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空腹上班对胃不好……”
她的话还在嘴里,门已砰然关上。
陈漫妍僵在原地,一时间五味杂陈。
突然,她心口传来一阵悸痛,端着碗筷的手突然止不住颤抖。
砰!
瓷碗落地碎裂,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
陈漫妍弓着身子蜷缩着蹲下,涌着痛意的眼眸逐渐变得浑浊迷离。
她竭力保持着清醒,跌跌撞撞从药箱中翻找出一个维生素瓶,干咽几颗白色药片。
良久,她打开手机音频,开启录音模式。
“今天是2021年5月2号,我和段先生的婚姻还剩最后十天18小时37分20秒。”
“也是我确诊阿尔茨海默病的第二十二天……”
第二章 她来进修
早晨九点。
陈漫妍到了医院,换上了护士服,准备开始工作。
以前她是手术室主刀医生的黄金搭档,自从身体出现异常状况后,她便回药剂科做了个普通护士。
“陈漫妍,脑肿瘤科需要碘伏消毒水,你送过去吧。”护士长陆洋对陈漫妍吩咐道。
陈漫妍应声,推着车往电梯方向走。
走廊墙面高挂的荣光栏上,为首的主任医生栏里贴着段景川身着白大褂的照片,看得陈漫妍有些出神。
段景川总是这样,不管是当年在医学院,还是如今在北海医院,都是众星捧月的佼佼者。
电梯打开,陈漫妍推着车正要走进去,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电梯里。
她抬眸正要打招呼,看到段景川身边的白欣妍后不由得一愣。
白欣妍是她们大学时的校友,毕业后回了她老家的医院工作。
“段大医生,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不见不散。”
白欣妍对段景川笑着说道,眼眸明媚。
她没有认出戴着口罩的陈漫妍,只随意扫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陈漫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电梯。
“这些是给你们科室的药。”她对段景川说道。
段景川低头看着手中的病例夹,眼皮都没抬:“嗯。”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陈漫妍看着他的侧颜,忍不住问道:“白欣妍……来你们科室了?”
段景川合上病历夹,嗓音清冷:“她来进修。”
言简意赅,让她无话可接。
电梯门开,段景川率先迈着长腿走出去,陈漫妍扶着推车缓缓跟在后面。
跟这边的护士交接完工作,陈漫妍深深的看了眼段景川的诊室,默默回了自己的岗位。
转眼到了下班的时间,陈漫妍和同事道别后正往外走。
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在炎热的仲夏天显得愈发沉闷。
她突然想起段景川今天出门没有带伞,便拿着伞准备去他诊室。
手机震动两声,传来了段景川的短信。
“今天我不回去。”
陈漫妍呼吸一滞,手中的伞宛如烙铁般灼烧。
隔了一会儿,她回了信息:“好,你胃不好,记得吃饭。”
消息发过去,如石沉大海,再无一丝回应。
陈漫妍怔怔地站在走廊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雨。
白欣妍在电梯间说过的话和段景川刚才的短信内容,不可遏制地在她耳畔交替回旋,刺得她神经一痛一痛。
突然,一阵电击般的悸痛自太阳穴传来,靠药压制下来的病症几乎就要发作。
陈漫妍连连深呼吸调整情绪,然后撑开伞走进雨幕。
到家后,她开始收拾屋子,整理卫生,再做晚餐。
做好后,陈漫妍习惯性摆出两幅碗筷在餐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
只是她的视线带着几分茫然,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在等什么。
看着餐桌对面的空碗筷,再看到吧台上摆放着的婚纱照,陈漫妍终于想起她是在等段景川回来一起吃饭。
她将电饭煲盖好保温,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一笔一划写道——
“5月2号晚上7点,我在等段景川回来,一起吃晚餐。”
然后,她合上本子,托腮看着墙上的时针和分针一点点转动。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
陈漫妍拿起手机拨打段景川的电话,长久的嘟声过后,终于被接通。
“你怎么还没回?”她的嗓音带着一丝隐约可见的委屈。
短暂的沉寂后,传来段景川不悦的声音:“有意思吗?”
