枝无奈的笑笑,“你开心就好。”
江寓领着陆枝跌跌撞撞的到了停车场,陆枝一看都到这儿了也就不倔强了。熟门熟路的坐到路虎的副驾上,系好安全带。
猛然想起什么,不由“啊”了一声。
“怎么?”对于陆枝的一惊一乍江寓已经完美适应。
陆枝瞪着他质问道:“你喝酒了?酒后驾驶啊?你想害死我啊?”
江寓瞥了她一眼,“我三个小时前喝了大概三十毫升酒精度为5%的酒。”
陆枝追问:“所以呢?”
江寓解释道:“所以我体内的酒精含量此刻应该属于正常水平,构不成酒后驾驶。”看着她怀疑的样子,不禁嘲笑了一句:“你的书是怎么读的?”
陆枝还真是个资优生,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好好读书,气愤道:“我是文科生,算不出这个什么有什么奇怪?要你背《春江花月夜》《琵琶行》《长恨歌》你会吗?”
江寓气结,“不会。”
“那不就得了。”陆枝赢了一个ʝƨɢ回合,略略得意。扭了扭身子,找个舒适的姿势坐好,看着一旁安静的江寓,用眼神无声的催促他开车。
江寓稳如泰山的坐在那,连安全带都没系。
不会是吵嘴吵不赢就不打算送自己回家了吧?陆枝撇撇嘴,“那个……不开车吗?”
江寓耐心解释道:“你刚刚不是说我开心就好吗?现在这个状态我很开心,我们可以多呆一会。”
“哈哈,”陆枝干笑两声,“你是开玩笑吧?我好不容易填饱肚子准备回家睡觉你让我这在熬?要是熬到后半夜又饿了,是不是您得请我夜宵?”
江寓点头,“我们安食的夜宵味道不错,附近就有一家,一会你饿了我带你去。”
靠!陆枝暗骂一声,假装很感兴趣的样子问:“请问陆总,你带我去是不是不用花钱呢?”
“当然,公司高层都有钻石卡。你要,我的送你。”他神情严肃,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啊!”陆枝叫了一声,一万头草泥马从心头呼啸而过。她无奈道:“跟你这样没有幽默感的沟通实在是太困难了,你到底是故意听不懂我说什么还是真的听不懂我说什么啊?”
江寓也无奈,“明明是你说要去吃夜宵,好好的又不去了。怪不得说女人心海底针,就不能简单一点吗?”
陆枝垂下头,说来说去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行,刚才是我错了。”她一向能屈能伸。
“原谅你。”江寓很大度。
陆枝点头,“谢谢。现在认真听我说,我不要吃夜宵,不要再这里傻呆着,我要回家,现在送我回家,go home,明白?”
江寓无奈的启动豪车,计划里有一项是要找一本研究女人心理的书研读。这个不简单,恐怕比MBA的课程复杂多了。但他一向自诩天赋过人,读书时功课全A+,迄今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
一路上,江寓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陆枝也懒得理他。可是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哪能憋得住?
半个小时后,陆枝咳了一声,“放个音乐吧,太尴尬了。”
江寓看她一眼,“不觉得。”
那是因为你反应迟钝啊!陆枝暗自在心里腹诽,扑到音乐播放器上,狠狠按下play键。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浑厚的男高音猝然响起,陆枝一口鲜血差点没喷出来。
颤抖着按下一首,“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
陆枝终于忍不住,抱着衣服笑得弯了腰。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了一句:“大哥,你到底多大年纪?”
江寓算了算,“还差几个月三十二。”
陆枝拿着他的名牌大衣擦眼泪,还不忘嘲讽人家,“我看你品味像五十二,这音乐是你在国外留学时听的吧?思念故土来着。”
江寓不解其意,老实答道:“买车的时候赶上国庆,这是4S店送的,试听之后就没取出来。”
国庆时候?陆枝想起崔仁之前跟她说江寓是老干部的话,此刻认真打量专心开车的某人,还真觉得有那么几分意思。
她立马变身好奇宝宝,问:“你平常不听音乐?”
