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夏没去理章天,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她手指纤长,淡粉色的指甲泛着光泽。邬夏没做什么繁复的装饰,只是涂了一层透明的指甲油。
这是为了许易年做的。
为了迎合许易年对她的小白花形象,邬夏卸去了之前的亮片和闪钻,返璞归真,力图简单淳朴。
“夏夏,周末去做美甲吗?”
“好啊,大学路那边新开了一家,清清她们都说好,姐带你去做……”
林知茵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却又在瞥到邬夏那素雅的手时顿了一下,“不是我说,你真要换啊?”
邬夏这一出,换的不仅是美甲,还是男朋友。
林知茵支着下巴,看着球场上健步如飞的许易年,话语散在空气中:“其实吧,许易年对你真的挺好的,反正我没话说。”
许易年确实对邬夏很好。
邬夏点点头,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带着不由分说的决绝。林知茵也只能劝到这里,她知道邬夏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比赛到了下半场越发激烈,场上球鞋和地板不断摩擦着,发出几近刺耳的声音,却淹没在盛大的喝彩声中,势如微末。
“财政,财政……”
伴随着两声短哨的响起,比赛正式结束。比分表上的数字赫然在目,七十六比四十五。
金融系完败。
许易年和队友碰了碰肩膀,径直往邬夏这边走来,两小步并作一大步,很快就到了。
喝彩声消散,只剩下嘈杂的议论声,话题的中心自然逃不过许易年。还留在馆内的人目光或明或暗地都落在邬夏和许易年的身上,不敢错过她们下一步的动作。
“刚说什么呢?”
许易年接过邬夏递给他的水 ,剧烈运动过后,本就明显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还泛着充血后的些许红热,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啊……”章天被许易年用手肘捅了一下,回过神来,瞄了邬夏一眼,“没什么,就说许哥你在场上简直神了。”
“那投球,那扣篮,真的绝了……”
章天顺势拍起马屁,把之前和邬夏的谈话一笔带过,发现许易年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后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想来,章天那时候实在是太冲动了。许易年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赌约的事情告诉邬夏。他也是想给许易年挣回点面子,没想到直接捅破了一个大秘密。
可是,章天人不傻,看眼色的本领一流。邬夏现在在许易年心里的地位,就算有一百个章天也比不上。要是把邬夏刚刚说的话转述给许易年,她们俩分不分手章天不知道,他的下场自己却很清楚。
许易年只会恨他说漏了嘴,跑去哄邬夏。
“去吃饭?”
许易年勾了下唇,喝完水后拧紧瓶盖,捞起背包往里一塞,就伸出一只手,要去牵邬夏。
邬夏没有动作。
半晌,他的手还悬在半空。
许易年的脸色变了,直勾勾地看着邬夏,尔后顺着邬夏的视线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热汗,瞬间懂了她的意思,又笑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包纸巾,胡乱揩拭着,把汗擦完之后就直接把邬夏拉了起来,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许易年的手包裹着邬夏的,两人掌心紧紧相贴,传递着来自对方的热量。
“走吧。”
许易年单肩背着包,和队友们打了个招呼,牵着邬夏走出了篮球馆,章天和林知茵紧随其后。
等到许易年一行人消失在场馆内,之前刻意压抑着的声音如洪流般倾泻而出,喧嚣席卷了整个篮球馆。
“真是的,谁说许易年和邬夏分手了,害我白跑一趟。”
“都一年了,你还是放弃吧……”
“之前最长的也就一个月,现在都一年了,我怎么感觉许易年这回是玩真的了。”
“也是,哎,我还以为浪子回头这种戏码只会在小说里出现,没想到现实里居然也有,好羡慕邬夏……”
一提到邬夏,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尔后闭上了嘴。再说下去,她们怕自己一时之间会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把恶意宣泄在无辜的邬夏身上。
羡慕这种话嘴上说说就够了,真要她们通过诋毁打压一个人去追求所谓的爱情,这种事情她们根本不屑于做。相比之下,还是去吃饭要紧。她们加快了收拾的动作,出了篮球馆,直奔食堂。
而许易年一行人已经到了大学路的一家主打泰国菜的餐厅,坐在一张四人桌,邬夏和林知茵在一边,许易年则和章天一起。
许易年照例把点菜权交给邬夏,章天的理智还没有彻底回笼,也就毫无异议。邬夏扫了点餐码,和林知茵商量了一番就随便点了几个菜。
此时正好是饭点,餐厅里几乎没有空着的位置,等菜的时间也被大大延长。于是,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迎新季真的好忙”林知茵用勺子搅动着玻璃杯里的水,抱怨道,“从早上忙到晚上,简直累死了。”
大一一入学,林知茵就加入了学生会,现在大三也混到了一个宣传部部长的职位。迎新季,宣传部的工作量比起之前只多不少,海报,迎新摊位,公众号推送,诸此种种都需要林知茵一一过目。
“谁让你之前要加入学生会?现在后悔了吧”邬夏看着她垂头丧脸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反正就最后一年了,继续忍忍?”
