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欲行礼,长明就抬手打断:“不必,你剔骨之伤未愈,应当好生休养才是。”
闻言,南芷眉眼低垂:“我无妨,帝君今日怎又空来明光殿?”
“听说你被长衡剔了情骨,来看看你。”
长明走到南芷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叹道:“没想到长衡为了玉竹仙子做到如此地步,是你受苦了。”
他句句戳中南芷痛处,在她心底的多添一道伤痕。
南芷只能强咽苦涩:“是我的错,长衡仙君不过依规矩惩处。”
见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长明眸光微闪,只说:“你能如此想便好,七日后长衡与玉竹完婚,你别忘了送贺礼。”
完婚。
这二字如冰锥,狠狠刺入南芷本有些麻木的心。
她攥紧了拳,艰涩挤出句:“好。”
即便早知长衡心悦玉竹,此刻心也还是会痛。
南芷隐忍着难受,跟长明闲谈两句后,送他离开了明光殿。
大雪未停,染白了南芷青丝。
她在殿门前默默良久,转身想回寝宫,却蓦然瞧见了两道身影。
长衡正扶着玉竹在廊下赏雪,是那么恩爱般配。
南芷脚步僵滞,站在原地怅然失神,北风吹来玉竹虚弱的话声:“长衡,如今南芷情骨已被剔除,万一心神不稳,堕了魔该如何是好?”
南芷心脏猛地揪起,她惶惶看向长衡,却见他眸光幽深,淡淡道——
“待她炼成了你的药,本君便会亲手杀了她。”
第五章
话落一瞬,南芷如坠冰窖。
她怔怔看向长衡,如何都不敢信这三百年的陪伴,竟是为了杀她!
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情深意切……现在看来简直荒唐可笑!
南芷呼吸逐渐艰涩。
而长衡似有所觉,忽地转眸与她四目相对。
他眼底闪过怔然,蹙眉怒斥:“你来这里作何?”
“长衡……”南芷眼睫一颤,却不知该讲些什么。
长衡就又变得冰冷:“看来你是真不懂什么叫专心修炼。”
字字如常,南芷心头却愈发绞痛。
“长衡……”她几欲开口,却一道劲风扫过,转眼已经到了衍界山。
这里灵气充沛却四面闭塞,是修行之人的闭关地。
南芷举目望去,心中只余孤寂。
闭关这些天,她常坐在禅定台遥望北方。
她日夜盼着长衡会来,却又怕他是为玉竹而来。
云海翻涌,南芷心绪纷乱。
她如往常般往北看去,这次却见长明正御剑而来。
长明看她脸色苍白,立即甩袖落在禅定台上:“长衡明知你身体不受寒,竟真送你来这种苦寒之地。”
南芷垂眸敛住眼底落寞:“长衡神君也是为了助我修行,我不怨他。”
字字句句,如刀在她心上割过。
长明自然不信,到底也没再追问。
他渡了些灵力给南芷,待她有些气色,才道:“你总这般为长衡开脱,莫不是喜欢他?”
喜欢二字,令南芷脑中瞬时一白。
从前只敢藏于心底的爱意,如今更怕被人说穿。
她手足无措,慌忙朝长明解释:“我不过是株法力低下的野草,怎敢亵渎长衡神君?”
而长明眼底探究的意味更浓:“那你可知,千年前,你与长衡也曾是一对神仙眷侣。”
南芷一僵,茫然发问:“什么?”
长明没有多言,挥手在半空中布出幻境。
一幅幅画面,在她眼前缓缓展现——
相思树下,长衡用红线绑住她的尾指,说要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一幕又一幕,在她脑中逐渐清晰。
南芷心底似有什么喷薄,她按住发痛的心脏,耳边恍惚响起曾经的誓言。
“本君对这九州天地起誓,生生世世,绝不负阿芷!”
“不论如何,本君都要娶阿芷!”
“阿芷,不要死!”
……
往事如潮将南芷淹没,几令她窒息,生生呕出口鲜血。
忽地,眼前云海剧烈翻涌。
南芷忍痛抬眸,就见一道身影带着凌冽寒意,破云而出。
来人玉面玄袍,神色冰冷如明光殿几年不化的霜雪,眸中隐隐跳动着怒火。
“……长衡。”南芷怔怔呢喃。
她都想起来了!
原来当初,散尽修为替长衡挡天劫,神魂散落人间的人是她……
那一瞬,南芷泪眼模糊,拖着发痛的身子走上前。
可还没来及开口,长衡却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那一瞬,南芷耳中嗡嗡作响。
随之,长衡怒斥声随之入耳:“南芷,你怎敢毒杀玉竹!?”
第六章
南芷还未回过神来,就被长衡带回了明光殿。
南芷堪堪站稳,便见玉竹在榻上昏睡,桌上放着个拆开的药包。
长衡将药包愤然扫落,草药散落一地:“这就是你给玉竹的好药,里头竟有味绝命草!”
绝命草,顷刻间能夺人性命,是魔界独有。
南芷脑中一白,惊惧看向长衡:“长衡,我并未给玉竹开过药……”
“够了!”
话未完,就被长衡厉声打断。
他横眉冷目:“若不是本君及时解毒,玉竹早已陨命。”
“南芷,你几番阻拦本君与玉竹成婚,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南芷看向长衡坚决的神色,眼眶酸胀:“长衡,当年是我!是我替你挡下天雷!”
千年前忘情重生的人明明是她,为何他却也什么都不记得!
长衡不明所以,眸底怒意更盛。
他挥手将南芷推出寝殿,话声伴风雪灌入南芷耳中:“疯言疯语,去外头罚跪三个时辰,向玉竹谢罪!”
大雪茫茫,殿门砰地关合。
南芷被神力压跪在地,眼眶滚烫。
她不甘心如此,强撑抬手用力拍打殿门,哭喊声在风雪中消弥——
“长衡,你当真都忘了?!”
可三个时辰过去,殿门依旧紧闭。
南芷身上覆满白雪,唇瓣冻得发青。
长衡站在窗前,看着南芷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由得攥紧手心。
榻上玉竹瞧见长衡如此在意南芷,假意开口:“长衡,不过是小孩子胡说八道,你真罚这么狠做什么?”
闻声,长衡身形一滞。
他强行收回视线,语调冰冷:“这是她自作自受。”
殿门前。
守门的仙侍看不下去,上前相劝:“南芷仙子,三个时辰到了,您快回去吧!”
南芷却只是跪在寒雪之中,置若罔闻:“南芷求见神君。”
她气息微弱,声音缥缈。
此时,殿门忽地打开。
长衡低沉声音响彻耳际:“你的命不是这样用的。”
闻声,南芷一怔。
她想起那些忽如其来涌现的回忆,抬眸对上了长衡冰冷目光:“神君,你那般喜欢玉竹仙子,是因为她当年救你一命?”
长衡蹙眉:“你想说什么?”
“其实……”那个人是我。
话已到了嘴边,南芷脑海中却闪现过方才他将自己推出宫殿的冷峻与嫌恶。
他……从始至终都不会相信自己。
思及此,南芷只能咬碎苦涩,将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