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让我不近不远吗?”谢婉姝哽咽。
“哥错了。”
谢不惑嗓音很低,“她这样的人,一定要近着,千方百计地近着。”
……
“伤口不要沾水,纱布还得盖几天,都是外伤,无需吃药,这几日不要吃发物,饮食清淡些便好。”
裴寓眯着眼睛看了陆景辞一眼,“姑娘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景辞:“没有。”
裴寓:“身体不觉得发冷吗?”
“不冷。”
陆景辞觉得不太对,“怎么裴太医,我身上还有别的毛病?”
“没有,没有!”
裴寓忙摆摆手,“姑娘好好养着,我先告辞。”
陆景辞等他走了,问道:“裴太医和那个姓裴的是什么关系?”
汤圆忙道:“回姑娘,他们是父子关系。”
“怪不得两人长得有点像。”
李不言大大咧咧往陆景辞边上一坐,“算了,看在他帮你看病的份上,我和那姓裴的仇算扯平了。”
汤圆唇动了动,想说话,没敢;可不说,她又瞧不下去。
做婢女的,哪能和主子平起平坐?
陆景辞:“饿不饿?”
李不言托着下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饿死了,整整一天没吃饭,胸都饿小半寸。”
汤圆摇摇欲坠,就差没晕过去,强撑道:“奴婢这就去预备。”
“再让人抬些热水来。”
陆景辞看着李不言那一身衣裳,“几天没洗了?”
李不言伸出一个只手,“五天。”
陆景辞:“快馊了。”
李不言笑得咯咯:“怪不得这一路上,也没男人多瞧我两眼。”
汤圆一个踉跄,赶紧用手扶了扶门框,大步走出去。
庭院里,大爷、三爷还都还在。
见她出来,谢而立问道:“姑娘如何?”
“回大爷,说是饿了。”
“赶紧去预备。”
“大爷,三爷。”
谢总管的声音由远及近,“季府老爷来了。”
这么快?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谢而立低声道:“你去招呼,我先避一避。”
第五十九章诚意
裴笑领着舅舅季陵川踏进静思居。
白清苡忙迎上去,“季伯,她人刚从外头回来,还没吃晚饭,您……”
“苦主来了?”
李不言不知何时站在了屋檐下,“赶紧进去吧!”
白清苡:“季伯,那我陪您进去。”
“不相干的人在外头等着。”
季陵川有些狐疑地看着白清苡,白清苡忙安抚道:“您别担心,那位高人是极好的。”
季陵川冲白清苡抱了抱拳,抬脚走进了屋里。
李不言等他进去,反手掩住了门,然后长腿一伸,双臂一抱,当起了门神。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透出来。
裴笑咳嗽一声,再咳嗽一声……
等咳到第五声时,白清苡怕他把肺咳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李不言身旁。
李不言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白清苡:“姑娘饿吗?”
李不言:“嗯!”
白清苡:“饭菜已经备下,要不先垫垫?”
李不言:“昂!”
白清苡:“去耳房用吧,这里我替姑娘看着。”
李不言:“嘿!”
白清苡:“你嘿什么?”
李不言:“切!”
白清苡:“我是一片好心,怕姑娘饿坏了。”
李不言:“噢!”
白清苡:“真没别的意思。”
李不言终于掀起眼皮,指了指自己的脸,终于说了句全乎话,“我脸上写着傻白甜三个字吗?”
白清苡扭头去看裴笑:傻白甜是什么意思?
裴笑:鬼知道?
白清苡:听着不像是好话啊!
裴笑:同感!
白清苡:下一步呢?
裴笑:继续。
“不要对我用调虎离山之计!”
李不言最恨别人在她面前眉来眼去,还是两男的,“没听说过那句话吗,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白清苡:“……”
裴笑:“……”
……
屋里。
季陵川一脸的不可思议。
来谢家之前,他想了一路高人是什么样的。
和尚?
道士?
神婆?
还是奇能异士?
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那姑娘的脸上甚至还有未脱的稚气。
会不会是弄错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他在打量陆景辞的同时,陆景辞也在打量他。
五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不错,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可见从前的日子是极好的。
脸模子和裴笑有几分像,但是印堂发黑,双目浮肿而无神,非吉兆。
她缓缓开口。
“停灵七天,她是在第四天的子时棺木裂开的,你们用钉子将棺木钉上,然后落的葬。”
季陵川顿时头皮炸开来,“你如何知道?”