“嗯。”
“看电影吗?”
“电影院人太多,偶尔在家看看老电影。”
“喜欢旅游吗?”
“没有时间。”
“有女朋友吗?”
江寓看她一眼,“暂时没有。”
“有男朋友吗?”
“……”江寓瞪了她一眼。
“……”陆枝咬了咬舌头,无语半晌,得出结论:“这么说你的娱乐项目只有一项就是在会所玩玩?”
江寓不悦,“我只去过一次,就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陆枝也伐开心,呵呵一声,暗叫倒霉,“我也只去过一次,就给你撞上了。”
江寓微微一笑,自语道:“还好,遇上了。”
陆枝心思完全没在这,嘀嘀咕咕地分析:“你只挣钱不花钱,吃的是草连奶都不吐。这么说,你有很多钱啊?”
“嗯,”江寓毫不谦虚,轻轻抛出一句,“足够养你。” 陆枝收敛了笑意,淡淡道:“养我干什么?过年杀了吃肉吗?”
车子驶进小区,江寓将车停在路边。陆枝安静下来,沉静的看着窗外。
江寓说:“做我女朋友,我养你。”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让陆枝毫无准备。如果没听到今天江寓说的那句话,陆枝一定会扑上去,说:“好啊好啊,你要养我一辈子。”可是偏偏她听到了,再听到这样的提议不觉有些可笑。
于是,她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你喜欢我?”
江寓为难,他从未恋爱过,是否喜欢,还没有标准可言。可要说不喜欢,就不诚恳了。毕竟,总是想要见到她,聊聊天也好,沉默着也好。跟其他人比,她是不同的。
“也许。”江寓斟酌了片刻,稳妥地回答。
他把恋爱当作商业谈判,诚信为本,力求实事求是。
陆枝愣了愣,这个回答模棱两可,用到这个场景,更像是否定。他在顾及自己的颜面吗?陆枝心领,“我明白了。”开门下车。
“雯雯!”江寓叫住她,确认结果,“你答应了吗?”
陆枝冷静的对视着他的目光,“我不答应。”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江寓不信,他拒绝过一百多次表白,那些人都是‘我喜欢你’‘我爱你’为开头的,所以他由此推论:陆枝不喜欢他的概率为零。
陆枝看着他傲然的态度,有些佩服。她也问过别人类似的问题,‘你不喜欢我?’这五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味道大概是‘你不喜欢我啊’的失落。可是同样的五个字,从江寓嘴里说出来就是‘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的傲慢。
陆枝咽下一味辛酸,回答:“不过是感兴趣而已。”感兴趣和喜欢,差得很远很远。
江寓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摸了摸鼻子,这是被拒绝了吗?心里有些堵,头脑有些混沌,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
如果这是被拒绝的滋味,江寓考虑向之前被自己冷冷拒绝的人道歉:如果曾让你感到难过,那么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如果我知道被人拒绝是这样的滋味,那我下次拒绝你的时候会温柔一点。比如‘谢谢你的喜欢,但你还是喜欢去别人吧’。
他真的想道歉,奈何他都没正眼看过人家,表白的是谁压根没关心过。联系方式,自然没有。如果他有朋友圈、微博这种东西,倒是可以拿来用一用,但是陆先生的社交只局限在名片、电话簿和企鹅。
企鹅好友个位数,其中包括已经故去的导师两位,三个同一研究小组的同学三位,外加亲生爸爸。对,这个企鹅当初就是为了研究课题注册的。毕业后就没登录过,以至于他年近花甲的老爸都不满的打电话来,抱怨说:“你那个农场能不能开通一下啊?我都没有地方偷菜。”
江寓皱皱眉头,“爸,您为人师表,‘偷’不太好吧?咱家要是没有菜,叫人去买,我给你钱。”
气的老头子大骂,“老子自己有钱!而且我说的是QQ农场!你太落伍了,我不跟你讲了。”
江寓莫名其妙,不过第二天还是让人从郊外的绿色基地定了一些菜品送到家里。此后,老头子再也没拿这样的问题骚扰他。
陆枝回家发了条微博:某人说他不懂女人,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懂人类。先生,地球太危险了,快回你的星球上去吧!
