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都不见来人说话,要是旁人听到他这样骂,在就跪地求饶了,可是这人……
燕玄烨的心中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机械般的转过身,他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落地的声音。
只见一个女子,逆光而站,身形清瘦。
那是……他的夫人。
“你怎么来了?”燕玄烨又将头转了回去,故意不去看她。
谢晚凝见燕玄烨没继续骂人,悄悄松了口气,转头将门关上,盯着燕玄烨的背影,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几日不见,他好像瘦了。
“妾身来给侯爷送发冠。”谢晚凝说着,缓步走到燕玄烨的身边。
燕玄烨就坐在梳妆镜前。
没了发冠,他一头浓密的黑发披散着,唇色微白,忽略掉那双具有侵略性的眼睛,颇有楚楚可怜的女儿之态。
她直接拿起桌上的一把木梳。
“本侯可没叫你给……”
话未说完,谢晚凝的手便已经落到了他的头上,轻柔得像是沐浴三月的阳光。
谢晚凝专心致志给燕玄烨束发,恍惚间又想起她第一次给燕玄烨束发时的场景。
那时候两人相识不久,燕玄烨又总爱逗她吓唬她,惹得她整日心惊胆战,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现在她居然已经敢无视燕玄烨的制止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往日仪表堂堂、清冷高贵的燕侯便又出现了。
“手艺不错。”燕玄烨难得夸赞道。
谢晚凝敛眸,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侯爷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皇安寺了?”
燕玄烨脸色微变,转瞬又恢复正常,声音有些低沉,“母亲生前最爱礼佛,故而每月我都会来皇安寺住上几天。”
谢晚凝嘴唇翕动,有些心疼,最终只说了句,“抱歉……”
燕玄烨轻笑,“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本侯的母亲去世跟你又没有关系。说起来,这个禅房还是咱们的定情之房……”
谢晚凝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些红晕,燕玄烨这厮果然就不值得心疼,他心眼儿坏得很!
也不知道前世他对嫡姐是否也是这样,突然心脏有些闷闷的疼。
燕玄烨见谢晚凝的情绪转变过来,满意地岔开话题,“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府吧,再晚些,天儿都要黑了。”
“不——”
谢晚凝下意识的阻拦。
叶静姝应当还在家中,倘若现在回去了,两人一定会打照面,她……不想让他们两人见面。
“怎么了?”燕玄烨疑惑问道。
谢晚凝的唇抿成一条缝,心中一阵儿挣扎。
她不想让两人见面,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不让两人见面呢?即使没有这一次,只要老太太还在,肯定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半晌,谢晚凝放弃挣扎道:“没事,侯爷咱们走吧。”语气有些丧气。
燕玄烨低头整理衣衫,并未注意。
谢晚凝能亲自来给他送发冠,定是在朝他低头认错,是在哄他!
他乐还来不及呢!
房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禅房。
日落西山,一片霞光,远山沉寂。
燕玄烨看着眼前的景色,又看看身侧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这样的日子,实在畅快!
正蹲在角落里的小厮,看到这一幕简直惊掉了下巴,这还是那个暴戾无常的燕侯吗?
揽清却得意地笑了笑,“小子,一两银子拿来!”
小厮皱巴着一张脸,叫苦不迭,“好哥哥,五百文行不行?我一天累死累活才得一百文,这一两银子简直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有的是钱呢,平日里管着府里的采买,都富得流油了吧?”揽清愤愤道。
小厮求饶,“哎呦,可没这回事!侯爷对府上所用之物向来严格,我可是一点都不敢懈怠,你可别冤枉我!”
“少些废话!前些日子出门办事还见你跟王武在酒馆儿里喝酒呢,现在跟我嚷嚷没钱,你看我信你吗?”
两个人越吵声音越大,大概是吵得了兴头上,已经忘了身处何处,直到马车里传来燕玄烨一声怒吼,“ʝʂɠ再吵把你们两个都丢到深山里喂狼!”
一群山鸟惊动,从树梢上盘旋而起,很快又消失在丛林之中。
揽清和小厮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言一句话。
小厮以为就此躲了过去,不料没过一会儿,揽清又阴恻恻小声道:“说是一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少一点都不行!”
小厮缩了缩脑袋,料想侯爷就在前面,揽清不敢造次,硬着头皮道:“最多五百文!再多就没有了!”
