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只见楚望述风轻云淡的,仿佛并未听见一般自顾自饮着酒。
猜不透情绪,才是让人最煎熬的。
郁迩微微蹙眉,这场晚宴没见楚望述用多少食,倒是一直在空腹饮酒,他是忘了自己的胃疾吗?
陡然,一股凌冽的劲风袭来,秦章堪堪避开,剑尖却擦过他额间的碎发狠狠钉在他背后的红柱上,入木三分。
秦章大惊失色,瞪直了眼,“哟嚯,这么辣?”
褚念姝起身,睥睨众生似的一步步走过来,仿佛在俯瞰着卑微的尘埃,挑起秦章的下颚。
“那么秦世子呢?当着本宫的面肆意妄言本宫的私事,是把本宫当什么呢?”
如果不是褚念姝此刻的气势过于强盛,这姿势还是可能还是暧昧的,现下,却只剩下剑拔弩张。
白榆站起身,慢悠悠踱步走过来,单手拔出那剑,剑锋扬起带起的劲风使得白裙招扬摇曳,她把剑递给褚念姝,诚恳笑道。
“自然是当做北楚唯一的,最尊贵的公主了……”
“唯一”二字踩得极重。
代表了他们的不会退让。
瞟了一眼“弱不禁风”的秦章,又看向众人,白榆轻声笑道,“大家是不是都忘了今日是除夕夜,尽情喝酒才是呢,弄得这么不愉快做什么……”
这句话过后,谁也没有再刻意说些挑起争斗的言语,渐渐的,气氛开始活络起来。
酒过三巡,席面上位置已经空了很多,郁迩应付完同僚,往楚望述座位上看了看,已经没人了,刚想起身去寻,秦章已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侧,自顾自找着话来说,“前些日城中的茶楼里都在议论郁先生怀瑾握瑜,可惜英年早逝!没想到就是公子你呀!”
郁迩起身,抬步往前走,淡声笑道,“徒有虚名罢了。”
秦章紧紧跟了上去,“哎呀,刚刚帮你打跑了情敌,你开心吗?”
郁迩没理他。
“诶。”秦章连忙道,“是不是想去找顾哥啊,我带你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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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迩跟着秦章和白榆两人来到一处檐廊下,远远望去。
初雪寂静无声,如同洁白无瑕的鹅毛一般络绎不绝地洒下来,栖落在冷冽的枝头上,跌入了青砖白瓦间。
褚念姝和楚望述两人都没有撑伞,站在一株葳蕤婆娑的腊梅树下,琼白色落满肩头,身着烈焰红裙的褚念姝,在一片银妆素裹中尤为醒目,她正抬手折梅。
楚望述一动不动伫立在她身后,远远望过去,就仿佛褚念姝依偎在他怀里一般,蓦地,褚念姝回过头来,美目盼兮,巧笑嫣然,两人在说着什么。
少时,楚望述转过身,约莫是要离开了,突然觉察到什么,目光往檐廊方向投来。
仅仅对视了一瞬,郁迩先一步转脚离开。
郁迩走后,秦章看向身旁的白榆,啧啧叹道,“这公主怪聪明的啊,演了一场她和顾哥关系不浅的戏来混淆我们,要不是知道顾哥与那美人的关系,我们可就被她给骗了……”
白榆不置可否,目光从郁迩离去的方向转移到一肚子坏水的秦章,“你故意的?”
又看向面容明显带上了慌乱的楚望述,笑道,“不过热闹谁不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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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稀稀疏疏落了一层浅浅的积雪,仿佛披上了一条薄薄的银毯,周遭静默无声,草木荒凉,楚望述骑马回程,一路上都没见着有几个行人。
拐过一弯深邃的窄巷,倏忽间看到了什么,楚望述又调转马头,只见巷口处坐了一位老人家,抱着头,衣裳穿得很单薄,还都被雪水浸透了,浑身都冷得哆嗦,还撑着守摊不肯走。
楚望述把腰间的钱袋解下,全给了那老爷爷,他没有多说什么,把那摊上整个插满糖葫芦的草桩都握在手里,而后匆忙离开。
来时,他和郁迩是一起出的门,不过返程的时候郁迩却没有等他,想来是他和褚念姝站在一起的时候被他误会了,楚望述抿了抿唇,加快了骑马速度。
夜露深重,他身上的墨色衣袍也湿得差不多了,单手驾着盗骊马,一手举着糖葫芦草桩,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乍一看去,像是一个热血澎拜手执战旗的英勇将士,从广袤无垠的墨色中厮杀出来。
他畅通无阻地进了郁府,此时郁府已经没有下人了,想来应该是被郁迩放回了家,与家人过年去了。
第39章 除夕(七):寂寥
楚望述径直走到郁迩房门口,屋内黑灯瞎火的,寒风凄凉冷冷拂过他的面颊,他幽深的眼眸蓦地黯淡下来,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愕然和恍惚。
是郁迩没有回来,还是回来之后不想见他,所以没有给他留灯?