楚颜如在下面评论:你也一起回去吗?我送亲。
陆枝唏嘘一声,发了个哭的表情,半开玩笑的写:我没有票,上不了船。然后断开了网络,打开文档写小说。
对,写作是陆枝的重要爱好。内心排名,可以和表演并列夺冠。小时候作文写得好,长大了情书写得好(然并卵),毕业后就试着写小说。白树很支持她这个爱好,还介绍了《第一时尚》杂志主编岑名给她认识。
岑名是个二流杂志的主编,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够优秀。在陆枝的印象里,她是那种类似薇薇安温图尔的时尚女魔头。做事严谨认真,细节要求一丝不苟。
陆枝怕见时尚圈的人,因为她颇有自知之明,毕竟自己全身上下跟时尚扯不上亲戚,又最讨厌别人评头论足,而岑名似乎也没有非要见她的意思。二人通过白树互要了联系方式,此后都以邮件交流。
岑名的杂志又不是文学类的,没那么多版面给她放小说,陆枝就偶尔写一些诗发过去供她挑选。
通常还是能得到岑名的认可的,稿费也就是一天特约的钱。不过可惜杂志一个月才出一本,从钱上讲,杯水车薪。从另一个角度讲,陆枝小时候想过当诗人,也算是实现了一个小梦想。为此,她ʝƨɢ乐不可支。
随后,陆枝把小说搬到固定的网上。有个叫绿江的网站页面比较护眼,又没什么更新规定。她就隔三差五上去放一些东西,武侠啊言情啊耽美啊,高兴写什么写什么。
虽然更新不稳定,好在没什么粉丝,也就没有人骂她坑。顶多评论里有路人甲幽幽的说一句:一个星期没更了吧?陆枝立刻犹如凌空受了一鞭,兴奋到十指抽筋码三千字放上去,然后臭不要脸的回复人家:已经更了呢!
这天陆枝依旧码字到深夜,睡前收到许娜的短信,说明天晚上到家。陆枝算了算,自己这次拿的钱有六千多,一部分交下一季度的房租,一部分留着撑到下一份工作,怎么都剩下点钱。
于是,她给许娜回:“想想吃什么,回来我请,姐有钱了。”放下手机琢磨着明天应该去看看白树,上次那事儿虽然没坑,但是没有白树允许,她也不敢理直气壮地说要把案子撤回来的那种话。
陆枝辗转反侧的想这几天的事,虽然没有爱情,但也不是没人疼啊?
于是她翻个身,安稳的睡了。
广告的钱到账,陆枝带着许娜好好吃了两顿,然后又开始跑组生涯。
这天陆枝敲开一扇门,里面一个年轻的副导演在整理资料。资料递过去,那人看了陆枝一眼继续低头做事,“我们这个戏是根据小说改编的,小说你看了吗?”
陆枝心想,我看到门上贴着组训敲门进来,哪能未卜先知晓得您是小说改编的呢?不过这话也不能说,就说还没。
那人说:“那你回去看看吧,看完再来。”
“好。”陆枝出了门直奔书店,上了地铁就开始看。到家一边做饭一边看,吃完饭躺着看,躺累了趴着看。七十多万字,陆枝一行不落,感动时哭幽默时笑,许娜一边催她睡觉一边说她疯了。
第二天中午看完最后一页,陆枝化了个妆,又跑到大望路去敲那扇门。
“导演您好!”陆枝微笑着问:“还记得我吗?昨天您说让我看完原著再来,我看完了。”
罗清一怔,满眼的质疑:“你看完了?七十万字你看完了?一天就看完了?”