“你!”到手的银子飞走了,揽清气得涨红了脸,一时间竟忘了控制音量。
只听前头马车车窗里飞出一个不明物体,“刺啦”上好的彩釉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
无言的愤怒。
揽清和小厮噤了声,两人默契地停下马匹。
揽清翻身下马徒手将那茶盏碎片拾起来,包在衣服里,又翻身上了马,刚坐稳,便听小厮讨好道:“好哥哥,把那碎渣给我吧。”
揽清皱眉,“你要这做甚?割腕自杀?”
小厮一脸高深莫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茶盏可是上好的物件儿,就算是摔碎了也值钱着呢。”
揽清嫌弃道:“你掉钱眼儿里了?”手上还是诚实地把那碎片握得更紧了些。
小厮笑笑,自己全盘托出,“方才哥哥还说我克扣采买的钱,我可不敢,至于那吃酒的钱……”小厮指了指揽清怀里的碎片。
“平日里侯爷爱砸东西,他一生气,我便把贵重的物件儿放他手边,他砸一个,我捡一次,嘿嘿。”小厮露出八颗光洁闪亮的牙齿。
揽清气极反笑,“好你小子,果真是……”
实在找不出话来,揽清最后朝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第124章 他转身就走了
等马车驶入京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丝丝寒风袭来,马车内却暖和着。
远远的,便看见姜伯带了几个人在府门口张望着,看见车驾驶来,脸上堆满了笑迎上来,“侯爷夫人回来了!”
燕玄烨单手挑起帘子,看到姜伯穿得单薄,皱眉道:“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么少?连个斗篷也不穿,我要破产了?”
姜伯笑着搓了搓手,“哪儿能啊,老奴就是看到侯爷回来,太兴奋了,所以忘记穿了。”
他又侧头看向侯爷身后的谢晚凝,“夫人此番一定劳累了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二人归家便可开动。”
谢晚凝想问问叶静姝走了没,但又觉得这样问显得她像是个痴心人,嘴唇翕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姜伯多精明啊。
“夫人放心,叶姑娘早早的便被接回去了,此时不在府中。”
谢晚凝心中隐隐有些开心,但仍然嘴硬道:“谁问她了。”
走在前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谢晚凝和姜伯,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什么时候你二人关系那么好了?”
姜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燕玄烨身边,“没有没有,夫人自然跟侯爷的关系最好。”
燕玄烨这才满意,后退两步,直接捞起谢晚凝的手放在手心中,带着人直接往自己院子里走。
望着他们清丽的背影,姜伯终于十分沉重地感慨一声,“多般配啊,早这样不就好了?”
刚刚赶来的揽清挠了挠头,循着姜伯的视线望了望,眼神中一片迷惑,不解地问道:“什么般配?”
姜伯深沉转过头,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没事,你玩儿去吧。”
揽清觉得自己受到了鄙夷,“玩什么玩?我还要去保护侯爷呢。”
说着便抬脚要往院子里去,姜伯紧急拉住了他,“哎哎哎,你干什么去?侯爷好好地待在府里,能有什么危险?”
“那我也要去伺候侯爷啊!”揽清挣扎着硬要去。
姜伯拽不住,最后直接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下,恨铁不成钢道:“你个榆木脑袋!侯爷和夫人现在感情正好,你偏要去破坏氛围作甚?”
揽清愣了片刻,苦着脸道:“那我没活儿了?”
姜伯一时不解,“平日里总爱见你躲懒,现在怎么这么积极?”
揽清垂着头,半晌在姜伯炙热的眼神下,憋出来一句话,“姜伯,能不能给我涨涨月俸?”
姜伯:当我没问。
转身就走。
……
屋内,谢晚凝吃完了有史以来觉得最怪异的一顿饭。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饭后,两人各自梳洗,很快便到了睡觉的时间。
谢晚凝穿上燕玄烨特意为她准备的绸缎里衣,光滑如羽翼。
黑暗中,两人平躺着。
谁也没说话。
谢晚凝没睡着,她也知道燕玄烨一定也没睡着,因为她总是时不时的听见耳边传来燕玄烨喉咙吞咽的声音。
淡淡的,却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也许是棉被太厚,谢晚凝总觉得浑身由内而外地发着热,悄悄把盖到脖子处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干什么?”燕玄烨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沙哑,隐隐有些魅惑。
“热……”谢晚凝喃喃道。
“腊月的天哪里会热?”燕玄烨重新将被子拉了上去。
可是腊月的天,也经不住屋里燃着炭火,又盖了两层厚棉被啊!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热源。
消停了片刻,谢晚凝不仅毫无睡意,反而因为热,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