“学生会?顾远柏不是学生会主席吗?”
章天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横插一嘴。说完,章天又看向旁边的许易年,寻求认可一样:“你不是和顾远柏关系不错,怎么说都是一个寝室的,你让他给林知茵少布置一点工作,不就可以了?”
闻言,林知茵双眼一亮。
许易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和他不怎么熟,也就见面打个招呼,他平常也不在寝室,整天呆在图书馆,要熄灯才回来。再说了,顾远柏会为了我们徇私?”
当初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时候,顾远柏不过是大二的学生,比他资历更深的大有人在。可最后顾远柏还是当上了主席,凭借的不只是出色的成绩,还有一贯恪守的优良作风。
他并非不近人情,但温度之下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公正,不曾逾越半分。都说大学就是一个微型的社会,能做到学生会主席的位置,顾远柏当然懂所谓的人情,但始终坚持把实力作为最重要的一个评判点。
面对相熟的学长借迎新舞会谋利一事,顾远柏也不曾手软,直接上报给了学校,最后以学长退出学生会并背负一个处分告终。交情不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饶了一个弯根本不熟的林知茵。
听了许易年的话,章天哑然,不再说话。林知茵也想起顾远柏的名声,叹了口气,直呼天要亡她。
“不愧是学霸,天天泡在图书馆。今天不是财政系和金融系的比赛吗?我还以为顾远柏会来,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
许易年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那时候说的他就是顾远柏?”
“什么他?”林知茵想了几秒,记起来那段对话,于是坦然地回答,“对啊。”
“你找他干什么?你要追他?”
章天提高了音量,笑嘻嘻地问林知茵。林知茵瞪了他一眼,低下头,说:“没有,我追他干嘛?”
林知茵飞快地瞥了邬夏一眼,邬夏正在小口小口地喝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林知茵收回了目光,看向章天旁边的许易年,他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幅场面。
不是我要追顾远柏,是你女朋友要追顾远柏,许易年。
林知茵自然不敢出声,只能暗暗地在心里说。
章天得了林知茵的否认,不以为意,摆出人生导师的样子:“那就好,你追谁都行,就是不要追他。”
“啊,为什么?”
听了章天的话,林知茵反而来了几分兴趣,盯着章天问。章天瞪着一双眼睛,颇为吃惊地看着林知茵,都把林知茵看得不自然了,才缓缓开口:“不是吧?你不是和顾远柏不都是学生会的,你不知道?”
林知茵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根本不熟,谢谢。”
章天被刺了一句,倒也没有生气,解释道:“本来,凭着那张脸,追顾远柏的人是挺多的。但是,你看三年了,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把他拿下。再加上,之前有个人看见顾远柏和一个男的举止亲密……”
话说到这里,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章天顿了一下,林知茵就心领神会,幽幽地补充:“所以,他是 gay?!”
章天挑了挑眉,喝了一口水,尔后耸耸肩,打起了马后炮:“我可没说,你自己想的,别跟别人说是我讲的。”
“好走不送。”
林知茵被这么一戏耍,怒极了,不再搭理章天,拿起手机玩了起来。过了几秒,邬夏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拿起来。
“夏夏,怎么了?”
“没事。”
邬夏的手指轻动,打了几个字就放了下来。许易年还想再问,却被服务员上菜的动作打断。食物的香气不断传来,升腾上来的水雾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吃饭吧。”
邬夏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芒果糯米饭,清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随后淡淡地说了一句。章天和林知茵本就是好吃的性子,早已开动起来,只剩下许易年。
许易年隔着氤氲的雾气,看不清邬夏的神情,但运动还是消耗了他不少体力,此时也是腹中空空,只能屈服于这生理性的进食欲望,吃了起来。
但许易年的内心还是涌起一种不安。
仿佛下一秒邬夏就要离他而去。
吃饱喝足后,四个人又在大学路逛了一会,临近十点的时候才走上回寝室的路。邬夏和许易年牵着手走在中间,各自的旁边站着林知茵和章天。
“远柏?”
一道声音响起,邬夏似有感应似地抬起了头,看向不远处的人,顾远柏。
黑沉沉的苍穹之上缀着点点繁星,落下微弱的光晕,却还没有比道路两旁的路灯发出的光亮几分。顾远柏站在前方,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虔诚的追随者。他身姿挺拔,面容如玉,沐浴着光亮而来。
许易年的心蓦然收紧,他放开了邬夏的手,转而十指相扣。不知为何,随着顾远柏的靠近,许易年本能地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没由来地让人心慌。
邬夏的手上握着手机,林知茵发来的消息还历历在目。
“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顾远柏真的是个同性恋,怎么办?”
顾远柏一步一步地走近,醒目的五官逐渐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邬夏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空洞的内心好像被填补了一部分。
“等着看吧。”
邬夏只是回了林知茵这四个字,意味不明。
而现在,邬夏把手机收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顾远柏,流露出势在必得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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