陆枝补充道:“昨天下午到现在,是一天一夜零几个小时。而且,我平常有看小说的习惯,阅读速度会快一些。”
罗清瞄到了她没能遮住的黑眼圈,客气道:“坐下聊。”
两人面对面坐下,罗清还是不太相信,他说:“这样吧,你说你看过了,给我说说里面有哪些人?”
陆枝把主要人物名字、关系,剧情简要说了一遍。
罗清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但还是有几分怀疑的,他问:“你愿意写个人物小传吗?写你想演的角色。”
想演?陆枝心里冲出一句:我想演女一号,你肯吗?这话冲到嘴里,愣生生咽下去,只说一个字:“好。”
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为了角色了。而是要证明,她到底有没有骗人。陆枝不怕被拒绝,但怕被冤枉。可以死,但绝不枉死。
她寻思那本书女性角色不多,挑一个写不过瘾,不如全写痛快。于是翻开书,把所有有名有姓的女性角色一一列出,挨个分析一遍。当天夜里两点多,发了一份五千多字的文档给罗清,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一醒,就收到对方发来的微信:“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有事?”自从被个别败类骚扰后,陆枝警觉性极强。
罗清回:“我其实不是副导演,只是副导演助理。你发的我给副导演看了,他倒是挺感动。我晚上请他和几个朋友吃饭,你来吗?”
陆枝犹豫,翻了翻罗清的朋友圈,他爱书画爱写毛笔字,倒像个文艺青年。何况,他这是有意帮忙,自己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好。”陆枝回复。龙潭虎穴,闯一闯再说。
罗清果真没有骗她,而且陆枝越看越觉得,这顿饭很有可能是为她请的。那两个朋友是临时拉来凑数的,副导演一来罗清就热情的介绍陆枝,说她如何如何感动了他云云。
陆枝在一旁静静的红了眼圈,壁碰多了,偶尔触到柔软,会不适应。
陆枝感激地看他一眼,“别担心,我没事。”
蒋鸿铭看着她有些疲惫的神情,终于略略放心。她不再是方才的强颜欢笑的模样,卸下伪装,愿意在他面前松懈下来,蒋鸿铭倍感欣慰。
“我送你回去吧?”蒋鸿铭提议。
陆枝轻笑,委婉着谢绝了他的好意,“你还担心出租车把我吃了啊?又不顺路,你就别赶着给出租公司做贡献了。”
蒋鸿铭揉了揉她的头,“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另外,”他看着陆枝的眼睛,认真道:“你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
陆枝“嗯”了一声,大脑慢悠悠的转动着,寻思翻找下他今天说了哪些话。她今晚喝得不少,胸口有些不太舒服,告别了蒋鸿铭沿着马路走了走,夜风一吹,清醒了几分。
只可惜有些冷,不然散散步是很好的。陆枝抱着手臂站在街边,暗暗笑自己傻,为了赌气耍酷,竟然穿着一条红裙子招摇过市。此刻在这深秋时节的夜色里,像个匆忙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白先勇的《孽子》。在书的最前面,他说:写给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独自彷徨街头,无所依归的孩子们。
正出神间,忽觉肩上一沉,一件宽大的毛呢外套将自己罩住。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道谢,却发现外套的主人有一张让她恼恨的脸。
“江寓?”陆枝退后了几步,脸上怒写着几个大字:你还敢见我?
江寓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意,丝毫摸不着头脑,奇道:“你怎么了?”
陆枝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过于直白,不得不收敛了。江寓一脸费解地看着她,她忽然醒悟到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把喜欢克制成讨厌,内心翻江倒海,一度泪流满面,可这些他全然不知。
于江寓而言,自己只是他一时感兴趣的小姑娘。他并不知道她是喜欢她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那句话,更不知道她因为这一句话经历的肝肠寸断悲伤成河。
今天于陆枝是悲喜交加,高潮迭起。可是于江寓呢?
他不过是来探个班,吃个饭,何罪之有?