胡思乱想间,楚望述轻轻推开了门,把糖葫芦草桩固定在角落里,他自己在屋内转了一圈,并没有郁迩的身影……
郁迩是一直都知道他和褚念姝没有什么的,应该不会误会吧?倘若没有误会,那为什么宫宴结束后不等他一起回来?除夕夜,郁迩要抛下他让他一个人过?
渐渐失神,楚望述双眸空寡,不知道该去哪里,倚立在房门口前的木栏旁,眼睫半垂,从二楼上极目望去。
天地一片寂寥,凛冽朔风交杂着密密麻麻细碎的冰雪凌霜狠狠砸在他身上,浸透了雪水的衣袍紧紧贴着身躯,冰凉刺骨,仿佛要将他冻得麻木。
宋映是一个孤儿,往年除夕都是和楚望述一起的,不过今年楚望述明显是要和郁迩一起过的,他只能独自守在顾府。
彼时他正坐ᴊsɢ在二楼凉亭上独酌,忽然间,目光扫过一处,就再也没有移开眼。
鹅毛飘雪,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那人就站在枝干粗壮的乔木下,躲在隐逸处,一袭黑袍与天地同色。
抛下手边已经空了酒壶,他飞身而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那人面前,“阎公子!”
阎遇的视线从郁府的方向收了回来,淡淡瞥了他一眼,“宋副将。”
宋映顺着阎遇的目光看过去,明了似的劝慰道,“郁先生有我们将军陪着呢,你不用担心。”
阎遇黑着脸,被戳到了痛处,没有再和宋映交谈的欲望,抬步往反方向离开。
“诶,你去哪啊?”
宋映紧紧跟着他,嘴上还喋喋不休重复问他的去向,一直独来独往的阎遇先受不了了,忽地转过身把他逼到身后的树木上,单手撑在宋映的头顶。
“别跟着我。”
宋映乖巧地保持着后仰的姿势没有动作,眼睛眨了眨,一时被阎遇的气势惊到,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
诡异的气氛油然而生,阎遇终于意识到现下两人的姿势不太对,不太自然地收回了手,和他拉开了距离。
宋映越挫越勇,试探道,“今晚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除夕一个人过多没意思,不然我们搭个伙?”
阎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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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外。
朱漆大门落下了层层的锈斑,此刻紧紧闭着,褚郊提着除夕礼物,他不喜不怒地站在府外,脚踩下的地方凹陷了一部分,任由白雪纷飞。
灯火粲然,透过红墙黄瓦斜射出来,欢声笑语伴随其中,浓郁的肉汤香滚滚飘来,府内的温馨与府外的寂寥形成了鲜明的一明一暗。
桐叶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外,“殿下,真的不让九殿下进来吗?”
褚滋面上洋溢着喜悦,眸底里却藏着丝丝暗沉,没接过话茬,只是道。
“是不是还有一道菜,冬青,你去端上来。”
雪落得寂静无声,而褚郊立在那阴影处,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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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望述也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仿佛四肢百骸都淬了寒冰,冷得彻底,才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自拐角处而来。
郁迩见到他,讶异了一瞬,凝着眉,“怎么站在外面?”
楚望述没吭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这么凉……”郁迩牵过他的手,打算先把人带进屋里。
楚望述却站在原地没动,声线有些嘶哑,语气中居然带些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委屈和质问,“……你去哪了?”
郁迩默然片刻,随后道,“去看了七尺。”
寂静的夜色中虽然看不太清楚望述的神色,但他还是明显能感受到楚望述身上散发的冷意。
“你在等我?”
楚望述别过头,心说有必要明知故问吗,但口上还是嘴硬道。
“看雪。”
郁迩没说话了,松开他,转脚进了房门。
手中一空,依稀间还残留着方才掌心相握的热度,一直以来都是郁迩主动,此刻郁迩松了手,楚望述站在原处不知所措,心下漫过剧烈的酸涩。
无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