“什么?”陈漫妍愣住。
“我说我今天不会回来,算了,反正我的话你从来都不放在心上。”段景川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漫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翻开微信。
看到自己和段景川的对话,她喃喃自语:“我又忘了……”
第三章 病情加重
第二天,医院。
陈漫妍给护士长请了假,带上口罩去找了自己的主治医师林默。
她对林默简单讲述自己这几天的病发情况,心情有些忐忑。
林默凝重说道:“近期记忆力衰退是初期症状,随着病情的发展,会出现远期记忆衰退和空间认知障碍。”
“什么意思?”陈漫妍的心揪起来。
林默顿了顿,秉着职业素养沉声道:“病情加重后,你会忘记相伴多年的家人,也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陈漫妍脸色微微一白,沉默着说不出话。
再过些日子,她会连段景川是谁都忘了吗……
林默叹了口气:“尽快告诉家人,再配合治疗,有一定几率能延缓病情。”
陈漫妍愣了愣,轻轻点头:“还请林医生帮我保密,我不想让院里其他同事担心。”
从诊室离开,陈漫妍有些恍惚地在医院长廊上走着,远远地看到段景川和白欣妍迎面走来。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段景川转眸看向她,眸底暗潮波动。
白欣妍顺着段景川的视线,也看见了陈漫妍。
她惊讶打招呼:“陈漫妍,你也在这家医院?”
陈漫妍脸色苍白,静静看着段景川。
他难道不给自己一个解释吗?
段景川没有理会陈漫妍的眼神,一旁的白欣妍也在自问自答。
“哦,我懂了,原来是夫唱妇随,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呢,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
她打趣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漫妍看着段景川如常的神色,扯了扯嘴角:“快了。”
“什么快了?”白欣妍不解问道。
这时,一直沉默未语的段景川扫了陈漫妍一眼:“你很闲?”
陈漫妍呼吸一窒,自己站在这里都碍着他的眼了吗?
她对白欣妍说道:“我工作去了。”
白欣妍笑道:“回聊啊。”
眼看陈漫妍走远,白欣妍皱眉看向一侧的段景川:“好歹是你老婆,怎么对她那么凶?”
段景川没有接话,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
白欣妍跟上去,喋喋不休道:“下乡义诊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院长可是要我今天就把名单提交上去。”
段景川想起陈漫妍说的话,沉声道:“你们先走,我晚几天再去。”
“为什么?”白欣妍问。
段景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私事。”
入夜。
陈漫妍没有进厨房,而是随意泡了桶方便面做晚餐,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明明是住了六年的家,对她而言却干净的好像是个随住随走的旅馆。
一个24寸的行李箱,装满绰绰有余。
忙完这些,陈漫妍坐在沙发上,再次打开了手机,开启录音模式——
“现在是5月3日晚上八点,我和段先生在一起1290天,我们的婚姻还剩最后九天。”
“现在,我要离开这个我们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家,和段先生说再见。”
按了结束键,陈漫妍将手机收好,拖着行李箱到了门口。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曾满心布置却冷清至极的房子,收回了视线。
正要抬手拧开门柄,门锁却传来了咔哒声响。
门开,段景川的身影出现。
他看向陈漫妍手中的行李箱,沉寂的眼眸有了一丝波动。
“你要去哪?”
第四章 义诊
“早些搬走,提前适应。”陈漫妍低声道。
段景川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起不断。
片刻,他抬手锁门,然后往储物室拿出一个行李箱,将他的衣物折叠放入。
“你干什么?”陈漫妍诧异中带着一丝不安。
段景川头也没抬:“这套房子在你名下,该搬走的人是我。”
他给行李箱上了锁,走到门口。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分钟。
陈漫妍忍不住出声:“你非要和我分这么清吗?”
段景川放在门柄上的手一顿,缄默离开。
陈漫妍倚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