他不过是凑巧被自己喜欢罢了。可这喜欢到今天为止了,从今往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陆枝的眼神几经变换,从愤怒到哀怨,从哀怨到释然,从释然又到遗憾,最后变成一个公关式的微笑,还硬生生加入一份恭敬来。
好歹他还是这个项目的资方,不必得罪。
“陆总还没走?”陆枝控制自己的音调和语气,尽量冷淡而疏离。
江寓听到这样的称呼已经嗅到了一丝迥异,再看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更为诧异。
陆枝不理会他逼人的目光,“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您请便吧。”说着将他的外套脱下来,双手递过去。
江寓看着她,双手插在裤兜里,不接。
陆枝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忍耐力为——零。原本恭敬对待的计划立刻改写,‘切’了一声,表示老娘不伺候了。双手一扔转身就走。
你爱接不接。反正不是我的衣服,掉地上看谁心疼。
江寓被扔了个措手不及,幸好他眼疾手快,略有些狼狈的在落地前接住,“站住!”
“咋的?”陆枝拿出东北人的本性来,一般能动手就别逼逼了。她撸了撸袖子,“你想打一架吗?”
江寓没遇到这样生猛的对手,一时愣住,“打什么架?我……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陆枝泄气,有时候委屈说不出来的时候,她宁愿打一架,哪怕结果只是被打也是痛快的。像现在这样有苦说不出,说不定对方还以为自己一出一出跟神经病似的,有什么意思呢?
她说:“不用你,我自己很好。”
多少难捱的日子都捱过来了,少一个江寓,死不了人。
奈何江寓不讲民主自由,他说要送就非送不可。大衣再度披到了陆枝的身上,江寓把两个袖子一系打了个结,牵着走。
陆枝万万想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总裁回来这么无赖的一招,气得哇哇大叫,那人却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哎,你遛狗呢?”
江寓认真道:“我不养狗。”
陆枝气得爆炸,叫嚣道:“我是说你把我当狗!”
江寓一本正经道:“你要是狗,我早就拿个链子把你栓家里了。”可惜是人,栓人犯法。这个念头在江寓脑子里闪过,悻悻作罢。
“呵呵,”陆枝无奈的笑笑,“你开心就好。”
江寓领着陆枝跌跌撞撞的到了停车场,陆枝一看都到这儿了也就不倔强了。熟门熟路的坐到路虎的副驾上,系好安全带。
猛然想起什么,不由“啊”了一声。
“怎么?”对于陆枝的一惊一乍江寓已经完美适应。
陆枝瞪着他质问道:“你喝酒了?酒后驾驶啊?你想害死我啊?”
江寓瞥了她一眼,“我三个小时前喝了大概三十毫升酒精度为5%的酒。”
陆枝追问:“所以呢?”
江寓解释道:“所以我体内的酒精含量此刻应该属于正常水平,构不成酒后驾驶。”看着她怀疑的样子,不禁嘲笑了一句:“你的书是怎么读的?”
陆枝还真是个资优生,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好好读书,气愤道:“我是文科生,算不出这个什么有什么奇怪?要你背《春江花月夜》《琵琶行》《长恨歌》你会吗?”
江寓气结,“不会。”
“那不就得了。”陆枝赢了一个ʝƨɢ回合,略略得意。扭了扭身子,找个舒适的姿势坐好,看着一旁安静的江寓,用眼神无声的催促他开车。
江寓稳如泰山的坐在那,连安全带都没系。
不会是吵嘴吵不赢就不打算送自己回家了吧?陆枝撇撇嘴,“那个……不开车吗?”
江寓耐心解释道:“你刚刚不是说我开心就好吗?现在这个状态我很开心,我们可以多呆一会。”
“哈哈,”陆枝干笑两声,“你是开玩笑吧?我好不容易填饱肚子准备回家睡觉你让我这在熬?要是熬到后半夜又饿了,是不是您得请我夜宵?”
