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靠近他的乘客绘声绘色地说:“吃了安眠药,再加上机舱内氧气和空气的原因,再者长时间的静卧,肺动脉可能出问题了。听说休克了。”
“你是医生吧?”那个乘客惊讶地问。
那个人笑着摆摆手:“照顾大熊猫算不算?”
两个人说着轻轻笑起来,飞机在这个时候掠过云海,像是掠过一个世界,飞进另外一个世界的大地。
3
苏微微在机场候机室等待着广播里播报等级的提示声。手心里那张纸条紧紧地被她握在手心,颜惜最后看向她的眼神不断在苏微微的眼前重现。
手里的手机是从颜惜递给她的行李箱里发现的,看来也是颜惜有意放在里面的。
苏微微认得这部手机,就是当初在医院里,程弈鸣放在她口袋里的。
手机已经被调好了视频的界面,画面暂停在三年前的一个时间。苏微微记得那个时间,跟她当初离开的时间有些吻合。画面是程弈鸣的一张脸,木然地盯着所有看向手机屏幕的人。她轻轻摁了播放键。
程弈鸣的声音就这样如同洪水猛兽般冲进她的耳畔。
“苏微微,这是你离开的第四十五天,我今天去找了你表姐柴筱朵,她没有告诉我你去哪里了,不过不用担心,我明天还会去的。”
“苏微微,今天我说服了郑佳辰去公司做事,怎么样,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小小地开心一下吧,毕竟,那可是你的郑佳辰啊。算了不说了,哥哥吃醋了。”
“苏微微,你他妈到底在哪!你敢不敢出现一下!我告诉你,你要再这样,我他妈真的就不帮你把郑佳辰还给你了你信不信!”
“苏微微……”
“苏微微……”
“苏微微……”
从三年前的那个时候开始,三百六十五天,他从未缺席,一千多个日夜的喜怒哀乐和等待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眼泪肆意地流,哭泣变得不可节制。她的声音惊动了邻座的人,他们纷纷起身躲开。
不远处有几个白大褂推着担架车狼狈地飞奔而过,路人指指点点,苏微微抹抹眼泪,怔怔地看着匆忙的担架车从人群中杀出一道飞流的直线。也大概听见了是怎么回事,一个男人,违反规定吃了安眠药,结果在飞机上出事,飞机迅速返航,但似乎对于患者来说已经无济于事……这件事当即被一个领着七八岁小孩,正朝苏微微身边的位置走来的中年男人当作了现身说教的极佳事例。
“丢丢,记着哟,以后坐飞机千万不要吃安眠药哦。”爸爸拿捏着声音学着孩子的口吻说。
孩子似乎觉得爸爸学得很糟糕,于是用更加标准的奶声奶气的声音问:“爸爸,什么叫安眠药啊?”
“安眠药呢……”爸爸寻找着孩子可以理解的解释方式,他一拍脑门,“安眠药呢,就是帮助人做梦的糖果。”
“睡觉前不是不能吃糖果吗?”小孩子如临大敌地问。
爸爸笑了笑,摸摸孩子的头:“对,所以那个叔叔就生病了。”
“叔叔不乖,就生病了。”小孩子笑起来。爸爸爱抚地将他拉在怀里,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时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有意无意在寻求身边苏微微的共鸣似的低低地抱怨了句:“这飞机又晚点了吧,新年夜也不让人舒坦……”
小孩子顺着父亲的眼光看了一眼苏微微,偷偷地小声问他爸爸:“爸爸,上飞机不能吃糖吗?”
小孩子的爸爸严肃地点点头。
小孩子于是咬着指头,半晌才鼓足勇气说:“爸爸,那你问问姐姐坐不坐飞机,如果姐姐不坐飞机的话,我们把丢丢的糖给她一颗,好不好?”
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她在伤心,中年男人尴尬地看了一眼苏微微,不好意思地说:“姑娘,你,你没事吧?”