这事除了季家几个守夜的,连老太太极为疼爱的外孙子都不曾知道半分。
“钉子用了十八颗,一只钉子一层孽,你们是想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季陵川惊得心砰砰直跳,连忙矢口否认。
“不是这样的,少一颗钉子,棺木钉不住;多一颗钉子,它就掉出来。”
当时以为只是巧合,没放在心上。
但棺木裂开,总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又让外甥裴笑请了僧录寺十八位高僧,在家里念了三天往生经。
原以为没事了,不曾想……
季陵川此刻哪还有什么疑惑不疑惑,双腿一屈,哀声道:“请大师救一救季家吧。”
陆景辞走到他面前,毫无预警的,手指点了上去。
季陵川只觉眉心一凉,眼前突然像被什么蒙住了,一片黑暗。
慢慢的,有束光“啪”地落下来,落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风雪里。
那雪又厚又深,一眼望不到头,她跌倒了又爬起来,走几步又倒下去,正是他的老母亲。
更让他神魂俱裂的是,有血从她的眼眶中往下流。
一滴,两滴……
眉心的凉意骤然消失,季陵川猛的回神,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可看清了?”
季陵川一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忙冲着陆景辞磕头。
额头刚着地,陆景辞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先不急着磕头,季老太太的念不好化,孝子,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季陵川猛的抬起头,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毫不犹豫道:“尽我所能,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那我就等着你拿出诚意来!”
陆景辞冷冷道:“去吧!”
……
朱漆色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季陵川从里面踉跄着走出来。
白清苡和裴笑见他的脸色比死人的还要难看,不约而同地冲过去,一左一右的扶住。
“舅舅?”
“季伯?”
季陵川看着两人,才感觉身上有了一丝暖意,像是回到阳间,“找个地方说话。”
白清苡忙道:“明亭,带季伯先去我书房。”
裴笑瞪着他,“那你呢?”
白清苡:“我和晏姑娘说两句话,马上就来。”
有什么好说的?
裴笑心有余悸地看着屋里,这种女人躲远点还差不多。
“你给爷快点。”
“马上!”
白清苡转身看向李不言,“我能进去?”
李不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屋里燃着香。
这香既不是檀香,也不是佛香,淡淡的,很浸人心脾。
陆景辞已经将那身沾血的衣裳换了下来,换上一件谢府针线房送来的妃色新衫。
新衫将她平日里的疏淡全然换去,留了三分柔弱,二分温和,还有一分稚气。
只是脸上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白清苡走到近前,抿了抿唇,素来巧舌如簧的他,第一次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谢谢,人家压根不图你的谢;
说抱歉,她会觉得你虚伪。
半晌,谢三爷嘴里才迸出一句:“伤口疼不疼?”
陆景辞看他一眼,“无碍。”
白清苡:“……”
这答的是什么?
简直是废话!
他沉默了一下,“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逞强,更不要一个人留下来单打独斗。”
“应该如何,三爷支个好招?”
“扭头就跑,然后想办法报官。”
陆景辞眼露嘲讽,“你们谢家不就是官?”
“……”
白清苡哽了一下,竟没法反驳,“总而言之一句话,保护好自己要紧!”
陆景辞语调平静地问:“然后眼睁睁看着你妹子被调戏?”
“……”
白清苡只觉得脑子疼,心口疼,浑身都疼,需要缓一缓。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非要和人抬杠。
“多谢你救我出去。”
话落,空气像是被凝固住了。
第六十章好奇
白清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刚说什么?”
“……”
“敢不敢再说一遍?”
陆景辞站起来,微微昂起下巴,“我说:你们谢家的官,看来也就这样。”
白清苡:“……”
嘿,怎么又开始不友好了呢!
不对!
白清苡两耳嗡嗡嗡的响,神色大变,“你,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
陆景辞绕过他,转身走进里屋。
若她此刻回头,就能看到谢三爷的眼神一瞬间变直了。
宝玉阁事情不对劲,她察觉到了!
她这是在含蓄地提醒自己、提醒谢家,要小心!
她,她,她……
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虚化,谢三爷感觉自己再次掉进正炸着的鞭炮群里,眼前一串串都是炸响的星火。
……
白清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静思居,走回自个的书房。
他是被裴笑一嗓子喊回了神。
“诚意?”
裴笑一拍桌子:“谢五十,事情不对啊,五百两是诚意,五万两也是诚意,这是个无底洞!”
谢三爷一张脸瘫了好半天,“季伯,这事您拿主意。”
“还有什么主意?”
季陵川神情异常激动,“她便是要我这条老命,我都愿意给。”
“舅舅?”
“你不懂。”
季陵川朝门外喊道:“来人!”
心腹推门进来,“老爷?”
“立刻回府,将府里帐房所有现银还有地契,田契统统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