江寓点头,“我们安食的夜宵味道不错,附近就有一家,一会你饿了我带你去。”
靠!陆枝暗骂一声,假装很感兴趣的样子问:“请问陆总,你带我去是不是不用花钱呢?”
“当然,公司高层都有钻石卡。你要,我的送你。”他神情严肃,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啊!”陆枝叫了一声,一万头草泥马从心头呼啸而过。她无奈道:“跟你这样没有幽默感的沟通实在是太困难了,你到底是故意听不懂我说什么还是真的听不懂我说什么啊?”
江寓也无奈,“明明是你说要去吃夜宵,好好的又不去了。怪不得说女人心海底针,就不能简单一点吗?”
陆枝垂下头,说来说去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行,刚才是我错了。”她一向能屈能伸。
“原谅你。”江寓很大度。
陆枝点头,“谢谢。现在认真听我说,我不要吃夜宵,不要再这里傻呆着,我要回家,现在送我回家,go home,明白?”
江寓无奈的启动豪车,计划里有一项是要找一本研究女人心理的书研读。这个不简单,恐怕比MBA的课程复杂多了。但他一向自诩天赋过人,读书时功课全A+,迄今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
一路上,江寓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陆枝也懒得理他。可是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哪能憋得住?
半个小时后,陆枝咳了一声,“放个音乐吧,太尴尬了。”
江寓看她一眼,“不觉得。”
那是因为你反应迟钝啊!陆枝暗自在心里腹诽,扑到音乐播放器上,狠狠按下play键。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浑厚的男高音猝然响起,陆枝一口鲜血差点没喷出来。
颤抖着按下一首,“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
陆枝终于忍不住,抱着衣服笑得弯了腰。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了一句:“大哥,你到底多大年纪?”
江寓算了算,“还差几个月三十二。”
陆枝拿着他的名牌大衣擦眼泪,还不忘嘲讽人家,“我看你品味像五十二,这音乐是你在国外留学时听的吧?思念故土来着。”
江寓不解其意,老实答道:“买车的时候赶上国庆,这是4S店送的,试听之后就没取出来。”
国庆时候?陆枝想起崔仁之前跟她说江寓是老干部的话,此刻认真打量专心开车的某人,还真觉得有那么几分意思。
她立马变身好奇宝宝,问:“你平常不听音乐?”
“嗯。”
“看电影吗?”
“电影院人太多,偶尔在家看看老电影。”
“喜欢旅游吗?”
“没有时间。”
“有女朋友吗?”
江寓看她一眼,“暂时没有。”
“有男朋友吗?”
“……”江寓瞪了她一眼。
“……”陆枝咬了咬舌头,无语半晌,得出结论:“这么说你的娱乐项目只有一项就是在会所玩玩?”
江寓不悦,“我只去过一次,就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陆枝也伐开心,呵呵一声,暗叫倒霉,“我也只去过一次,就给你撞上了。”
江寓微微一笑,自语道:“还好,遇上了。”
陆枝心思完全没在这,嘀嘀咕咕地分析:“你只挣钱不花钱,吃的是草连奶都不吐。这么说,你有很多钱啊?”
“嗯,”江寓毫不谦虚,轻轻抛出一句,“足够养你。” 陆枝收敛了笑意,淡淡道:“养我干什么?过年杀了吃肉吗?”
车子驶进小区,江寓将车停在路边。陆枝安静下来,沉静的看着窗外。
江寓说:“做我女朋友,我养你。”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让陆枝毫无准备。如果没听到今天江寓说的那句话,陆枝一定会扑上去,说:“好啊好啊,你要养我一辈子。”可是偏偏她听到了,再听到这样的提议不觉有些可笑。
于是,她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你喜欢我?”
江寓为难,他从未恋爱过,是否喜欢,还没有标准可言。可要说不喜欢,就不诚恳了。毕竟,总是想要见到她,聊聊天也好,沉默着也好。跟其他人比,她是不同的。
“也许。”江寓斟酌了片刻,稳妥地回答。
他把恋爱当作商业谈判,诚信为本,力求实事求是。
陆枝愣了愣,这个回答模棱两可,用到这个场景,更像是否定。他在顾及自己的颜面吗?陆枝心领,“我明白了。”开门下车。
“雯雯!”江寓叫住她,确认结果,“你答应了吗?”