苏微微感激地含着眼泪对中年男人笑笑,伸手摸摸小男孩的额头,沙哑着声音说:“乖,姐姐没事。”
“那姐姐为什么哭呢?丢丢爸爸说哭鼻子的不是好孩子。”
“嗯,姐姐不是好孩子,姐姐是个坏孩子。”苏微微顺着小男孩的意思往下说,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
她再也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任由他们爱着,却是这样伤及他们每个人的心。
她想起郑佳辰最后离开时,站在远处怔怔地望着她的眼神,他说他不爱了,可是她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了。
她想起天台上程弈鸣落寞的背影,他说他只是想要她过得好一点,可是她知道天底下过得最不好的却是他程弈鸣。
她想起大学时那晚的夜色,郑佳辰羞赧的侧脸,她信誓旦旦地说他就是她的梦想,她还说不论他去往哪里,不论以后是怎样的人世荒芜她都会把他找回来,她都会等待他回来。可是到头来,她却将他唯一的血浓于水也夺了去。
她想起那年学校的大铁门外,夜色弥漫了青葱岁月,程弈鸣戏谑地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在她的身后笑得一脸灿烂地说:“喂,做我女朋友呗。”
往事如烟,人面如故,只是时光不再,岁月荒芜。
他和他笃定了主意希望她可以过得比他们自己更好一些,却忘了她的愿望也仅限于此。人生如梦醒一场,如花开一季,皆是这样的不可预知却又早早注定。她亦是明白了爱与不爱都已然不是心之所向,从今以后都只是曾经爱过。因为她知道她的爱总是带着尖锐的刺。爱着,便是伤害着。而她不想伤害除她之外的任何人,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点背负是他们忘记拿走的,那么就让她来承担一点吧。
错过了的,那么就错过吧,永远地错过吧。今生既然已经错过,那么来世,她希望再遇见他们时,宁愿陌路。这样便可不伤害,这样便可不再错过。
广播里在此刻播放她的航班消息,果然晚点了。小男孩在征求爸爸同意之后,递给苏微微一颗糖,奶声奶气地说:“给你糖吃,吃了姐姐你就会很开心的啦。我爸爸说,什么都不要怕,要勇敢,因为只有这样,丢丢才能长大,长成像爸爸妈妈那样的大人。”
苏微微努力微笑着接过糖,小男孩看着她剥开,放在嘴里,才终于满意地看着她笑了。
她努力微笑着注视着小男孩,郑佳辰和程弈鸣的脸颊不断在她的脑海中萦绕。她想,他们会好好的吧。她知道的,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所以她也要努力照顾好自己。
苏微微想到这里,起身对小男孩和中年男人告别,拉着行李箱走出候机室。她现在只想要回到久未回去的家中,美美地睡上一觉。
她微笑着迎着窗外的夜色想,等她醒来了,天就亮了吧。
机场外空旷的巨大落地窗前,有人在不舍告别,有人在喜悦相拥。
青春的女孩子羞赧地对离别的少年说要等他回来,飞扬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说很快就会再见到彼此。
苏微微轻轻走过他们的身边,生怕打扰到他们。
夜空里的星星在这个时候开始渐渐隐去,黑暗在地平线处被即将鱼跃的朝阳冲出一线光明,清凉的晨风吹拂过她的脸庞,晨露在风中像是音符般轻舞飞扬,吟唱着散落人海的一场又一场的告别。
而年少时的我们以为错过了一个人只是错过,等到后来才能知晓,原来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是一生,是一世,是再也不能回到的从前……(全文完)
宁大勇出了生产大队,他是去山里接野孩子阿箬进村的。
这件事一传出来,整个生产大队的人都恼火了,这几个媳妇更是气得不轻。
“这大勇也真是的,非要把那个野孩子领回家里来。”
“可不是嘛,那个野孩子哪天安生过,谁沾到她谁倒霉,他宁大勇不怕,我们怕,不能说为了他一个,让咱们全生产大队跟着遭殃!”
“宁家的人怎么也不拦着?他自己要找霉头,可不要连累我们!”
一群人越说越愤愤,甚至有人说要去生产大队里找大队长告状。
背着一个竹筐走出山村的宁大勇,其实依稀听到了后面的议论声,他知道全生产大队里的人,包括自己家人都在反对,但他还是想阿箬回家。
他们讨厌阿箬,畏惧阿箬,嫌弃阿箬,他能理解,但是阿箬救了他的命,哪怕他也被生产大队里的人赶出去,他也要把阿箬接下山来。
阿箬今年六岁,她一个人住在山里头。
就在红旗生产大队的旁边,是一溜儿八百里的大山,那山叫万松山。
几年前万松山下来了一位婆婆,那婆婆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婆婆来了后就不走了,上了山,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