陆枝冷静的对视着他的目光,“我不答应。”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江寓不信,他拒绝过一百多次表白,那些人都是‘我喜欢你’‘我爱你’为开头的,所以他由此推论:陆枝不喜欢他的概率为零。
陆枝看着他傲然的态度,有些佩服。她也问过别人类似的问题,‘你不喜欢我?’这五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味道大概是‘你不喜欢我啊’的失落。可是同样的五个字,从江寓嘴里说出来就是‘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的傲慢。
陆枝咽下一味辛酸,回答:“不过是感兴趣而已。”感兴趣和喜欢,差得很远很远。
江寓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摸了摸鼻子,这是被拒绝了吗?心里有些堵,头脑有些混沌,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
如果这是被拒绝的滋味,江寓考虑向之前被自己冷冷拒绝的人道歉:如果曾让你感到难过,那么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如果我知道被人拒绝是这样的滋味,那我下次拒绝你的时候会温柔一点。比如‘谢谢你的喜欢,但你还是喜欢去别人吧’。
他真的想道歉,奈何他都没正眼看过人家,表白的是谁压根没关心过。联系方式,自然没有。如果他有朋友圈、微博这种东西,倒是可以拿来用一用,但是陆先生的社交只局限在名片、电话簿和企鹅。
企鹅好友个位数,其中包括已经故去的导师两位,三个同一研究小组的同学三位,外加亲生爸爸。对,这个企鹅当初就是为了研究课题注册的。毕业后就没登录过,以至于他年近花甲的老爸都不满的打电话来,抱怨说:“你那个农场能不能开通一下啊?我都没有地方偷菜。”
江寓皱皱眉头,“爸,您为人师表,‘偷’不太好吧?咱家要是没有菜,叫人去买,我给你钱。”
气的老头子大骂,“老子自己有钱!而且我说的是QQ农场!你太落伍了,我不跟你讲了。”
江寓莫名其妙,不过第二天还是让人从郊外的绿色基地定了一些菜品送到家里。此后,老头子再也没拿这样的问题骚扰他。
陆枝回家发了条微博:某人说他不懂女人,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懂人类。先生,地球太危险了,快回你的星球上去吧!
楚颜如在下面评论:你也一起回去吗?我送亲。
陆枝唏嘘一声,发了个哭的表情,半开玩笑的写:我没有票,上不了船。然后断开了网络,打开文档写小说。
对,写作是陆枝的重要爱好。内心排名,可以和表演并列夺冠。小时候作文写得好,长大了情书写得好(然并卵),毕业后就试着写小说。白树很支持她这个爱好,还介绍了《第一时尚》杂志主编岑名给她认识。
岑名是个二流杂志的主编,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够优秀。在陆枝的印象里,她是那种类似薇薇安温图尔的时尚女魔头。做事严谨认真,细节要求一丝不苟。
陆枝怕见时尚圈的人,因为她颇有自知之明,毕竟自己全身上下跟时尚扯不上亲戚,又最讨厌别人评头论足,而岑名似乎也没有非要见她的意思。二人通过白树互要了联系方式,此后都以邮件交流。
岑名的杂志又不是文学类的,没那么多版面给她放小说,陆枝就偶尔写一些诗发过去供她挑选。
通常还是能得到岑名的认可的,稿费也就是一天特约的钱。不过可惜杂志一个月才出一本,从钱上讲,杯水车薪。从另一个角度讲,陆枝小时候想过当诗人,也算是实现了一个小梦想。为此,她ʝƨɢ乐不可支。
随后,陆枝把小说搬到固定的网上。有个叫绿江的网站页面比较护眼,又没什么更新规定。她就隔三差五上去放一些东西,武侠啊言情啊耽美啊,高兴写什么写什么。
虽然更新不稳定,好在没什么粉丝,也就没有人骂她坑。顶多评论里有路人甲幽幽的说一句:一个星期没更了吧?陆枝立刻犹如凌空受了一鞭,兴奋到十指抽筋码三千字放上去,然后臭不要脸的回复人家:已经更了呢!
这天陆枝依旧码字到深夜,睡前收到许娜的短信,说明天晚上到家。陆枝算了算,自己这次拿的钱有六千多,一部分交下一季度的房租,一部分留着撑到下一份工作,怎么都剩下点钱。
于是,她给许娜回:“想想吃什么,回来我请,姐有钱了。”放下手机琢磨着明天应该去看看白树,上次那事儿虽然没坑,但是没有白树允许,她也不敢理直气壮地说要把案子撤回来的那种话。
陆枝辗转反侧的想这几天的事,虽然没有爱情,但也不是没人疼啊?
于是她翻个身,安稳的睡了。
广告的钱到账,陆枝带着许娜好好吃了两顿,然后又开始跑组生涯。
这天陆枝敲开一扇门,里面一个年轻的副导演在整理资料。资料递过去,那人看了陆枝一眼继续低头做事,“我们这个戏是根据小说改编的,小说你看了吗?”
陆枝心想,我看到门上贴着组训敲门进来,哪能未卜先知晓得您是小说改编的呢?不过这话也不能说,就说还没。
那人说:“那你回去看看吧,看完再来。”
“好。”陆枝出了门直奔书店,上了地铁就开始看。到家一边做饭一边看,吃完饭躺着看,躺累了趴着看。七十多万字,陆枝一行不落,感动时哭幽默时笑,许娜一边催她睡觉一边说她疯了。
第二天中午看完最后一页,陆枝化了个妆,又跑到大望路去敲那扇门。
“导演您好!”陆枝微笑着问:“还记得我吗?昨天您说让我看完原著再来,我看完了。”
罗清一怔,满眼的质疑:“你看完了?七十万字你看完了?一天就看完了?”
陆枝补充道:“昨天下午到现在,是一天一夜零几个小时。而且,我平常有看小说的习惯,阅读速度会快一些。”
罗清瞄到了她没能遮住的黑眼圈,客气道:“坐下聊。”
两人面对面坐下,罗清还是不太相信,他说:“这样吧,你说你看过了,给我说说里面有哪些人?”
陆枝把主要人物名字、关系,剧情简要说了一遍。
罗清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但还是有几分怀疑的,他问:“你愿意写个人物小传吗?写你想演的角色。”
想演?陆枝心里冲出一句:我想演女一号,你肯吗?这话冲到嘴里,愣生生咽下去,只说一个字:“好。”
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为了角色了。而是要证明,她到底有没有骗人。陆枝不怕被拒绝,但怕被冤枉。可以死,但绝不枉死。
她寻思那本书女性角色不多,挑一个写不过瘾,不如全写痛快。于是翻开书,把所有有名有姓的女性角色一一列出,挨个分析一遍。当天夜里两点多,发了一份五千多字的文档给罗清,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一醒,就收到对方发来的微信:“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有事?”自从被个别败类骚扰后,陆枝警觉性极强。
罗清回:“我其实不是副导演,只是副导演助理。你发的我给副导演看了,他倒是挺感动。我晚上请他和几个朋友吃饭,你来吗?”
陆枝犹豫,翻了翻罗清的朋友圈,他爱书画爱写毛笔字,倒像个文艺青年。何况,他这是有意帮忙,自己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好。”陆枝回复。龙潭虎穴,闯一闯再说。
罗清果真没有骗她,而且陆枝越看越觉得,这顿饭很有可能是为她请的。那两个朋友是临时拉来凑数的,副导演一来罗清就热情的介绍陆枝,说她如何如何感动了他云云。
陆枝在一旁静静的红了眼圈,壁碰多了,偶尔触到柔软,会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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